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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几番疑见忽疑真

    虽说练兵的过程枯燥且乏味,但是在四户社一战伤筋动骨后,朱贤政他们都对这事格外上心,虽然旬月之间还见不到什么成效,但是每个人都绷着神经。

    毕竟,谁都不想在这么一个时候不明不白地被鞑子打死。

    而且朱贤政这一仗虽然不能在河南山东这些地方搞个名震中原,倒是在徐州这一块名声大噪,以至于他萧县的乡亲们隔三差五来到营外投军要来帐下效力,甚至还包括一个姓张的武举人。

    对此情形,朱贤政通通作了婉拒,毕竟上战场杀敌是真的玩命的活,在鞑子不曾入寇之前,谁都不希望把自己老乡的命也搭进去。

    取而代之的就是萧县的乡亲们没日没夜地给他递信,以至于营里大部分人都非常羡慕。

    就这么一天午后,冯畏行简单用了餐被朱贤政喊进了大帐里,随后朱贤政亮出了一份书信,是来自那个‘傻子’读书人吴尔埙写的。

    信中除了向朱贤政问安和表示自己在史阁部帐下颇为受用之外,还分享了两件大事给朱贤政。

    一是南京城中出现了一名号称大悲的和尚,在城内鼓噪说自己是齐王,还有诸如崇祯皇帝还没死等流言,闹得人心惶惶。被捕后在刑部受讯时才说自己是大悲和尚,还说什么“潞王施恩百姓,人人服之,该与他作正位”这般荒谬绝伦之语。随后又和朱贤政分析这恐怕是有人故意在指摘当今皇上,让朱贤政千万审时度势,不要轻易妄言。

    “这人怕不是...你只是打了个小仗,还不算胜仗呢。按他这描述,你都要升左都督出任五军都督府了。”冯畏行调侃了起来。

    “也是一片好意。”朱贤政倒是满怀笑意说着,便看起了信件中第二件事。

    信上所说是河南地界寻到了福王妃,已经由河南巡抚越其杰派兵送交给了广昌伯刘良佐,然后星夜护送入京了。

    但是据说给朝中奸相马士英迫害打成了假妃,押在镇抚司诏狱里。按吴尔埙的计较,童妃定然是真的,所以他也上疏给了朝廷作保童妃之真实。

    看到这里,冯畏行终于明白这人为啥前面要写这么一出了,他不怀好意得看着朱贤政。

    而朱贤政也脸色难看得看着冯畏行,小半会才说:“多事之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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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阁首辅马士英是真的心力憔悴。

    除了每日户部工部报急,说着国库内只剩一千多两银子外,还出了好几个事情。

    其一是轰动一时大悲和尚案,交给刑部审讯后发现这人似乎没什么,只是个妄言的老叟。

    甚至连和尚都不算!只是大悲和尚的一个弟子。

    然后就是凤阳皇陵被烧一案,还有人传言什么‘朱衣青衣相殴,最后一犬出’这种明显是胡诌的谶言,估计是凤阳的太监监守自盗,但是又不得不查,只能安排御史迅速探明实情了。

    最后就是自己妹夫送来的童妃了,初见该妇人时,马士英本以为是流落乡野所以相貌不佳。

    心烦意乱之下,马士英就请来了阮大铖协助。

    阮大铖思忖了片刻,就说要为自己旧友分忧,由自己去审讯大悲和尚。至于童妃一事,又劝阻马士英不要在这个节点上疏陈情,且观其变。

    结果等到童氏的消息传入宫中,一向脾气较好的弘光皇帝勃然大怒,直接就把童氏下了镇抚司诏狱。经过狱中审讯,童妃居然又辩称自己是周王妃,误闻周王称帝。

    只是马士英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了,于是便把这两件大案悉数交由了虽然见了疑但还是让自己最信任的患难之交阮大铖去处理。

    而阮大铖稍加审讯后,就从大悲和尚口中获知了一个万般意外的答案,钱谦益也牵扯其中。

    南京,钱谦益的府上引来了一位难得的稀客,也就是现今南京最炽热的风云人物阮大铖。

    一番寒暄过后,阮大铖调侃着’牧翁在家中做的好大事!’,两人就把臂进了钱府,鉴赏起了钱谦益精心收藏的画来。

    文人雅士点评自然有独到之处,何况阮大铖本身就是熟识典雅的人,一番见解下来,倒是让钱谦益佩服不已。

    稍坐将歇之间阮大铖突然轻描淡写道:“听坊间传闻,牧翁仍醉心入阁辅政?”

    钱谦益猛然抬起头来,眼睛中闪出了精光,神色中再无老迈的迹象反而充满了活力:“阮兄知我!我胸中抱负只为得入内阁一展拳脚。而今圣天子在侧,又有大恩于我,谦益如若能入内阁,便是结草衔环也不能报阮兄与马首辅之恩情。”

    钱谦益一通诉说,全以为是阮大铖今日之行是奉了马士英的命要来举荐他当内阁的大学士了。

    阮大铖只是微笑点头,随后又牵着钱谦益的手进了他的后院游玩。

    当下时值冬日,大部分花草都已败颓,也不过几株梅花傲立,还有一些不起眼的兰花罢了。

    两人又谈了许多南京废籍时的旧事,在用过膳后,阮大铖就此告了退。

    而钱谦益更是热情十足,不但转入书斋把自己珍爱的几幅字帖画卷就此送给了阮大铖,甚至一路送到了钱府门外,眼见着阮大铖上了轿子还伫立在钱府门前,直到看不见阮大铖的身影后才长叹,内心自然是多生了一层欢喜。

    阮大铖也在轿子上仔细思量着钱谦益的举措。

    四月时南京就有传言‘潞王立,而钱谦益为相’,牧翁今日反常举止,难不成真是行事败露,所以刻意曲意逢迎?

    一直到阮大铖回到了自己府上,还是没有下定决心。他

    方下得轿子,突然瞥见自己府外圣女生长的几株小草,便唤来了自己府内的管事。

    管事自然也是喜好文雅之人,一看小草就笑着说:“老爷,这是兰草,假以时日都能长成了。可见上天都知道老爷君子习性,门前生兰,是大喜的兆头啊。”

    阮大铖捻着自己长须,却是冷冷得说道:“芳兰生门,不可不除。锄草去吧。”

    心下也下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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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孙振与阮戎政大铖欲阱诸异己,有十八罗汉、五十三参、七十二菩萨之说,非上宽仁,大狱兴矣。闻马辅士英亦不欲,故止诛大悲。——《三垣笔记》

    (十八罗汉中有录史可法、姜曰广、钱谦益、高弘图、顾锡畴、易应昌、解学龙、徐石麒、袁继咸、吴伟业、姚思孝、乔可、张慎言、刘宗周、祁彪佳等名。)

    皇上元良未建,奸党宗藩尚怀觊觎。

    若此信果真,当先迎童氏归宫,密令河南抚按设法迎致皇子,以消奸宄。

    若谓童氏流离失散,不便母仪天下,则当置之别宫,抚育皇子。

    昔汉高祖开基英主也,吕后为项羽所获,置军中者数年。

    唐德宗母为乱兵所掠,终身访求不得。

    宋高宗母韦氏、后刑氏皆为金掳,韦终迎归,邢亦遥加后号。

    古帝王遭时不造,如此等事多矣,况童氏寄居外家,又何嫌焉!——马士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