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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伍拾玖章 折磨

    夜晚。

    安静的平南侯府。

    屋里,平南侯夫人从梦里醒来。她的眼角还带着晶莹的泪珠,眼眶已被哭红,她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看着安静又有些昏暗的屋里,窗外隐隐看见有两个影子,好似在说着话。平南侯夫人静静躺在床上,她侧头看着外边的影子,试图听清他们的对话。

    “父亲如今已经不在了,我们已没法在这待下去了。”这句话,听着好似是叶脩说的。

    “那要如今?这府中,失去了顶梁柱,我们只能等死了。”而另一个人,则必然是叶致。

    叶脩沉默半晌,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入仕,二是隐姓埋名,离开元京城。”

    第一个,怕是不可能了。发生了这种事,就是入了仕,陛下也不会同意。而他也不是没想过去投靠别人,宸王已经抛弃他们,就连与他关系不错的闵晗也不与他来往。

    唯一比较好的办法,便是隐姓埋名,离开这里了。

    “现在府里还有四个人,就这般去逃,无疑是带着累赘。”说这话的正是叶致。而且他还有那几位小妾,这说逃就逃,可不容易啊。

    叶脩道:“那或许,只能解决了。”他说这句话时,还看了看屋里,压低了点声音。他好似是故意没有明说,在隐瞒什么一般。

    闻言,叶致也是一愣,他听出了叶脩话里的意思。但此时,屋里的平南侯夫人又何尝不是听不出。

    她看着窗外的两个影子,泪水又是流了下来。她养了这两个孩子这么多年,废了多少心思,谁不希望自己孩子成龙成凤呢?

    可他们却不知恩报德,反而为了自己活命,不惜做出这等狼心狗肺的事。

    她的手攥紧了被褥,咬紧牙关,心里是无尽的失望与绝望。她用了这么多时间,这么多心思,竟是养了两头白眼狼!

    如今平南侯不在了,这些白眼狼的心思自然也就暴露出来了。平南侯夫人静静看着上方。

    外面的说话声已经没有了,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哭了。也许死了才是一种解脱吧。活着果真是肮脏,死了才算干净啊。

    平南侯夫人坐起身,她毫不犹豫地扯下了自己裙裾的一边。她看着手里的裙裾,她的眼神空洞得如同一滩死水。

    将裙裾系在房梁上,搬来木凳,缓缓站了上去。她闭上了双眼,双腿一蹬,没了动静。

    丫鬟端着一碗粥,小心翼翼地走到屋门前。她轻叩门,道:“夫人,你醒了吗?吃些粥吧。”

    里面没人回应,丫鬟感觉到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又喊道:“夫人,你醒了吗?夫人?夫人?”依旧没有人回应。

    若是往常,只要她叩门,或是出声喊,平南侯夫人都会回应,可今日却是反常了。就算平南侯夫人没有醒,可她既敲了门,又出声喊了好几声,总该醒的了。

    “夫人?奴婢进来了?”丫鬟鼓起勇气推开门,正要走进去,却在踏进门的那一刻愣住了。

    她看到的是空空的床榻,以及一双悬空的脚。

    丫鬟浑身都出了冷汗,她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她看到的这一幕。她失声叫了起来:“不…不好了!夫人她……自缢了!”

    “不好了!夫人自缢了!来人啊!”丫鬟边跑边叫道。

    下人跑来,告诉叶脩此事。叶脩一怔:“母亲,自缢了?”他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说难过,可这不正是他想要的么?说高兴,可那是他母亲啊,他的亲人。

    他沉默半晌,随后道:“安葬了吧。”他不能因为一个人的死,而停下自己的脚步,他还有事要做,不能因此耽搁。

    那下人没有退下,而是又道:“世子,还有一件事。”

    闻言,叶脩没有多大的神情,只是淡淡道:“什么事?”

    “二夫人她…不见了。”下人顿了顿,说道。

    林织玥失踪了?不在平南侯府?叶脩微微怔然,随口道:“不见了?找不到么?”

    这个时候,居然还擅自离开府上,真是个蠢人。叶脩对这个弟妹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是个死不死都无所谓的人。

    下人摇摇头,答道:“已经派人搜寻,无果。”他们也没有认真搜寻,因为怕被人发现。

    叶脩道:“如此,那便罢了,就当她已死了吧。”

    少了两个累赘,他的负担也变得少了些。为了自己所向往的,他可以利用一切感情,也可以舍弃一切感情。说蛇是冷血动物,其实不止,有些人也是。

    他只剩下了最后一个负担,那个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弟弟,叶致。他缓缓闭上眼。

    待下人退下,他才睁眼。眼里已经与往日不同,是无尽的杀意与冷漠。

    ……

    深深黑夜。

    几棵高大的榕树,粗壮的枝干,茂密的树叶虚掩着中间的一座楼。弯月挂在未央夜空,像把沾染着血的弯刀。

    黑夜中划过两个身影,一紫一蓝,犹如清风徐来,停在榕树前。

    李月锦看着眼前耸立着的高楼,饱受震撼,而且这还是彝卉宗的总部,他们的老巢啊。她颤抖地拉了拉林时清的衣袖,低声问:“阿溯,为什么要来彝卉宗啊?”

    彝卉宗的人可不好惹啊,万一一不小心命葬黄泉可怎么办?

    可林时清为何一点也不恐惧?好似还与彝卉宗的人挺熟?就连彝卉宗宗主都救过她几次。

    李月锦打心底的佩服。彝卉宗是什么?连敬宣帝都忌惮三分的存在。

    林时清玉白色的发带风带,她束发,带出来了她的几分英气。她道:“借人。”

    ……

    彼时。夜深人静的街上,已经没有了什么行人,只有一个身着淡色衣裙,披着斗篷,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好似不愿让人知道自己的容貌。

    她借着各家各户的灯光,小心地走在街上。她的头上依旧戴着金钗,看起来是个官家小姐,只是这身打扮看起来有些落魄。正是林织玥。

    林织玥趁着无人知晓,便悄悄离开了平南侯府。她已不愿再待在那个地方,她也始终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抛弃自己。那封信一定是假的!这件事一定是假的!

    忽然,一辆马车停在了她的身旁。马车看着倒是有些精致,驾马的车夫道:“是三小姐?你怎么在这?”

    林织玥一惊,急忙否认:“不…不,我不是,你认错人了。”说此话的同时,她的心里有点难受,在外面她还不能光明正大地说出自己的身份,她何时遭受过如此?

    那车夫却是摇头,肯定道:“不,老夫怎么会认错?我本就是尚书府的人啊。”

    尚书府的人,林织玥警惕地看了看他,还是低头说道:“都说了我不是了……”

    车夫见她如此,便从袖里掏出一个牌子,说道:“三小姐,你若不信,看看这块牌子吧。”

    林织玥抬头一看,见是尚书府下人的牌子,心中大喜。她道:“你真是尚书府的人?!”

    那车夫笑着把牌子收回袖中,笑道:“三小姐这下信了吧。不过三小姐,你怎么一人走在大街上?”

    林织玥连一个丫鬟也没带,就连平日最信任的丫鬟秋艳也没有带上,再者这身装扮,看着也实有些奇怪。

    林织玥倒是很着急,她左看右看,只道:“这些你先别管,快带我回尚书府。”

    车夫也没有继续多问,便让她赶紧上车。

    车上没有更多的摆设,有点简陋。林织玥此时口干舌燥,从平南侯府到尚书府也不近,她徒步走了这么久,又累又渴。

    看见桌上摆着茶壶和茶杯,她想也没想,拿起茶杯便喝了几口。车夫微微侧头,他这小小的动作,林织玥并没有发现。

    喝了几口茶,林织玥感到好了一些。身上的斗篷披着也闷得慌,她一把扯下,有点气愤地扔在一旁。

    忽然头传来一阵痛,视线有些眩晕。她手撑着桌子,怒道:“你…你在茶水里放了什么!”她感觉自己的视线已经逐渐模糊,可前面的车夫却是都也没回,依旧驾着马车。

    “你这个贱人,竟敢对我下药,是活腻了么!”林织玥一撩车帘,知道这人不听她话,正要跳下马车。可一转头,她却呆住了。

    外面是一片陌生的景象,奇怪的高楼,她根本不认识这地方。她根本就不是回尚书府!

    可话还没说出口,她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不在马车上了。映入眼帘的是一浅红的帐子,还有摇晃的烛火,被褥有些破旧。眼前这副景象,又是让她愣住了。这里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温情,这分明就是风花场地!

    林织玥心里一惊,正要起身,却发现身子酥软了,无法动弹。

    “三妹醒了?”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她勉强转过头,看见的人险些让她丧失理智。“林时清!”林织玥浑身本就无力,她叫出的声音更是微小。可是看着她柳眉倒竖,双眼瞪大,便知她此时愤怒难忍。

    林时清只是淡淡一笑,把玩着床边垂落的纱帐,她道:“三妹你现在没力气,就别喊了。”

    “又是你!依旧是你!”林织玥怒喊。可是除了林时清,还会有谁呢?

    “三妹这话说的。”林时清有些失望地摇摇头,“我这不是看你可怜,给你找了营生嘛。”她含笑看着林织玥,拿一朵芙蕖别在她的耳边,满意地笑了笑。

    林织玥猛地摇头,想把那朵芙蕖甩掉,她大喊:“滚!”若不是因为浑身无力,她怕是要和林时清撕扯上了。

    林时清叹了口气,说道:“唉,真凶啊。三妹,你这般可是接不到客的。”她又伸手,将林织玥耳边的芙蕖别好,“三妹,客人呢,都是喜欢温柔的,善解人意的,没有人会喜欢疯婆子。”

    林织玥气得胸膛起伏,看着这个害死了她母亲的人,如今又要害死她,她真是不甘心。

    “算了,三妹你一时半会儿也是学不懂的。让老鸨教你便好了。”她看着林织玥又是一笑。

    林织玥还想说些什么,刚张嘴,林时清的手指抵在了她的唇前:“三妹且静静。”她俯身,靠近她耳边,“三妹这是你要还我的命,你不愿也得愿。”

    林织玥两行泪瞬间流了下来,看向林时清的目光又是绝望,又是愤恨。

    林时清缓缓站起身,不再与她说下去。她转身,林织玥在后面喊着,她听不清了,也不想听了。

    屋外,老鸨已经等候着了。“老鸨,我将这人赠你,不收任何物。”林时清道。

    老鸨闻言,脸上赶紧挂上笑容,她毕恭毕敬道:“这…小姐恩惠,老身真是谢不绝口了。”

    毕竟里面那人可不是一般的货色,虽比不上百花楼红牌,可那般容貌的也实在难找。

    林时清颔首,笑道:“给她改个名吧。就叫……”

    “秽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