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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慧娘始知平民苦

    许家庄乃是一个典雅古朴的庄园。庄前是一个很大的平坝。坝中千百亩稻田。普慈人冬种小麦,夏插水稻,终年四季,绿色无限。再往前面就是一条溪河环绕,长期流水潺潺,两岸树竹繁茂。庄后一带山峦连绵,松柏常青,柠檬飘香。庄园是一座中式四合院建筑。院落前面一排,正中是庄园大门,大门两边各有十几间房屋,分别是许家的仓储、议事厅以及奴仆们的住地。后面一排则是许崇信及其家人的居室、书房、客厅;两侧则是书僮、丫环、使妈等奴仆们居住的地方。庄园中间亭台楼阁,花园绿荫,应有尽有。

    许黄玉来到庄园不久,很快就熟悉了庄园的内部环境。春梅又将许黄玉带去村中走动。村中人们看见许黄玉,无不赞叹她的美丽,可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就是他们以前的蜀国公主。

    这天,春梅带着许黄玉来到庄前的溪河边玩耍。

    村中少年姚永、王薄、张郎,还有一个叫杏姑的村姑,几个人正在溪沟中摸鱼。

    旁边一个穿着紫色长衣衫的童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许黄玉问:“春梅,他们在溪沟中摸索个什么?”

    春梅道:“他们在溪沟中摸鱼。”

    许黄玉詫异地道:“鱼儿在水中游来游去的,速度快捷之极,他们难道可以用手去捉拿起来?”

    杏姑抬起头来,骄傲地道:“怎么不行呢?我们已经捉住了不少的鱼虾呢!”

    许黄玉摇了摇头,表示难以置信。

    几个少年于是上岸,将自己身上所背的巴蒌递了上来,让许黄玉观看他们的战果。果然每个巴蒌中都已经有了不少的鱼、虾,还有一些黄蟮和泥鳅及螃蟹。

    春梅兴致勃勃地道:“哥们儿,姐们儿,我家小姐刚刚来到村子里,将来大家就是邻居和朋友了,难道你们也不请她的客呀?”

    杏姑立即回答:“请,小姐要做我们的朋友,我们欢迎她还来不及呢!只是小姐敢吃我们所做的烧烤么?”

    春梅坚决地道:“怎么不敢吃呢,只怕你们不是真心真意地请客!”说罢,望了望许黄玉。

    许黄玉不知道她们说的“烧烤”是个什么事情,只以为是一种玩耍方法。但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许黄玉已经完全信任她了,于是点了点头。

    张郎高兴地道:“现成的鱼、虾、螃蟹、黄蟮,这个人情我们怎么不做呢?我去抱柴禾过来,大家就在这里做烧烤!”

    于是,几个孩子便在溪河边上烧起一堆柴火,慢慢地办起了“烧烤”。

    紫衣童子蹲在旁边,认认真真地观看。

    不大一会儿,鱼、虾、螃蟹、黄蟮尽皆烧烤熟透。

    紫衣童子啧啧称赞道:“好香,好香!”

    杏姑白了他一眼,道:“你又不是这里的人,也不是我们的朋友,老是蹲在这里干啥子呢?”紫衣童子道:“哎,你这种说话可是不大对头呢。四海之内皆兄弟嘛,怎么会不是你们的朋友和兄弟姐妹呢?——哎,我这个说话也不大对头嘛!你们这么小的年纪,我怎么会是你们的兄弟姐妹呢?”

    众人见他也不过十来岁,却认为与大家做兄弟姐妹吃了亏,不由得一齐大笑起来。

    杏姑道:“你这人好不可笑!论年龄,你也不比我们大得了多少,做个兄弟姐妹又有个什么吃亏的?再说我们也没有请你参加,你怎么好意思一定要守在这里呢?”

    紫衣童子又分辨道:“饮食无羞!况且闻着香喷喷的烧烤,我若是不能亲口品尝一番,岂不是人生一大憾事?再说,如果你们玩得高兴了,也许就会请我尝一尝呢!”

    杏姑不屑地道:“看着你这人穿戴得整整齐齐的,应该是个有钱人家出身,肯定知书识礼,至少应当懂得礼义廉耻吧?没有想到你的脸皮却是如此之厚!”

    紫衣童子还要争辩,春梅忍不住问道:“兄弟,你是哪里人?”

    紫衣童子回答:“我远得很。——哎,我怎么又成了你的兄弟呢?”

    春梅以为他装腔作势,却不理睬,只是继续问道:“资中还是成都?”

    紫衣童子立即道:“不止,不止。你们只知道资中和成都,我却是住在五岳之首。”

    众人听了,都不知道紫衣童子说的是个什么地方。

    许黄玉却淡淡地道:“那么,你是家住泰山了!可是在这附近有什么亲戚?”她曾经听大臣与父皇议论,记得泰山同衡山、恒山、华山、嵩山合称五岳,而以泰山为首。

    紫衣童子点了点头,道:“不错,小姐真正地聪明!我是个游荡五湖四海之人,在这附近并没有什么亲戚。”

    春梅看见许黄玉与紫衣童子谈得投机,为了让许黄玉高兴,于是道:“他既是个远方而来之人,也算得是我们的客人,就让他坐下来一起吃烧烤吧。”

    杏姑等人听了,便不再做声。

    紫衣童子立即挨了许黄玉坐下。

    杏姑挑了一条长长的黄蟮,对许黄玉道:“小姐,你敢吃黄蟮么?”

    许黄玉看见黄蟮形如小蛇,心中有些骇怕,于是摇了摇头。

    春梅道:“俗话说:‘鸡鸭蛋面,不及火烧黄蟮。’我吃给你看。”于是她将黄蟮从头到尾地撕开,又顺手剔除了其内脏、杂肠和骨骼,然后将它的肉吃了个干干净净。

    许黄玉见了,不胜诧异。

    紫衣童子笑道:“好个鸡鸭蛋面,不及火烧黄蟮!我也来尝尝!”说罢,也不待别人请他,就伸手抓住一条黄蟮,依样从头到尾地撕开,剔除了内脏、杂肠和骨骼,然后也吃了个干干净净。吃罢,还啧啧称赞道:“好味道,好味道,只怕皇宫中也没有这样鲜美的食物!”同时还有意无意地盯了许黄玉一眼。

    众人见了他这副谗相,不免尽皆讨厌。

    许黄玉却吃了一惊:“难道他知道我的底细?”细细地观察,紫衣童子又好像并非旁敲侧击,她也只好不再做声。

    春梅又拈了一条大鱼,用竹尖挑了一片鱼肉,递给许黄玉,让她试着吃下去。许黄玉看那鱼肉白嫩细腻,闻起来异香满口,试着吃下去,又觉得鲜香无比,于是就跟着他们吃了起来。

    又一天,春梅带了许黄玉,来到许家庄后山玩耍。

    姚永、王薄、张郎、杏姑几人在山上割草。

    紫衣童子仍然在旁边玩耍。

    春梅道:“今日我们每个人讲一讲家中故事。”

    姚永道:“这有什么好说的呢!我家无田无土,只得租赁别人的田地耕种,收下了粮食,交够了地租,剩下的才能自己吃,每年却总是不够吃。”

    许黄玉诧异地问:“你们家收获的粮食,为什么还要交给别人呢?”

    姚永道:“因为我们家租了别人的田地耕种呀。”

    许黄玉疑惑地问:“你们家自己的田地不够种吗?”

    姚永道:“我们家从来就没有过田地!”

    许黄玉又问道:“种了别人的田地,就必须交——哎,交什么东西啊?”

    孩子们一时间回答不上。

    紫衣童子立即道:“交地租嘛。”

    许黄玉再问:“交多少呢?”

    姚永道:“交一半。”

    许黄玉大吃一惊地道:“交这么多啊?出租土地的人也没有参加种地,却要分享这么多,是否有些不合情理?”

    姚永摇了摇头道:“合理不合理,家家户户都是这么交的。不交,就没有土地可以耕种!”

    春梅又问:“杏姑,你们家的故事呢?”

    杏姑道:“我们家与姚永家差不多,只是我们家里还在栽桑养蚕。我要常常帮助奶奶采摘桑叶,还要帮助我娘养蚕。”

    许黄玉更加不明白:“蚕是什么东西?”

    杏姑道:“蚕就是能够吐出生丝的虫子,生丝可以织绸。你们有钱人家穿戴的绫罗绸缎就是用蚕丝制成的。”

    许黄玉看了看自己身上光鲜的衣服,的确与他们所穿的粗布衣服不一般,不禁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紫衣童子笑道:“小姐,你要是不来到这里,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身上所穿的衣服竟是用蚕丝制成的吧?生丝虽是蚕子所吐,但蚕的饲养,丝的缫制,却完全是人工所作。”

    许黄玉脸色一红,不理会紫衣童子,便问杏姑:“那么你们家中的粮食不用再交给别人了吧?”

    杏姑道:“一样的租地,一样的要交上地租嘛。而且我们家养蚕织绸,还要上交捐税呢!”

    许黄玉好奇地问:“什么是捐税呢?”

    紫衣童子道:“就是赋税嘛!”

    许黄玉又问:“交给谁啊?”

    紫衣童子道:“交给官府啊!”

    许黄玉继续问:“官府要赋税做什么?”

    紫衣童子道:“官府中人们一不种田,二不做工,三不经商,只是管理百姓。不征收赋税,宫里的人们和地方上的官吏,他们吃的、穿的、用的,都从什么地方出来?还有,官府要修建道路、桥梁,还要供养军队,都得依靠着征收赋税啊。”

    许黄玉心中一震,不禁若有所悟地道:“这么说起来,是百姓们供养着官府?”

    紫衣童子道:“是呀!书上说皇帝和官府给了百姓们以生存,实际上是百姓给了他们以生存!”

    晚上,许黄玉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讲述给许崇信夫妇听,并且提出了自己的许多疑惑。许崇信道:“黄玉呀,朝廷要治理天下,必然要征收赋税,这是无可厚非的。但既然征收了税赋,也就要为百姓谋利益、办事情,而且税赋加上徭役工差也不能过分。平常年间,百姓们总是默默无闻地供奉着官府,可是一旦百姓们不堪负荷了,他们就会起来造反,这就是许多王朝覆灭的原因。人世间有阶级,不平等,也是千古以来的社会现象。所以,富人应该常怀怜悯同情穷人之心,尽可能地帮助穷人,这样天下才能够和谐与平安。但这些关系天下安危的重大事情,就是为父和你王伯伯也没有研究透彻,所以你得好好地读书,争取从书中去获得真知灼见。”

    那天晚上,许黄玉沉思默想了许久,却仍然得不到合情合理的答案。此后,许黄玉便刻苦读书,潜心于《诗》《书》《经》《史》方面,渐渐地有所心得和体会。

    以后,春梅经常带着许黄玉到村中玩耍。他们谈天说地,风土人情,许黄玉毕竟见多识广,渐渐有了许多的话题,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

    紫衣童子则是每天必到,也要参与他们的讨论,又常常称赞许黄玉聪明能干。

    不料这天杏姑突然道:“小姐的聪明能干,我们大家都必定赞成。但你们又想过没有,她之所以聪明能干,除了她从小生活在大地方以外,还与她家世世代代读过书有关。倘若她像我们这样,从小就生活在乡村中,家中没有人读过书,也没有出过远门,恐怕也会与我们一样愚昧无知。”

    姚永、王薄、张郎都表示赞成。春梅害怕许黄玉不开心,于是就与他们争辩。

    紫衣童子也竭力赞成杏姑的说法。

    因此大家争论得面红耳赤的。

    杏姑道:“小姐,你也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许黄玉笑了笑,道:“我也赞成大家的看法,不同意春梅的说法。不过,我想到了改变这种状况的方法,就是让你们大家都来与我一起读书。”

    紫衣童子却笑道:“小姐,你的主张固然不错,但绝对行不通。第一,你的家庭富裕,不用你帮助大人干活,但姚永、王薄、张郎、杏姑他们却必须干活。第二,你自己家中有先生,但你的父亲和王伯伯,以及你未来的嫂子,他们肯教导姚永、王薄、张郎、杏姑他们读书么?第三,就是先生们愿意,这每个学生的学费,笔耗费,他们的家中又能够承担得起么?所以我说此事绝不可行。”许黄玉却坚定不移地道:“我说能行就是能行!”

    晚上,许黄玉对许崇信道:“父亲,孩儿一个人读书,却有您和王伯伯以及嫂子三个先生,因此觉得枯燥无味。”

    许崇信道:“那么你想怎么办?”

    许黄玉道:“我想让家中的春梅、许朋,还有村里的姚永、王薄、张郎和杏姑,以及村里的孩子们也过来读书。”

    许夫人笑道:“这是孩子的慈善心肠,我们应该成全她。”

    许崇信于是同意。次日,他便将姚永、王薄、张郎和杏姑的父亲找来商量。他们虽然表示感激,却又面露为难之色。

    许崇信愕然道:“古人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你们怎么不想让孩子们读书呢?倘若他们读了书,如果能够做官,则可以光大家庭门第。就是不能做官,出门在外,与人交往,也不至受人愚弄。上当吃亏。这可是大好事情呀!”

    张郎的父亲就是张三爹,他经常为许家驾驭牛车,因此大着胆子道:“这是许先生和小姐成全我们几家子弟的好主意,我们怎么会不知道不愿意呢。只是顾虑着两件事情。一是教书先生的俸金,二是读书所用的笔墨费用,我们几家贫穷,却是承担不起。”

    许崇信哈哈大笑道:“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所谓的教书先生,一则是我。二则是我的亲家王修,三就是我家尚未过门的儿子媳妇王凤姑。我们许家在村中已经居住了上百年,每有重大事情,无不全靠乡邻们帮助,难道还会收取你们的先生俸金?就是孩子们读书所用的笔墨费用,也全部包在我许崇信的头上。只是孩子们读书以后,却不能帮助家中大人干多少活路了,这却需要你们的理解。”

    张三爹等人欢喜不尽地道:“无妨,无妨,只是给许先生平添了许多负担和麻烦,我们心中不安。”

    许崇信又哈哈大笑道:“孔子有弟子三千,我许崇信无德无能,也收它几十个弟子。请你们下去替我转告,凡是村中人家的子弟,愿意前来读书的都一视同仁,这既是我许崇信积善累德的行为,又能造福乡梓,改良村风民俗,却是何乐而不为哉!”

    许黄玉也高兴地道:“从此我读书也不再孤单,又有了相互比赛和竞争当先的动力!”

    几天下来,村中竟然有二十余个子弟愿意入学。许崇信就叫人将前面的庭院房屋收拾了两间出来,辟为学塾,还挂上了“许家庄学塾”的牌子。开学那一天,村民们兴高彩烈地敲着锣打起鼓,送孩子们进入学塾。

    周围村庄的人们无不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