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规仙人
“传说,有一位规仙人。他面容端正,一丝不苟,嫉恶如仇。身为仙人,却喜居于朝堂之上,律部之中。最善定法规,其内一言一行,皆符合古代道义,孝悌之仪,是故往往得君王重用,虽不位宰相,亦无多少偏差......”
青年喋喋不休,一旁的焦留心中不耐。
焦留,律部官员,虽然受人尊敬,但日常工作非常辛苦,再加上最近战事不佳,导致俸禄是越来越低。
好在律部是有外快赚的。
刚入律部的时候,只知这是专门制定规法的行政之所,里面戒备森严,因为哪怕是一本小册都可能记载着法律无法解决的漏洞。
直到混熟了,焦留才发现律部完全不是他想象的样子。尤其是每天都会多出不少新面孔,有老有少,几番打听之后才发现。
他们是通过贿赂官员们混进来参观的。
方法很简单,律部的官员男女老少不定,外加其对制服没啥限制,基本上内部人员只要你给钱就能得到一套,是故甚者家里积攒了数十套。而这些,只要往外人身上一套,嘿,谁还分得清。
当然,混进来参观价格不菲,而这些钱也都落入了帮助的官员的腰包里。
焦留眼前的一个青年和一个小女孩,就是刚刚寻到他要求进入律部的。
套上了制服,青年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故事,开始焦留还有点兴趣,听了几句后就完全没了耐心。
“禁声!律部里面规矩严得很!”
这是说瞎话,不说话怎么制法?
青年停下了,歪着头看他,眼神怪异。
“你.....不要报酬?”
“呵?你说一个故事就能当报酬,要钱,金子!”
青年眼神越发怪异,叹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点碎金子。
“好好好,给你便是。”
焦留立即夺走,眉开眼笑。
“这才像话,来,我给你们介绍。”
........
规法以孝为首要,是故律部无处不见孝字,厅前石槛,内部墙壁,甚至大厅的石板上,都刻着。
焦留在收了好处之后,倒是没有故意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小地方浪费时间,直奔草拟规法的房间,那里虽有把守,却也是些见钱眼开的人物,予些小费,自会放你通行,而这房间除了来送纸稿的,几乎是无人的。
这是官方规定。
当然在现在这种带客情况下,是不可能的。
果不其然,进去就发现已经有四五个穿着制服的人对着桌上的纸稿细细研究着,其中有多少律部原属官员,不得而知。
虽然青年开始显得有些二险,妄想拿一篇狗屁不通的故事糖塞,不过这时候还是很认真地看起纸上初拟的规法。
旁边的小女孩看了几眼,放佛觉得没意思,就趴在桌边,无所事事。
然后,青年轻声说道:“果然.....全是问题。”
这话焦留可不爱听,他好歹也是律部官员,隶属律部尚书,掌管规法制定,崇高无比,怎能容忍别人这般侮辱。
“咄!你小子,再说这种话小心我把你赶出去!”
青年瞅了他一眼,继续。
“你还没看出来么,你们的出发点就错了啊!”
“唔......孝不对吗?”
小女孩忽然开口问道。
“孝,没什么不对。但全孝,就是荒谬。全孝是文明的需要,却不是发展的需要。国家需要孝来稳固统治,不是来抑制自己的发展,像这样......”
青年顿了顿,冷笑。
“不过是固步自封而已。”
焦留此时已经满脸通红,气的。
“你!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好,我举个例子。一个贫穷的家庭,上为病弱老母,中为无力夫妻,下为待哺新儿,为了孝,丈夫宁愿尽全心全力来侍奉老母,故其儿便是拖累,于是寻地埋之,幸而掘地得金,故皆有养。”
“有何不妥?”
“如果他没挖到金子呢?”
青年淡淡问道。
.......
没有挖到,按其之前的行为,结果很明显了,就是埋其儿而葬之。于是乎,一个鲜活的,拥有无限可能的生命,就这般消亡了。而那对夫妻转而去侍奉一个即将死去的母亲,一个行将就木的上一代。
为什么战事不顺?因为没有战士。
为什么没有战士?因为没有壮丁。
为什么没有壮丁?因为......
他们都被父母埋了,只为供养祖父母。
这个国家,穷人很多。
..........
“你!你这是邪理!而且,哪有人真这么干?”焦留犹自不信。
青年有些疑惑,拿起一张纸稿,细看几下,确认不误后,将它面向这天真的律部官员。
“这,不是你们自己写在《规》上传播育民的吗?”
焦留如遭雷击。
小女孩“呀”了一声,似乎很不满这规法的残忍。
“这个《规》,真不合理!”
.......
突然间,四周安静下来,大家都停下手中的事,转而看向那个套着不合身制服的女孩。
她感觉有点不妙。
“《规》第一条,妄议《规》者,当受两大板。”一个平缓机械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一支镇规以奔雷之势拍下,准确地打在女孩的手背上,声音响亮无比。
她立即痛苦地缩起了手,眼眶里隐隐有泪水。
“还有一下。”面容端正的尚书,持着坚硬而不知材质的镇规,语气冷漠。
“啪!”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那镇规上端。
“道友,差不多就行了。”
青年面无表情。
常年在书房制定规法的规尚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此时焦留早已趁乱跑出房间,在外面喘着气。
“那两个混蛋,居然引出来尚书大人。不行,我还得再躲一会儿,防止被他们指出来。”
.......
第二天,焦留正在家中熟睡。忽然,他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焦留,依《规》第三十五条,擅自将外人带入律部者,杀无赦!”
一名律部官员,带着几个衙役,不由分说,就将他五花大绑。
焦留睚眦欲裂,朝着昔日的同事愤怒大喊。
“凭什么?带的人海了去了,为何只抓我一个?”
那人看着他,叹了口气。
“留君,看在昔日同事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道理吧。规,是穷人的法律。对于权富而言.......”
那人冷笑一声。
“看见了,叫法规。看不见,随你怎样。”
.......
晌午,烈阳高照,每日清洗的断头刀上满是紫色的污渍,本该严肃清静的法场,挤满了来看热闹的富人们。
《规》第八十九条,无关者需离法场百步。
而现在,只怕半数都没有!
焦留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看着他们脸上兴奋而狂热的神情,他忽然感觉,这个国家,真的出了问题。
刀将落,一切似乎都已尘埃落定。
他的眼前,开始浮现他这一生的经历,从孩童的正直,到中年的圆滑。从美好,到痛苦。
然后,时间似乎放缓,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
“规仙人之规,表面无错,合情合理。实则苛刻至极,是故往往遵者贫而贫,不遵者富而富,国礼乐崩坏,貌清实浊,无辜送命者,一日数矣。而规仙人最喜此事,因循规而亡者,皆为其道养,魂魄不入冥河,精气不散天地,而入其腹矣。”
焦留眼睛瞪圆。
“你大爷......”
“擦”
他的人头落在地上。
他看到青年的眼里满是嘲讽。
他死了。
.......
昏暗的书房里,规尚书看着眼前写满了一张宣纸的处刑名单,满意地笑了起来。
.......
青年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向着旁边不停揉手的小女孩问道。
“我带你去皇帝的后花园玩玩吧,听说那里,也是能让外人进的。
青年喋喋不休,一旁的焦留心中不耐。
焦留,律部官员,虽然受人尊敬,但日常工作非常辛苦,再加上最近战事不佳,导致俸禄是越来越低。
好在律部是有外快赚的。
刚入律部的时候,只知这是专门制定规法的行政之所,里面戒备森严,因为哪怕是一本小册都可能记载着法律无法解决的漏洞。
直到混熟了,焦留才发现律部完全不是他想象的样子。尤其是每天都会多出不少新面孔,有老有少,几番打听之后才发现。
他们是通过贿赂官员们混进来参观的。
方法很简单,律部的官员男女老少不定,外加其对制服没啥限制,基本上内部人员只要你给钱就能得到一套,是故甚者家里积攒了数十套。而这些,只要往外人身上一套,嘿,谁还分得清。
当然,混进来参观价格不菲,而这些钱也都落入了帮助的官员的腰包里。
焦留眼前的一个青年和一个小女孩,就是刚刚寻到他要求进入律部的。
套上了制服,青年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故事,开始焦留还有点兴趣,听了几句后就完全没了耐心。
“禁声!律部里面规矩严得很!”
这是说瞎话,不说话怎么制法?
青年停下了,歪着头看他,眼神怪异。
“你.....不要报酬?”
“呵?你说一个故事就能当报酬,要钱,金子!”
青年眼神越发怪异,叹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点碎金子。
“好好好,给你便是。”
焦留立即夺走,眉开眼笑。
“这才像话,来,我给你们介绍。”
........
规法以孝为首要,是故律部无处不见孝字,厅前石槛,内部墙壁,甚至大厅的石板上,都刻着。
焦留在收了好处之后,倒是没有故意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小地方浪费时间,直奔草拟规法的房间,那里虽有把守,却也是些见钱眼开的人物,予些小费,自会放你通行,而这房间除了来送纸稿的,几乎是无人的。
这是官方规定。
当然在现在这种带客情况下,是不可能的。
果不其然,进去就发现已经有四五个穿着制服的人对着桌上的纸稿细细研究着,其中有多少律部原属官员,不得而知。
虽然青年开始显得有些二险,妄想拿一篇狗屁不通的故事糖塞,不过这时候还是很认真地看起纸上初拟的规法。
旁边的小女孩看了几眼,放佛觉得没意思,就趴在桌边,无所事事。
然后,青年轻声说道:“果然.....全是问题。”
这话焦留可不爱听,他好歹也是律部官员,隶属律部尚书,掌管规法制定,崇高无比,怎能容忍别人这般侮辱。
“咄!你小子,再说这种话小心我把你赶出去!”
青年瞅了他一眼,继续。
“你还没看出来么,你们的出发点就错了啊!”
“唔......孝不对吗?”
小女孩忽然开口问道。
“孝,没什么不对。但全孝,就是荒谬。全孝是文明的需要,却不是发展的需要。国家需要孝来稳固统治,不是来抑制自己的发展,像这样......”
青年顿了顿,冷笑。
“不过是固步自封而已。”
焦留此时已经满脸通红,气的。
“你!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好,我举个例子。一个贫穷的家庭,上为病弱老母,中为无力夫妻,下为待哺新儿,为了孝,丈夫宁愿尽全心全力来侍奉老母,故其儿便是拖累,于是寻地埋之,幸而掘地得金,故皆有养。”
“有何不妥?”
“如果他没挖到金子呢?”
青年淡淡问道。
.......
没有挖到,按其之前的行为,结果很明显了,就是埋其儿而葬之。于是乎,一个鲜活的,拥有无限可能的生命,就这般消亡了。而那对夫妻转而去侍奉一个即将死去的母亲,一个行将就木的上一代。
为什么战事不顺?因为没有战士。
为什么没有战士?因为没有壮丁。
为什么没有壮丁?因为......
他们都被父母埋了,只为供养祖父母。
这个国家,穷人很多。
..........
“你!你这是邪理!而且,哪有人真这么干?”焦留犹自不信。
青年有些疑惑,拿起一张纸稿,细看几下,确认不误后,将它面向这天真的律部官员。
“这,不是你们自己写在《规》上传播育民的吗?”
焦留如遭雷击。
小女孩“呀”了一声,似乎很不满这规法的残忍。
“这个《规》,真不合理!”
.......
突然间,四周安静下来,大家都停下手中的事,转而看向那个套着不合身制服的女孩。
她感觉有点不妙。
“《规》第一条,妄议《规》者,当受两大板。”一个平缓机械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一支镇规以奔雷之势拍下,准确地打在女孩的手背上,声音响亮无比。
她立即痛苦地缩起了手,眼眶里隐隐有泪水。
“还有一下。”面容端正的尚书,持着坚硬而不知材质的镇规,语气冷漠。
“啪!”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那镇规上端。
“道友,差不多就行了。”
青年面无表情。
常年在书房制定规法的规尚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此时焦留早已趁乱跑出房间,在外面喘着气。
“那两个混蛋,居然引出来尚书大人。不行,我还得再躲一会儿,防止被他们指出来。”
.......
第二天,焦留正在家中熟睡。忽然,他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焦留,依《规》第三十五条,擅自将外人带入律部者,杀无赦!”
一名律部官员,带着几个衙役,不由分说,就将他五花大绑。
焦留睚眦欲裂,朝着昔日的同事愤怒大喊。
“凭什么?带的人海了去了,为何只抓我一个?”
那人看着他,叹了口气。
“留君,看在昔日同事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道理吧。规,是穷人的法律。对于权富而言.......”
那人冷笑一声。
“看见了,叫法规。看不见,随你怎样。”
.......
晌午,烈阳高照,每日清洗的断头刀上满是紫色的污渍,本该严肃清静的法场,挤满了来看热闹的富人们。
《规》第八十九条,无关者需离法场百步。
而现在,只怕半数都没有!
焦留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看着他们脸上兴奋而狂热的神情,他忽然感觉,这个国家,真的出了问题。
刀将落,一切似乎都已尘埃落定。
他的眼前,开始浮现他这一生的经历,从孩童的正直,到中年的圆滑。从美好,到痛苦。
然后,时间似乎放缓,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
“规仙人之规,表面无错,合情合理。实则苛刻至极,是故往往遵者贫而贫,不遵者富而富,国礼乐崩坏,貌清实浊,无辜送命者,一日数矣。而规仙人最喜此事,因循规而亡者,皆为其道养,魂魄不入冥河,精气不散天地,而入其腹矣。”
焦留眼睛瞪圆。
“你大爷......”
“擦”
他的人头落在地上。
他看到青年的眼里满是嘲讽。
他死了。
.......
昏暗的书房里,规尚书看着眼前写满了一张宣纸的处刑名单,满意地笑了起来。
.......
青年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向着旁边不停揉手的小女孩问道。
“我带你去皇帝的后花园玩玩吧,听说那里,也是能让外人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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