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古来多战事。
现今天下分四国。
南下柔然，土地富庶，多产美玉；柔然以上是韩国，土地最小，却谋士颇多，且崇尚巫蛊之术，信奉圣女；西北是蛮夷女真，与黄沙恶狼为伴，战士各个骁勇善战，虽在早年间便与梁国达成休战协议并称臣纳贡，但其野心不死，仍虎视眈眈的盯着南方；北上梁国，建国数百年来便一直想一统天下，终于在与韩国交战的第五年，败韩。四国的天平已被打破，一场风雨欲来的气势席卷整个大地。
此刻正值十月中旬，梁国已潇潇然的来了初雪。许是在北方的原因，梁国的冬天总是来的更早些，也更漫长些。梁都平遥内，大军获胜却迟迟未归，传言是梁帝即将下令继续挥师南下攻打柔然。连年的战事已令百姓苦不堪言，闹市不闻吆喝贩卖声，只寥寥几个摊子摆着，店铺内更是人影萧条，冷冷清清，不见人们脸上战胜的喜色，仿若被灭国的是梁国。
皇城宣示殿内，角落四座巨大的铜狮熏炉将屋内暖得如同春日。梁帝祁赢端坐在金丝楠木案后，一身玄色九龙皇袍衬得他霸气十分，他轮廓如刀裁，眉宇深沉，目光冷然始终移不开案上的红玉手炉。
良久，他才扫过堂下左右坐着的两人，嘴角扬起，“此次能在一夜之间灭掉韩国茔都，两位爱卿功不可没。旨意朕已经拟好了，明日早朝便对你们进行封赏！另外，不知两位爱卿此次觐见可是对南下伐柔然之事有什么见解？”
塌下分坐着的左立与祁潋闻言蓦地愣了下。
祁潋正欲回话，下一刻就见对面的左立已经拱手起身道，“陛下，臣有话说。”
梁帝挑眉，“子岩但讲无妨，这里无外人。”
“子岩”是左立的字，梁帝已许久未曾这样称呼他了。
左立一身银铠，因急急回朝胡须也尚未刮净，带着还未褪去的沙场之气。
他走上前跪在梁帝面前，拧眉咬牙道，“回陛下，臣思量许久，此时南下实在不妥！”
梁帝闻言微怔，面上仍是笑着，只是那笑多了几分冷意。他拿起案上的红玉暖炉，细细的用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牡丹雕纹，缓缓道，“你接着说。”
“陛下，我军刚经历过灭韩大战，正是人困马乏之际，此时继续南下不仅会损兵折将，西北女真更有可能从我国西面趁虚而入！再者，伐韩大计是我等在陛下初登基之时便在商讨的，用时三年年，征战五载，方得今日胜果，若陛下执意南下恐怕……”
“咳咳……”祁潋作势咳嗽两声打断了左立的话，换来的是梁帝愈加凌厉的目光与左立被截断话的不解。
祁潋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左立在沙场是个运筹帷幄的威风将军，但在朝堂上却还是如此不谙为官之道。
祁潋迎上梁帝的目光，干干笑道，“臣弟这几日偶感风寒，嗓子不甚舒服……咳咳……”说着装模作样的端起茶盏润了润喉，暗里对着左立摇了摇头。
这些动作全被祁嬴收在眼底。
先帝育有十一子五帝姬，祁嬴排行第五，祁潋排行最末——也是最不受器重的一位皇子。祁潋生的清秀如竹，性子也是极其清高的，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只有祁嬴知道他的心底其实野心满满，只是无施展之力罢了。但是再清高的人也有破绽，不然祁潋也不可能拱手辅佐自己登上这皇位。皇家之间，兄弟之情，不过如此。
祁嬴想到这儿，原本摩挲着暖炉的指尖不禁用了点力，瞬间，一道惨白的甲印划破了炉上雕刻的盛世牡丹图。
宣示殿内静得有些可怕，只听得殿外风雪正紧。
瑞雪兆丰年。
祁嬴看了看跪着不做声的左立，侧头问一边的祁潋，“皇弟对此事又有何看法？”
祁潋闻言连忙起身，他着一身青色蛟纹官服，纱帽下一张颇为清秀的脸与祁嬴有两三分相似。他恭身，眸中清亮带着几分狡黠，“臣弟以为，柔然必伐！”
祁嬴对他的回答有些讶然；原本低头的左立也是愕然抬头，“你……我们……”
祁潋回瞪了左立一眼，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拱手对梁帝娓娓而道，“臣弟觉得柔然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虽说我们拿下了韩国，但是其资源与柔然比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所以南下是必然的。可方才听了子岩的见解又觉得不无道理。恐怕此刻柔然早已厉兵秣马，有所提防，这南下怕是要往后推那么一推了。”祁潋见祁赢皱了皱眉，话锋又转道，“不过，臣弟刚刚已想到绝佳的应对之策。”
“哦？”祁赢顿感兴趣，“什么应对之策？”
“我国现下兵乏马劳的确不宜兴师动众南下，但我们也绝不能给柔然、女真喘息的机会。所以，现今我们只能逼其休战，方为上策。”
祁赢看向祁潋的目光深远莫测，他缓缓道，“你的意思是——派使者谈判？这就是你说的应对之策？”
“正是。”
祁赢以手支颌，思索道，“若正如你所说，前去谈判休战，胜算又有几成？”
“回陛下，此去谈判言行皆不可有所冒失，却也绝不能让柔然轻视我大梁……”祁潋说着跪下，朗声道，“臣弟愿前去谈判，不携柔然皇帝手书不归大梁，恳请陛下恩准！”
祈赢愕然，面上却是紧绷着的威严。
他心知论祁潋的嘴皮子说服柔然休战是有极大的可能，只是他愈是这般事必亲躬，自己的心底就愈是没那么踏实。“皇弟，你的能力朕是放心的，只是你身为皇亲贵胄，只身前去谈判……朕这心底总是过意不去的。”
“陛下，正因为臣弟身上流着皇家的血脉才更应当为我大梁鞠躬尽瘁；再者，自古以来谈判使者的身份便不受约束，越是高贵方能彰显我国对此事的重视。”祁潋顿了顿道，“此事成则我大梁兴盛，南下横扫也是指日可待。请陛下准许。”
“陛下，”一直沉默的左立开口道，“臣愿护怀远王前去谈判。”
祈赢沉默片刻，倏地起身笑道，“小潋、子岩你们快平身罢！朕虽长你们几岁，但我等几乎相伴而大，就连这皇位也是有你们扶持朕才坐得安稳。如今你们可是朕的左膀右臂，岂有不允之理？”
说着走下榻扶起二人，拍了拍祁潋的肩道，“谈判之事就由皇弟你全权负责，明日早朝朕自会通告文武百官此事。”末了复加了一句，“毕竟此事交与你，朕放心。”祈赢缓缓对祁潋道。
殿门开了，屋外浓浓的寒气扑在祁潋的面上，鼻子只觉得又酸又疼。
侍立在门外的太监连忙为踏出门外的两人披上狐裘大氅，然后伏地跪送二人。
现今天下分四国。
南下柔然，土地富庶，多产美玉；柔然以上是韩国，土地最小，却谋士颇多，且崇尚巫蛊之术，信奉圣女；西北是蛮夷女真，与黄沙恶狼为伴，战士各个骁勇善战，虽在早年间便与梁国达成休战协议并称臣纳贡，但其野心不死，仍虎视眈眈的盯着南方；北上梁国，建国数百年来便一直想一统天下，终于在与韩国交战的第五年，败韩。四国的天平已被打破，一场风雨欲来的气势席卷整个大地。
此刻正值十月中旬，梁国已潇潇然的来了初雪。许是在北方的原因，梁国的冬天总是来的更早些，也更漫长些。梁都平遥内，大军获胜却迟迟未归，传言是梁帝即将下令继续挥师南下攻打柔然。连年的战事已令百姓苦不堪言，闹市不闻吆喝贩卖声，只寥寥几个摊子摆着，店铺内更是人影萧条，冷冷清清，不见人们脸上战胜的喜色，仿若被灭国的是梁国。
皇城宣示殿内，角落四座巨大的铜狮熏炉将屋内暖得如同春日。梁帝祁赢端坐在金丝楠木案后，一身玄色九龙皇袍衬得他霸气十分，他轮廓如刀裁，眉宇深沉，目光冷然始终移不开案上的红玉手炉。
良久，他才扫过堂下左右坐着的两人，嘴角扬起，“此次能在一夜之间灭掉韩国茔都，两位爱卿功不可没。旨意朕已经拟好了，明日早朝便对你们进行封赏！另外，不知两位爱卿此次觐见可是对南下伐柔然之事有什么见解？”
塌下分坐着的左立与祁潋闻言蓦地愣了下。
祁潋正欲回话，下一刻就见对面的左立已经拱手起身道，“陛下，臣有话说。”
梁帝挑眉，“子岩但讲无妨，这里无外人。”
“子岩”是左立的字，梁帝已许久未曾这样称呼他了。
左立一身银铠，因急急回朝胡须也尚未刮净，带着还未褪去的沙场之气。
他走上前跪在梁帝面前，拧眉咬牙道，“回陛下，臣思量许久，此时南下实在不妥！”
梁帝闻言微怔，面上仍是笑着，只是那笑多了几分冷意。他拿起案上的红玉暖炉，细细的用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牡丹雕纹，缓缓道，“你接着说。”
“陛下，我军刚经历过灭韩大战，正是人困马乏之际，此时继续南下不仅会损兵折将，西北女真更有可能从我国西面趁虚而入！再者，伐韩大计是我等在陛下初登基之时便在商讨的，用时三年年，征战五载，方得今日胜果，若陛下执意南下恐怕……”
“咳咳……”祁潋作势咳嗽两声打断了左立的话，换来的是梁帝愈加凌厉的目光与左立被截断话的不解。
祁潋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左立在沙场是个运筹帷幄的威风将军，但在朝堂上却还是如此不谙为官之道。
祁潋迎上梁帝的目光，干干笑道，“臣弟这几日偶感风寒，嗓子不甚舒服……咳咳……”说着装模作样的端起茶盏润了润喉，暗里对着左立摇了摇头。
这些动作全被祁嬴收在眼底。
先帝育有十一子五帝姬，祁嬴排行第五，祁潋排行最末——也是最不受器重的一位皇子。祁潋生的清秀如竹，性子也是极其清高的，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只有祁嬴知道他的心底其实野心满满，只是无施展之力罢了。但是再清高的人也有破绽，不然祁潋也不可能拱手辅佐自己登上这皇位。皇家之间，兄弟之情，不过如此。
祁嬴想到这儿，原本摩挲着暖炉的指尖不禁用了点力，瞬间，一道惨白的甲印划破了炉上雕刻的盛世牡丹图。
宣示殿内静得有些可怕，只听得殿外风雪正紧。
瑞雪兆丰年。
祁嬴看了看跪着不做声的左立，侧头问一边的祁潋，“皇弟对此事又有何看法？”
祁潋闻言连忙起身，他着一身青色蛟纹官服，纱帽下一张颇为清秀的脸与祁嬴有两三分相似。他恭身，眸中清亮带着几分狡黠，“臣弟以为，柔然必伐！”
祁嬴对他的回答有些讶然；原本低头的左立也是愕然抬头，“你……我们……”
祁潋回瞪了左立一眼，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拱手对梁帝娓娓而道，“臣弟觉得柔然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虽说我们拿下了韩国，但是其资源与柔然比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所以南下是必然的。可方才听了子岩的见解又觉得不无道理。恐怕此刻柔然早已厉兵秣马，有所提防，这南下怕是要往后推那么一推了。”祁潋见祁赢皱了皱眉，话锋又转道，“不过，臣弟刚刚已想到绝佳的应对之策。”
“哦？”祁赢顿感兴趣，“什么应对之策？”
“我国现下兵乏马劳的确不宜兴师动众南下，但我们也绝不能给柔然、女真喘息的机会。所以，现今我们只能逼其休战，方为上策。”
祁赢看向祁潋的目光深远莫测，他缓缓道，“你的意思是——派使者谈判？这就是你说的应对之策？”
“正是。”
祁赢以手支颌，思索道，“若正如你所说，前去谈判休战，胜算又有几成？”
“回陛下，此去谈判言行皆不可有所冒失，却也绝不能让柔然轻视我大梁……”祁潋说着跪下，朗声道，“臣弟愿前去谈判，不携柔然皇帝手书不归大梁，恳请陛下恩准！”
祈赢愕然，面上却是紧绷着的威严。
他心知论祁潋的嘴皮子说服柔然休战是有极大的可能，只是他愈是这般事必亲躬，自己的心底就愈是没那么踏实。“皇弟，你的能力朕是放心的，只是你身为皇亲贵胄，只身前去谈判……朕这心底总是过意不去的。”
“陛下，正因为臣弟身上流着皇家的血脉才更应当为我大梁鞠躬尽瘁；再者，自古以来谈判使者的身份便不受约束，越是高贵方能彰显我国对此事的重视。”祁潋顿了顿道，“此事成则我大梁兴盛，南下横扫也是指日可待。请陛下准许。”
“陛下，”一直沉默的左立开口道，“臣愿护怀远王前去谈判。”
祈赢沉默片刻，倏地起身笑道，“小潋、子岩你们快平身罢！朕虽长你们几岁，但我等几乎相伴而大，就连这皇位也是有你们扶持朕才坐得安稳。如今你们可是朕的左膀右臂，岂有不允之理？”
说着走下榻扶起二人，拍了拍祁潋的肩道，“谈判之事就由皇弟你全权负责，明日早朝朕自会通告文武百官此事。”末了复加了一句，“毕竟此事交与你，朕放心。”祈赢缓缓对祁潋道。
殿门开了，屋外浓浓的寒气扑在祁潋的面上，鼻子只觉得又酸又疼。
侍立在门外的太监连忙为踏出门外的两人披上狐裘大氅，然后伏地跪送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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