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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钱谦益的决断

    韩爌沉着道:“买凶?休得乱说话,怎么买?你都说了孙传庭居住在军营内,出入皆披甲带兵,这何尝不是谨慎避祸防止遇刺?真想杀他,岂是容易?”

    “至于你说的明路……这里到底不是京师,我们不知京师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去信问问钱公意见如何。”

    李标道:“之前便去过信了,没了声息,钱部堂不是一直谋求为阉党罢官的同僚们起复吗?未必有精力为我等事分心。”

    韩爌却说道:“钱公不是这样的人,我们本系出一体,又皆是为国为公,不应该有这么多猜忌,况且,钱公在京师为我等之依仗,且去信看看。”

    李标道:“去信容易,还请韩公署名。”

    韩爌这回同意:“无妨,且先写出来。”

    于是京师钱宅,钱谦益正要上朝便收到了来自南京的信件。

    看的钱谦益一肚子火气朝着儿子发:“我正在抓紧做事,他们又生事端,莫不知轻重?!”

    钱谦益的儿子钱孙爱一脸茫然:“那……那要回信吗?”

    钱谦益有些气急败坏,道:“这么多人署名来信,自然要回,不必你回,等我下朝后亲自回他们。”

    说完,钱谦益穿上朝服,便乘上轿子入宫上朝。

    张先很少开朝会,不过也不至于不开,不管是出于政治需要,还是各方面的原因,隔三差五总得开上一回,好向百官表达朝路顺通。

    而这次朝会就好似专门为了钱谦益所开,朝会行礼完毕,诸多事宜走流程一般奏对一番后,钱谦益终于出列,再次重申了朝廷缺员,应当起复遭到魏阉迫害辞官的清流。

    这话一出,张先自然轻描淡写的表示再研究,就岔了过去。

    钱谦益一时心神恍惚,竟根本捉摸不透圣上意思,他没想到他如此郑重的在朝上提事,圣上也还这样不回应。

    钱谦益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失宠。

    直到早朝散去,钱谦益都还沉浸在挫败感当中。

    直到一个小黄人凑过来。

    “陛下召钱尚书觐见。”

    钱谦益闻言这才恍过神来,觉得事情产生了转机,一扫心头挫败,便随着小黄人觐见皇上。

    这回觐见在皇极殿后的暖阁。

    张先待钱谦益行过礼后,这才缓缓将几封奏疏递给他。

    “这是弹劾你结党营私的奏疏。”张先开门见山,上来就丢出来了个炸弹。

    钱谦益懵了,他本以为圣上君臣奏对,说的是起复清流一事,没想到圣上一上来说他被弹劾。

    钱谦益看了看那些奏疏,竟写着过年时谁谁去了他家中,串联营私谋求着起复清流一事。

    这让他顿时心中一突,一切竟好似说通了,难怪他这个节骨眼上疏会被圣上压着不批,合着已经有奏疏正弹劾他这件事。

    皇上这是疑他。

    一时间,钱谦益不由暗暗叫悔,通政司没有自己的人,这些弹劾他的奏疏,他竟然都不知道,眼下该如何是好?

    一身正气的反驳?

    钱谦益心思百转,却是直接下拜道:“臣有罪……臣乞骸骨,愿让贤……”

    张先一听,却是亲自扶他起来。

    “这是什么话!朕任用你等时,便已经说了,万般压力,朕自替你们抗!眼下来几封风言奏事的奏疏就让你一个重臣请辞,这算什么话?!”

    说着张先一脸真诚的看着钱谦益道:“任命重臣,岂能无实证轻弃?”

    钱谦益一脸感动之色:“陛下隆恩,臣无以为报。”

    张先摆摆手说道:“好好做事,就是报答朕了,且下去吧,召你前来,便是与你坦诚,朕不会因为几句无实证的风言便会治罪重臣。”

    钱谦益脸色微动,一脸感动不已的谢恩离开。

    却在离开皇极殿的时候,脑子不断的琢磨圣上的话。

    重臣不可轻弃?这是在敲打自己,让自己不要再让人弹劾卢象升了?

    不太对,卢象升自请辽东后,自己已经要求这边的清流弹劾奏章停了啊。

    钱谦益眉头凝重,又想到了第二个意思,莫不是在要求自己停止起复清流一事?

    也不太合理,陛下不是在两期邸报中阐明了缺员一事?这说明,陛下是知道缺员,有想要补员的意思。

    钱谦益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或者这只是单纯的传达字面意思,不要贸然无实证弹劾重臣?

    钱谦益想不太通,凑巧这时候他才发现王承恩竟是亲自送他出来。

    他心中一动,便询问道:“王公公,陛下近来可有忧虑?”

    王承恩笑道:“自然是有,陛下自即位以来,无一日不忧虑。”

    钱谦益想了想,问道:“那近来所虑是何事?臣身为臣子,应替君为忧。”

    王承恩道:“说来,确是有两件事,一则是京营整顿,李邦华奉命入京营核查,核查结果不甚顺意;二则近来南京奏章颇多,皆是弹劾孙传庭,陛下为此事烦恼许久。”

    钱谦益一听,如同雷击一般站立原地。

    孙传庭!

    是孙传庭!

    重臣是孙传庭!

    钱谦益一下子全都反应过来了,是了,南京那边一直在试图弹劾孙传庭下野,自己早上都还收到了南京来信。

    陛下这是要保孙传庭啊!

    钱谦益谢过了王承恩,便直接往家里赶。

    回到家中,钱谦益提笔要写信,却又一下子停住笔,现在矛头解开,却又让他一下子陷入了两难。

    一边是南直隶叫苦不迭,大本营都快闹翻了,一边是他对东林倒台有愧,想要弥补,并且为自己补充有力的支持力量。

    而倘若贸然勒令南京那些人停止上书,岂不生隙?他们能理解自己吗?

    权衡之下,钱谦益做出了决定。

    他是第一个向陛下提出清丈隐田的人,理论上来说,孙传庭也应当是他的人,他应当保才是,这应该也是陛下如此委婉的意思。

    于情于理,即便是与南京生出间隙,他也得选择起复东林一党,况且,起复一事,南京那么多人就没有受益的?

    钱谦益开始书写信件,要求南京言官上奏撤回弹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