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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轰炸

    就在那个男人发出咆哮的几秒钟以后,我们耳边出现了另一种尖锐的声音。

    隔着那些茂密而漆黑的树丛,战机低空飞越产生的剧烈嘈杂声盖过了我们汽车的启动声,男人的吼声和那些感染者们苏醒后的叫喊声,即使只是隔着不到一米,老许也没有听见我扯着嗓子近乎声嘶力竭地让他回到车上的声音。

    就在那些感染者和男人前后朝我们扑来时,剧烈的爆炸就在我们身边绽开,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看到那些感染者们的肉块和黑色的“血液”在我眼前到处挥洒,然后我开始耳鸣,整辆车被掀飞到了树林之外。

    而就在我们的车快要落地时,我看到天空中出现了无数的直升机和快速掠过天空的轰炸机,然后就是四处爆炸的火光。

    随后我的眼前一片黑暗,失去了知觉。

    “瑞子!小瑞!”

    我吃着手里的鲜花饼,抬头看着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的母亲,按下了手机的暂停键,一个箭步凑了上去:“哟!老妈,今天做香辣蟹啊!”

    母亲笑着把菜放到桌上,然后用手把盘子边上的酱汁擦掉,有些抱怨地说:“你这孩子,小琳都跟你谈了那么多年,你到今天才肯把人家带回来,你要急死谁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转身进厨房去帮着母亲端其他菜,然后跟母亲闲谈起来。随后,家里的门铃响了。父亲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他叼着烟,从猫眼朝外面瞄了一眼,然后呵的笑了一声,打开了家门。

    赵琳穿着一身红衣,手里提着两箱礼物一脸开心地从门外蹦跳着搂住了父亲,父亲拍了拍她,笑着说:“这孩子,一点不认生啊!”

    我招呼赵琳快进来,发现身后还跟着齐娟,何白明,魏飞和刘剑,我立刻朝他们咆哮着让他们回去,赵琳却给了我一拳,说:“大家都是陪我来的,你想让我在你家尴尬死吗?”

    “有什么尴尬的......”我嘟囔着,然后几个朋友特别自然地走了进来开始跟我父母聊天打招呼,我让他们懂点礼貌,母亲却笑着冲我摆手,说:“人多!热闹嘛!”

    我们闲谈了一会儿,大家都坐到了餐桌前。赵琳猛吸了一口各种菜的香味,对着母亲奉承道:“阿姨的手艺真不是开玩笑的!”大家都哈哈大笑。这时,何白明好像想起来什么,走到门前对我说:“对了瑞子,那家伙也非要来凑热闹,我拗不过他,他这会儿也到了。”

    我心里其实很开心,但是脸上却故意作出恼怒的表情:“这家伙可真是,跟屁虫似的,就跟你们一样,明明没叫你们来!”齐娟夹起一个蟹钳塞到了我嘴里,骂我:“臭小子,可是小琳叫我们来的,你以为我们脸皮那么厚啊!”刘剑早就开始动筷子了,各种食物塞满了嘴,让他脸鼓鼓的,他嘴里还口齿不清地说着:“就是.....你以为我们脸皮那么厚啊!”

    我无奈地摇摇头,看向赵琳。赵琳正跟我父母交谈甚欢,我就这么看着他们,心里感到无限的轻松和宽慰。朋友,家人和爱人都在身边,没有比这更好的场面了。

    何白明领着他走了进来,我朝他挥了挥手:“你呀,什么场面都非要参与是吧!”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一言不发,坐在何白明身边。

    我给他拿了碗筷,轻拍了他的肩膀,对他和何白明说:“你们两个,还有阿飞和小剑,今天都陪我爸喝点,谁也不准推辞啊!”

    他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起身拿下了酒柜上的白酒,从我父亲开始一个一个的倒酒。我点燃了香烟,却被赵琳恶狠狠地盯住,连忙吸了一口然后扔在地上踩灭。

    我们开心地吃着,喝着,聊着。窗外的暖风轻轻吹进家里,外面是盛夏的烈日和蓝天白云。我看着眼前的一切,眼前开始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朦胧。一阵白光慢慢从我眼下缓缓向上覆盖,想要遮蔽我的视线。他朝我敬酒,在这道光即将让我的眼前陷入一片空白时,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你逃不了的。”

    我睁开了双眼。

    鼻子里涌进来的气味里,有泥土和烧焦的味道。花了好一会儿我才发现,我的半张脸陷在潮湿的泥土里。我试图动动右手指,我的触觉告诉我,我的身体也埋在土里。

    我的意识还很模糊,费了好大劲,我挣扎着把头从土里拔出来,这时我才看清这周围的环境。

    我右边是一个燃烧的弹坑,如果再朝我的方向蔓延五六米,我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我倒在一个空旷的泥土地里,周围都是被炸断的树枝。天空中,还有源源不断朝某个方向飞行的战斗机和直升机。

    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开始疯狂的呕吐起来。直到呕吐物把我身前的泥土都盖满,我才缓过劲来。这时我才注意到,我的左耳好像听不到声音了。

    我试着让身体从土地里出来,于是我开始全是使力,我突然心里一凉,一股寒意瞬间遍布了全身。我有些不确定,又再次确认了一下,然后,我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我感觉不到我的左臂了。

    是断了,还是因为缺血而没有知觉,我不知道,我看不到我身体在土地里的情况。我流着泪,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哭声,靠着右半身的挣扎让自己终于从泥土里脱困。当我站起身,看到左半身的情况时,有些释怀地长呼了一口气。

    左臂还在,那苍白的手腕上缠着一根树藤。当我把树藤拿掉时,一股酥麻和微弱的疼痛瞬间传遍了整个左臂。我试图从现在的位置离开,但当我环顾四周时,我彷徨了。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似乎整个山区都被轰平了。我看不到同伴和我们乘坐的汽车,只有到处燃烧的地面,树林和感染者们的碎肢。

    我准备朝一处被轰平的山坡走去,但当我迈出第一步时,左腿传来剧烈的疼痛。我疼的大叫,赶紧卷起裤腿,才发现一根树枝牢牢嵌进了我的脚踝处。

    我忍痛将它拔出,疼得我大汗淋漓,眼冒金星。我把袜子脱下,简单包扎了一下,但是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我喘着粗气,一瘸一拐地朝山坡走去。

    当我花了二十分钟才走下山坡时,我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出现了。

    我们的车正在熊熊燃烧,冒着滚滚黑烟。而在车下,老许正在艰难地试图抬起沉重的车架想要爬出来。他的下半身看上去已经被毁了,鲜血浸透了下方的土地。

    “老许!”我朝他大喊,他立刻朝我的方向看来,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他也立刻朝我兴奋地叫唤起来。

    我拖着伤腿朝他的方向快速跳过去,撑着车子用力向上抬起,老许也趁势发力,终于能让自己爬出来。

    我仔细观察了老许的下半身,看起来情况还不算太坏,尽管他的腹部正在出血,但是他还是可以勉强站起来。

    “没事……这下面的血不是我的……是……你那个戴眼镜的朋友的……”老许喘着粗气说道。

    我心里一惊,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我不想知道车里的情况,但是我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意志,眼睛看向了驾驶室。

    何白明的脑袋耷拉在一边,胸口有一片巨大的血渍,他的衣服已经完全被烧焦,安全带还牢牢地系在他的身上。

    我颤抖着用手指凑近他的鼻子,惊讶地发现他还有呼吸。

    “老许!快过来搭把手,何白明还没死!”

    老许听到我的呼唤,捂着腹部走过来,但看到何白明的样子,却是叹息着摇摇头,说:“我不建议带上他,他现在没有知觉,只是我们的拖累而已。”

    听到老许这么说,我脑中不自觉的回想起何白明对刘剑做的事,以及扔下魏飞逃跑的场景。我看着驾驶室这个昏迷的人,竟然犹豫要不要打开车门。

    老许望着天上数不尽的飞机,缓缓地说:“娘的……过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有反应了。你应该高兴,这场灾难很快要结束了。”

    “高兴?”我看着何白明,头也不回的说:“我已经没有地方能回去了,朋友们也死了,就算一切都能结束,我能回哪去?”

    “还有我。”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我前方响起,我缓缓抬起头,赵琳捂着正流着血的右臂一撅一拐的出现在我前方倒下的大树后面。

    顾不上疼痛,我冲上去抱住了赵琳,久久不愿撒手。

    她也紧紧抱住了我,不停地啜泣。我的泪水再次决堤,豆大的眼泪落在她的肩膀上。

    老许有些不可思议的说:“我的亲娘咧,这么强的冲击,这小姑娘居然只伤了条胳膊?”

    赵琳抱着我回老许的话:“那是因为,在爆炸发生的时候,娟子保护了我。”

    “娟子在哪儿?”

    见到齐娟的时候,我们三个人都沉默了。

    她静静的躺在一棵断掉的大树的树桩上。如果不是我看到她的胸口被树枝刺穿,她的表情安详的就像睡着了一样。

    老许默默点了根烟,转过身去不愿再看。我走到齐娟身边蹲下,握住了她已经冰凉的手。这个可怜的又开朗女孩,生命永远停留在了这里。

    赵琳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声音嘶哑地对我说:“瑞子,无论老何之前做过什么让人觉得心寒的事,我们也要带上他。最开始的同伴里面,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

    我点了点头,然后就地找了个硬物和老许一起挖了个坑,把齐娟埋在了里面。

    赵琳取下了她的项链,那是她18岁时,她爸爸送给她的成人礼。她将项链仔细地缠绕成一个圆圈,安静的放在齐娟的坟前。

    我对老许说我不想放下何白明,老许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说:“我来负责扛他吧,你这样子走路都费劲。”

    “但是你也受伤了,何白明可不轻啊。”

    老许自信的笑了笑,三下五除二地把何白明从驾驶室里拽了出来,然后轻松的扛在了背上。

    就这样,我们三人开始徒步朝战机们开来的方向前进。

    在我们走了大概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出现了一条完整的大路。这条大路正是通向省外,尽管也有被轰炸过的痕迹,但是我们走在这样的路上会轻松不少。

    “现在,找辆车才是最要紧的,光靠走可走不出省啊。”

    老许放下了何白明,他就这么扛了一个小时,不累才怪。

    我和赵琳互相搀扶着,坐到了马路边。放眼望去,除了几个已经被炸的不成人形的感染者尸体,没有任何事物存在。

    老许提议去前方看看,于是他一个人开始沿着马路搜寻,很快就消失在了我们视野里。

    “老许真不是一般人啊,这种体力,不愧是老军人。”我连连赞叹。

    赵琳还沉浸在失去齐娟的悲伤中,没有搭话。我看着她漂亮的眼睛被忧伤覆盖,用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渍,她则抬起头对我还以微笑。

    我们闲聊了一会儿,就只是漫无目的的闲聊。

    “你看,我觉得这场灾难,终于要结束了。”我看着天上的飞机喃喃道。

    “是啊。等灾难过去以后,我们就结婚吧。”

    我有些惊讶的看向赵琳,但是她的眼神告诉我,她非常认真。一种使命感和责任感瞬间在我心里升腾,那一刻,我吻向了赵琳。

    “呵,呵,呵……”

    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这是一种诡异的,干瘪的,没有任何感情的笑声。就像是一个怪物,在刻意的模仿人类的笑。

    我和赵琳的亲吻僵住了,我们缓缓的朝声音的位置看了过去。

    那一瞬间,我的头皮再次炸了。

    那个浑身苍白的男人,已经失去了一只手臂,站在离我们几十米远的马路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们。

    我不知道他已经在那里多久,他的断肢处没有渗出血液,就好像是一只早已被放干血的动物被切开的感觉。

    我把赵琳护在身后,拿起了我用来做拐杖的粗树枝,准备跟这个怪物拼死一战。

    他再次张开了腥红的大嘴,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刺耳怪叫。但可能是我左耳已经失聪,又或是这个怪物已经被轰炸造成了严重的伤害,我感觉他的叫声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大声了。

    他在叫唤了一阵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那可以叫醒感染者,类似“命令”一样的呼喊没有得到回应,在他那没有丝毫感情的脸上,我竟然看出了些许恼怒的情绪。

    “这个混蛋竟然还活着……”我把树枝调转了方向,让尖的那头对准这个怪物。“这次我要亲手杀了这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