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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诗和远方

    第一天,吃不是问题,住是大问题。

    许是走出五六十里,天都快要黑了,朱莫二人满身泥泞瘫坐在一处水井旁,望井无水,欲哭无泪。

    第一天打野的收获是两只地瓜和半只田鼠,之所以半,那是因为田鼠的上半身已经被朱大少爷用土坷垃砸烂了,而两只地瓜不能算作是偷,是莫虚从已经翻捡过八遍的地瓜田里抠挖出来的。关键问题是如果今晚露宿,那么必须就要生火,但此时柴草精湿点引不着,打火机拿出来也不管用:“大少,看来今晚我们只能借宿了。”

    规矩不能破,最起码不能破在第一天,莫虚拎起只余十五斤干粮的蛇皮口袋说道:“炊烟起处必有农家,咱们走。”

    “我肚子饿,走不动道。”朱大少爷冷冷说道。

    莫虚背起口袋就走:“我说大哥,您老人家不能再吃了,这可是咱俩三天的口粮。”

    “你个白痴,整天起来瞎折腾,纯粹脑子有毛病!”

    朱大少爷撑身爬起,彻底爆发:“我不玩了,我要回家!”

    “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照大地~~”

    莫虚坚决不理睬,自顾自哼唱走开:“人说那村里头呢,家家户户都是烧火炕,大灶柴火锅里咕嘟嘟炖着肥肉片,大姑娘小媳妇儿长得一个比一个水灵,一个比一个漂亮,一家人男女老少全都睡在一张坑上,暖暖和和睡在一个被窝里面。”

    “喂你等下!虚虚——好吧,先去看看也好。”

    ……

    ……

    “借啥?借宿?”

    是一村庄,有户人家。

    一位大婶正蹲在篱笆院里喂鸡,怀里头抱着个两三岁大的娃娃,手里端着一碗粥拿着两个窝窝头还有半块咸菜疙瘩:“去去去,少跟我在这儿闲扯,你俩吃饱了撑的吧?”

    这个大婶肯定是有特异功能,因为她可以用两只手同时干四件事:“啰啰啰啰,啰啰啰啰。”

    “我俩不白住,只住一宿,住宿费给您二斤炒面,怎样?”

    大婶明显很犹豫。

    但是想一想,还是放弃了:“对不住了二位,俺家就一铺炕,住不开。”

    “一铺炕就对了,我们可以挤一挤。”

    朱大少爷笑道。

    原因显而易见,这大婶是个姥字辈的,而刚刚红着脸蛋探出门来的两枚姐妹花只有一个盘头绾发,另一朵还扎着垂到杨柳细腰的麻花辫:“挤你个头,赶紧滚蛋!”

    ……

    ……

    “这个,不太好吧?”

    这在村长家里,村长也很为难:“二位小哥,莫说叨扰,可俺这一家老少十几口子,连上个厢房也就两铺炕,可再睡不下人,实在没的法子,二位小哥别家瞅瞅。”

    “这位老伯,打听一下,咱村谁家还有床铺闲下?”

    “东头儿一个马老财,他家大地主,可有八间房。西边儿一个杨寡妇,人就横竖一人儿,可说你俩大小伙子要上人家住宿,这个嘛~~”

    “走,我们去杨寡妇家里看一看!”

    朱大少爷当先便走!

    ……

    ……

    杨寡妇家是不可能了,话没说完尿盆子就已经丢出来了,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找问到马老财他家门口的时候天都黑透了,只见马老财家门口足足挂有两盏白纸灯笼:“挂灯笼是几个意思?”

    朱大少爷不耻下问:“难道他家死人了吗?”

    “说明他们家有钱。”

    莫虚随口答道:“你看全村百十来户就这一家挂灯笼,蜡烛可是很贵的,穷苦人家点不起。”

    “砰砰砰、砰砰砰,有人吗?有人吗?”

    “嗷嗷嗷嗷!哪个哪个?”

    门打开了,冲出来一条狗,这条狗二话不说照着朱大少爷的腿肚子就咬了一口:“咔!”

    然后这条狗就傻眼了,因为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啪!”

    朱大少爷横出一掌,将之狗嘴扇飞八丈,只听门洞里是叮咣五六一通乱响:“有强人呐——快抄家伙!大哥二哥三哥七弟、老爹土匪杀进村了!”

    ……

    ……

    马老财一共生有七个儿子仨闺女,马老四的五弟六弟去当兵了,现在家里头还有哥五个连同一个小妹。只是所谓地主,没有多少余粮,当看到自家五个儿子被那光头矮胖土匪噼里啪啦一通猛揍,马老财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二位好汉爷手下留情,万莫伤了俺儿性命,孩她娘啊,快取钱粮!小老儿先给二位爷磕头请罪——”

    这可使不得,莫虚见状赶忙把他搀起:“我说大爷,您老人家误会了,我俩是来借宿的。”

    “借借、借宿?”

    一听这话马老财登时心凉如水:“咋?二位好汉爷钱粮借走,还要拿俺闺女陪睡啊!”

    ……

    ……

    一般有文化的土匪都不说抢,而是说借。

    比如说看上哪家黄花大闺女,长得还挺俊,这时就会很客气地说这妞儿生得不孬,大爷借用两宿,成不?关键现在马老财家俩闺女都已经嫁人了,只有秀儿姑娘一个人能够顶上,因此马老财家最小的闺女年仅十六的马英秀勇敢地站了出来:“你二人快快住手,莫再打俺家阿哥!既然想要睡秀儿,那你们就……睡吧!”

    “秀儿,对吧?”

    误会确实是误会,但问题是这家人动辄放狗咬人,显见并非良善人家,因此莫虚笑道:“你想睡哪个?”

    秀儿暗吃一惊,心说还能挑吗:“他是大寨主,我是二当家,你想睡哪个?”

    秀儿姑娘明显犹豫了一下。

    然后鼓足勇气上前,平平直视他的双眼:“你!可以吗?”

    朱大少爷擦一把汗:“啥?你说啥?”

    ……

    ……

    秀儿内心极为失落,当晚哭湿三条枕巾。

    玩笑不可以这样开,是会死人的,之所以要选大寨主那是情势所迫,如果要选二当家的话大寨主肯定会一怒之下杀了秀儿全家,然后再把秀儿先奸后杀。但那样的结果也比现在好过一百倍,因为现在秀儿的床已经被大寨主和二当家这两个臭男人同时睡了,这让秀儿在保有清白之身的同时失去了清白的名声,这要一旦传出去,日后秀儿可怎么活?

    真是两个奇怪的家伙,看样子不能是土匪,只是过路客,给银子不要给饭菜不吃,只吃自家干粮,给水倒是猛喝。

    他是真帅呀,难道修行者?

    他说他叫莫虚,草字头莫,不虚的虚。

    他说话可真有趣,他的笑容很温和,想必谦谦君子就是这样的吧,君子如玉,陌上无双,秀儿以前从没有见过他这样的人。

    只可惜,如果他真的是土匪就好了。

    “秀儿,睡吧。”

    “哦。”

    “娘是过来人,莫要有那念想,那俩后生打眼一看就是城里头的阔少爷,人是非富即贵,咱家攀望不上。“

    “嗯。”

    “嗳?孩他娘啊,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人说那名州城里头莫大善人膝下有一公子哥,平日里头好穿个奇装异服,莫不是这?”

    “兴许是,说不准,那要莫家少爷咋就跑来咱这乡户人家困觉,人要出门在外还不得前呼后拥高头大马的,投店都要往酒楼,顿顿都大鱼大肉!”

    “嗬呼~~嗬呼~~啪嗒啪嗒、嗝儿!”

    “你瞅这家睡得,真叫一个瓷实,得!明儿个早起交公粮,就让老疙瘩带上秀儿,捎带他俩一道儿镇上采购采购,咳咳。”

    “耶!”

    秀儿暗自欢呼一声,心说还是阿爹懂我:“成不,秀儿?”

    “嗯嗯~~”

    ……

    ……

    马家的老疙瘩自是马英秀的七哥马连勇,马连勇今年二十一岁,还没娶上媳妇,一个人一天就能吃五斤棒子面儿。作为马各庄最大地主家的小儿子,自称小马哥的马连勇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是个穷人,虽然说自打生出娘胎小马哥都跟他的老爹老娘挤在一铺坑上睡,可他拥有自己单独的被褥,而且一直睡在坑头。

    今年秋收时候,老马家一共打下了一万斤的小麦和两万斤的玉米,所以自称小马哥赶骡车的时候腰杆挺得笔直,一张满是青春痘的脸上充满了光荣,写满了光彩。

    交公粮当然是一件无比光荣的事情,本朝天子武圣人英明无比,务农人家田地赋税不能说是全免,各家各户只征收粮产总量的百分之一,也就是说今年马家只要上交一百斤面粉和二百斤棒子面就可以了。当然你要多交,粮站也不拦着,并且按照市价折算银钱返还。这一车统共拉了八百斤面,除去上交的一百斤小马哥还能收回整整七百斤的面钱,一斤面是五文钱,也就是三千五百枚铜钱,折合七两银子。

    小马哥赶着骡车,兴高采烈地说道:“秀儿,这趟上镇上哥给你扯块好花布,做身儿新衣裳,胭脂水粉买下两盒,一盒给你,一盒给杏花。”

    杏花是小马哥的心上人,青梅竹马那一种。

    此时的杏花,是旧州镇上的纺织工,一个月能挣一两银子。

    “有钱不能乱花,秀儿要去买书。”

    秀儿坐在车辕上,目光散落向远方:“我要去买《胡白诗集》,那谁,你读过胡白诗集吗?”

    那谁一旁跟车快走,闻言已是皱起眉头:“胡白啊,看过两首。”

    故人西辞白凤楼,烟花三月下柳州,当朝大学问家胡白总是爱写这样的诗,对于此人莫虚心中只有鄙夷二字。

    “买书?”

    小马哥鄙夷道:“你快得了吧秀儿,大字不识一箩筐你还要买书,人那一本书就要一两银钱,都能割下小半爿猪肉了,齁贵,不值!”

    秀儿不说话了,沉下了脸。

    骡车之顶峰,和面袋一起,朱大少爷亦自面沉如水:“你这什么骡子啊?肿么比牛还要慢?简直就是岂有此理,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