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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把最后一件行李放进门口,我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锅碗瓢盆放在厨房,几件衣服被叠在箱子里,丢在卧室的角落。洗漱用品摆在卫生间的洗手台上,我拧开水龙头,干净清凉的自来水从里面潺潺流出。嗯,一个好开头。

    住家的杂活女仆要明天才能来,我自己开始收拾这个小小安乐窝。我还需要一些家具,比如衣柜之类的,这种大家具还要定制和组装,我打算先搁置,买一些装饰的植物,再顺路考察一下家具城。如果这里也有宜家就好了!像我这种笨蛋,最适合在宜家获得生活的点点滴滴。

    这么想着,我穿上鞋子,离开了公寓。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的心突然紧张地缩紧了一下。回忆起马车夫对我的叮嘱,我忍不住攥紧了手里的钥匙。如果有人在走廊里袭击我的话,我就用这个刺他的眼睛。

    就在身后那人的手绕到我的身前的瞬间,我立刻把钥匙尖端扎在他的手背上。他却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丝毫没有退缩,一把攥住了我的下巴,冰冷的呼吸打在我的耳边:“别动。”

    “你想要什么?”看普通的攻击对他不起作用,我只能安静下来,生怕激怒对方。

    “露易丝佩恩,我并不想伤害你,接下来,我希望你能跟我走,不要试图呼救和反抗,否则我将不能保证你的安全。但只要你配合我,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明白吗?能接受的话,我就放开你。”

    我的下巴几乎要被他捏碎,只能点点头。他马上放开了我。我转过头,果然是那个人。

    “你跟了我很久了吧?”

    他点点头。“我们很早之前就见过了。”

    我歪了一下脑袋,“是吗?”

    “想不起来也很正常。”他冷漠地向前走,按了一下升降机的按钮。

    我把钥匙放好,跟在他的身后。在狭小的电梯里,他的目光一直紧跟着我,眼中恶意不减。电梯即将到达一楼,我把手搭在电梯的开关上——老式电梯嘛,需要自己用手拨一下,门才能开。

    然后,就在男人先跨出电梯的时候,我再次拨上了门。他有一只脚还没有跨出电梯,愤怒地回过头,想重新冲回电梯里。就在这时,电梯“叮”了一声,重新向上升起来。

    没有安全措施,电梯不会因为卡住一个人而停下。男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我奔到电梯边缘,掰他的脚踝,希望能把它掰断,把对方从上面丢下去。

    男人的双手胡乱挥舞着。摸到铁丝网,他立刻紧紧攥住了它。电梯努力运作着,我甚至能听见它上面滋滋运转的摩擦声。男人的手指被铁丝网勒得几乎变形,但他仍然没有松手。我放开他的脚,继续用力掰电梯的按钮,希望电梯继续升上去。

    “我劝你最好别这么干。”男人咬牙切齿地拽着铁丝网,电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一旦这个东西出了问题,死的人是你,不是我。”

    “不管怎么说,留一个就是胜利。”我继续用力操作升降机,脸因为用力皱成一团,“我死了也没关系。”

    “……操。”对方终于骂了一句脏话。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很清楚。”我点了点头,“不过,我不相信你啊。”

    “松开吧,别这么做了,你会死的!停下来!”

    我掰得更用力了。

    “停下。”

    一股可怕的冷风从我的体内穿过。头像吃了七八盘浇了烈酒的冰淇淋一样疼,我瞬间僵硬在原地,松开了电梯的开关把手。一个身形飘忽的金发女性突然出现在电梯间里。她拨开我的手,对那个男人说了一声:“松手吧,马里奇,我把你放下去。”

    我刚刚从那阵可怕的寒风中缓过劲儿来,牙齿开始咯咯打颤。电梯重新回到一楼,马里奇从地上爬起来,整理起自己的衣着,看我的表情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两个强大的非凡者,或者说,怪物,正把我包围在狭小的电梯间里。我又摸回我的钥匙,心想:不知道这个东西割腕自杀会用多久。

    “我是莎伦,他是马里奇。我们不想伤害你,事实上,我们想和你合作。”自称莎伦的女性声音飘渺,“如果你还想伤害自己,我只能先一步控制你了。”

    我只好松开手里的钥匙。

    马里奇弯起一只手臂,看了我一眼。我也看了他一眼,向侧面迈了半步,离他更远了。

    “我不希望我们成为敌人。”马里奇不悦地说。

    “马里奇。”莎伦再一次消隐了身形,只是出声,阻止我们之间的剑拔弩张。我偏过头去,听见马里奇在身旁暗骂了一声。

    “佩恩,跟我们去一趟桥区。”

    “我不去。”

    我一把抓住电梯外的铁丝网,另一手叉腰,“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踪我?我认识你,马里奇,我还记得五年前,你也是绑架我的人之一,还被推出来要侵犯我,如果你们现在还想伤害我的话,自然会装出友善的样子,你们带我去桥区要干什么?接下来——”

    那股寒意又出现了。我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不再受自己的控制,松开了手,缓缓向前走去,挽上了马里奇的手臂。

    在我的脑海里,莎伦的声音平淡而毫无波动:“走吧。”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但直到莎伦控制我坐上公共马车,我才开始后知后觉地发起抖来。在危机时刻,我的情绪处于封闭状态,想要解决危机的理性占在上风,让我无暇思考多余的问题。而如今,我正一整个把握在对方的手里,毫无转机,我的理智下了线,情绪就开始滚滚涌出。

    “你们是要钱吗?路边就有银行,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们取出来……”

    “你们要杀了我吗?你们是和佩恩家族有仇,还是和霍尔家族有过节?”

    “有人雇佣你们这么做吗?他们付了多少钱?”

    马里奇明显表现出了烦躁,但他仍然一句话不说,像一只新鲜的牡蛎。我几乎要尖叫起来,可惜,莎伦控制住了我的嘴。

    她能控制我的五官和四肢,却不能控制我的泪腺。一滴,两滴,温热的眼泪从我的眼角滑下来,既是惊恐,也是耻辱,更是后悔。

    莎伦在脑海中叹了口气。

    “别哭。我们不会伤害你。”

    想到那个该死的被绑架的经历,我的眼泪流得更多了。

    “对不起。”马里奇突然说,“我向你道歉。我并不想伤害你,请你相信我。”

    “他也没做到。”莎伦补充说。

    “我们都没办法做下那种事,所以我们后来离开了那个组织。”马里奇接着说。

    随后便是沉默。直到公共马车停下,马里奇先下了车,犹豫了一下,向我伸出手,扶我下了马车,然后搀着我,沿着街道向前走去。一边走,他一边斟酌着句子,缓缓对我说:“你在修道院应该知道一个叫作囚犯的序列吧。那天……他们喂你的,就是这种魔药。”

    我没有回应,但内心知道,他说对了。马里奇继续说,“他们想把你变成一个放纵自己、欲望强烈、嗯……作恶多端的人。和……他们一样。但我们不认同。我们脱离了他们,选择了另一种生活方式——节制,压抑自己的恶,只在需要以暴制暴的时候,才显示出我们的力量。也因为如此,那些人也要追杀我们。”

    莎伦补充说:“我们的理念是压抑,他们则是放纵。”

    在莎伦柔和飘渺的声音下,我逐渐平静下来,参与了他们的对话:“你们,想拉我入伙?”

    “他们一定会再次找到你。”马里奇说,“你的身份太显赫了。要打听到你相当容易。”

    是啊,比如说你们就成功了。

    “我们会保护你。”马里奇继续说,“也会帮助你变强。接下来的问题,我们到酒吧里面说。”

    我这才抬起头来。一间名叫“勇敢者”的酒吧映入眼帘。

    “我们不常来这里。”莎伦离开了我的身体,我又打了个冷颤,搓了搓自己的双臂。“不过,你可以来这里找我们。”

    说完,她又消失了。马里奇继续领着我走进酒吧,要了两杯酒,端起杯子向一间桌球室走去。我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莫名其妙地钻进了熟悉的球桌前。马里奇把其中一杯淡啤酒推给我,“喝吗?”

    我看看杯子,又看看他,又看看桌球,又看看杯子。在对方不耐烦的脚踏地板声中,硬着头皮端起杯子,说了声“谢谢”。

    马里奇冷哼了一声。

    在尴尬的氛围中,我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我还是第一次喝啤酒呢,嘿嘿。”

    马里奇不吭声,开始用滑石粉还是石膏粉来着,擦拭着桌球杆的末端。

    “我应该向你道歉的,对不起。”

    “嗯?”马里奇从鼻子里冒出一声代表疑问的声音。

    “我……”思来想去,我却找不到好的说辞,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干巴巴地、飞快地说道:“不应该那么过分。不应该想杀你。”

    马里奇终于抬起眼睛,看了我一会儿。我被他盯得发毛,只好喝下一小口啤酒。呸呸,真难喝!

    看我皱眉吐舌头的样子,马里奇终于露出一个微笑——哪怕是嘲讽的微笑。

    打了两次桌球,他把球杆递给我。我早不记得上辈子怎么打的这些滴溜溜的小球了,只能随便乱杵,一通瞎怼。马里奇忍不住捏了捏眉心:“第一次扮演就破功了……”

    “什么扮演?”我还趴在桌球桌上,和小球斗智斗勇。

    “等莎伦回来给你解释。”马里奇说着,把球杆从我的手里抽了回来,“你看起来不是不认识,怎么打得这么烂?”

    “我只看大人打过,自己没动过手。”我随口扯谎。

    马里奇突然摸了摸口袋,从裤子口袋里翻出一枚金币,看了一会儿,他放下球杆,对我说:“我们该走了。”

    “啊——好的。”

    我迷迷糊糊地跟着马里奇走了出去。一个酒糟鼻,脸上有一条很大伤疤的老头正好走进酒吧,看到我和马里奇,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马里奇伸手拦住他,压低声音说:“别笑了,卡斯帕斯——给这丫头片子弄件得体的,钱不是问题。”

    “哟,生日礼物,这么费心?”对方还和马里奇开起了玩笑,打量了我几眼,“放心,我不用上手也能知道怎么样合身。”

    “少来。”马里奇再次挽起我的手,“回头再请你。”

    我甚至没来得及跟那位卡斯帕斯说一句话,就被急匆匆带出了酒吧。马里奇走得飞快,我也只能拼命倒腾我的腿,这才跟上了他。在桥区和东区交接的地方,他七拐八拐,把我带进了一条小巷,又带我走进了一条非常不明显的走廊里,用钥匙打开了一间一居室的门。莎伦身形飘忽地站在床边,手边摆了一大堆东西和一口大锅,有的草药我认识,有的看上去像是非凡物品,但我叫不上名字。见我到来,莎伦对马里奇点点头,对方把几个便士塞进瓦斯计价器,把那个——原来是灶台啊——脏得看不出原型的灶台拧开了火。

    “我要为你调制序列八的魔药。”莎伦把锅放在火上,“你应该消化了魔药吧?”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是消化,什么又是扮演?”我忍不住举起双手。

    “要想快速晋升,又不失控,最好的办法是扮演,根据魔药的名称,选择自己的扮演方法,来消化魔药的力量。”马里奇看我困惑的样子,耐心解释起来,“等你消化魔药的时候,你自然会懂得那种奇异的感觉。你,消化了吗?”

    我立刻把头点得像捣蒜。“原来那是消化啊。”

    “不要骗我,否则你会当场失控。”莎伦严肃地说。

    “我知道。但是我消化了。”我真的没有逞强和说谎。莎伦点点头,把材料缓缓放入锅中。很快,序列八的魔药就被她盛了出来,摆在我的面前。

    “这个魔药的名称叫作,‘疯子’。”莎伦把它递给我,冲我扬了扬手,“喝下去吧。”

    我接过那碗魔药,总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个魔药的名字听起来好奇怪。但是——唉,这都煮好了,我总不能不喝吧。于是,我闭上眼睛,一口气喝光了它。

    奇怪的呓语又出现了,不过这次比第一次要能忍受。马里奇提醒我:“冥想,会帮助你度过这种难受的感觉。你可以先想象一个具体的事物,然后,把这个具体的事物转换成虚拟的、不存在的东西。”

    我已经熟悉这种办法,很快我便克服了魔药的副作用,开始探索起自己的新能力。除了体能和精神力略有提高,最让我感到诧异的是,我可以主动舍弃理智,变成只遵循本能和情绪的疯子。

    除此之外,反占卜,反常规检查,在月圆之夜还会僵硬,会情绪不稳定……

    我捧着空碗,有一种自己被坑了的感觉。莎伦缓缓飘过来,收走了我手里的碗。

    “专心扮演,顺利的话,两个月就可以消化魔药,晋升序列七了。”她轻轻在我身边耳语,似乎是在安慰我。我沉默片刻,问她,“那,序列七的名字是什么?”

    莎伦看了看我,顿了一下,才回答:“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