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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财侣法地

    春明洞天内的景色,一眼望去尽是青草平原,另有无数的碧渊水谭,大大小小星罗棋布。而水潭之间,又有无数条小溪淳淳纵横交错,互相连接而成。

    抬头望去,广袤无垠的草地之上,有十余座高山连绵耸立,如一排巨剑倒插大地,剑锋直插青云碧霄之上。

    极目眺望,山尖处却白雪皑皑,与这春明洞天的温暖气候截然相反。

    其中一座最为巍峨险峻的山峰,山峦蜿蜒,如巨龙栖息盘卧,名为“玉龙山”。

    山尖龙首处有一小座岩峰,形如折扇舒展而立,名为“扇子峰”。而扇子峰底,迎着向阳之处,有着不足一亩的山顶平地,唤为“观云坪”,而观云坪上座落着一间木头所搭建的小屋,便是左放安排林秋日后修行的住所。

    黑风则被左放安排在了山脚下的一处青草地上,每日有数之不尽的鲜草啃食,时不时有飞鸟成群低空掠过,又有羊群结伴而行,天高地阔,撒欢狂奔,兴奋至极。

    次日林秋正在睡梦中遨游天地,御剑飞行,忽的被一声清脆的鸟鸣声吵醒,林秋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羽翼晶莹的长尾鸟儿正立在林秋胸口,不断的啄着自己的衣襟。

    林秋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鸟儿,立即起身想要抚摸,当指尖即将触碰之时,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传来,瞬间遍布全身,不禁全身打了个冷颤,缩回了右手。

    但下一刻那只白鸟却将脑袋主动贴近了林秋的手指,方才袭来的刺骨之寒也随即消散。

    忽然林秋想到一件奇怪的事情,为何这山顶终年积雪,自己睡在草屋之中却并未感到寒冷?不过转念一想,这都身在洞天福地之内了,这种取暖的法门,对左大仙来讲岂不是手到擒来?

    下一刻,只见左放手里提着一只火候正好的野兔走了进来,放在屋内的桌上说道:“来,今日开始,好好修行,早日出去。”

    林秋闻言,赶紧起身下床,来到桌前落座,接过兔子,准备洗耳恭听,胸口的白色鸟儿也轻扑到左放肩头,合上眼睛一动不动,似在闭目养神。

    左放看着林秋不紧不慢的吃起了野兔,也不紧不慢的说道:“我辈修仙证道之人,有四点必不可缺。”

    “我知道!财侣法地!”林秋口中的野兔肉尚未咽下,已迫不及待的接过话茬。

    “呦?林家小子,还懂一些?”左放微微笑道。

    林秋赶紧咽下口中的野兔肉,也顾不得擦去嘴边的油渍,接话说道:“曾听陆先生说过,修道之人,皆需要天材地宝,灵丹妙药相助,而这些东西极为稀有,有些仙家宗门可自给自足,例如“金山银山”的丹穴山风灵宗。可有些就没有,所以需要大量钱财去填这个缺,哪怕是金山银山也好似投入无底洞。”

    左放微笑着点头,示意林秋继续说下去。

    “而侣这一说,便是仙侣,可并非仅限于道侣,宿敌,挚友,互结生死谛的仙宠,皆可称之为侣。”

    “法这一字,则是仙家术法,拳经剑诀,皆为仙典,倘若没有功法牵引,则很有可能走火入魔,歪了大道,断了长生。”

    “至于最后的地,便是仙家道场,比如左大仙你这春明洞天,便是世间极好的修法道场,灵气四溢,难怪你老人家能成世间唯二的金仙十四境大仙人。”

    “好小子,姓陆的小道士没少教你啊。”左放爽朗笑道,这徒孙可比自己当初的笨徒儿聪慧伶俐多了,还知道溜须拍马。

    林秋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心想自己不过是实话实说,怎么左大仙竟说自己是溜须拍马?

    左放又问道:“林秋,倘若修行,你可有想过做何种修士?武修?术修?兵修?亦或是御修?”

    “兵修!兵修中的剑修!”左放话音未落,林秋已抢过话头,兴奋的跳了起来。

    自小林秋便听陆山歌说书故事,仰慕剑仙,更别说此前在余福客栈一战,亲眼见到龙虎山张显圣驾驭仙剑,轻松写意斩敌于剑下,那一幕带来的震撼,直至今日犹在林秋脑中挥之不去,亦更是坚定了他想做一名剑修的决心。

    “剑修?”左放说道:“你可知登仙榜上有一句评语?非是兵修不自由,早有双剑立心头?”

    可随即又舒眉一笑,少年郎嘛,仰慕剑修的神仙之姿,理所应当。再者说了,什么双剑立心头?我左某人的徒孙,难不成会输给天下剑修?

    “双剑?可陆先生与我说过,除了“一字一剑”大剑仙玄晏,龙雀剑阁“莫无敌”,不是还有一名号称“酒中剑仙,剑中酒仙”的酒剑仙吗?”林秋闻言来了兴致:“怎么左大仙不算上那一名?”

    “醉生梦死啊。”左放听到这个称呼,似乎已有百年光景,未曾有人提起过了。

    随后略微叹气的摇摇头:“原先剑修一道,确实可谓三足鼎立,只可惜,这后辈不争气啊。”

    “左大仙何出此言?”林秋疑惑的问道。

    左放沉思了片刻,凭空轻轻挥了挥手,似在翻开一本旧黄历,缓缓拨开飘落在过往之上的灰尘,缓缓讲述。

    在千年前,天下兵修如过江之鲤,群秀争锋,而其中有三名年轻剑修,天赋异禀,在剑道一途齐头并进,不分高下。

    一人来自西贺流洲南端的广元山上,乃是大名鼎鼎的万年剑修宗门“龙雀剑阁”的少主,亦是上一任家主莫太冲的唯一子嗣,莫等闲。

    当时仅入道四百年的莫等闲修为境界已至步天九境,虽然境界不高,可破镜速度之快,在天下万千兵修之中亦算翘楚,唯另外四位兵修可并肩,被称为这一辈的“兵修五豪”,其中两人亦是后来的三大剑仙之一。

    而且莫等闲的性格使然,尤其擅长身陷绝境,以命相搏。其本命飞剑名为“蟒雀吞龙”,飞剑出鞘之时,剑气磅礴,纵横天地,势不可挡,相比其父的本命飞剑“开物”的威力,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前任家主莫太冲于一千六百年前破境金仙失败之后,心如死灰,于广元山顶兵解而去,偌大的一座万年宗门,便交到了莫等闲手中。

    当时的风口浪尖之上,内忧外患积于一刻爆发,外有被龙雀剑阁压制了千年的山野剑修,内有莫等闲的叔伯旁系,虎视眈眈阁主之位已久,随即里应外合,趁虚而入,欲抢夺镇阁之宝仙剑四法。

    可在这生死时刻,莫等闲挺身而出,手持镇阁之宝仙剑四法,与本命飞剑蟒雀吞龙,以步天九境修为,力敌十三名境界不一的剑修,其中不乏境界高出两三个层次的高手。

    这一战打了五天五夜,打的整座西贺流洲山河破碎,打的天下万千修士心神震动,最终在生死绝境之中连破两境,直达飞升十一境,将全部敌人斩于剑下。

    自这惊天一战后,龙雀剑阁山门外再无宵小来犯,而莫等闲也在仙家修士之中搏得了一个“莫无敌”的名号。

    之后的百年光阴中,又在西海之上,以一敌三,剑斩三名作恶多端的术修,再破一境,直达化神十二境巅峰。

    此后未过数年,终于炼化仙剑四法,达到炼虚十三境,更坐实了“莫无敌”的名号,在登仙榜上仅次于“彭祖左仙武第一,道首玄剑”五人,数百年来再无人可撼动其位。

    另一位与莫等闲不分高下的大剑仙名为玄晏,降生于南瞻部洲的一户寻常人家,异于常人的是,自出生之时,便有本命飞剑“流光”相随。

    后来自行参悟剑修一道,入了兵修一途,由于剑心纯粹,天赋异禀,破境速度丝毫不输大名鼎鼎的龙雀剑阁少主,甚至略胜一筹,三百年光阴直达逍遥十境。

    相较莫等闲的一路拼杀,玄晏从不与人动手,亦少与人相交,生性寡淡,哪怕是相熟之人问答,也只回应一字“嗯”“好”“哦”。

    直至百年之前的一日,陈甲陆山歌等四人杀上北朔寒洲的太行山尖,替天行道,欲共斩旷世魔头,当时登仙榜上排名第八的炼虚十三境,“大恶”陈祸。

    可四人终究境界相差太大,久战两日后,纷纷倒下,就在关键时刻,当时修为已达化神十二境的玄晏,一人一剑跨海而来,拯救四人于危难之间。

    那一日,一道巨大的金色剑光劈开天幕,纵贯整座北朔寒洲,剑气纵横百万余里。

    那一日,炼虚十三境大魔头陈祸身死道消,散于人间。

    那一日,玄晏一步入十三,本命仙剑“流光”天下闻名。

    自那一日之后,有好事之人便有意将玄晏排于莫等闲之上,欲力压龙雀剑阁一头。

    期望两人终有一日能分个胜负,好让天下兵修解答心中疑惑,一边是战绩斐然的莫无敌,一边是“一字一剑”,跨境杀敌的玄晏,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剑修魁首?

    而在千年之前,与这两名剑仙齐头并进的另外一名剑修,则是出于南瞻部洲一个寂寂无名的仙家小派之中,名为萧秋心。

    自而立之年始,便整日喜好饮酒买醉,仿佛对修为境界一事毫不关心,过了千年之久,也才修的个辟谷四境。

    本来众人都以为剑道一途的格局,早已是莫等闲与玄晏两位万年不出的天才双峰绝顶。

    直到萧秋心有一日遇到了一名心仪女子,从此开始滴酒不沾,醉心练剑,几乎是十年跨一境,以令天下修士咋舌的速度直达化神十二境。

    可当天下人都以为剑道双峰的格局将被异军突起的萧秋心打破之时,他的心仪女子却死于非命,溘然长逝。

    自那以后,萧秋心便意志消沉,不再练剑,整日只顾饮酒买醉,就连一时之间锋芒毕露的两柄本命飞剑“醉生”“梦死”也不再出世,尘封于女子墓中,剑修天才昙花一现,实在令人扼腕痛惜。

    林秋一口气听完左放所讲,心中百感交集,原来这世上有这么多惊才绝艳的剑修天才,那登仙榜上排在玄晏,莫等闲之前的四人,又该是何等的强大?

    那陆先生的师兄赵道长,看着只是有些严肃古板,还勉强有些高人模样。而眼前这老头,上一次见面还是个污秽不堪的老乞丐,收拾收拾后也勉强称得上仙风道骨,真是难以想象他们居然有这么厉害?名震天下?

    左放似乎看穿了林秋的小心思,笑眯眯得看着林秋问道:“林家小子,你此生修为,想超过我是难了,但想成为他们那样的小剑仙吗?那倒是不难。”

    “豁!好大的口气啊左大仙!小剑仙?”林秋对左放的话有些嗤之以鼻,可转念一想,这老头可是登仙榜上仅次于彭祖的存在,自己看不出来,总不能全天下的人都瞎了眼吧?

    左放也不与林秋计较,只是淡淡的重复刚才的问题:“林家小子,问你想不想成为他们那样的小剑仙。”

    “那是自然!”林秋一拍桌子蹦了起来,兴奋的问道:“左大仙,所以你现在要教我剑术了吗!”

    “嗯。”左放微微点头,捋了捋长须,却突然话锋一转说道:“想当剑修,先试试体魄如何。”

    “体魄?”林秋闻言,疑惑不解。

    “废话!否则凭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连剑都拿不稳,还当什么大剑仙?哦不,是小剑仙。”左放说罢,随后凭空摸出一柄浑身漆黑的“铁棍”扔给林秋,说道,此刻开始,拎着这柄剑鞘,下玉龙山去找你那头黑驴,老夫有一物放在驴背上,你去取来。

    林秋愣愣的盯着地上漆黑的“铁棍”,疑惑不解的问道:“左,左大仙,你管这铁棍叫剑鞘?”

    左放闻言,一脸的不屑一顾:“你小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老夫说是便是,拿着它下山吧,莫打扰了老夫的清梦。”

    说罢,便绕过林秋,走到身后的小床上躺了下来,随即双手枕头,呼呼大睡起来。

    林秋百思不得其解,又呼喊了一声:“左大仙?这真的是一柄剑鞘?是何人的剑鞘?那他的原配宝剑去了哪里?”

    可左放却并不理会,竟已微微有了鼾声。

    林秋又转头看了看落在桌前的白鸟,此时它正轻啄着自己的羽翼,对这一切都置若罔闻。

    也是,一只鸟儿罢了,还能听懂人话不成?

    林秋没了办法,便弯腰拎起了地上的“铁棍”就在触碰的那一刻,却忽然感觉到剑鞘中有一股巨大的力量通过指尖传输,向自己袭来!

    可更为奇怪的是,自身的四肢百骸竟也爆发出一股莫名的力量,像是无数小虫攀爬一般,汇聚在指尖处,与另一股力量撞击僵持!

    这种奇妙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便又消散,林秋提溜着这柄漆黑的剑鞘,左看右看,并瞧不出任何门道,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一人一鸟,随即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准备下山。

    待林秋出门之后,那只白鸟突然张嘴说道:“方才你看到了吗,林秋身上那股奇妙的灵力?”

    “老夫早就知晓了,莫急,再看看,老夫暂时也无法分辨这股灵力源自何处。且放宽心吧,在老夫这春明洞天,出不了乱子。”左放言罢,又继续呼呼大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