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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厨子做菜好吃 所以我们把厨子烧了

    “古人曾云‘君子远庖厨,凡有血气之类,弗身践也’。身怀仁慈之心绝非过错,吴夕,但君子和厨子并非没有共通之处。”

    师父说着,从吴夕颤抖的双手中取过菜刀,干净利落地一挥,砧板上那条半尺有余的花鲢瞬间便身首异处,蹦哒两下后,再也没有动弹过。

    “世间生灵皆取食于天地,既然热爱生命,那就更应当学会尊重食材。”师父一边神情专注地破肚取胆,一边朝身旁的吴夕说道,“从取材到上桌,从食材到食客,每一处都用心,认真地对待。将对生命的敬意注入菜肴,这便是为厨者的君子之道。”

    一年多未曾见过师父,记忆中的面庞已有些模糊。但吴夕第一次学着杀鱼时,师父教导的这段话,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

    狗肉,吴夕几乎没怎么碰过,他的家乡梓阳,人们也向来没有吃狗肉的习惯。唯一一次接触到这东西,还是师父从外地带回来的,说是要给他们尝尝鲜。那只烤狗腿味道如何,吴夕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小遥是坚决不吃,宁愿饿肚子也一点儿不碰。

    吴夕自己不吃,也并不反感喜欢吃狗肉的人,身为厨子,当有工作需要的时候,他也不介意将一条条小生命干净利落的解决掉,包括狗在内。但前提,必须是来源正规,检疫合格的肉狗。至于那些所谓的黑狗肉作坊,吴夕不止是厌恶,更是痛恨。

    黑作坊里的狗,大都是拐来、偷来甚至是用毒药毒来的。什么病害啊,检疫啊,一般也不会在其考虑范围之内,甚至连最基本的卫生环境都很难有保障。害狗,害养狗的人,也害食客,这种作坊真的很难不让人反感。

    换作以往,除了打电话向警察叔叔举报之外,吴夕实在想不出第二个接近这种黑作坊的理由。然而他从未想过,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以一条狗的身份,被关在黑作坊的狗笼里。

    血液,犬类的粪便和尿液,烧滚的废水,铁笼上的锈迹……各种异味混合在一起,让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濡湿。即便是开启了抑郁心法,吴夕也很难无视这种异味,从苏醒到现在,他已经吐过几回了。实在没东西吐了,就只能干呕。

    他和桂圆一家被扔到了一个笼子里。笼子由钢筋编成,空隙间还缠着结实的铁丝,以防像他这样的小奶狗逃脱。笼门上的锁头跟吴夕脑袋差不多大,想通过破坏铁笼逃出去,凭他们几个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办到。

    一笼四条狗中,吴夕是最早醒来的那一只。桂圆它们睡得很死,任他如何用爪子挠用嘴巴咬,都没能叫醒一个。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先观察起周围的环境,寻找逃脱的机会。而抑郁心法,似乎在他醒来之前就已经开启了。

    灯光幽暗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杂物,脏乱不堪,比较有辨识度的家具只有案板,和一座架着大锅的灶台,房梁上还挂着一根根粗实的铁钩,此处显然是后厨无疑了。

    除了吴夕他们正身处的这个铁笼外,房间里还有四五个大小不一,堆叠在一起的铁笼。里面虽空无一物,但确确实实有其他狗类的味道附在上面,每一个笼子上的气味都有好几种。

    房门虚掩着,屋外偶尔会传来几声狗类的哀鸣。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静,按理说这锅里的水还烧着,周围应该有人才对。直到一辆货车停在附近,不久之后,才终于有两个衣着朴素的中年男人,一路闲聊着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不是咱说啊,老黄。这些老板口味还真是叼啊。”其中一人戴着枣红色顶棉帽,说话时口音很重,“自己生不出个一儿半女,就想着整这种偏方。”

    棉帽男径直来到灶台前,将干柴往里送了送后,又添了些柴火。“还什么母子相连,要把母狗连带着小狗做进一个盘子里,你说这能顶个屁用啊?”

    吴夕的脑袋像被一记闷锤敲中,他一直在尽可能不去想逃跑失败的后果,但男人的话还是将他拉回了现实,他颤巍巍地转过头去,看了眼身后仍在沉睡的桂圆一家。

    尽管毛色显然不同,但大家都关在一个笼子里了。他们……连带自己……都会被做成……

    想到这里,吴夕只觉胃里一阵翻腾,又一次干呕起来,但除了几滴酸液,什么东西都没吐出来。

    “母子相连”,吴夕从未听过这一菜名。就算现在知道了,也完全不想了解。

    面对同伴的闹骚,另一位叼着烟头的男人自顾自地磨着菜刀。过了半天才冷冷回上一句:“客人要什么我们就做什么,问得太多只会害了你。”

    听到“老黄”的声音时,吴夕便可以肯定,他就是当时去小琪一家收狗的那个男人。那个声音他记得相当清楚。

    “咱就随口问问,好奇嘛。”棉帽男的语气像是在陪笑道歉,但盯着正背对自己的同伴,男人脸上没有半点和善,直到对方像是察觉到什么般转过头来,他才迅速挤出一个尬笑。

    老黄只是瞟了眼棉帽男,并没有多说什么,仍旧磨起刀来。直到刀口磨得铮亮后,才将菜刀举起,一边仔细打量,一边开口道:“先处理外面那几条吧,几只小狗身上都没什么肉,先养两天再说。”

    “好嘞!”棉帽男答应一声,从火坑旁抄起那把刚刚添柴用的大铁钳。两人将挂在墙上的乳胶手套戴上,一并去了屋外。

    “就这条吧。”

    铁笼打开的嘎吱声响起,接下来是一声木棍敲击时会发出的闷响,以及来自狗狗的凄厉的呜咽。吴夕还听懂了那半声呜咽的含义。

    救。

    吴夕咬紧牙关,将两只前爪搭在钢筋间的铁丝上,拼尽全力,将爪掌勒得生疼,也无法撼动其分毫。

    一股绝望和无力感窜遍全身,连呼吸都仿佛变得困难,吴夕收回了爪子,直接趴在地上,大口喘起了粗气。

    或许是该认命的时候了。

    两个男人抬着一条毛色偏白,体长接近一米的拉布拉多,一前一后从屋外走了进来。紧接着开始下一步的处理:用铁盆拖住拉布拉多的脖子,然后由老黄狗用菜刀抵住那狗的脖颈,再抬手一抹,鲜血瞬间如决堤般涌出,流进下方早已备好的铁盆中。

    “下刀太浅,你这样放血,狗还活着呢……”

    吴夕也不知道自己在嘀咕些什么,看着眼前这残忍的一幕,他心中只剩下麻木,希望这一切能赶快结束。

    “居然是传统的开水烫毛,不用喷枪吗?”

    看着棉帽男将狗尸从大锅的滚水里捞出,开始一把一把将狗毛扯下,吴夕居然嘲笑了起来。

    “哦哟,掏内脏的手法倒是挺娴熟的……”

    “这钩子是从来没洗过吧?都脏成这样了还用来挂肉……”

    “诶对嘛,这次刀口深度就挺合适的……”

    “学厨这么多年,居然也有被送上餐桌的一天。许多人夸我是个好厨子,不知道会不会被做成一道好菜呢……”

    ……

    看着两个男人将一条条活狗变成狗肉排挂在房梁上,吴夕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应该是药效还没完全消散吧。但比起这个,肚子里又传来了要命的饥饿感。

    狗妈妈已经醒了,正在笼子边缘大口大口吃着什么,吴夕走过去一看,立马认出了那是什么——一堆装在破碗的生狗下水,还带着新鲜的血迹,显然是刚从身体里取下来的,而狗妈妈正吃得津津有味。

    吴夕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良久后才回过神来,冲狗妈妈吠道:

    “那是……咱们同类的肉啊……”

    狗妈妈回过来打量了一眼吴夕,又低下头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但断断续续地,吴夕听见了它的回答。狗妈妈的理解能力远不及桂圆,它似乎觉得吴夕是在问它为什么要吃东西。

    “我要。”

    “活下去。”

    “喂。”

    “孩子们。”

    一道响雷在吴夕头顶劈下,将杂念尽数轰出脑外。这一刻,他想到了师妹,想到了师姐,师父,温果,曦和,袁阿姨,甚至胡璃……以及许许多多可能正担心着自己下落的人。他这才发觉,自己先前想了太多没用的东西。

    要活着回去,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去!记住这一点,就足够了!

    吴夕站起身来,一步一顿地朝着狗妈妈走去。每一次抬起爪子再迈出,都十分的艰难。但他必须这么做,足够的体能是逃生的必要前提。

    狗妈妈吃得正欢,看见吴夕来到饭碗旁边后,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了他一眼。

    “幼崽,可以,喝乳汁。”

    “不用了。”吴夕回以一个苦笑,“谢谢你。”

    狗妈妈一脸困惑,似乎听不懂吴夕在说什么,继续吃了起来。

    吴夕看着碗里混在一起,已难以辨别部位的鲜活内脏。深吸一口气后,将脑袋埋了下去。

    要活着回去……呕……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