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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死讯的传播

    苏福摇了摇头,把这个头疼的问题暂时抛到脑后。看着四周骤然小了很多的一切,钢铁巨厦夹杂着偶尔如从水泥中出来的郁郁葱葱,苏福的心胸顿时开阔起来,万里风云如入我手,手舒则云淡万里,拢则风随云来,万般开阔。

    苏福从楼顶直直跳下,风起,洗面,冲荡无尽悲凉。

    在电梯内看着一晃而过的黑影,吴钟也是笑笑:“真是年轻人呐!炼血入道的武夫,行事倒也恣意得多!”一阵剧烈咳嗽,吴钟笑笑,下次怕是难见到这么有朝气的年轻人了。殊不知,今年的他也不过刚刚过了二十三岁而已。猎鬼者,多是命短之辈。

    苏福临空一点,借着力站在了大厦下面的大树顶上。步态轻盈,宛如凌波,踩着树尖,苏福很快就越过封锁线,出了这片不详之地。

    突然,怀间的电话响了,苏福摸出自己的活梨,发现没啥动静,才明白是那个特别的手机发出的响动。

    手机接通。

    “您好,苏福先生,我是你的接线员黎洛,以后请多指教。”对面,如百灵鸟般的悦耳声音传入苏福耳中,苏福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一个更为灿烂的笑容。

    “你好,请多指教。”

    带有明显少年嗓音,招呼声传进另一旁黎洛耳中,黎洛也是灿然一笑,轻轻回了声“是。”声音中饱含着什么,希望,憧憬,美好,也许还有着更为美好的——未来,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包含。

    炎黄历4100年5月4日的晚上,二十岁的接线员黎洛作为接线员第一次参与了还未满十八岁的猎鬼者苏福的人生,两人展开了第一次对于工作的交流,双方交流甚欢,畅谈到深夜。此时,黎洛意识到,这个第一次交流到的大人物,出乎意料的好说话,这也让她对接下来的工作生涯向往起来。

    另一边,苏福的抚恤金没有被撤回,按之前陈晚的吩咐,多发了不少。分作两份,一份跨过山岭,要交还给远在长水村的他的爷爷奶奶,这一份很厚。另一份,较薄,则被派往伶江一位少女手中,她叫林漫漫。至于为什么这样子安排,无人得知。

    “来了”活跃而充满生机的声音传来。

    “哐当“门开了,开门的正是林漫漫,炎武考在即,她还是这么活蹦乱跳,没心没肺,只是眼上淡淡的黑眼圈,表明这段时间其实她并不轻松。

    手捏一支笔,林漫漫迅速签收这封较薄但其实并不薄的来信。

    “不知道是谁寄过来的,这么精美,没准是爸爸给我们准备的礼物。”林漫漫乐滋滋的收着包裹。

    旁边,还在家里面没去学校的林澜则在厨房里,此刻她正在摆弄着今天的晚餐。休闲在家的她,被任命为她妹妹的营养师,正好她也没事,于是负责起了妹妹的伙食。

    一条鱼,然后还来一煲鸡汤,最后上一个素菜。这就是她准备的晚餐。她们的爸爸最近工作很忙,今晚也不出意外的没有时间回来吃晚饭。

    林澜在厨房里忙得满头大汗,柔和的饭香从厨房的缝隙里,流到淌着冷气的大厅里,像云雾一般腾起,涨大,散去。

    “妹妹,饭好了,出来吃饭了。”林澜脖子上披着一条汗巾,擦擦汗,朝房间内喊道。

    里面也没啥回应,林澜继续端着菜,往桌子上放。等到把一切都准备好,看着热气腾腾的鸡汤,颜色鲜红的红烧鱼,青翠的绿菜炒蘑菇,林澜心情大妙,偷瞄一下红烧鱼。

    踱着步子,敲敲门,走进她妹妹的房间。

    信封早已被拆开,里面不多的几样东西暴露出来:一封信,一张银行卡,还有同样几张写满信息的纸。

    粉红色的房间彷佛被岁暮的氛围所笼罩,窗帘也被拉起,夕阳被挡在外面,留下赤红的烙印。

    三只小熊的床单上盖着薄毯,从中鼓起一个小小的山丘,那是有人在哭泣。

    林澜放轻脚步,走过去,捡起飘在地上的一张薄薄的信。林澜面容苍白地读完,熟悉的人的死去,彷佛来自妹妹的感情的渲染,对生命逝去的恐惧和惋惜,让她感觉天好像变了一个颜色。

    此刻,她无比能理解妹妹的感情。林澜没有多说话,她坐在妹妹床前安抚着她。窗台边上一只鸟儿飞过来,又飞走了,一个想法在林澜脑袋里一闪而过:今晚的饭怕是没有人会吃了。

    另一边,一个年轻的快递员,跨过弯弯扭扭的山路,最后来到了苏福所在的长流村。

    快递员望着眼前歪歪扭扭写着“长流村”的大牌子,下意识松了口气,以他多年送快递的经验,一般来说,送这种比较偏远地方的快递,只要找对村子,便大概率能很快成功。摸了摸手中并不沉的包裹,他心中生起一种博然的敬意,正是这些尽管自家苦,尽管自己苦,仍然坚定自己的理想,不断为祖国事业肝脑涂地,热血满腔的战士们,祖国才会越来越昌盛。

    快递员走进长流村,准备找个人问问,快递上的签收人“苏卫国”老人住在哪里。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的名字都带有时代的特色,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个签收人是一个七十多岁快八十的老人了。这种老人,一般来说,大名只有那些年龄颇大的老人才会知道。

    快递员走进去,门匾慢慢变淡,最后竟然直接消失了,象是专门为了迎接他才专门出现。出现在原地的是一片荒野,杂密的野草疯狂乱涨,淹没了一起,像是久未有人问津的深山老林,但却寂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虫子细窣的叫声都未曾听闻。

    快递员走进村子,村子里的大部分房子还是那种老式的泥瓦房,房子旁边是菜地,依靠在山边。一个老人带着孩子慢慢朝村口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嘴巴里哈喇往外面流,连擦都不擦,老人小孩都是如此。快递员朝他俩连喊几句都没有回应,像是没有看到对方一样。不远处一个破旧的小房子里,一个女人正在光溜着身子在洗澡,老式古井中不断有水被打上来,女人拿水不断冲刷着自己的身子,搔首弄姿,像是在诱惑着什么,流水不断从她光滑细腻的肌肤上留下,浑身不着丝缕,平添无数魅力。

    “老婆,有没有东西过来呀,我水都烧开好久了。”

    “没有,还没有人过来,我就光觉得有人在看。”

    “你扭得再骚一点呀,用力扭。”

    “好好好。”女子使劲浑身解数扭来扭去,嘴巴里不断流出哈喇子,眼睛就像是饿绿了一般。

    像是感觉有人被她吸引,女子更加用力的扭动起来,一个接一个媚眼抛向快递员,快递员控制不住自己,不自觉地往里走,女子露出狂喜的神色,口水流的更加猛烈了,房间内更是像要炸了一样,水开的声音,男子低声欢呼的声音,房子彷佛都在抖动。

    “不行,我不能这么干”快递员心中高昂的价值观还是唤醒了他,他头也不回的往里走,决定换一家人家去问。身后,老人和孩子像是饿极了的猎犬,望着他的背影直流口水,眼睛饿得发绿。

    房子内也是传出男人的嘶吼和打摔东西的愤怒声。女子也不再擦洗,直奔奔跑进房间里面。孩子和老人见状也跑了回去。

    肉炖煮的声音和香味不断从房间内传出。

    “吃吧,吃吧,有肉了。”

    房间内传来几人咀嚼肉,撕咬骨头的声音,久久没有停下来。

    快递员慢慢往里面走,走到一户人家面前。一位老人正坐在老爷椅上睡觉,见老人慈眉善目,快递员想着让自己的事快一点了结,还是决定去询问这位老人。

    快递员慢慢走进庭院,谁知老爷椅上睡觉的老人直接醒了过来,脸上泛起一抹微笑,问道:“小娃娃,你想要问些什么吗?”

    快递员心头一喜,可还没有等他问出口,记忆深处出现的异样别让他开始遗忘。

    我要问些什么呢,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呢,男子一阵迷茫,像是患了失忆症一样。

    老人抬起遍布老人斑的手,往快递员脸上微微一掀,一张光滑的人脸皮被老人给扒了下来。快递员的五官清晰出现在了人皮上,眼神中因记忆缺失的迷茫,也栩栩如生,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了一样。

    快递员的身子像是失去了意识一样,止不住的往外走,老人没有去管,转身推开房门,走进房间。一架挂满了人的脸皮的架子在房间中央,人脸密布,一层叠着一层,喜悦,恐惧,愤怒,惊慌,各色各样的表情,神色都有。从不满一岁的小孩,到垂垂老矣的老人,他们的人脸也全部都被悬挂在这里。

    老人掀开一个角落,低头准备把快递员的人脸放进去。在老人看不到的背后,每一张脸皮上的表情急剧变化,空洞的眼神中充斥着怨毒,张牙舞爪,死死地盯着老人的后背,像是要生噬他的血肉。老人抬起头来,放好了面具,而一切又都想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人脸上的表情各异。

    老人关上门,黑暗再度笼罩这间房子,快递员的脸,慢慢的,开始变得狰狞,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沸反盈天。咒骂声不断,所有的人皮都在怨毒地诅咒。老人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还是坐在椅子上,睡着觉。

    快递员的身子走出庭院便直接倒了下来,像是失去了灵魂变得空洞的躯壳。

    一个男子偷摸着把尸体拖回了来路时经过的庭院。

    “有肉吃了,有肉吃了,快出来。”

    家庭内四人像是过年一样,喜庆,个个活力十足,接着,一阵肉香飘荡在村子里。

    太阳褪去,黑暗降临,一个独臂老人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捡起快递员掉落在地上的一封信,把信藏进贴身的内兜里,打着灯笼,慢慢往回走。村子此刻无比安静,直到老人走后,一抹月光照下来,土地内无数道身影爬出来,循着月光,一路往前走,走出村子,走向外面,走向无尽的未知。

    村子深处一间破茅屋内,一道道凄厉哀怨的声音久久难停,“娃,我的娃。”

    村头小河旁边的坟场内,一座看起来修葺的格外素朴的坟,整洁,像是经常有人来打扫,此刻剧烈地抖动起来,像是其中有什么怨鬼想要挣脱。坟墓响动了整整一夜,直到凌晨才慢慢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