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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一波接一波

    “小将军这伤,莫非也是老鼠咬的?”

    叶无妄将满筐石料倾倒进石碓,挥手怕打下赭衣灰尘。

    才散去的尘雾又重新聚拢,斗让不得已后退了几步。

    “倒不是老鼠。”

    “那还好。”叶无妄放心道。

    “是裘家外出云游的那几个弟子。”

    尚未定心,叶无妄头顶又炸开惊雷,这个答案可远比老鼠来得鲜明刺激。

    视线从斗让古井无波的镇定面容卷过,叶无妄便又开口问道:

    “和我们昨夜没敢谈论的头颅异状有关?”

    斗让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丝凝重,不知作何回复。

    只记得处理尸体时,那几个裘姓子弟突然诈尸,朝他袭杀过去。

    本该僵硬的尸身柔软如常,出拳扫腿毫无笨拙的感觉,一招一式下来行云流水,简直同活人无异。

    几个活尸武艺不及斗让,但强在没有痛觉,悍不畏死。

    一番纠缠下,斗让虽将活尸击碎,但脖颈至胸前,也被利爪撕扯出一道骇人血痕。

    “可能有所关联···”

    “昨夜检查尸体时,我便发现几个裘姓子弟的头颅要远远轻于他人。”

    “直到今日与几个尸体过招,我拍碎了其中一副的脑袋,才发现他们头骨中只有这个。”

    说罢,斗让取出腰间竹筒,将其中所存之物倾倒于左手捧着的青白头巾。

    稀碎沙石倾泻而下,在初夏日光的照耀下盈盈闪动。

    一眼望去,垒成的小土堆有明显的柔软质感,像是河滩中的淤泥。

    几颗类似石英的微小矿石夹杂其中,正是频频闪动的光亮来源。

    叶无妄捡起街道旁的一根细柳枝,轻轻拨动了下。

    “看起来只是寻常的沙石泥土,没有异常之处,但这小颗粒又是什么东西?”

    “在下问过几个早年出海打鱼的船家,按他们所言,这小颗粒在海边似乎很常见。”

    “头颅中空无一物?也就是说,在我踏足龙栖山时,就已经在和几个死人打交道了。”

    一想到昔日原主和几个死尸在案前喝茶,叶无妄喉咙口立马多了支搔弄不止的羽毛。

    好在这几日胃口实在不佳,腹中也没啥可以用来呕吐的。

    他重新背上竹筐,问斗让要了份装好沙石的竹筒。

    如此一来,除了垫在草堆中的“长生”竹片,叶无妄在狱中便又多了份珍藏。

    原以为龙栖山子君像一事可以暂告段落,没想到又牵扯出种种事端。

    子君出世,坎教重现,长生竹片,加之脑颅中只有泥沙的活尸···

    其中盘根错节,扑朔迷离,实在让人揣摩不透。

    “莫不是有人在刻意布局?”

    叶无妄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斗小将军,余下的尸体要尽快处理。”

    “那个发疯的裘姓人还在人世的话,要用铁纱网围成牢笼将其囚禁。”

    向斗让简单嘱咐了几句,叶无妄便原路返回。

    这一路步调沉重,空荡荡的竹筐似乎钻进了整座龙栖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叶无妄本想借着这段空隙好好钻研下武学技艺,可身后似乎总有什么在鞭打催促他前行。

    不过两日,就有些累了乏了。

    想独善其身,可腹中还有一本《凤翎诡谭》在嗷嗷待哺。

    他握拳上下拍打,暗自下了决心,此后便在牢狱精修武道,若是送上门的诡谭,倒可以协助指点一二,要让自己深入险地,那是万万不可。

    回到采石场,持鞭监工脸色难堪,正不停用双手抖擞裤裆,似要让风吹干上面浸透着的恶心液体。

    面对迟迟未归的叶无妄,场外围的驻守队伍没敢发难。

    这不仅是因为目睹了叶无妄背石一跃的潇洒身影,更是因为他们看见军头在赭衣少年前的恭敬模样。

    埋头劳作的囚犯在偶尔换气歇息时,也会悄咪咪打量叶无妄。

    “老大,您盯着那个小子已经很久了,是他触了你的霉头?”

    换岗间隙,垂柳树荫下,三个细瘦干巴的男人正围在一草莽汉子周围,寻着法说一些毫无边际的蠢话。

    汉子名为张秦,乃曲阜城东巷口的杀猪汉,据说是犯了点小事,但却被关了四年之久。

    牢狱内无人敢惹老牢头,可出了狱,一众囚犯实则以张秦为尊。

    他们偶尔聚众,有时也会和驻守队伍起冲突。

    “老大,您看他那一番脚力气力,能跨过哪层等级的武人门槛?”

    张秦并不言语,双手托着满是胡子拉碴的下巴,看得入神。

    经过一番劳作,他紧实的手臂肌肉暴涨,线条清晰得如同岩石一般。

    宽松赭衣撑得线缝开裂,拉出一段段“刺啦刺啦”声。

    “老大?”

    良久,张秦摸索下胡子,双手一拍膝盖。

    这一举动倒把场外围堵的士兵给吓坏了,他们照晃下手中长枪,怒喝了几声。

    “干嘛呢!?”

    “又是你!给我回去老实待着,今日的量还未完成,别想着搞事!”

    叶无妄的视线随着几声怒斥一转,刚一回头,便见壮硕胸肌上爬满的茂密胸毛。

    横长一片,又竖长一遭,隔远了也可看见上面泛起的酸腐气息。

    “不知这位兄台有何指教?”

    叶无妄放下手中搬着的石块,疑惑问道。

    想之前原主和这帮狱友毫无交集,也不说能结仇结怨,但见杀猪汉子来势汹汹,实非善人。

    莫非哪里都有这种喜爱无事生非之人?

    “这小子说话还有变音,哈哈哈!”

    “舌头没捋直,哈哈哈!”

    一尖嘴男人杠铃般粗鄙笑道,不忘斜眼观察下张秦脸色。

    “哈哈哈···”

    笑声未落,他凭空生出一股凉意,回神刹那,脑勺已被宽大厚实的手掌握住。

    “轰!”

    沉闷一声巨响,采石场尘土飞扬,张秦按着尖嘴男人的头,活生生压进地中。

    一副贼眉鼠眼的面孔尽埋入黄土,张秦再抬手,那人已然双眼翻白,不省人事。

    “俺这兄弟说话不过脑,冒犯了先生,还请先生恕罪!”

    话罢,张秦跪地俯首,将额头死死抵在细碎沙石上,几块不规整的尖锐石子刺穿肌肤,划下道道血痕。

    ‘这又是玩得哪一出?’

    “这位兄台,还是先请起吧。”

    叶无妄附身下去,撑起汉子粗壮双臂。

    “还望先生,能救舍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