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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篇 见龙在田

    南荆国,建州,古苏镇,西来村,云海横斩高山,层层雾蒙蒙。山上梯田里有一头老牛,在田间行走的很吃力,一个小孩儿在牛后面轻轻敲打着,嘴里念着:“犁地,插秧,咱们就能吃饱饭,吃饱饭咱们再去溜溜,这日子会好起来的。”突然间,声声咆哮冲破顶端云霄,青色鳞衣麒麟首,面有长须鲤鱼尾,犄角似鹿有五爪,盘身在山上,无暇眸子就这样看着那小孩儿。

    “李家有一,命途多舛,福浅难贵,而见龙在田,天下第一。”

    鸟翼染上了赤色的夕阳,当李一从田埂上醒来的时候,老牛已经不见了,慌忙起身,呼唤着老牛,可是老牛也离开了……李一拖着牛轭回到那破旧的小茅草屋,草屋面朝东,碎石围起来低矮的围墙,草屋右边搭了一个极其简陋的棚子里面有破烂的水缸,但是水缸还可以装一半的水,从水缸里面打出水,打湿一块破布,拧干后将那破布叠了又叠终于看不到破洞,便在脸上轻轻的擦拭。躺在床上眼睛闭了又睁开,久久不能入睡。

    次日清晨烂木门响起了敲门声,“李一,李一,快开门呐。”还没等李一走到门前,一小屁孩儿就从低矮的围墙翻了进来,“诶,不是你怎么回事儿啊?敲了半天门了,一点响应也没有,还有啊,这小破门还是找个机会换了吧,我家有两块不要的大大大木板……”,“行了吧,不要动你的歪脑筋去拆你家,今天我很忙的。”,“忙什么?那田还没有搞定,早就告诉你,带上我,这些对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嘿嘿。”,“小菜一碟?”,“这是在镇上学堂上学的……”突然那小孩儿停嘴,瞥眼看了李一,马上改口道“来来来,李一,我帮你牵牛,你那老牛跟我很熟的。”说完便用稚嫩的声音唤牛走向茅屋旁简陋牛棚里去。“牛丢了,今天我要找牛去。”小孩儿看了看李一的脸,这才注意到他黝黑的脸上有着一对极其重的黑眼圈。“那,那么我帮你?”,“江至,山上的路你不熟悉,还是我自己去吧,你快点回去吧,你不怕你娘亲拿着竹条打你屁股的话,我还害怕你娘亲来收拾我咧,快回去吧。”,“可是李一呐……”。还未等江至说完,李一就把他推了出去。江至也好作罢,“那么等你回来我再跟你讲一件大事。”

    李一提着一根木棍穿过田间,走进那老牛可能躲在的山林里,李一听村子里面的人说这林子有鬼怪,内心也忍不住犯起了嘀咕,深吸一口气,便走进去了,小心,警戒的观察着四周。李一边走边用木棍戳树干留作记号。越往里面走,树干越来越粗,光线也变得昏暗,突然有一声猿啸从森林深处传来,一声接着一声。李一开始紧张起来,忽然头顶,有鸟群扑腾着翅膀,杂乱的鸟叫,让李一彻底慌了神,转身就往回跑,拨开树丛,可是李一脚底一滑,便摔倒在地,顺着一斜坡便滚了下去。等李一醒来的时候,右手臂已经不能动了,他心头一震。灌木丛里传出声响来,李一左手抱着右臂膀,双腿使劲儿蹬地。呼吸沉重起来,忽然心境一沉,他笑了。

    从灌木丛里走出一只黑耳朵黑眼圈的食铁兽,“江至那小屁孩儿好像还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咧,但是我好像听不到了,真可惜,真她妈可惜啊。”李一闭了眼,但野兽的獠牙迟迟没有来,李一又睁开眼,见一穿白色长袍的翩翩男子。男子走上前,李一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别动你脱臼了。”男子摸着李一的胳膊肘,捏了捏,难以忍受疼痛的李一叫了一声,“好了,没问题了。”,“谢谢你,你是谁。”,旁边的食铁兽忽然说话:“你小子怎么没礼貌啊,其实你可以在问的时候前面,加个请问。”,“那~请问你们是谁?”,“我们是谁,我凭什么告诉你,话说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能独自在这森林里乱窜呢?不知道这里面有食人的野兽,杀人的妖?”,李一心想遇到一个口吐人言的野兽确实挺危险的,开口说道进山的目的:“我,我找我的牛。”,男子开口询问李一:“那么你家里人呢,怎么能一个人进来?”,“家里,家里面就我一个。”,“哟,还是个孤儿啊?”旁边的食铁兽突然道。“你别废话。”,男子背着手掐着手指算了算了,“我救你一命,你可以帮我一件小事吗?”,李一下意识点点头又微微摇摇头“我好像什么也做不了。”,“你是不想,还是真的觉得自己做不了?若不想我不强求,若相反,我便觉得,事之难易,取于心,而非其本身。”李一似懂非懂,说道:“那么我要怎么才能帮你。”

    男子手中凭空出现了一竹笋,透亮,绿色的壳儿似美玉,“我有一故人,在一小破书院里面当读书人,我希望你帮我将这笋子带给他。”,“故人,是你什么人啊?”,食铁兽道:“诶,我说,你这臭小子怎么知识文化这么浅薄啊?得多读书啊。”,李一红了脸。男子又从怀里摸出了一本书,递给了李一。

    “那么我现在回去就走?”,“不,两日之后再离开吧,收拾收拾行李,往东,寻找南荆院。时候不早了,快快回去吧,还有人在等你呢,顺着那边那条小溪下山,就可以回到村子了。”说完,男子便领着那食铁兽走了,食铁兽扭过头来说道:“咱们后会有期,小屁孩子。”李一将笋子和书揣进怀里,顺着小溪下了山。

    “你为什么要救那小屁孩儿?”,“这是命。”,“那又你给他那东西,他承受得了?”,“承受不了。”……

    初成立的北齐王朝有七州,京城坐落于清州,但王宫并不华丽奢侈,王宫正朝南,背靠一座山,山取名为落根,山上有水流下在王宫后形成湖,取名为入心湖,水流环绕着王宫,王宫城墙顺水势而建,从正门进入可见朝堂宫殿,是全王宫最大最华丽,朱墙红柱青瓦片,其后只有左右两间屋房中间有一棵樱花树,没有华丽的装饰,再往后就是入心湖,落根山。朝堂之上,“近日北方那群杂碎在我北齐边境上犯我北齐天权,杀我北齐将士,害我北齐百姓,该杀啊,皇上。”一魁梧将军跪地上以头抢地道。龙椅上的男人鬓角略现白丝,面无表情,当着众人的面缓缓起身。“并非寡人不想杀,而是现在还不能杀,柏青将军,为何不能杀。”,“回皇上,吾才疏不知。”,“好,寡人问你,你知北方敌人有多少?寡人驻北军又有多少人?”,“北齐军有八万,但属下不知敌人有多少。”,“战,本王想,可天下百姓能食饱饭?能穿暖衣?能养儿?国师与本王推演,北边至少有十万骑兵,现在的北齐根本没有办法能一口气打服他们,现在只有等。”,“属下明白。”姜易望下金阶之下众人,视线与一人相碰。

    “秦无锡,寡人想知道,引入的番薯。”,“回皇上,番薯已经很大程度上帮助了百姓的食物问题……”

    等人都离开后,国师蒋以洲低声问:“大王,真要将北柒送往南荆国内吗?”,“虎毒不食子,我当然知道,送去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肯定是九死一生,或是死局,可北柒身上之气过于杂乱了,不去肯定也是死。北柒啊,是为父对你太过严厉,但是你是我的儿子,北齐皇帝的儿子,北齐百姓的王。”姜易接着说:“宋章护送可行?以洲啊,此局就真的只有这一种解法吗?”,“倘若文斌还在便不止,他……”,姜易抬起手来,蒋以洲便不再说下去了。

    湖面越出的鱼儿,溅起的水花落在荷叶,水滴滴入水面,又将水里的落日搅碎。湖心的亭子,传出孩子的笑声,晚霞把天真的的眸子印上了朱红色。“娘亲,爹是不是觉得柒儿愚昧,而不喜欢柒儿啊?”妇人笑眼似月,将如凝霜雪般的手放在孩童的头上,“柒儿怎么会愚笨呢,你爹啊,就是死鸭子嘴硬,永远说不出来有多爱你啊。柒儿等你长大,有一天你会知道你爹啊,好多事都不能与别人说,只能自己担着。你爹啊,很厉害的咧。”

    星星点点闪,看着湖面,竟分不清是天还是水。“夫人,宋章奉命领太子……”,“三天之后再走,对吧?”,“是的,夫人。”,“娘亲,要去哪儿?”,“去一个很美的地方,赏春景哩,只不过柒儿啊,娘亲和爹会在你后面再到呐,柒儿先去帮我看看好不好看,行不行?”,“柒儿先去帮娘亲摘花,找最美最香最大的花儿,这样才配得上娘亲咧。”,“嘴真甜,那说好了啊,摘最美最香最大的话哦,柒儿,你看星星都眨眼睛了,它们也困了,我们就不打扰他们了,我们也回屋了吧。”孩子点点头,牵着手,跨过木桥离开湖心,樱花随着晚风零散落下,香气四溢香满屋,姜北柒站在树下仰头看了看花,情昭也驻足观望。

    皇后情昭走出太子房间,“宋章,这三日我会陪着柒儿,三日后路途遥远,你也去好好休息准备吧。”,“谢夫人。”皇后走在廊道内,一黑影从其后面闪过,待回到房间后,烛光忽然全部熄灭,漆黑的房间内一黑影从房梁上跳下,灵活的跳上了皇后的书桌,一双发光的眼睛,皇后摸着它的头。待黑影离开后,烛火重现。

    西来村内,狗吠让李一知道离村子越来越近了,顺着小溪来到了西来湖,西来湖在村子的西边,李一的家便在村子的北边,那山林就在西北方向,村子的东边有座山,叫阻西山,古苏镇便就在阻西山的南边的山脚下。

    李一看见茅屋的时候,已是黄昏,江至坐在围墙上,看见李一回来了,焦急的脸上终于绽放了笑容,跳下墙,小跑着过来:“李一,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差点就准备回去告诉我爹,来找你了。”,“我没事儿,说吧,今天你要跟我讲什么事?”,“来,先把这馍吃了,你肯定一天都没有吃饭了。”江至从怀里摸出个馍塞进了李一的嘴里。“好好好,我自己晓得吃。”,“诶嘿嘿嘿,就是李一啊,明天是我的十岁生日,我邀请你来我家,你一定要来哈,我都跟我娘亲讲了,你可别让我失望啊,我要快点回家了,要不然要被收拾了。”江至说完就往家跑回去,一会儿又转过身子,扯着嗓子喊到:“李一你可别忘了哈!一定要来!”,李一也大声回应道:“好,我一定会来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也留在了李一的脸上。

    南荆国徐家的天下,天下十四州南荆国占七州,而北齐占六州,南荆是分封制,有五大诸侯其中有一位异姓王,便是西建王顾武极。近十年来,南荆皇帝徐元明沉迷酒色不理朝政,宰相贾怀玉贪污腐败,官不是官,王不是王,民不聊生。徐元明有多子,太子名徐和,徐元明正宫已死,侧妃刘煜媚得宠。

    南荆京城内,一头发花白的老者,坐于楼阁栏杆上,身后站着位意气风发的读书人,老者唱到:“少年自负凌云笔。到而今,春华落尽,满怀萧瑟。”仰头痛饮。“许恒,当今南荆要什么?”老者低声问道,“回先生,是变。”,“当今官员贪污,王上贪图享乐,我王安国痛心不已啊。许恒,现在不需要儒家,那些披着儒家外衣的人可真是丑陋啊。”,“先生要许恒怎样做?”,“滚出京城,放弃仕途。”许恒面露震惊低声说道:“许恒,明白。”南荆王宫内,坐在龙椅上的男人,两鬓已经斑白,脸上的皱纹已经浮现,但眼神确实十分凶狠,金阶之下站着一个少年,身长茂丽,直挺这身子,金阶下的众人面露难色,龙椅上的男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吼:“你给老子跪下,什么时候到你来给你老子我指手画脚,给老子滚。”

    海水无风时,波涛安悠悠。

    随后几天内,许恒出京城开始踏上西去的路,王安国进谏,引得南荆皇帝徐元明龙颜大怒,后又得知王安国贪污腐败,先彻查与王安国有关所有官员,后牵波及到所有人官员。太子徐和消失。

    南荆局势开始改变。

    西来村,李一好生收拾了一下去了江至家里,食过饷午后。江至带着李一去了西来湖,“李一啊,你有理想吗?或者你以后想做什么吗?”,“我不知道,那你呢?”,“我想做天下一绝的读书人,入仕为官,当大官。”,“为什么?”,“其实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好像做了官就不会被人欺负,也不会被别人瞧不起,也能变得有钱,带家里人住大房子,但是无论怎么样我就是想,就是因为想,我就能早起,能静心读书,能够一个人走去小镇读书。”,“那么读书难吗?江至。”,“难啊,什么圣人的文章,这样礼仪那样礼仪的,这样规矩那样规矩的,但是天下好多事情都很难咯。诶,李一你记得以前西来村的那帮人吗?以前那群人仗着自己有个有钱的爹,欺负我的时候,我就总觉得反抗他们很难,远远的避着,那天他们把我堵在巷子里要收拾我的时候,如果你没有经过那条巷子,如果那天在巷子里,你没有将他们赶跑,恐怕这辈子我都会躲着他们。”李一沉默一会儿,摸了摸江至的头,“那你以后不许打架,不许仗着自己有能力便去欺负别人,然后做个天下一绝的读书人。”,李一接着说道:“我要离开西来村。”,江至脸上有种说不清的表情。“好的哩,离开这个破村子,去看看外边。去闯荡闯荡,我相信你得咧,毕竟你这么厉害能钓鱼,编鞋子,会插秧,犁地……”

    他们俩聊了很多,说着外面世界的仙侠故事,江湖上的侠肝义胆。酸了鼻子的江至,看着风揉皱水面,一层一层的。黄昏时别离,风无情。

    晚上江叔,推开了小木门。递给了李一一封信,婶儿说到:“这是江至给你的,这还有你江叔穿不上的衣服,都收着吧。”李一跪了下去,婶儿连忙将他抬起。

    人间岁月堂堂去,劝君快上青云路。

    北齐的宫殿内,落根山和入心湖间。“娘亲,你为何带柒儿在家里转悠啊?”,“柒儿,把家记熟喔,这次离开家,万一想家了,梦里面也能看得清。”,“娘亲我想去后山看看,爹一直不让我去。”,“以后爹会带你去的,现在还不能去,听话,走我们去湖边钓鱼。”姜易在远处站着,远远的看着,看着看着视线便有点模糊起来。

    古苏镇的最东边有一家铁匠铺,铁匠铺在阻西山的半山腰上,有树林遮住,在山下看只能看见烟囱里升起来的烟,铁匠铺子外面摆着各种武器,但是上面灰尘已经很久没有擦拭了,里面边有个汉子,赤裸着上身,用锤子一下一下的敲,声音回荡,汉子身上的汗一滴一滴的滑落,头发凌乱,络腮胡,眼神空洞,他放下锤子,把那锤炼的东西随意地丢进炉子,拿出旱烟,坐在椅子上,把烟杆放在嘴巴上,叶子烟就燃了。从铺里外面走进来一个瘸腿的中年男子开口道:“陈先生。”,“是什么风把建王吹来了。”汉子头也没有抬起,依旧坐在椅子上,说完就从口中吐出一口浓烟。“陈先生,在下有一事相求。”西建王微微弯下身子,“哦?堂堂剑王顾武极,我一小镇的烂铁匠,能帮你什么事呢?”汉子抬起了头,凌乱厚重头发挡着这个汉子的眼睛。“陈先生您是否缺一个打下手的?”,“怎么?想把你儿子顾行甫送到这儿来?”说完汉子深吸一口旱烟,吐出来后又缓缓的说道:“你就不怕他死在这儿?”,顾武极内心一震,面露难色,但是脸上的难色立刻消失平静地说道:“顾行甫,没有气脉。”没有气脉便就不能习剑练武,本来南荆国形式不稳定,顾武极又是异姓王,顾行甫呆在他自己身边很危险。“顾行甫没有气脉就肯定偷学不了陈先生的神通。”,汉子将烟杆放在嘴边顿了顿,然后说道:“把他带进来吧,你和另一个疯子一模一样。”

    西建王出门后,一个孩子进来,孩子很是有灵气。汉子缓缓开口“会劈柴吗?”孩子迟疑了一下,摇摇头。“把木头竖起来,再用斧子用力劈下。”然后汉子把手指了指后院。孩子望着那汉子,向后院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怯生生地开口问道:“先生你有办法吗?”汉子深深的抽了口烟,“顾行甫?你爹顾武极有办法吗?”孩子透过乱糟糟的头发看到了汉子突然透亮的眼睛,声音更小的说道:“没有。”说完,迈开步子就去了后院,随后听到了斧子砍在木头上,沉闷无趣,毫无斗志,跟人一样。

    西建王离开了铁匠铺,在马背上回头看了一眼铁匠铺子。没有了当年冲锋当头的骁勇,千骑骑兵站在远处,为首的男子扛着写着顾字的大旗,顾武极对着为首的男子问道:“我这个当爹的是不是很差劲?”扛旗的男子嘴角微微一动,想说但是不知道怎么回答,顾武极又回头望了望,轻夹马腹,领着众人离开了。不知道顾武极问的是为首的男子,或者是问自己,还是在问顾行甫。

    淋州内,有个读书人背上了行李,骑着一条驴儿,往南走,看着雾山的雄伟,对着驴说道:“山高路远,咱俩在路上可要好好做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