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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那你为什么一整天都坐床上啊?”

    孟清歌看着这个不断在自己雷点上蹦蹦跳跳的人,只好咬牙回四个字:

    “腿脚不便。”

    “那你又是为什么腿脚不便?”

    “……”

    似乎是察觉到对方的无语和不耐,严长川开始警惕,然后闭麦。

    孟清歌听完那个问题,轻轻抚摸自己的左手,似是回忆起一些不好的回忆。眼中出现恐惧和无助,但确实一闪而过,非常不巧,被隔壁病床上的那位捕捉到。

    严长川观察到这个细节,但没提出,藏在心中。

    他从那个箱子里拿出一本册子,随便写写画画,一个个字母组成的式子。对照着那本全英读物,继续写写画画。

    这种情形被孟清歌尽收眼底,心中不禁疑惑——这人到底是成绩爆好还是爱装的逼王?

    他刚刚那个样子,明显就是没脑子的好吧。

    孟清歌的想法不禁坐实,却在不久的将来被打破。

    就这么一上午过去了,吃过饭,下午继续是这种兴致勃发的情形,只不过换目标了……

    只见严长川打开那部拿竞赛奖金买的电脑,脑中灵光一闪,窸窸窣窣地敲下字母,一行接一行,像是有源源不断的灵光在涌现。

    孟清歌微微侧身,去看他敲下个什么名堂,看见那第一行导入源文件的操作,她瞬间明白:

    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装逼的逼王,但是个什么有待思考。

    这么个情况持续的一周,期间严长川把毕生所学都当做兴趣爱好,啥都玩,并且开启了常人难以见到的健谈模式,问题都是问过的,但没寻得答案的。

    孟清歌被烦透了。但看见他的行为——写各类竞赛题、敲代码、看全英读物、写笔记、写文章……不禁有那么些许震撼。

    看来这人是来这里内卷的。

    可是一两周以后,这个“严长川”非现“严长川”。那股兴奋劲完全不见了,只见他每天就躺床上,也不说话,啥也不干,那部电脑、那些书似乎都被他遗弃了似的。

    严长川陷入无尽的自责内疚感,像是犯下滔天大罪一样。他有点后悔,为什么自己像个傻逼一样在那热脸贴冷屁股?

    孟清歌看见他那个样子,心中不禁好奇,却也还是没说什么,没有多管。

    医生看见严长川的样子,开了点药给他。

    一切再次回到刚开始那天。严长川心中巨大的落差感让他十分痛苦,失眠是必然的,食欲是明显下降的。

    病房中重新染上灰色……

    这种情况持续了几个星期,严长川在这天堂地狱之间不断来往。

    可是,孟清歌发现,他的抑郁期是越来越久了,似乎像是不愿再往那“天堂”爬。

    等等,她这么关注他干什么?他抑不抑郁关我什么事,她自己都没管好呢。

    孟清歌心中一惊。

    又过了些时日,在某个早上,孟清歌照例看书,一本全英读物,只是是关于文学的。她本来前面看得还算顺畅,只是后面是越来越难理解了。

    这句到底什么意思?那个词呢?都圈起来吧,逮着人再问吧……

    她突然将目光转向旁边那位,那位看着看着书就扔到一旁,兴致缺缺。

    他是嫌无聊还是看不懂呢?

    斗胆问问吧……

    “那个,严长川,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你,不知能不能?”孟清歌轻声问到,但在静谧的病房中格外响亮。

    严长川缓慢扭过头,形似面瘫,眼中无光,毫无感情地回答道:“你问就行,尽力解决。”

    “那这几个我圈起来的地方是什么意思啊?”孟清歌转正身子,面对着他,摊开书本,用手指了指那几处圈起来的地方。

    “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终究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你看《百年孤独》啊?”严长川不带感情地回答,似是一个机器人。最后的问句,证实了这是一个活人在讲话。

    “是。谢谢啊。”孟清歌认真聆听回答,听见那个活人抛出的问题,十分出奇,“等等,你怎么知道我看的是这个?”并合上书,扬了扬那个封面。

    “之前看过,依稀记得这句。”

    “哦。”孟清歌漫不经心地回答,似是来了兴趣,“那你还看过什么啊?”

    严长川淡淡地看了孟清歌一眼,又将视线移向天花板,作思考状。

    “《瓦尔登湖》,额…《双城记》…忘了。”严长川严长川手背放额头上,在脑海中寻觅答案。

    “哦…”孟清歌见场面些许尴尬,补救道:“那我以后还能问吗?”

    “嗯,可以。你居然愿意和我讲话啊…”严长川回答,言语中藏着些许错愕。

    “嗯,你愿意就行。”孟清歌说道。

    等等,她话什么时候这么多了?她居然跟一个男的讲话??!孟清歌给自己刚才的行为惊到了。

    简直就是史诗奇迹。

    稍微沉寂一会儿,一道慵懒清润的嗓音响起:“那个,你有没有参加过竞赛啊?”

    孟清歌转头望去,思索一阵,回忆过往,肯定地说道:“没有。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主要是看你涉猎的东西挺那啥的。”严长川不在意地说道,然后又停下来酝酿,蹦出几个字:“高深。”

    “也就还好吧,了解一下而已。”孟清歌回答。

    真就了解一下。

    严长川仔细聆听她的回答,似是有兴趣地挑眉。

    “对了,你的耳朵…”孟清歌兴致不减,有些许好奇严长川的来历。

    “被人打伤了,就一只。”说罢,严长川指了指自己的左耳,淡淡地解释。

    病房再次陷入安静。

    孟清歌觉得没什么好深究了,因为揭人伤疤不好受,就继续看她的《百年孤独》。

    严长川脱下助听器,放在枕边。他把双手举在眼前,像是要看透这双手的每一条纹路,每一个关节,每一寸皮肤。

    他记得很清楚,他,脑子里没有出现过要揍人的命令趋向。这双手,也根本没有沾染过他们肮脏的血。

    他眼睛微眯,闪过一抹狠色,却又以颓废代替。

    可是,根本就没人相信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