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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故乡之人

    这还算句人话……齐思心里的气多少消了一些,应了一声,沉默不言。

    余忘游脸上带着笑意,开口试探道:“义士不好奇这少年的身份?”

    “与我无关。”

    白行自什么身份管我屁事,哪有报恩还挑身份的?难不成乞丐救我,我就当无事发生,贵族救我,我就要上赶着去舔?狗都干不出这种事。呃……虽然有些人确实不如狗。艹,我拿自己跟狗比什么?齐思一层层心理活动,逐渐变歪。

    想着方向顺路,护送二人后,自己距离回家的路就不远了。齐思心中喜悦,已然压过一路可能遇到的危险带来的心中不安。

    “送他到秋邑,我就回家。”想到回家,齐思不由得放松了许多,精神一松懈,压制的了挺久的快言快语终于露了馅。

    听到回家,余忘游抬头看了齐思一眼,复杂的情绪再次跃入眼中,嘴唇微动,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抿着嘴唇忍了下来。

    “你们休息,我来守夜。”齐思现在精神和身体状态很好,与刚醒时虚弱的状态完全不同。就连心理活动也随着身体状态的好转变得丰富起来。

    …………………………

    齐思在附近捡了些柴火回来,以备后半夜火堆熄灭。虽然气温不低,但夜里休息还是要有一堆火才好,何况还是在河边。

    余忘游和白行自已经休息,齐思盘腿坐的稍远,长剑横在膝盖之上。

    卧槽这个姿势一定帅炸了!一闲下来,齐思的脑回路就开始不正常。

    要是脸上的胡子刮一刮就好了。他摸了摸自己布满胡须的下巴,随后沉心静气,望着火堆,开始研究起脑袋里的知识。

    不知过了多久,白行自匀称的呼吸声听的清楚,已然是睡得安稳。

    不久后,余忘游坐了起来,脸上没有一丝睡意。

    这分明是在等白行自睡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齐思不由得打起了精神。

    余忘游站起身,轻声轻脚的走到齐思的身边,随后坐了下来。

    齐思不由得侧目,她将因为睡姿而凌乱的头发拢至耳后,然后调整了一下坐姿,捡起一块柴火扔进火堆里面,溅起点点的火花,顺着火焰向上飘着,最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她在紧张。

    齐思见她这般举动,紧锁着眉头,一张脸上写满了防备和警惕,问道:“有事?”

    余忘游抱着膝盖盯着火光,开口说道:

    “我叫余忘游。”

    齐思瞬间短路,整个人受了巨大的刺激,脑袋里的念头全部都消失了,只剩了一句话:

    “我叫余忘游。”

    不是余忘游做了什么妖法,更不是余忘游用了什么更加诱惑的声音,就是简简单单十分平静的五个字。

    但这五个字,是汉语!

    是齐思听了二十多年,刻在骨子里的语言。

    可能是几秒钟,也可能是是几分钟,齐思终于从震惊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看着余忘游。火光映在她的侧脸上,哪里还有什么邪劲,分明就是无助。

    “你……”齐思脑袋里有很多话想问,但到了嘴边就像是整理不清楚一样,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的母亲是地球人,穿越来的时候,怀着我。”余忘游看了齐思一眼,表情柔和。不再用汉语说道:“她教了我很多知识,但她走得太久,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几句汉语,和母亲的叮嘱。”

    余忘游的眼圈发红,泛着泪光,表情变得怀念,那是她唯一一段幸福的时光。

    “她告诉我,这里不是我们的家,我们可能永远也回不去了。但如果有一天,碰见了同样说汉语的人,就告诉他这句话”

    余忘游转过头看着齐思,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然后用汉语说道:

    “我想回家。”

    齐思看着这个低着头抽泣,一身红衣的小女孩,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他只知道一个回家的坐标点,能不能找到,能不能回去,还都是未知数,回去的坐标能允许几人通过,他也不清楚。总之,回家的路不会一路平坦。

    但外挂没理由给自己一个找不到、回不去的坐标,如果自己回得去,同是穿越者的余忘游没道理回不去。

    路再难走,尽头是家。

    余忘游提起自己的母亲和家乡,多年受到的委屈找到了宣泄口,江湖漂泊多年养成的坚强一下子决堤,变成了散落一地的脆弱。

    她想止住自己流个没完的眼泪,可眼泪根本不受控制,不断的宣泄而下。她只能埋着头,不把所有的脆弱展现出来。

    余忘游不清楚齐思能不能回得去故乡,但她等了好久终于等到家乡的人,强忍着等到白行自睡着再相认,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

    余忘游感觉到齐思拍了拍她的肩膀,下意识抬起头来,用袖子擦掉脸上的眼泪和鼻涕,看向齐思。

    “我带你回家。”

    余忘游感觉得到,没有欺骗,没有邪念。

    她破涕为笑,笑容不由得挂在了脸上,重重的朝着齐思点头。

    “嗯!”

    …………………………

    “去睡吧。还有一会天亮。”

    余忘游听见齐思的声音,转过身子冲他摇了摇头。她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几天不睡对她来说不算是什么负担,更何况,激动的情绪刚刚平复,如何睡得着?

    “那……跟我讲讲这些年你是如何过来的吧。”齐思没有继续劝余忘游去休息,他从不干涉别人的决定。何况在这种情况下,劝人睡觉该多煞风景。

    “我开始记得事情时,和母亲住在秋邑里,母亲身体不好,但总能通过各种方式赚到报酬,我当时觉得生活其实并不艰苦。后来才知道,苦的只有母亲。”余忘游下巴拄着膝盖,她的声音很小,但在这死寂的夜里,齐思听的真切。

    “母亲跟我说过,我的名字是父亲取得,他是个很有文化的人,她还跟我说了好多关于父亲的事。不过我都忘记了。

    我本不姓余,因为在这个世界只有母亲一个亲人,所以她给我改了和她一样的姓氏。

    后来母亲走了,只剩我一个人在这世界上。我始终记得她说的,我们是外来人,终有一天要回家。如果不是因为这句话,我可能活不到今天。

    母亲死后,家里被人抢光,我开始流浪,幸运的是,没过多久我就遇上了师傅。她是星神殿的祭祀,她教我武功,抚养我长大,教会我如何在江湖上活下去。

    后来有一天,师傅把我一块石头交给我保存,随后就消失了。星神殿想拿走石头,我不肯,于是杀了星神殿中几名祭官,逃了出来。”

    余忘游迟疑了一下,继续开口说道:“我想找到师傅,于是在江湖四处漂泊,靠着师傅传的武艺和……那块石头,用尽了力气算是活了下来。三年前,我找到了师傅,她已经嫁给了白观胜,还生下了行自,我放下心来再次离开。

    直到白观胜起兵失败身亡,师傅遭人暗算去世。我四处寻找行自,也在找机会为师傅报仇。”

    余忘游说到这儿,笑了,她看着齐思说道:“或许真是命运的安排。你帮我报了仇,还找到了行自。”

    齐思表情一愣,没反应过来,自己什么时候帮她报仇了?

    “在采石场前,你杀的那个人,就是偷袭杀了我师傅。”

    “被我一锄头锄死那个?”齐思问道。

    余忘游笑得很开心,回道:“对,就是他。我当时就是去杀他的。”

    卧槽?这么巧?

    …………………………

    清晨,天色渐亮。

    余忘游早早就离开了,白行自还在睡梦之中,齐思来到河边,掏出管余忘游借的匕首,对着河流修整自己的胡须。

    他考虑过直接用长剑刮胡子,但他怕一个手抖,把自己的下巴砍掉一块,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匕首很锋利,一缕缕胡须掉入河水中,齐思摸着下巴满意地站起了身子。顺手将匕首揣进了怀里。

    白行自睡眼惺忪的被齐思叫醒,这一夜他睡得很香,身边两人一人是他师姐一人护着他,他睡得没有顾虑,很安稳。

    “兄长,可看到我师姐?”白行自跑到河边洗了把脸,回来问道。

    “出去探路了。”齐思下意识的回复道。随后就感觉不对,兄长?这是哪门子称呼?从哪儿论的亲戚?

    正想着,余忘游从树林中钻了出来,清晨的露水将她的红衣打湿,显得有些狼狈。

    “师姐!我和兄长正盼着你回来呢。”白行自小跑着迎了上去,接过余忘游手中的东西。

    “我从附近农户处拿了几件衣物,我们换上,这就出发。”余忘游听见白行自叫齐思的称呼,看着齐思笑了笑,拿过一件衣物走到齐思面前。

    “兄长,换上吧。你身上的衣物是兵服,容易惹人注意。”余忘游将衣物递到齐思手中,转身走了。

    “怎么她也跟着叫上兄长了?”齐思一脸懵,不过几分钟的功夫,自己莫名其妙多了妹妹弟弟。他没纠结,麻利的换上与兵服大不相同的衣物。

    “兄长,我们沿河向下,下游不远就有大路直通城镇,剩余道路待到达城镇再做考虑。”余忘游换好衣物,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听你的。”齐思对于怎么走倒是没意见,他一个不认道经验不足的人不说话就是帮忙。

    “你和行自为什么要叫我兄长?”齐思实在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路上难免遇上人盘问,装作兄妹三人能省去麻烦,怕兄长不适应,故提前称呼。”余忘游解释道。刚换好衣物走过来的白行自也点头。

    原来如此……自己之前还说白行自江湖经验不足,人家一孩子早早就想到了,自己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呢。齐思恨不得捂脸,幸亏之前没误人子弟开口指点。

    “走吧。”

    …………………………

    李家镇中,一间破旧饭馆中,只有寥寥数人。说是饭馆,其实就是个不漏风的木头房子,里面放上四五张桌子,地上积了厚厚一层泥,店内之人无精打采,整间饭馆,就透露出一副破败样子。

    “你们听说了么最近这片可不安生,不仅是白匪余孽,忘忧仙子近也在这一带活动。”

    几个长相怪异,身形健硕的人围坐在一褪退了色的桌子上互相聊着,周边几人也竖耳朵听着。

    “听说忘忧仙子杀了好些人后全身而退。不过好像是负了伤。”

    “如今不仅有星神殿酬劳丰厚的通缉,连矿站都出了足足半年的矿俸通缉忘忧仙子,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说话的人一脸络腮胡子,言语中不无得意,仿佛忘忧仙子已折在他手上。

    “就是不知忘忧仙子生的什么模样,听名号就让人心痒痒。”

    “我曾与忘忧仙子一面有过一面之缘。”络腮胡子端起木质酒杯饮了一口,说道:“忘忧仙子可真是体格风骚,肤白如脂,一张脸蛋让人心痒难耐,更妙的是行事放荡,生性风流,江湖之上有许多人曾言与她快活过……”

    “如此岂不正好!”同座一头贴狗皮膏药,猥琐至极的人拍桌而起:“此女生性残忍好杀,既然让你我兄弟等人遇见,岂能不替天行道,叫她束手求饶!”

    激昂言语后,狗皮膏药低下头小声说道:虽说这小娘皮星神殿要活的,但交差之前岂不是任你我兄弟几人摆弄?”

    络腮胡子颇有些心动,但又有所顾忌,开口说道:“可忘忧仙子身手不凡,我等……”

    “怕什么!她身上有伤!这是矿站传出来的消息,还能有假?”狗皮膏药一副尽在掌控的模样,又说:“此等良机砸在身上,若漏掉,岂不悔恨半生?”另一张的桌子上,齐思三人等着店家给准备路上吃食,正巧听见旁边几人大放厥词,齐思刚开始还不知所以然,凑到余忘游身边低声问了一句,忘忧仙子是谁?

    余忘游神色怪异,瞪了齐思一眼,也不做声。

    没得到答案,齐思又竖耳听了些,突然反应过来,忘忧仙子,忘游,这说的不就是余忘游么!艹!

    齐思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抽剑砍了这几个辱人名声的贱人。

    余忘游见状,悄悄拍了拍他,低声说道:

    “我都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