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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你情我不愿

    试问天下谁爱子?

    不用问,那自然是天底下所有的母亲了,雁塔书院的陈道人站在书院内的鼓楼上面,能够看见街对面孙夫子气急败坏的样子。

    “孙兄不必气恼,改日请你吃酒就是。”陈道人看着柴夫人最后还是带着两个娃儿进了自家书院大门,朝着孙夫子远远抱了拳,赶忙走了下鼓楼。

    这还是头一回在柴夫人面前保持自己教习形象,不可儿戏。

    两个孩子一个怀里抱着大公鸡,本来也就百十米的路程,刚刚还不安分的大公鸡现在就跟蔫了一样,不敢跳窜,如今已是虎头虎脑的柴大公子一手拿鸡,一手还抓着一把绚丽多彩的鸡毛,柴夫人原本捧着鹿皮的手现在也是放在自家宝贝疙瘩的耳朵上面。

    耳朵通红的人面色如常,施暴的人龇牙咧嘴。

    阿岷照例是个乖宝宝,左手右手不断倒腾着抚摸怀里的大白鹅,大白鹅舒服地哼哼叫唤两声,丝毫不担心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柴夫人看见一鸭一鹅,再看看抱着他们的两个孩子,仰天就差长啸。

    书院来回的夫子学生看见这么一组奇怪的组合,目光不由得被吸引了过去,柴夫人与大公子照例是面厚的,只有阿岷一个人羞红了脸蛋。

    “母爱恩泽,此等场面当为世上最温馨之,徐世兄,等我画张图来,定人被士林传看!”

    “也好,有正仪老弟作画,那我就作诗一首,以作点缀。”

    “观察?”

    “诗情画意如水,此番景象如河,情意源于生活。

    观察!”

    两个家伙偷偷尾随在身后,在观察。

    大白鹅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命运,但是快要被扒光了衣服的大公鸡命运好似要注定了。

    “大公鸡、大公鸡、大公鸡!”一个大个子从院里冲了出来,看见柴大公子怀里的大公鸡,就像是看见了多稀罕的东西一样,一把抓住柴大公子的手腕,就要打算将大公子抢过来。

    可柴大公子何许人也?在太一门,他这种似愚不愚,似聪不聪的状态可是被叫做超然,在莲花教,这也是多少得道高僧都难以有几次的“遁”,在草原上则是叫作通灵。

    “来福,万万不可!”跟在大个子身后的陈老道看见这夯货竟然去抢夺柴家一行人,更是将目标对准了刚刚开窍的柴大少爷,心里不由得一慌。

    倒不是怕大个子收不住劲,伤了柴家公子,而是怕柴家大少爷伤了自己这痴儿。

    卧房外,徐某人与王正仪不停地把自己的脑袋往房间里面探,能将大个子来福打晕,并且还是一个孩子,这直接刷新了两人对这大千世界的认识。

    “新的灵感?”

    “新的灵感!”

    又是一对柴房里挑灯夜战的身影。

    “人人都知道雁城书院孙夫子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孙女,此女年方六七,闺名孙蓉,自小抚地一手好琵琶,至于其他乐器,也大都是登堂入室,雁城燕楼婀娜女,皆言不可相及也!”

    平白无故多了两个师兄,其中一个还是个话痨,阿岷对此也是无可奈何,没有办法,作为雁塔书院里面年纪最小的小师弟,很容易成为话痨的倾诉对象,至于为什么是他?看看众多师兄们避之不及的样子就能明白。

    “徐师兄,我也有一雁城书院同窗,叫作孙容,不过并非你那个草上容。”阿岷想让话痨师兄少说一点。

    某人师兄脖颈间插着一把鎏金翠纸扇,听见这乖巧的小师弟总算是开了口,拔出折扇,唰地打开,一股寒风立马就吹到了阿岷脸上。

    阿岷摸了摸脸,短短时间的相处,他觉得某人师兄有话要讲。

    “孙家女实乃奇女子也,不满士林苛待女子之法,终日女扮男装,从未曾以女儿身示人,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抱负,敢以燕雀之声反对满林鹰隼,当为我辈楷模!”

    徐某人纸扇轻摇,又是一阵寒风吹到了阿岷脸上,不过却是明白了徐师兄的意思,那同窗,想来就是孙夫子家的宝贝孙女了。

    柴夫人早早地走了,走得时候兴高采烈,柴公子与那个叫做来福的学生双双晕倒,陈道人仅仅只是各用了一针就让他们活蹦乱跳,自己的两个儿子以后可是能够位极人臣,一个是威震一方的战将,一个是祸乱国家的枭雄。

    老柴你个死鬼啊,你柴家祖坟要浓烟滚滚了。

    书房里,陈道人一脸黑线,心想这柴家人怎的尽出奇葩,都说祸乱国家了,这柴夫人脸上的笑容却是要被之前更加浓郁。

    柴夫人临出门,还记得陈道人那张黑脸,心里暗暗不爽。

    ‘乱臣贼子又如何,那也是我柴家的娃儿出人头地。’

    对着在跟门房唠嗑的旺财冷哼一声,带着几个爪牙赶回了家里。

    “师傅,柴夫人就这么走了?”

    三弟子李正仪看着自己师傅,不由得惊奇。‘这就扔下自己的两个儿子走了?’

    “柴夫人要让我把你两个师弟教成乱臣贼子,无双大将。”陈道人苦笑一声。

    柴夫人何许人也?竟然能让自己不正经的师父仰天长叹,李正仪凑了上来,俯身在陈道人耳边:“师父,您当真算过他们的命格?”

    “你还怀疑为师的占卜之术?”陈老道翻了个白眼子。

    “那二师兄?”

    “休提那个孽障!”

    雁塔书院三日一休沐,仅仅隔着一街之遥的雁城书院,却是结课就能够回家,备受孙夫子宠爱的孙蓉,今日里却是有些闷闷不乐。

    “朵儿,你说说,怎样才能变成男儿身,我真真的是受够了这幅皮囊!”孙蓉坐在铜镜面前,拿指甲不断地在自己的脸上面摩挲。

    “小姐,我听东海来的学生说,东海扶桑国海里生活着鲛人,眼泪可化珍珠,要是吃了心头血,就能满足那时心里最强烈的愿望,小姐你要是吃了那心头血啊,然后心里想要变成男人,那应该就可以了吧。”

    “传说而已,东海鲛人的传说流传了数千年,岂是你我能够见到的。”孙蓉叹了一口气,女儿身的掣肘确实是太多了一些。

    “就是老爷今后不准小姐您再女扮男装了,小姐,下次出去,就要等到年尾了。”小丫鬟哭诉,好像面前的小姐才是十多岁的年纪一样。

    孙蓉也在叹气,自己为什么就没有生在皇家,生在寻常百姓家里,生在将门?

    “小姐,娟小姐自尽了呢?”

    小丫鬟突然想到了什么,刚才的难过还没有过去,现在却是显得更加难过。

    “娟小姐自尽,那么小烦照常是要跟着一起下葬的。”

    朵儿为自己失去了一个要好的朋友而伤心,两个小人承受着承受不住的重量。

    书院只剩下了先生夫子,难过好像在书院里面开始蔓延,一处小小的院子里面,满地都是白色的纸钱,不过院落里面,却是没有多少悲伤的意味。

    “兔死源于女儿身,狐悲前路彷徨!”

    原本打算去劝慰一番的孙夫子听到屋里的喝骂声音,停下了脚步,摇了摇头,准备转身折返。

    “你情我不愿,必然两相厌。”

    大总管府,李章放下毛笔站起了身子,暗叹了一口气。

    “大凉的女人们,还是刚烈了些。”

    李章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往日刚猛硬直的笔锋今日竟然莫名地有些阴柔。

    已经入夜,对于百姓而言,仅仅是书院一个先生之女,并没有在偌大的雁城里引起什么太大的波澜,雁城百姓也不会关心她的死因,因为春收要开始了。终于到了雁塔书院休沐的日子,柴家别致的饭堂内,两个少年正在狼吞虎咽着。

    柴夫人并不在家中,柴老板过世,商道上面的生意还需要柴夫人前去拿捏,如今还在府中的,除了旺财以外,也就剩下一众护卫仆从。

    “小二子,你怎的不来桌上吃?”旺财看着端着海碗,蹲在墙角处的柴二,不过就是几日的功夫,小小的少年已经有了几分牛犊的架势。

    初生牛犊,自然是不怕虎的。

    柴二撇了撇嘴,打算不再搭理这个让自己受伤的坏人。

    春梅不会武艺,自然是留在家中照看生意,顺便照料两位少爷,看见小小的阿二躲在犄角旮旯里面端着海碗猛咽,不由得心疼了起来,对着旺财嗔道:

    “你就是个没皮没脸的,小儿怎的打得过你嘛,欺负人!”

    有人为自己撑腰,阿二自然是欢喜的,春梅嗔人,旺财自然也是欣喜的,不过还没等旺财与柴二两人纷纷露出自己的反应,一声惨叫就从墙角那里传了过来。

    “哪里来的蟊贼,不知道柴家是做什么生意的,柴府你也敢闯?”旺财一声怒喝,竟然敢打断旺财大爷与春梅姑娘的调笑?

    春梅也是略显紧张,柴老板过世,不知道有多少魑魅魍魉对柴家的家产打着主意。

    ‘说不定就是那些可恶的亲戚们雇来的杀手。’单纯的春梅想着。

    饭堂里那能有什么护卫,春梅看着旺财慢慢拎起了屁股下面的实木凳子,坐在门槛上面的阿二更是已经抄起了手里的铁棍。

    跟旺财比试结束,不甘心的阿二忘了放还自己的兵器。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道小小的,跟猫叫一样的女声传到了几人的耳朵里面。

    “我不是贼人,我不是贼人。”

    只见一个脏兮兮的,穿着鹅黄色棉袄的小丫头对着凶神恶煞的几人连连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