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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伍拾贰章 邪祟

    朝阳堂里。

    陈芗荟与林余栒早已等候已久。她已经与林余栒商量好了,这小贱人即使再怎么狡辩,也插翅难逃了。

    “林时清怎么还不来?”林余栒坐在椅上不耐烦道。他已经等了快一炷香了,依旧不见林时清的身影。

    陈芗荟心里也是焦急,可她脸上却很是平静,对林余栒温和一笑:“老爷莫急,许是溯娘打扮花了点时间。反正她也逃不了。”

    林余栒深吸一口气,蹙眉道:“真是给她惯的,这般不懂规矩。还不如玥儿。”

    而此时的陈芗荟微不可见地弯唇。果然林余栒心中还是有玥儿的,这个林时清又算得了什么?

    陈芗荟摇了摇头,说道:“老爷可莫要这般说,溯娘也是不差的。”

    正说着,就瞧见门口缓缓踏进一个身影。

    林时清今日穿得素淡了些,一袭凤信紫水纹缎面裙,绣着丝丝水纹,看着素雅而不单调。随云髻,水玲清影簪,眉目清秀,林下风致,般般入画。

    “还未走进来,便听见父亲母亲在谈话了。”林时清含笑抬眸,看着里面坐着的两人。

    “女儿昨夜睡得夜了些,便晚到了一会儿,还请父亲母亲原谅。”林时清微微俯身,略带歉意道。

    闻言,陈芗荟先是起身,笑道:“溯娘这话说的。我虽说勿要晚到,可现在玄灵道长也还未来,溯娘也不算迟到。”

    林时清唇角扬起阵冷笑,方才他们的谈话,她在外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陈芗荟说的“插翅难逃”。看来她没有猜错,那个所谓的什么玄灵道长,不过是与陈芗荟商量好的、装神弄鬼的假道士而已。

    她缓缓直身,道:“那便多谢母亲原谅。”她刚走到桌边坐下,便见一丫鬟走进来,对陈芗荟道:“夫人,玄灵道长到了。”

    陈芗荟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忙吩咐道:“那快些让他进来。”

    玄灵道长……

    林时清在脑海里思索着这个名字,总感觉有些熟悉。

    不一会儿,便见一个头戴着偃月冠,身着黄色道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约莫而立之年,眼神深邃,让人难以捉摸。他一手捻佛珠,一手持如意,步伐协调有序。

    一见到他,林时清的眼底浮起一抹诧异,随即眼眸里的光又逐渐黯淡了下去。

    这个人,她认得。

    上一世,平南侯夫人也同样像陈芗荟这般,用了同样的手段,想以邪祟之名除掉她。

    不过因为叶脩一而再再而三地劝阻,最终她还是留了下来。她那种被众人指着骂邪祟,却无力反驳的感觉,她至今还能回忆。

    玄灵道长,熟人啊。

    三人连忙起身,陈芗荟行礼道:“玄灵道长。”

    玄灵道长抱掌前推,身子磬折,道:“林夫人慈悲。”

    林时清看见这个玄灵道长,一股怒意便涌上心头。这个玄灵道长,不仅装神弄鬼,而且贪婪拜金,上一世平南侯夫人想必也给了他一笔钱,才会帮着她做事吧。

    纵使怒意难压,林时清还是规矩地行了礼。

    林时清抬起头时,看见了玄灵道长身后有个不过四五岁的道童。他身躯枯瘦,头戴白色布帽,脸上画着红色花纹,眼神清澈明亮。

    看起来是帮忙拿东西的,因为太矮小,以至于站在玄灵道长后面根本看不见他。

    “玄灵道长,我府近日坏事连连,霉运接连不断,就想着让玄灵道长你来给我府驱驱邪。”陈芗荟说这段话时,面露忧愁,垂眸时仿佛欲哭无泪。

    林时清余光瞥见了她这举动,心里只道,演戏倒也不必如此,看过去太假了。

    受了陈芗荟嘱托的玄灵道长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只见玄灵道长带着那个道童走到朝阳堂外,让道童将火盆与桃木剑放在地上。随即自己拿出一张符纸,上面写有驱邪的咒语。

    玄灵道长将那张符纸放进火盆里,符纸突然自己燃烧起来,可奇怪的是火居然是黑色的,此时的桃木剑也开始莫名跳动起来。

    只见玄灵道长盘坐火盆前,抱掌闭眼,一旁的道童也跟着闭眼。

    三人也跟着走出了朝阳堂,静静注视着玄灵道长。

    陈芗荟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向她,好似带着那种计谋将得逞的笑。

    林时清佯作不知。

    可冒着黑烟的火盆里突然有什么东西探出了个头,然后爬出火盆,以蜿蜒的形势爬着。正是朝林时清爬来。

    那条蛇不大,比一根指头大些,浑身都是黑色,黑色的鳞片泛着光。它正一边吐着蛇芯子,一边朝林时清爬着。

    琴雪被吓了一跳:“姑娘,快躲开!”

    林时清却不以为然,看着那条朝她爬来的蛇,脚没移动半分。那条蛇爬到林时清脚边,随即环绕着她。

    陈芗荟也是怔在了原地,她惊恐地看着林时清脚边的蛇,道:“溯娘,你…你脚边的蛇……”

    可林时清一直都是泰然自若,看着围着她转的蛇,她把目光转向了玄灵道长,似乎是要让他来回答这个问题。

    玄灵道长看着林时清脚边的那条蛇,神情凝重,他道:“方才贫道看见尚书府上黑云重重,邪气缭绕,是府里的邪祟在作祟。”

    他看着林时清,神色虽凝重,可深邃的眼眸却没变半分:“而那作祟的邪祟,便是这位善人。”

    琴雪闻言,怒道:“什么邪祟?我家姑娘怎么会是邪祟!”她本就看着道士装神弄鬼的,一看就是招摇撞骗的。谁知这假道士还一口咬定她姑娘就是邪祟,真是快把她气死了。

    玄灵道长脸上的神情不变,语气平缓地对琴雪道:“这位善人慎言。”

    “你——”

    “琴雪。”林时清出言示意她先别说话。

    琴雪乖乖闭嘴,气愤地看着玄灵道长。

    “玄灵道长方才说我是邪祟,是因为我脚边的这条蛇吗?”林时清平静得出奇,眼眸就像一汪幽潭,无法溅起一点水花。

    玄灵道长见她如此淡定,有点意外地颔首,他道:“此蛇乃是灵蛇。因每受日精月华,隧有灵通之意。”

    “它的鼻与舌能分辨邪祟的气味,它的眸能看见邪祟。其绕者,邪祟也。”

    都说蛇是最有灵性的动物,而且能看见一些人看不到的东西。可是这玄灵道长一句话,就咬定了林时清是邪祟。

    邪祟?林时清心里冷笑,她是邪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林时清什么还未说,陈芗荟却先开口了:“这…玄灵道长,莫不是搞错了?溯娘她怎么会是邪祟?”

    林余栒此时的脸色也很难看。

    玄灵道长摇了摇头,说道:“不,灵蛇的选择不会错。”

    不会错?林时清看着自己脚边的蛇,一直绕着她转,不时吐着蛇芯子,那双绿色的眼睛盯着她。

    “可,这要怎么办?”陈芗荟难掩脸上的惊慌与焦急。

    玄灵道长闭眸思忖半晌,他道:“方才灵蛇判断,这位善人身上一半是人的气味,一半是邪祟的气味。也就是说,邪祟躲在这位善人的身体里。”

    “换句话说,其实这位善人早已被换了芯子。你其实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玄灵道长那深邃的眼眸变得犀利,看向林时清。

    也就是说,林时清其实不是真正的林时清。林时清差点被逗笑了。不过说的好似也没错,她的确不是真正的林时清,而是重生了的林时清。

    陈芗荟不敢相信地看着林时清,眼中似有泪水打转,她问:“玄灵道长,有什么办法,让原来的溯娘回来吗?”她心中暗喜,即使林时清再怎么辩解,也无用了。

    玄灵道长叹了口气,似乎有点为难:“这……”

    “玄灵道长方才说,灵蛇的选择一定是对的?”还未等玄灵道长开口,林时清就先开口了。

    玄灵道长闻言,怔然片刻,颔首道:“是。”

    “是吗?”

    林时清随即接下腰间的香囊,朝远处扔了过去。她脚边的那条蛇也跟着那个香囊爬了过去,又开始绕着那个香囊转。

    那条蛇居然不再绕着林时清转,而是去围着那个香囊转。

    琴雪疑惑:“这……灵蛇为何要围着香囊转?”

    玄灵道长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时清。

    “灵蛇的选择不会错,那它为何选了我,却又去围着那香囊转呢?”林时清轻笑,雅致冷艳的脸上尽是嘲讽。

    林时清看着玄灵道长,那双眼眸宛若深深谷底,她问:“玄灵道长,这灵蛇恐怕选的不是我,而是我身上的香囊吧。”

    玄灵道长欲言又止。

    见他不说话,林时清又转头看向陈芗荟,道:“而且这香囊,我记得好似也是母亲给我的呢。”

    陈芗荟被她看得不寒而栗,她话里的意思不就是在说是她陷害林时清么?

    “溯娘……”陈芗荟一时不知说什么,如鲠在喉般。

    林余栒也朝她投来责怪般的目光。

    林时清走过去拿起那个香囊,又将它往远处扔。果不其然,那条什么灵蛇也跟着往远处爬去。

    “玄灵道长,这灵蛇恐怕不是什么所谓的灵蛇,它只是条普通的蛇。”林时清含笑道,她分明笑得温和,却犹如食人的妖女。

    “这蛇只是被香囊吸引而已。而玄灵道长你,恐怕也只是个爱财如命的骗子罢了。”林时清这话说得毫不留情,冷冷看着玄灵道长。

    玄灵道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双眼震缩,不过他又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略带严肃地说道:“这位善人可勿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林时清讪笑道,“既然玄灵道长认为自己并不是骗子,那不妨我们来验证验证?看看是我血口喷人,还是你招摇撞骗。”

    林时清看向陈芗荟,温和浅笑道:“母亲最了解溯娘了。既然玄灵道长说我是邪祟,那母亲就来问我几个问题,看看我是不是原来的溯娘。”

    陈芗荟一愣,心里恨极,却也只好依言照做。

    “你的生辰是何时?”陈芗荟问。

    “春分,三月下浣之一日。”林时清想也没想就答。

    “你喜欢吃甘荀吗?”

    “不喜欢。”

    “木芍药和晚香玉,你选哪一个。”

    “……晚香玉。”

    三个问题问完,林时清说的句句属实。

    “没有错。”陈芗荟咬牙道。

    林时清回头看向玄灵道长,她问:“既然我说的都没错,那我就还是原来的林时清,我也不是邪祟。”

    “而玄灵道长,你就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了。都说道士诚信向善,你并没有做到。你爱惜钱财,见利忘义。”

    “你又用方才的方式骗了多少人?害了多少人?”林时清咄咄逼人,口若悬河,不给玄灵道长一点反驳的机会。

    玄灵道长的手开始颤抖,面前的这位少女不过及笄之年,可她却一眼便看穿了他,搬出了他最真实的本性。

    “玄灵道长,你并未诚信向善,还贪财污蔑,该有的惩罚总得有啊。”林时清的眼眸冷冷地看着他,一阵寒意爬上了他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