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她不配!
忙完高二暑假作业的少女,无事的逛起自己的书架。
暗黄的灯光下,少女的手拂过书架,一阵摸索后停在一处凹坑,取出,是一本封面印着《活着》的日记本。
这是自己那段时间的日记本。
周筱笙轻轻用手抚上封面,像抚摸老友,小心翼翼的。
翻开,是被岁月侵染的泛黄。
“2010年6月3日星期四,天气晴”
“今天遇到很难受的事情,一直和自己玩的很好的朋友。”
许是那时候的自己不认识背叛。只见日记本上“朋友”俩字后画了很多小黑点,然后写了“再见了”。
随着视线在泛黄的字迹晃动,思绪被昏暗的灯光带远,随着纸页的翻开,不能言说的那三年时光也随之拂去灰尘展现原样,希望,懵懂,苦涩。
光阴荏苒,太阳西下,余晖西染。
终于上完最后一节课的周筱笙,伸了一个懒腰。
“哎,一天的课终于完了。”
“筱笙,一会儿我有事就先走了。”
熟悉的话语从身旁飘过。
“嗯,路上小心点。”周筱笙有点闷闷不乐。
许是中午的事情,她还没有完全释怀。
“嗯,拜拜,筱笙。”
“拜拜。”朝着那抹白影消失的地方回道。
“嘶—”
周筱笙皱紧秀眉,咬紧牙关。
手抚住一处泛红的血痕。
这是昨天的新疤。
思绪涣散。
“床底下的零食袋是不是你吃完留下的?啊?”
小女孩跪在地下,咬紧牙关,没有说什么。
“嗯?可以啊,偷钱,偷东西都学会了,连嘴硬都学着了。”
大人逐渐激动起来。
“真的是拉着犁头不认账啊,好,今天不好好教训你,我——”
看着那一动不动的身影,大人挥动着自己手中的棍子。
“啊—”
手腕处的痛楚让小女孩本能的叫了出来,熟悉的咸味从嘴角处蔓延,叛逆的因子在小女孩的身体里不断舒展。
布满血丝的眼眸,咬紧的牙关,一声不吭的倔强,身上的疼让她逐渐麻木。
“你,最好把我打死吧!”
一句话幽幽地冒出。
“你,跟你那媒婆妈妈一样!”
那沉寂的女孩一下子激动起来。
“我不准你这样说我妈妈!你有本事就打死我,我就是偷了怎么了!!”
“你——”
一声声沉闷的棍子声回荡在琳琅满目的货架间。
“爸爸!别打了!姐姐都哭了。不要打了。”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全身各处传来的痛楚,让小女孩皱紧眉头,不再吭一声。
痛吗?
痛!
但没有心中的痛!
正在打自己的大人就是自己的爸爸!呵!他口中那个“媒婆”说的就是自己的妈妈!一直在自己耳边响起的称呼。
而自己的妈妈,就是被身前这个拿着棍棒不知力度打自己的爸爸!打走的!
妈妈,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你快把我带走吧。
一滴滴泪珠滑过脸颊,清脆地“啪”打在地上。
女孩突然支起身子,跑了出去。
“你有本事一辈子都别回这个家!”身后传来恶狠狠的话语。
小女孩一路跑到离家不远的公园里。
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凉风抚过小女孩单薄的衣料。
小女孩“嘶—”地抱着自己的手臂,蜷缩在公园椅子上。
春风凉凉地席卷小女孩娇弱的身子,贴在后背的衣服被风轻轻吹起。
一道道新痕叠旧痕的经受着凉风的洗礼。
妈妈,你在哪里啊?
我好想你啊……
女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面对满耳的责骂声,她睡下了。
是啊,她是离异的家庭。
8岁,本应该是窝在父母怀里享受宠爱的年纪,但她却是承受着棍棒的宠溺。
哈哈哈,看着别人一家其乐融融地相处,她只能羡慕,她从来就没有享受过,至自己车祸醒来后,就没有过。
她真的好希望自己可以跟爸爸妈妈一起去游乐园,享受一次当小孩的权利。
但,她不配!
是不配!
抚摸这个那道伤疤,她笑了,不达眼角的笑。
没有人的教室里,空荡荡的回荡着那被压抑的笑。
苦笑完自己的周筱笙满身疲惫的迈出教室。
一步一步机械地走下楼梯。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学姐,我们班有个很傻的人,偷家里的钱来学校,就是我旁边坐着的那个长发女。”
是?
是自己的同桌?自己以为要好的朋友?小欣?
周筱笙慢慢睁大眼睛,捂住自己快要“唔”出的嘴唇。
“嗯,知道了,以后我罩着你了。”又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周筱笙偷偷地探出自己的头,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还有——”
熟悉的声音再次传入她的耳朵,没有听到下面一句话的周筱笙立马捂着嘴离开了,
“她的钱是偷她爸爸的。”
真的是她!
她刚刚说很傻的人,是?是自己?!
她为什么这样!
自己真心待她,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那中午的厌恶?真的是对自己的吗?!
她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泪痕慢慢攀上脸庞,眼里世界慢慢充盈着水蒸气,朦朦胧胧的。
对于路上行人们的回头,她没有理会,脑子里不断回想着走廊里的话语。
“我们班有个很傻的人,偷家里的钱来学校,就是我旁边坐着的那个长发女。”
哈哈哈,自己还把别人当成好朋友,什么东西都分享给她,可结果?自己是个傻子?
一步一步,周筱笙扶着栏杆,泪痕迎着河面吹来的风。
真的,好难啊!
“筱笙,今天带的是什么啊!”耳面传来昨日走廊上的声音。
周筱笙扯着嘴角。
好嘴脸啊!昨天的事如果自己没有听到看到,可能真的就彻底是个傻子了。
“喔,傻子今天带了——,你觉得是什么啊!”
“啊!”显然蒋欣被熟悉的词惊到了。
“什么傻子啊?筱笙,你怎么了?”担心的看向周筱笙。
“呵,是吗?学姐?!”
“你——!昨天听到了?”一旁的女孩惊悚的说道。
“嗯。”
天知道,这个“嗯”,她花了多大力气,自己最好的朋友,居然厌恶自己?!背叛?!
“不是,筱笙,你听我解释。”连忙想上前拉住周筱笙衣角,可好像想到什么避开了。
这个动作刺痛了周筱笙的眼,自己本期待她能抓住,可!呵,也是,好像从那一次新同学认识后,他们就没有接触过,好像?好像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怎么,昨天别人威胁你?你才不小心说出我的?”
“我——”蒋欣的脸慢慢涨红起来。
“是有怎么样,你,偷自己爸爸的钱,还期望自己有朋友,我呸!谁想做你朋友。”
偷?
周筱笙的眼眶泛红了,她捂着眼跑出了教室。
这些话是终于从她嘴里说出来了,蒋欣像放下什么一样放松了。
刚刚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反复在耳边响起。
原来,她是这样想自己的。
是啊,周筱笙,你做了什么不敢认吗!谁想跟这样的你成为朋友啊!
另一个声音响起了。
可他们没有经历你的经历,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啊!
两个声音夹着刚刚到话语在周筱笙的耳边回荡,周筱笙心烦地摇了摇昏沉的头,拖着不堪的身体走向了办公室。
“你想要换位?”看着眼前这个眼眶泛红的女孩,老师重复道女孩刚刚的话。
“嗯,老师,我觉得那个位置对我学习影响很大。”
“好吧,一会儿就帮你换个位置。是不是有同学欺负你了?”知道周筱笙身世的老师看出了她的情况。
“没有,张老师,就是只想换个位置,不然自己的成绩真的不行了。”周筱笙一改往日遇事就告诉老师的做法。
“好吧,那你先回去吧。”
哎,这个孩子。
周筱笙得偿所愿的换了位置。
一天,阴雨绵绵。
周筱笙收拾好自己的书包,准备好下楼,一个高大的身影拉着她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是你?欺负我的朋友了?小学妹。”尖锐的声音拉回了那日的记忆。
周筱笙认出了,这个人就是那天说要罩着蒋欣的人。
欺负?
不是她欺负自己吗?怎么变成自己欺负她?
“听说,你家很有钱,要不把钱交出来,我就放了你。”
周筱笙迎面看着那个人。
高高的,短发,女生?
走廊的灯很昏暗,她看不起那女生的面容。
“我—我没有。”
没错,是周筱笙,那个胆小的她。
“可,你的同桌告诉我,你经常偷家里的钱啊?怎么,不是啊!”说着挥了挥自己的手。
周筱笙颤巍巍地递出自己口袋里的钱。
“这是全部的钱了。”
“嗯,乖,下一次也要这样喔,小学妹,下次见喔。”
周筱笙软下身,喘着气。
原来那天,她的意思是这样的!
哈哈哈,自己还期待她能回头道歉!真是蠢啊!
后来的许多次真的印证了“下次见”。
其实周筱笙想去向老师说,可被自己的行为止住了。
如果自己说了,老师就会知道自己——。
不能说。
是啊,她不能说。
游离状态的周筱笙喃喃自语道。
好在那个高大个最后小升初离开了,让周筱笙还算轻松地度过了最后两年的小学生活。
手,摩挲着泛黄的纸页。
自己是怎么认识那个女孩的呢?
回忆拉远,自己与这个女孩的初见。
二年纪(1)班教室,老师有力的声音压住了一片喧嚣的翻书声。
“今天我们班有个新同学,大家掌声欢迎一下。”
话完,掌声齐刷刷响起,但门外的小身影,明显一抖。
迟迟不出来的新同学,大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怎么了,小笙,快进来了。”
耳边是逐渐放大的声音。
那个叫小笙的女孩畏畏缩缩地踏进教室。
“大—家—好,我—是—周—晓—笙”一字一句地从她的口中蹦出来。
听着耳边轻语,老师帮她说:“新同学的名字叫周筱笙,以后就是我们一班的孩子了。你就做那个空位吧。”指了指中间一个空位。
没错,她叫周筱笙。
她飞快地跑向那个位置,坐下。
“嗯,你好,我是你的同桌,蒋欣。”
埋下头拿书的她,被眼前伸出的手挡住了视线。
她微微皱眉。
“嗯。”
然后拿出书,放在桌子上。
看着自己空中悬挂着的手,蒋欣有一些尴尬。
“好了,既然新同学到位了,那我们就好好上课吧。”
听到这句话的蒋欣才顺其自然的收回自己尴尬的手。
一节课后,众人像是没有注意这个新同学的意思,各自做各自的。
放下书本的周筱笙向一旁即将坐5年的同桌抱歉道:“那个,刚刚上课,不好回答你,对不起。”
想到课上的情景,蒋欣眼中闪过不悦。
“没事,上课就应该好好听讲,那个,我就是你的同桌,蒋欣,可以叫我小欣。”
“好,我是周筱笙。”
周筱笙欢喜地说道。
“嗯,筱笙,我可以这样叫你吧?”
“嗯,可以,那我就叫你,小欣?”
“嗯。”
打成交道的俩人,成功地度过了一天。
“下节课是什么啊?小欣。”看着上节天文般的书,周筱笙撑着自己的脸道。
蒋欣翻开文具盒,一张崭新的课程表映入周筱笙眼中。
“下节,数学课,又是一节催命课啊”
耳边是蒋欣的鬼哭狼嚎,脑中是一串串数字符号。
眼前的世界,倾斜了。
周筱笙困了。
“这节课开始呢,我们先讲讲昨天晚上留下的作业,其中有个同学都没有做对,是那个同学啊!”讲台的老师越讲声音越大,仿佛被什么点着了。
“名字还是一个女同学。”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没有一个人站起来。
蒋欣看了看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的某位,心里有了底。
“怎么,没人认是吧,好,周—筱—笙,同学,请站起来,让我好好认认你。”
蒋欣连忙用手腕碰了碰一旁的手臂。
“嗯?”
周筱笙站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怎么了?”
“原来,你就是,周筱笙啊?新同学是吧。”看着这个陌生的面孔,老师有一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
“好好上课,以后要是再有人上课睡觉,或者玩手机的,立马给我站出去。”
周筱笙一下子醒了。
“那个,新同学,周?周筱笙一会儿来我办公室一趟。坐下吧。”
周筱笙不知所措的坐下了。
课下,蒋欣碰了碰这个同桌的肩膀。
“加油,好运。”
周筱笙心虚地迈出脚步。
办公室里。
听完数学老师的反映,之前那个介绍周筱笙的老师以为这个新同学是不适应新环境。
她耐心的说道。
“周同学,新环境慢慢适应就好了。”
周筱笙将头低得很低,用极弱的声音回答道:“嗯。”
“学习呢,还是要好好跟上的,周筱笙?”
看着低下头的女孩,老师提高音调说道。
低头的女孩诺诺的“嗯”了声。
看着,老师只能无奈的让她出去了。
一步一步。
周筱笙漫步在走廊上。
学习?
是什么意思?
“小欣,学习是什么啊?”回到座位上的周筱笙,向一旁正在涂画着什么的蒋欣说道。
“啊!学习?就是读书啊。”
继续手中的动作。
读书?
看着手中的书,周筱笙迷惑了。
其实周筱笙一直都没有清楚自己来学校是做什么的。
对于她来说,上学就是背着书包去听比自己大的人说话,她的书除了上课翻出来过,其他时候都不会翻开。所以别人口中小学一二年级100什么的都没有她的份,从来都没有及格。
大人还一个劲告诉她。
“你要好好读书,好好学习,以后啊,才可以做到好工作。”
这句话一直绕在她的耳边。
读书?
学习?
好工作?
好抽象的东西。
到小学三年纪的周筱笙都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整天就在自己的位置上,做老师眼中的“好”学生。
那种学习成绩不怎么样,但听老师话的那种。
但小时的周筱笙就有一个优点,就是爱强。
小时候的逞强方式就是成绩。
看着自己不怎么起眼的成绩,周筱笙想到了自己之前想去玩游戏的做法,她挣扎地朝那堆成绩好的走去。
“那个,谁可以给我抄一下试卷,10块钱一道题。”
看着自己依然不理想的试卷,周筱笙从此没有起那个念头了,成绩也一直垫底。
在朗朗的读书声中,同桌间的小打小闹中,周筱笙三年级了。
那天中午。
“筱笙!快来跟我们跳橡皮绳吧”耳边传来蒋欣少女特有的尖锐声。
望去,几个女孩正在跳什么,而那个人群高个便是蒋欣。
周筱笙为难的看着自己的脚。
“可,可我不会啊。”
“没事,慢慢看,看着看着就会了。”
“可是,她—”一旁一个短发女孩看到她,说道。
可还没有说完就被蒋欣打断了。
“哎!谁都有不会的时候,对吧?”
那个女孩明显不乐的“嗯”了声。
两年的相处,周筱笙自然感觉到自己的不合群,她扯动自己的嘴角,装作无事人一样。
“那个,小欣,我想起我还有作业没有写完,我就不来了。”然后转身离开了。
她走得太快,没有听到后面的对话。
“你之前不是说,她不干净吗?”那个之前不乐的女孩朝蒋欣说道。
“是啊,你不是还说她是小偷吗?”
“小欣,你还跟这样的人交朋友。”
蒋欣听着耳边乱七八糟的话,看着那抹白色身影消失的转角,眼神厌恶的说道。
“谁想和小偷做朋友!”
转角消失的周筱笙并没有回到自己座位上,而是躲在门口,看着蒋欣这边的情况。
本来想看看蒋欣会不会被怎么样,因为距离远亦或是他们谈话声小,她没有听到什么,但被她眼中的厌恶刺痛了双眼。
那个方向,是自己的方向。
那抹厌恶?
是?
是对自己的?
蒋欣厌恶自己?
心突然一刺,她不敢相信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回来的蒋欣看到她,朝她笑了笑。
周筱笙一下子释怀了。
也许,厌恶的是那个说自己的人呢。
“小欣,给你。”
一包零食递在蒋欣面前。
“嗯,谢谢了。”蒋欣顺手就拿走了眼前的零食。
“那个,小欣—”
“嗯,我有点困想休息一会儿,睡了。”
没等周筱笙将口中的担心说出来,蒋欣打断了。
“嗯—”
其实,那时候,她就应该可以听出来了吧。
讥笑声从翻书的少女嘴角挤出。
暗黄的灯光下,少女的手拂过书架,一阵摸索后停在一处凹坑,取出,是一本封面印着《活着》的日记本。
这是自己那段时间的日记本。
周筱笙轻轻用手抚上封面,像抚摸老友,小心翼翼的。
翻开,是被岁月侵染的泛黄。
“2010年6月3日星期四,天气晴”
“今天遇到很难受的事情,一直和自己玩的很好的朋友。”
许是那时候的自己不认识背叛。只见日记本上“朋友”俩字后画了很多小黑点,然后写了“再见了”。
随着视线在泛黄的字迹晃动,思绪被昏暗的灯光带远,随着纸页的翻开,不能言说的那三年时光也随之拂去灰尘展现原样,希望,懵懂,苦涩。
光阴荏苒,太阳西下,余晖西染。
终于上完最后一节课的周筱笙,伸了一个懒腰。
“哎,一天的课终于完了。”
“筱笙,一会儿我有事就先走了。”
熟悉的话语从身旁飘过。
“嗯,路上小心点。”周筱笙有点闷闷不乐。
许是中午的事情,她还没有完全释怀。
“嗯,拜拜,筱笙。”
“拜拜。”朝着那抹白影消失的地方回道。
“嘶—”
周筱笙皱紧秀眉,咬紧牙关。
手抚住一处泛红的血痕。
这是昨天的新疤。
思绪涣散。
“床底下的零食袋是不是你吃完留下的?啊?”
小女孩跪在地下,咬紧牙关,没有说什么。
“嗯?可以啊,偷钱,偷东西都学会了,连嘴硬都学着了。”
大人逐渐激动起来。
“真的是拉着犁头不认账啊,好,今天不好好教训你,我——”
看着那一动不动的身影,大人挥动着自己手中的棍子。
“啊—”
手腕处的痛楚让小女孩本能的叫了出来,熟悉的咸味从嘴角处蔓延,叛逆的因子在小女孩的身体里不断舒展。
布满血丝的眼眸,咬紧的牙关,一声不吭的倔强,身上的疼让她逐渐麻木。
“你,最好把我打死吧!”
一句话幽幽地冒出。
“你,跟你那媒婆妈妈一样!”
那沉寂的女孩一下子激动起来。
“我不准你这样说我妈妈!你有本事就打死我,我就是偷了怎么了!!”
“你——”
一声声沉闷的棍子声回荡在琳琅满目的货架间。
“爸爸!别打了!姐姐都哭了。不要打了。”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全身各处传来的痛楚,让小女孩皱紧眉头,不再吭一声。
痛吗?
痛!
但没有心中的痛!
正在打自己的大人就是自己的爸爸!呵!他口中那个“媒婆”说的就是自己的妈妈!一直在自己耳边响起的称呼。
而自己的妈妈,就是被身前这个拿着棍棒不知力度打自己的爸爸!打走的!
妈妈,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你快把我带走吧。
一滴滴泪珠滑过脸颊,清脆地“啪”打在地上。
女孩突然支起身子,跑了出去。
“你有本事一辈子都别回这个家!”身后传来恶狠狠的话语。
小女孩一路跑到离家不远的公园里。
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凉风抚过小女孩单薄的衣料。
小女孩“嘶—”地抱着自己的手臂,蜷缩在公园椅子上。
春风凉凉地席卷小女孩娇弱的身子,贴在后背的衣服被风轻轻吹起。
一道道新痕叠旧痕的经受着凉风的洗礼。
妈妈,你在哪里啊?
我好想你啊……
女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面对满耳的责骂声,她睡下了。
是啊,她是离异的家庭。
8岁,本应该是窝在父母怀里享受宠爱的年纪,但她却是承受着棍棒的宠溺。
哈哈哈,看着别人一家其乐融融地相处,她只能羡慕,她从来就没有享受过,至自己车祸醒来后,就没有过。
她真的好希望自己可以跟爸爸妈妈一起去游乐园,享受一次当小孩的权利。
但,她不配!
是不配!
抚摸这个那道伤疤,她笑了,不达眼角的笑。
没有人的教室里,空荡荡的回荡着那被压抑的笑。
苦笑完自己的周筱笙满身疲惫的迈出教室。
一步一步机械地走下楼梯。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学姐,我们班有个很傻的人,偷家里的钱来学校,就是我旁边坐着的那个长发女。”
是?
是自己的同桌?自己以为要好的朋友?小欣?
周筱笙慢慢睁大眼睛,捂住自己快要“唔”出的嘴唇。
“嗯,知道了,以后我罩着你了。”又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周筱笙偷偷地探出自己的头,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还有——”
熟悉的声音再次传入她的耳朵,没有听到下面一句话的周筱笙立马捂着嘴离开了,
“她的钱是偷她爸爸的。”
真的是她!
她刚刚说很傻的人,是?是自己?!
她为什么这样!
自己真心待她,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那中午的厌恶?真的是对自己的吗?!
她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泪痕慢慢攀上脸庞,眼里世界慢慢充盈着水蒸气,朦朦胧胧的。
对于路上行人们的回头,她没有理会,脑子里不断回想着走廊里的话语。
“我们班有个很傻的人,偷家里的钱来学校,就是我旁边坐着的那个长发女。”
哈哈哈,自己还把别人当成好朋友,什么东西都分享给她,可结果?自己是个傻子?
一步一步,周筱笙扶着栏杆,泪痕迎着河面吹来的风。
真的,好难啊!
“筱笙,今天带的是什么啊!”耳面传来昨日走廊上的声音。
周筱笙扯着嘴角。
好嘴脸啊!昨天的事如果自己没有听到看到,可能真的就彻底是个傻子了。
“喔,傻子今天带了——,你觉得是什么啊!”
“啊!”显然蒋欣被熟悉的词惊到了。
“什么傻子啊?筱笙,你怎么了?”担心的看向周筱笙。
“呵,是吗?学姐?!”
“你——!昨天听到了?”一旁的女孩惊悚的说道。
“嗯。”
天知道,这个“嗯”,她花了多大力气,自己最好的朋友,居然厌恶自己?!背叛?!
“不是,筱笙,你听我解释。”连忙想上前拉住周筱笙衣角,可好像想到什么避开了。
这个动作刺痛了周筱笙的眼,自己本期待她能抓住,可!呵,也是,好像从那一次新同学认识后,他们就没有接触过,好像?好像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怎么,昨天别人威胁你?你才不小心说出我的?”
“我——”蒋欣的脸慢慢涨红起来。
“是有怎么样,你,偷自己爸爸的钱,还期望自己有朋友,我呸!谁想做你朋友。”
偷?
周筱笙的眼眶泛红了,她捂着眼跑出了教室。
这些话是终于从她嘴里说出来了,蒋欣像放下什么一样放松了。
刚刚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反复在耳边响起。
原来,她是这样想自己的。
是啊,周筱笙,你做了什么不敢认吗!谁想跟这样的你成为朋友啊!
另一个声音响起了。
可他们没有经历你的经历,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啊!
两个声音夹着刚刚到话语在周筱笙的耳边回荡,周筱笙心烦地摇了摇昏沉的头,拖着不堪的身体走向了办公室。
“你想要换位?”看着眼前这个眼眶泛红的女孩,老师重复道女孩刚刚的话。
“嗯,老师,我觉得那个位置对我学习影响很大。”
“好吧,一会儿就帮你换个位置。是不是有同学欺负你了?”知道周筱笙身世的老师看出了她的情况。
“没有,张老师,就是只想换个位置,不然自己的成绩真的不行了。”周筱笙一改往日遇事就告诉老师的做法。
“好吧,那你先回去吧。”
哎,这个孩子。
周筱笙得偿所愿的换了位置。
一天,阴雨绵绵。
周筱笙收拾好自己的书包,准备好下楼,一个高大的身影拉着她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是你?欺负我的朋友了?小学妹。”尖锐的声音拉回了那日的记忆。
周筱笙认出了,这个人就是那天说要罩着蒋欣的人。
欺负?
不是她欺负自己吗?怎么变成自己欺负她?
“听说,你家很有钱,要不把钱交出来,我就放了你。”
周筱笙迎面看着那个人。
高高的,短发,女生?
走廊的灯很昏暗,她看不起那女生的面容。
“我—我没有。”
没错,是周筱笙,那个胆小的她。
“可,你的同桌告诉我,你经常偷家里的钱啊?怎么,不是啊!”说着挥了挥自己的手。
周筱笙颤巍巍地递出自己口袋里的钱。
“这是全部的钱了。”
“嗯,乖,下一次也要这样喔,小学妹,下次见喔。”
周筱笙软下身,喘着气。
原来那天,她的意思是这样的!
哈哈哈,自己还期待她能回头道歉!真是蠢啊!
后来的许多次真的印证了“下次见”。
其实周筱笙想去向老师说,可被自己的行为止住了。
如果自己说了,老师就会知道自己——。
不能说。
是啊,她不能说。
游离状态的周筱笙喃喃自语道。
好在那个高大个最后小升初离开了,让周筱笙还算轻松地度过了最后两年的小学生活。
手,摩挲着泛黄的纸页。
自己是怎么认识那个女孩的呢?
回忆拉远,自己与这个女孩的初见。
二年纪(1)班教室,老师有力的声音压住了一片喧嚣的翻书声。
“今天我们班有个新同学,大家掌声欢迎一下。”
话完,掌声齐刷刷响起,但门外的小身影,明显一抖。
迟迟不出来的新同学,大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怎么了,小笙,快进来了。”
耳边是逐渐放大的声音。
那个叫小笙的女孩畏畏缩缩地踏进教室。
“大—家—好,我—是—周—晓—笙”一字一句地从她的口中蹦出来。
听着耳边轻语,老师帮她说:“新同学的名字叫周筱笙,以后就是我们一班的孩子了。你就做那个空位吧。”指了指中间一个空位。
没错,她叫周筱笙。
她飞快地跑向那个位置,坐下。
“嗯,你好,我是你的同桌,蒋欣。”
埋下头拿书的她,被眼前伸出的手挡住了视线。
她微微皱眉。
“嗯。”
然后拿出书,放在桌子上。
看着自己空中悬挂着的手,蒋欣有一些尴尬。
“好了,既然新同学到位了,那我们就好好上课吧。”
听到这句话的蒋欣才顺其自然的收回自己尴尬的手。
一节课后,众人像是没有注意这个新同学的意思,各自做各自的。
放下书本的周筱笙向一旁即将坐5年的同桌抱歉道:“那个,刚刚上课,不好回答你,对不起。”
想到课上的情景,蒋欣眼中闪过不悦。
“没事,上课就应该好好听讲,那个,我就是你的同桌,蒋欣,可以叫我小欣。”
“好,我是周筱笙。”
周筱笙欢喜地说道。
“嗯,筱笙,我可以这样叫你吧?”
“嗯,可以,那我就叫你,小欣?”
“嗯。”
打成交道的俩人,成功地度过了一天。
“下节课是什么啊?小欣。”看着上节天文般的书,周筱笙撑着自己的脸道。
蒋欣翻开文具盒,一张崭新的课程表映入周筱笙眼中。
“下节,数学课,又是一节催命课啊”
耳边是蒋欣的鬼哭狼嚎,脑中是一串串数字符号。
眼前的世界,倾斜了。
周筱笙困了。
“这节课开始呢,我们先讲讲昨天晚上留下的作业,其中有个同学都没有做对,是那个同学啊!”讲台的老师越讲声音越大,仿佛被什么点着了。
“名字还是一个女同学。”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没有一个人站起来。
蒋欣看了看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的某位,心里有了底。
“怎么,没人认是吧,好,周—筱—笙,同学,请站起来,让我好好认认你。”
蒋欣连忙用手腕碰了碰一旁的手臂。
“嗯?”
周筱笙站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怎么了?”
“原来,你就是,周筱笙啊?新同学是吧。”看着这个陌生的面孔,老师有一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
“好好上课,以后要是再有人上课睡觉,或者玩手机的,立马给我站出去。”
周筱笙一下子醒了。
“那个,新同学,周?周筱笙一会儿来我办公室一趟。坐下吧。”
周筱笙不知所措的坐下了。
课下,蒋欣碰了碰这个同桌的肩膀。
“加油,好运。”
周筱笙心虚地迈出脚步。
办公室里。
听完数学老师的反映,之前那个介绍周筱笙的老师以为这个新同学是不适应新环境。
她耐心的说道。
“周同学,新环境慢慢适应就好了。”
周筱笙将头低得很低,用极弱的声音回答道:“嗯。”
“学习呢,还是要好好跟上的,周筱笙?”
看着低下头的女孩,老师提高音调说道。
低头的女孩诺诺的“嗯”了声。
看着,老师只能无奈的让她出去了。
一步一步。
周筱笙漫步在走廊上。
学习?
是什么意思?
“小欣,学习是什么啊?”回到座位上的周筱笙,向一旁正在涂画着什么的蒋欣说道。
“啊!学习?就是读书啊。”
继续手中的动作。
读书?
看着手中的书,周筱笙迷惑了。
其实周筱笙一直都没有清楚自己来学校是做什么的。
对于她来说,上学就是背着书包去听比自己大的人说话,她的书除了上课翻出来过,其他时候都不会翻开。所以别人口中小学一二年级100什么的都没有她的份,从来都没有及格。
大人还一个劲告诉她。
“你要好好读书,好好学习,以后啊,才可以做到好工作。”
这句话一直绕在她的耳边。
读书?
学习?
好工作?
好抽象的东西。
到小学三年纪的周筱笙都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整天就在自己的位置上,做老师眼中的“好”学生。
那种学习成绩不怎么样,但听老师话的那种。
但小时的周筱笙就有一个优点,就是爱强。
小时候的逞强方式就是成绩。
看着自己不怎么起眼的成绩,周筱笙想到了自己之前想去玩游戏的做法,她挣扎地朝那堆成绩好的走去。
“那个,谁可以给我抄一下试卷,10块钱一道题。”
看着自己依然不理想的试卷,周筱笙从此没有起那个念头了,成绩也一直垫底。
在朗朗的读书声中,同桌间的小打小闹中,周筱笙三年级了。
那天中午。
“筱笙!快来跟我们跳橡皮绳吧”耳边传来蒋欣少女特有的尖锐声。
望去,几个女孩正在跳什么,而那个人群高个便是蒋欣。
周筱笙为难的看着自己的脚。
“可,可我不会啊。”
“没事,慢慢看,看着看着就会了。”
“可是,她—”一旁一个短发女孩看到她,说道。
可还没有说完就被蒋欣打断了。
“哎!谁都有不会的时候,对吧?”
那个女孩明显不乐的“嗯”了声。
两年的相处,周筱笙自然感觉到自己的不合群,她扯动自己的嘴角,装作无事人一样。
“那个,小欣,我想起我还有作业没有写完,我就不来了。”然后转身离开了。
她走得太快,没有听到后面的对话。
“你之前不是说,她不干净吗?”那个之前不乐的女孩朝蒋欣说道。
“是啊,你不是还说她是小偷吗?”
“小欣,你还跟这样的人交朋友。”
蒋欣听着耳边乱七八糟的话,看着那抹白色身影消失的转角,眼神厌恶的说道。
“谁想和小偷做朋友!”
转角消失的周筱笙并没有回到自己座位上,而是躲在门口,看着蒋欣这边的情况。
本来想看看蒋欣会不会被怎么样,因为距离远亦或是他们谈话声小,她没有听到什么,但被她眼中的厌恶刺痛了双眼。
那个方向,是自己的方向。
那抹厌恶?
是?
是对自己的?
蒋欣厌恶自己?
心突然一刺,她不敢相信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回来的蒋欣看到她,朝她笑了笑。
周筱笙一下子释怀了。
也许,厌恶的是那个说自己的人呢。
“小欣,给你。”
一包零食递在蒋欣面前。
“嗯,谢谢了。”蒋欣顺手就拿走了眼前的零食。
“那个,小欣—”
“嗯,我有点困想休息一会儿,睡了。”
没等周筱笙将口中的担心说出来,蒋欣打断了。
“嗯—”
其实,那时候,她就应该可以听出来了吧。
讥笑声从翻书的少女嘴角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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