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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游鱼争钩(一)

    热闹的犁梦舟会上,小一辈人已经在场上进行了十数场精彩的比斗,虽然只是在那些个小擂台上的比斗,但老辈人和一些小孩子仍在各自的观看着,热情地欢呼着,为自己所看好的新秀呐喊助威。当然,在龙象岛上的人们是听不到场外的这些喧嚣的。

    一处清澈的湖面上,时不时有彩色的流光荡漾开碧绿的浮萍,一叶小舟上有爷孙俩在挑逗着不时跃起的各色游鱼,老人仰躺在小舟上的竹椅上,一手掌着一杆竹篙,竹篙上悬着的细线随水的波纹轻轻地颤抖着,不时有鱼儿上钩,但被老人钓上后,又被那趴在船沿儿的羊角辫小姑娘给放入湖中。

    “爷爷。”

    “啊?”

    “为啥不把那几个打架的人都给禁赛呀?”

    “人情世故嘛,总要留一线的。”

    “可是我觉得就应该按规矩来。”

    “你觉得是这样呀。”

    “嗯,爸爸说‘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呀。”

    “是这样呀,但事情却不应是这样的呀。”

    “唉,爷爷又说冥冥听不懂的话。”

    “呦,哈哈哈,上钩了,去吧,放掉它。”

    小姑娘接过一条金红色的鲤鱼,扑通,鱼儿入水。

    大程帝国的八岐岛上,大程皇帝看着场上的战局,是五重天区域的。一个背负长弓的白发青年走向了中央擂台的石门。与之同行的清秀少年抚摸着自己手臂上的两道枪型印记,火红的长枪背负身后,大步走向石门。两人的契机牵引,紧紧贴在一起,丝毫不敢大意,并且越走越快,很快两人便一起来到了石门之下。

    一个身着大贺国制式铠甲的士兵看着在石门前争斗的两个人,不由得嘴角抽搐:“一个齐夏国的软蛋,一个大程国的海畜生,有病。”当然这种话他只是在心中腹诽,并未说出口,哪怕这是东大陆人对齐夏国与大程国人的常用称呼。

    “靠女人的软蛋,我劝你速速给老子让开,否则,我定要叫你生不如死!”背负长弓的程国男子用蹩脚的东大陆雅言恶狠狠吼道。

    “呵呵,外海来的狗畜生,快些让开路来,本少爷还能留你个全尸。”齐夏国的少年同样紧逼不放,势要将这大程的青年逼走。

    突然,一记重脚狠狠踹在两人身上,正在争斗的两大青年高手都没有注意到这突如其来的一脚,措不及防之下被踹进了石门。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出来,原本视如仇敌的两人在面对这股强大的压力,立刻紧紧的地抱在了一起。也不是两人被吓成如此的样子,只是两人的契机相连,再加上石门那强大的压力无死角的向着两人挤压而去,让着两个人根本没有机会分开。

    “有病吧,好好走路不好吗,非要挡着老子的路。”常尚齐一条腿立在地上,然后缓缓地收回另一条腿,满脸的厌烦与不屑,眼神淡漠的看向岛外。

    与此同时,坐在八岐岛上的大程皇帝一阵的恼怒,手中的茶杯被捏的粉碎。不过在石门里的两人的实力倒是不弱,很快的便冲出了石门,然后脸着地,滑行到注册地点,引得众人哄笑。

    常尚齐看向身后的韩泰清淡淡道:“进去后我们就是对手,如果遇到了就不必留手,如果你是打算留手的话,就不要进去了,懂?”

    “二爷放心,泰清定会全力以赴。”韩泰清严肃地躬身回应。

    闻言,常尚齐没再犹豫,当即迈步,进入石门,脸色如常,丝毫没有压力。但在之后的韩泰清进入时却像是置身于海底一般,四面八方的压力挤压着他的肉身与精神,骨骼收缩的噼啪声不时的传来,但很快,他也进入了内场。

    “常尚齐,野蛮贺国人。”刚刚的大程青年怒声向常尚齐吼道,他是用程国的官话说的,各国有各国的官话,六国之中只有程国的雅言与其余五国的差异极大,而其余五国的官话都是由大权官话和各地方言交织而成,所以相差并不大。至于东大陆雅言就是曾经的大权国官话。

    常尚齐听不懂程国话,但之后那个齐夏国人的怒骂他还是听得懂的,只不过他不在意,淡淡地瞥了两人一眼便自顾自地到注册地点写下名字,并领取了一个带着号码的木牌,根据木牌上的号码,来到了自己的位子坐好,机械式的向他两边的人见礼,然后就闭目养神,静静地等待着所有人穿越石门,不过可惜的是在五重天区域里只有五百八十一人成功进入了石门,成为争夺五重天冠军的新秀,相较往年少了些。而常尚齐的号码是二百一十六,韩泰清的位子在常尚齐下方,是一百一十六号。

    在一个上午的筛选中,所有区域的内场选手都被选了出来。在往届从一重天到十重天的人数很自然的依次递减。但在这一届里,一重天的人竟然只有二百一十一人,其他重天的区域的人数也比往届的人数少。这不是说新一代的实力比以前差了,这是经过六国协商的结果,是的石门的压力被增强了,但五重天境界的人数却只比往届少了约一百人,这说明在这一代的人大都是五重天的实力,很是平均。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八重天的人数比以前还多了五十人有余。至于十重天,只有寥寥五十七人。

    基于这种情况,六国皇帝决定十重天的人在比赛的后半段再开始,所以,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五重天的擂台上。

    在擂台上,只有一个十重天的裁判和十个六重天的士兵作为比赛的工作人员。

    在时间到了下午,众人的木牌被收入了一个大木盒中,裁判从木盒中随即的选出两块木牌:“三百五十五号刘烨砾,二百八十一号程村义。”

    话音刚落,一位短袖男子起身落在台上,另一边正是背负长弓的那位大程青年。

    程村义解下背后长弓,看向对面的短袖男子冷声道:“你是上一届的人吧,我记得你当年是四重天,打败了家兄,用你们的话叫做冤家路窄,来战吧。”

    “令兄是叫程藤义来?”刘烨砾笑问道,随后抽出腰间的大刀,摆开架势,随时准备进攻。

    只听裁判一声令下,两人同时动身,只不过程村义是向着边缘退去,手上动作随脚下步法一起进行着,一根羽箭被其射了出去,伴随着破空声,有淡淡的蛇影在地面浮现,向着刘烨砾冲了过去。

    而提着大刀冲向对面对手的刘烨砾面露凝重,他还记得上一届的大赛中,他在面对程藤义时的艰难,那一次,他没有选择近身战斗,而是凭借着自己的霸道刀气去攻击敌人,却因此失了先机,被那个海畜生射中了几箭,好在后面他借着对面力竭才冲到其身前,赢得比赛。不过这一次他不会再丧失先机了。

    精湛的刀法被施展出来,狂暴的刀气被形成一道气墙,极致的速度令全场的人沸腾,短短几个呼吸间刘烨砾便来到程村义身前。

    气墙与羽箭相遇,狂暴的气劲将四周的沙尘击散,但就在大刀要劈砍在程村义的头上时,一条小黑蛇自地面钻起,一口就咬在了刘烨砾持刀的左手上,令他的攻势一顿。

    也就是趁着这个空隙,程村义再次射出一箭,如此近的距离他有信心击中眼前的对手。不错,箭头在眨眼间便来到了刘烨砾的胸前,所有人都为其捏了一把冷汗。甚至有人已经要大喊出声,这其中就包括看台上的那个背枪的齐夏国少年,已经站起了身。但还有几个人都是冷笑,暗道这群没眼光的人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了。常尚齐和韩泰清也几乎同时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当然,在台上对阵的程村义也大吃一惊心想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殊不知这一切都在刘烨砾的算计之中。

    只见刘烨砾在其手臂被咬的时候便开始扭动腰肢,借着身体疼痛时收缩的力量,以自己的右脚为轴,在原地旋转了一圈,与此同时,左手上的大刀顺势换到了右手上,其自身的力量以及旋转所产生的巨力统统聚集在刀刃上,狠狠地便朝着程村义的大腿砍去。

    好在程村义的反应速度也是一流,在大刀劈在自己大腿的前一刻,他抬手将自己的弓箭拄这地上,并且双腿发力,腾身而起,在空中侧身翻转,头下脚上,正在大刀的上空,随即他弯腰下踹,向着刘烨砾的面门而去。

    与此同时,刘烨砾的大刀劈砍在了弓箭上,一声弓弦绷断的清脆声响响彻在场内,随后便是木板的断裂声与刘烨砾的惨叫声一起传入众人的耳中。

    刘烨砾被踹的倒飞出去,滑行着来到场边,而程村义则呆愣的看向手里的半截弓身,默然无语,好半晌才有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但所有人讨论的话题却不是这个人的残状,而是刘烨砾主动认输的问题。是的,他没有借机去痛打落水狗,而是走出了场外。

    “胜利者,程村义。”裁判很是敬业,并不在乎程村义的武器好坏,在他看到刘烨砾走出比斗场地后便宣布了结果。

    但就这时,刘烨砾又走回了场地,走向了刚刚回过神的程村义,冷冷道:“海畜生就是海畜生,阴险狡诈,快给我解药,我,我......”话说一半,便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这时在看台上和龙象岛外的众人才知道了为什么刘烨砾认输了,这程村义不讲武道,下毒!

    随后在裁判的勒令下,程村义极不情愿的为自己的毁坏武器的仇人解了毒。然后又受到了一众人的白眼与恶语,连带着大程帝国也被骂的狗血淋头,让大程帝国的人有苦难言,大程皇帝又捏碎了一个茶杯。好在各个大势力的人们都对此没什么成见,不至于借此令其承受众势力的打击。

    在湖面上的那一对爷孙俩又开始了新的对话,爷爷的宠溺全都写在了脸上。

    “唉,爷爷,程国的人真是无耻。”

    “哦,是吗?不见得呀。”

    “可是他们用毒,这也太不光明了。”

    “是呀,可是,是吗?不见得。”

    “爷爷,我说的不对嘛,我觉得,这种比斗就应该大大方方的,真刀真枪的。”

    “可是,如果是一个药师参赛呢,也是有药师参赛的,你看那里。”

    “啊,这个药师哥哥好帅呀,但,药师不是救人的吗?”

    “这样呀,可没有这样的道理。医者仁心,可世事都要两面看的呀。”

    “医者仁心,可以不分两面看的!可以吗,爷爷?”

    “唉,不可以吧,看你的吧。”

    “什么?”

    “哦,爷爷说,看你的药师哥哥呀,哈哈哈。”

    扑通,又是一条鱼被放生了,这次是一条纯白色的鱼。

    坐在小舟上的爷孙俩依旧钓鱼聊天,然后就是尴尬的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

    “老先生,可否随我到岛上一叙?”男子拱手行礼,姿态极为恭敬。

    老人干笑着,缓缓道:“额,大人,老头子还是习惯在这小舟上呆着,在你们的大船上倒是会不自在。”

    “老先生,请相信我们的诚意,也只有您可以为我家老爷解决问题了。而且......”男子再次躬身,随后从腰间乾坤袋中取出一株灵药,蓝色的叶子和绿色的花朵闪烁着白光,男子的眼神还不经意的瞥向躲在老人身后的小姑娘。

    小姑娘向着老人身后躲了躲,又再次探出头来,狠狠地瞪着男人:“你们缘宝阁的人都如此无礼吗?”

    “哈哈哈,小姑娘勇气可嘉,叫什么名字呀?”男人蹲下身来,面带和煦笑容,向着小姑娘伸出那宽大的手掌,欲要摸摸那个可爱的小脑袋,温柔地问道。

    “恶心!”小姑娘吐出小小的舌头,向老人身后又躲了躲,“才不告诉你!”

    缘宝阁是五大商会之一,其财力仅次于月奇华的奇华商会,是东大陆的庞然大物。而眼前的男人正是缘宝阁旗下的一所分会的会长,因为在往年的时候讨得了自家阁主的赏识,这才有这个机会随同缘宝阁主前来参加犁梦舟会。

    讲的直接点,也就是给人当牛做马才换来的这样一点地位。与面前的老人相比,这样的一个分会长真的什么也不是。哪怕现在他对老人的言语是掺杂着一丝的不客气,也只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罢了。

    老人在东大陆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就是在大街上小孩子都会叫一声“曹爷爷”,无论在哪个国家,哪座城市,哪个乡村。只因为这个老人走遍了大江南北,行医救人,可谓是令人敬佩。而作为全大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一品药师,其身份地位是绝对的超然。无数的庞大势力受过他的恩惠,不尽的生命被其挽救,整个大陆都是他的后盾。

    而如今面对如此局面,使得老人很是无奈,他并不愿意去给自己的病人带来麻烦,同样不愿意动用药师的另一面。在整个药师行业中,从九品到二品的药师中,有多少的人走向了另一条路,又给世间带来了多少的苦难,曹老先生是极为反对那番恶毒作为的。那就是药师的分支——毒师,可以说每一个药师都是一个毒师,哪怕那个药师是一个半吊子。

    “哎,可否容我老人家看完这场比斗呀?”曹老先生身上的精神气猛地一卸,缓缓地将自己的孙女护在怀里,缓缓坐下身来,静静地看着比斗台上的那个青年药师,是一个很不错的孩子,眼神中充满着善良。

    男子那招牌式的微笑缓缓收敛,但就在他袖口中的匕首滑落的时候,一道威严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炸响:“顾涛吏,不得无礼!”

    声如洪钟,震耳欲聋,使得顾涛吏的思维一阵短路,好似其生命产生了一段空白期。当这个地位超然的缘宝阁分会长缓过神来,一阵冷意袭上心头,冷汗顺着他的脊背便流了下来。对于这个宏伟的声音,顾涛吏极为熟悉,这就是他自家老爷,缘宝阁阁主的声音。

    回过神的顾涛吏连忙躬身行礼,满脸恭敬,缓缓地消失,声音却似留在原地:“那老先生,那在下先行告退了,希望老先生好好考虑一番。”

    冥冥在顾涛吏走后才从爷爷的怀里钻出来,小嘴嘟起,不悦的情绪就写在她精致的小脸上,向着自己爷爷抱怨着刚才那人的无礼,曹老先生也只好轻柔着孙女的头,低声地安慰着,目光却看向了擂台上的那个青年药师。

    龙象岛的三重天主擂上,已经十八岁的青年药师缓缓走向擂台,不断为自己打气。

    青年叫陆研析,是谭越国人士,从小便被父母抛弃,他是被东大陆的第一药师曹徽韵从雪堆里发现的,那时他已经六岁了,在此之前是一个人贩子收留的他,那六年他被当做一只小狗养在笼子里,人贩子也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不然也不会把一个刚出生几个月的他捡回家,只是人贩子也不是好人,在陆研析活下来后就叫大一些的孩子带着出去乞讨,他六岁时自己逃了出去,就差点被冻死。

    曹徽韵救下陆研析后收留了他一年多,还教会了他不少东西,他也喜欢钻研,但往往想不清晰,就叫研析,他本想着姓曹,但被曹老先生拒绝了,他正好六岁,就取另外的读音,姓陆。

    曹先生留下了三本医书,他只学会了第一本《食草》,而且学的很好,他靠着在猎兽塔积攒的积分换取了进入犁梦舟会的资格,虽然他只有三重天,但一个年纪轻轻的六品药师,要攒些积分还是挺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