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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通灵要塞

    深秋的迷雾给卡加斯平原渡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姗姗来迟的黎明将金色的曙光投入雄伟的通灵要塞时,雾气腾腾的阙龙河岸遍布了暗红的尸骸,湿润的空气飘散出刺鼻、浓烈的血腥味。剑狼军队吹响了雷霆般刺耳的骨角声,喧嚣的战场立刻沸腾起来。

    满嘴獠牙的巨型蛮兽身上,燃烧着绿色的火焰,冲向星国的箭塔,撞断了一片粗实的塔基,断裂的桩木刺穿了厚实的皮甲,踉跄的蛮兽拖着长长的血红色的肠子,喷涌着黑色的脑浆,轰然栽倒。

    纵横的河沟里填满了腥臭的尸体。坍塌的塔楼砸入人兽混战的海洋,溅起模糊的血肉。熊熊燃起了浓密的黑烟,卡加斯平原转眼变成了深灰色的地狱,熄灭了所有金色的曙光。

    粗糙的抛石机,射出巨大的石块,砸在通灵要塞城墙上,爆发出响雷般的震撼声。

    密密麻麻的狼努军,潮水般涌入坍塌的缺口。

    伤痕累累的半象兽康史,身躯插满羽箭的半狮兽鄂加,奋勇地冲入通灵要塞,半熊兽皮鲁捂住胸口深深的枪伤,一咬牙扳倒了要塞前的木质哨塔。

    暗红色的尸体,遍布了要塞的各个角落。

    一席火红金甲的年轻抚军迎风站立在通灵要塞的箭塔上,帝林望着连绵废弃的箭塔群被浓烟滚滚吞噬,心中万分悲怆。

    獳卡兽的利爪刺穿他的胸膛,如注喷射的鲜血让他的视线变得通红模糊。他淬掉流入嘴中的伤血,晓得这座督军撤离红色军团前拼死修缮,唯一能正常使用的箭塔即将在战火里毁灭。

    “投降,留你个全尸!”狼将狄察锐利的刀锋划过一弧银光,朝城楼垛口上那火色金甲的星国将领的咽喉砍去,“我跟随殿下,一路征战,大刀还没沾过神族后裔的鲜血!”

    “对垂死的败虏,讲什么仁慈?!”斯暴的狼牙棒,狠狠砸碎星国将领的天灵盖。

    满脸血污的帝林挥动满是锯齿的半耳方戟,抵挡住袭来的狼牙棒,舞动淡火色的羽系魔法,几尽枯竭,传来的麻木感仿佛撕裂臂膀,浓重的血腥泛上咽喉。

    “神族只有烈士!”帝林口中喷出大口鲜血,顺着璀璨夺目的双十字星勋章滴落下,殷红的血染红了鲜亮的皇族制服。

    斯暴巨大的压力下,帝林步步后退,当后背抵触到冰冷的墙壁时,明亮的眸散射出两道戾光,视死如归的英勇,奋力将孱弱的羽系魔焰燃烧出最后的光耀。

    帝林咬紧银牙,挺住最后的气力,却怎么也掀不开沉重的狼牙棒。

    银光横跃,冰冷的刀锋砍入腰间,撕裂的剧痛,使得帝林丧失了知觉,清晰地听到自己的金戢,坠落在城楼的青石上的脆响。

    那清脆悦耳的金属声,仿佛先皇怀抱着童年的他在练习驰骋时,龙泉宝剑碰撞金甲发出的音律。帝林黯淡了绝望的眼神,滑落一串滚烫的眼泪,无比的冰冷在周身漫延。

    “圣祖的英勇,已永远融在这片热血中!”唇边凝固着冰霜,使得帝林无法言语,囫囵模糊的声音,“九泉面见武皇,我亦无愧!”

    帝林望着火色军团如稻草般倒下,四处遍布的火色尸骸一望无际,鲜血在通灵要塞下汇聚成一片腥臭的血湖,将烧剩白骨的手指,深深插入了腥臭的泥土里,“永别了,帝国!”

    “快,送卡缪大人处!冰封住他尸体,不要让宝贵的魂力流失太多!”斯暴笑得满身口水,呲牙咧嘴地欣赏着重要的战利品。

    狄察收敛了掌心的水系魔法,朝斯暴拱手相谢,望着冰冻如霜得帝林尸体,蓝眸间流露出一丝怜悯与崇敬。

    踏着满地枯叶,吱嘎作响,半象兽康史鼻子喷着长长的白气,狄察站在半象兽的脑袋上警惕地环视着四周,拍拍半象兽的脑袋,蛮兽放轻了脚步,稍稍平稳了气息,显出了鲜有的谨慎,进入一个漆黑幽深的山洞。

    “狄察,通灵战役顺利吗?”卡缪的身影,恍惚地出现在阴冷而潮湿的过道中。

    “伤亡惨烈,要塞费力的夺下了!”狄察从半象兽脑袋上跳下来,恭谨地回答,“巴雅公爵,此刻正眉飞色舞、忘乎所以地庆功呢!”

    卡缪虚幻的面容笑笑,便消失在黑暗中。狄察带着半象兽摸索了一段,穿越崎岖后,来到了豁然开朗的平地。四周葱郁的青山,挺拔的岩壁围拢着不大的空地,缭绕的云雾遮蔽了苍穹,即便是金乌的光辉,也无法照耀到这永寒之渊。

    漆黑的天幕浮现出螯蝎图案的,星辰似乎在旋幻,天地间森然矗立着不少远古的神像,布满着沧桑的眼眸,怔摄着狄察的视野,不远处那座巍峨古老的神殿刻满荒芜的印痕。

    清冷阴暗的星光透过神殿圆弧穹顶,中央巨大的主神石像怒目桀骜,俯视众生,天神面容刚毅,挥扬着宝剑操控万物的生与死,招展的鹿麋魂袍上满是众生骷髅,展翅的虎靴踏在威武的獳貅玛巨兽背上,乖张凶戾的魔兽昂扬起宽阔又覆满鳞甲的尾巴,蝎尖般锐利的弯钩,以示臣服。

    七座狰狞的雕像跪在主神像前,悔恨和忏悔布满仰视的面孔。主神剑锋对面,擎天柱上捆绑着低头认罪的魔鬼,十字架撕裂般撑开赤裸而魁梧的身躯,伤痕遍布,披头散发却遮不住锐利的眼眸。

    中心的石台上,刻画着玄妙的图案,仿佛变幻的星辰寰宇激荡出亘古的沧桑。半象兽康史用长鼻子将帝林冰块般的躯体放置在满是苔藓的石台上,深长地吁出一口气。

    狄察回头一望,那尊魔鬼雕像肌肉矫健,眉宇间的不屈,左肩仿佛一枚斑驳的鞑靼勋章,诉说着涅磐时的惨烈,足以震撼瞻仰者的灵魂。右臀部露在石柱外半侧,奇异瑰丽的图案,仿佛精致绝伦的雅瑞索斯地图。

    莫名的心跳,彷徨和恐惧逼着狄察不自觉地低下头,情不自禁地向神祉般的魔鬼虔诚地施礼。半象兽康施踏着昏闷沉重的步伐向山洞后方离去。

    卡缪浑身燃烧着黑色焦灼的魔焰,苍白的脸颊上布满了黑色皱纹,碧绿的眼眸仿佛嗜血的野兽,黑色魂力在他经脉中游走,巨大绿色的鳞甲在他颈间闪烁,他压抑着痛苦,一步步走向那具冰封的尸体。

    狄察看见卡缪正在被魔力吞噬,不由后退数步,看着卡缪细长的獠牙上流出乌黑粘稠的液体,他不敢再对视那双碧绿如恶魔的眼眸。

    六棱权杖插入尸体的心脏处,冰封的半神裔的尸骸瞬间融化,洁白的魂力通过权杖传入卡缪的身体,片刻卡缪眸间寒意退去,鳞甲也恢复了洁白的肌肤。

    卡缪苍老低沉的嗓音,带着万分疲倦,“被轩辕天师天目所伤,以至于无法用体内的魂力克制魔道,辛亏这个宁死不逃的帝林,我才不至于被饕餮骨魂反噬。”

    “通天神域的法师真是卑鄙,道貌岸然,自诩正义,居然运用天赋异术把军师伤到如此!”狄察咬牙切齿。

    “轩辕法师尚且如此厉害,不知希亚撒究竟有多厉害!”卡缪望着穹顶浩瀚星宇,捂着胸膛,握拳轻咳,“看来我太轻敌了,神皇要消灭人族,拥有魂兽獳貅玛是不够的,还必须取得龙鳍银戈!”

    “龙鳍银戈?传说中邪魔皇赐予蛇族统治雅瑞索斯的圣物!”狄察惊恐的眼眸缩成了一条线,不敢再看一眼卡缪魔鬼般苍白的脸庞。

    星历11月28日,星昌明城举行空前隆重的送亲仪式,景云公主的仪驾队伍由帝都西城门出发。陛下因战前闭关修炼,由蝶淑娘娘亲自送行,特命帝枫亲自率仪仗队送至帝国西北部腾龙郡。

    蝶淑娘娘迎风立在殿前望着仪仗队锦旗招展,俏眸中不免流露出担忧之色,指甲嵌入了掌心,“当年妖后为救羌族负罪而死,他们早是一丘之貉,现在让帝枫这小子去往龙鳍故地,真是让我辗转难眠!”

    “仅凭我们现在的实力还不能杀死魔鬼,不足以摧毁人族帝国!”国师殷喆从黑暗中缓缓步出,窥视着她强作镇静的脸庞,冰冷言道,“要么让他死在西北,要么让他助我们获得不可知之地的神秘力量!请您相信复仇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看着蝶淑娘娘将信将疑,殷喆冰霜般的嘴角,微微上扬一点弧度,“我有一计谋,可以借那位耿直的西北王的手,为娘娘除去帝枫这根眼中钉!”

    “而今陛下从东辉把他召回,帝国老臣明里暗里多有袒护,看他羽翼渐渐丰满,仅仅凭耿直到死的西北王魏烈,恐怕更是难上加难!”

    “当年妖后罪恶滔天,只因帝枫是陛下唯一的儿子,所以不忍斩杀!如若娘娘也怀有陛下血脉,他便性命可危!”

    “陛下服食仙丹外强中干,早已不能生孕!我如何能怀得龙种?”

    “我听说远古先秦有个赵氏太后,无先王尚且能独自生孕!”殷喆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托在掌心,“您身边也是不缺人服侍的,这颗仙丹能助娘娘,心想事成!”

    蝶淑娘娘微微挑起眼梢,侧目望着殷喆,“听说那先秦的吕丞相也是志在天下!国师也是忍辱负重,志在乾坤!”她轻轻捏取银光四溢的仙丹,含入口中,一阵冰凉传遍全身。

    “我是人族屠刀下的蝼蚁,忍辱苟活已是陛下赐予的恩德!”

    “我虽身着锦绣,贵为娘娘,但在这个帝国眼里依旧是一个草芥般的女人!”

    殷喆望着鎏金銮娇前一身戎装的帝枫,微微点点头,闭上了冰冷的双眸,“在艾俄普斯神明的脚下,再尊贵的人也都是草芥,命运既然安排了他们离开,就不会再回来!”

    “我担心那个血统纯洁的凤国少年,千万不能让他去到达罗纳亚哥,破坏我们的计划!可惜陛下在闭关无法求下圣旨!”蝶淑娘娘一皱细眉。

    “我来想办法,即便做点牺牲也不会让他去罗纳亚哥的!实在不行我亲自去趟罗纳亚哥,确保神裔之人获取不到任何神秘之地的魂力。”

    护卫队雄赳赳,气昂昂,鼓乐祥和,送亲的队伍如同魁丽的云彩,飘向西北蔚蓝广阔的天边。

    星昌帝国极速推进结盟的步伐,同时开始筹备决战卡加斯的军事布防和调整,凤国工兵在卡加斯北岸开阔地带修缮防御箭塔群,接连数月辛劳,终于如期完工。待箭塔群修葺结束,帝国工部验收完毕,总负责紫翔耀返回星都时,帝枫已经离开。

    深夜,孤寂的月光洒落在皓月居内,紫翔耀昏闷地想念起帝枫,叫来纳兰明,两人趴在桌上,仔细端详帝枫临别留下的一封书信。

    “画的还是那么难看!”纳兰明反复翻看就发现两个圈圈般的东西,“苹果派”和“芝麻饼”。

    “应该是叫我们侍天司派兵协助!”紫翔耀托着下巴,费疑不解,“可是派去哪里?什么时候?”

    纳兰明看着紫翔耀往信纸上吐了几口口水,擦擦手背,一掌捏住了他凑在纸上的小脸,“画得虽然恶心了点,阿耀,你更恶心!”

    受潮的信纸上显露出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纳兰明用毛笔蘸了点茶水,刷了一遍信纸,出现了完整的句子,“妖后荐我送鸾西行,且未许东辉勇士随护,安普答已被星崆收买,远离帝都恐有不测,望援兵二百11月22日务必抵达腾龙郡浒渊,万急!”

    紫翔耀一声惊叫起来,事关重大,叫纳兰明一把信件燃成粉末。清羽、皮亚睡意朦胧,闻听紫翔耀的惊叫声,衣冠不整地跑来殿下的寝室,正在巡逻的司长纳兰海都被惊叫声引过来。

    紫翔耀命令纳兰海负责留守侍天司,片刻五十四名凤国羽林高手全部召集起来,纳兰明带领侍天司抽调出来的一百六十名精英随后。紫翔耀没有留给惶惶的众人提出疑问的时间,准备骑上霜骕宝马,前往罗纳亚哥与帝枫回合。

    纳兰海拦住了准备离开的紫翔耀,“罗纳亚哥高原是三大未知之地,阿耀殿下是国家未来,不宜亲去如此危险的地方!”

    “枫殿下信不过銮驾的仪仗队,在信中命我带队人马暗中协助保护!”紫翔耀取出帝枫信件,“陛下闭关期间,属臣也理当服从帝国储君号令。”

    “总长密令,非常时期若无皇命,任何人都不能擅自离开帝都!”纳兰海见紫翔耀执意前往,从胸前取出一份密令,“今天一个都不要想离开侍天司半步,阿耀殿下您若有闪失,我们实在担当不起!”

    紫翔耀接过总长密函浏览一遍,看到信件末尾,便将密函捏成一团,扔在脚下,怒目大斥,“总长发我信函皆留密语,此系伪造!纳兰海你意欲何为?”

    纳兰海一个响指侍天司的数十名精英,端起火枪,将紫翔耀等人团团围住。

    “既然阿耀殿下执迷不悟,我绝不能辜负总长的信任!”纳兰海熊熊燃起黄色土系魔法,挡住紫翔耀的去路。清羽、皮亚望着无礼的纳兰海,拔剑从左右两侧冲上去。纳兰海轻轻扬起两道土魔法,两人被高高举起,锁在半空中。

    “既有总长密令,务必请殿下不要离开侍天司!”眼眸中燃烧着魔焰的纳兰海,全然不顾纳兰明的痛诉,一步步逼向紫翔耀。

    纳兰海掀起一道魔法,将身挡在阿耀前面的纳兰明被重重地甩到墙角边,口吐鲜血不能站起。只见纳兰海双掌间拉出一道魔剑,刺向紫翔耀的胸膛。

    “纳兰海伪造总长密令,形同谋逆,第七司何在?”紫翔耀长身静立,一声呵斥。

    一刹那,皓月居木门如碎屑飞射开来,旋转着飞进一道红色身影,少女落地时,一席飞扬的纱裙缓缓落下,双手间一根银丝流淌着鲜红的血珠。

    “明儿,救我!”纳兰海捂住咽喉喷射出一道血弧,来不及出声,便直直向后,栽倒下去。

    “第七司星都统领紫嫣,拜见阿耀殿下,谨奉总长密令,对殿下不利者杀无赦!”明眸俏丽的紫嫣熄灭了火魔法,收起手中银丝,从纳兰海怀中取出星崆密令,单膝跪倒,举在手中,仰望着紫翔耀。

    紫翔耀眉头微皱,没有看紫嫣手中的星崆密令,跨过纳兰海的尸体,头也不回疾步走出皓月居。“好好安葬吧!”

    纳兰明瞪大眼睛,张大嘴,不敢相信地望着星皎的妻子紫嫣,兢兢业业潜伏在侍天司这么多年,居然是凤国第七司,连老谋深算的纳兰海也是万分器重她。

    他愣愣地呆在原地,强抑住惊讶,不知所措慌乱地追随紫翔耀离开,侍天司比想象的还要可怕,地上昏迷的纳兰海已经被绳捆索绑,咽喉被紫嫣点住穴位,鲜血渐渐止。

    纳兰海毕竟是自己唯一的亲人,悲伤的眼泪还是夺眶而出滚落下来,即便总长仁慈恩赦叛徒,即便免死也已是身败名裂!纳兰家族恐再无翻身之日。

    一阵马嘶长鸣,顾不得黑夜苍茫,紫翔耀与众侍卫披星戴月,快马加鞭地往罗纳亚哥高原的腾龙郡方向,追赶由帝枫护送的景云公主婚嫁的仪仗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