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编外公务员
“秦武！”
床上，吴了凡满头大汗的惊坐起来，喘着粗气。
听到屋中动静，龟奴连忙跑进来，递过漱口水道：“公子可算醒来，先漱漱口，喝碗醒酒汤！昨天听清竹那丫鬟说，公子喝了太多酒了。”
吴了凡穿衣起身，发现房中并无红鸾，问道：“红鸾姑娘呢？”
“昨日公子喝多了，红鸾让小的把公子扶入房中休息，她没跟过来。”
第一段的梦真的是梦了，第二段应该是原主的记忆，大个子叫秦武，有了这段记忆，能回去套套话了。
吴了凡去找红鸾告辞，但被清竹这个小丫鬟挡驾了，说的很是客气委婉，可吴了凡明白，昨晚操之过急了，后面的话红鸾压根没信，难怪一直灌自己酒，从她抽出双手，就已是起了疑心。
随缘吧，再来就要花银子了。吴了凡叹了口气，大步向街上走去。
外面已经日晒三竿，吴了凡走了几步，顿感腹中饥饿，正巧碰上一个吆喝叫卖的柴爿馄饨，叫过馄饨小贩，递过20文铜子。
“您稍等！”小贩说着放下扁担，忙活起来。
扁担一头是炉灶，小贩扔进几个旧木爿，点燃炉子，从另一头货架上取下板凳餐桌，招呼吴了凡坐下，然后拉开货架抽屉，抽屉中分别放着调料、馄饨皮、菜肉馅、碗、调羹等，小贩动作飞快，不多时就包好了馄饨，正巧这时炉灶上水已沸腾，小贩快速将馄饨扔入锅中。
馄饨煮熟，小贩拿碗盛好，放上调羹，端到吴了凡面前。
吴了凡大口吃起，吃光馄饨，喝了几大口汤才感觉肚中有了暖流，宿醉的身体又活了过来。吃完将碗筷还给小贩，问了同福客栈的方向，便起身离开。
同福客栈就是吴了凡与秦武临时居住之地，到了客栈，问过小二，秦武也一直未归。
难道被抓了？
吴了凡有些疑惑。在房间翻箱倒柜，找到些散碎银两，快步向臬台衙门走去。
臬台衙门就是江苏按察使司，只是吴了凡还不清楚两个世界终究不同，原本应该在苏州的按察使司到了南京。
给了门房二两碎银，门房就客气的将吴了凡带到后院办公之地，进门见刘世锦坐于正中，刘经邦和两人在下方分坐左右。
“两位哥哥可骗苦我了，你们这可不像来赶考的秀才。”吴了凡抢先埋怨道：“昨日还把我丢在媚香楼。”
“了凡，我们知道以你的聪明，吃不了亏的。”刘世锦笑道：“我们确实是要参加乡试，只是在臬台临时帮忙，做个幕僚，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主管刑名的吴师爷。”
吴师爷四十来岁，是一个干瘦老头，留着胡须，微微点头致意。
“这位是夏捕头，掌管臬台捕快。”刘世锦手一直，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就利落的站起来抱拳施礼。
夏捕头目光锐利，浓眉大眼，太阳穴高高隆起，一看就是干脆利落之人。
“这位是来江宁赶考的秀才，吴了凡。”刘世锦一指旁边空着的座位，道：“仙尘，你先坐下喝杯茶。”
“仙尘昨日在文德桥遇到歹人行凶，随从忠心护主，与歹人争斗。如此忠勇值得嘉奖，夏捕头，如果误抓此人，就赶快放了吧，免得在牢中再受皮肉之苦。”刘世锦介绍着情况。
“吴秀才，他叫什么名字？”夏捕头问道。
“秦武。”还好昨晚做了个梦，吴了凡暗自庆幸。
“秦武？属下没逮过此人。”夏捕头看向刘世锦。
“桥上行凶歹人呢，可曾捉拿到？派人去江宁府问问，可是他们拿了人？”
“未曾，属下来衙门前已经问过。”夏捕头毫不迟疑的答道。
还真是腐败呀！吴了凡撇撇嘴。没去问就直接回答，要不是自己来之前刘世锦就问过，现在演一场戏给自己看，要不就是不想去问。但不管那种情况，总归需要银子摆平。不套银子，恐怕歹人就是秦武了！秦武可是救过自己的命，还是太平军，被衙门逮到没有好果子吃。
“不能让捕头兄弟们白帮忙！”吴了凡思量一番，怀中的碎银子肯定是不够，不得不掏出那张五百两银票，递给刘世锦，道：“世锦大哥，小弟的一点心意，捕头兄弟们办案累了，好找个茶馆和杯热茶，歇歇脚。”
“哈哈哈，仙尘客气了。”刘世锦将银票收入怀中，笑道：“近期粤匪在广西作乱，经江宁转运钱粮无数，公务书文甚多，前几天夏捕头又发现有乱匪入城，踪迹难寻，仙尘碰到的歹人想必也与此有关，不如留在臬台当个书办，也算帮帮为兄，如何？”
“参加科举也是为了获得进身之阶，他日能主政一方。但如今实缺难补，仙尘就算成了进士，也要在翰林院当个翰林编修熬资历，外放遥遥无期。”刘世锦继续说道：“你别看臬台的幕僚并无官职，可大小事务都有上手的机会，可是难得的历练机会。你家中应该也颇为殷实，先捐纳个虚职，将来公务办好了，出了实缺查大人定会竭力推荐。”
吴了凡也无事可做，自觉不如先在臬台厮混，多认识些胥吏，遮掩身份也方便，便痛快应下。
“好，你先随吴师爷处理刑事判牍，月银五两。”刘世锦道：“正好，今天有个小贼，你和经邦一起去审一下。”
这就加入编外公务员队伍了。吴了凡暗自寻思。叫自己跟刘经邦一起去，没叫刑名师爷，没叫夏捕头，估计也是审过的人，让自己跟着涨涨经验，五百两银子还是有用处的。
臬台的临时牢房在地下，两人在穿过几个庭院后，从一处假山中走了下去。假山是空的，有个假门，离远看看不出来，也算是隐蔽。
越往下走，空气味道越不好，腐臭味越来越浓。听刘经邦介绍，这里只是个临时牢房，主要关押些未结案的嫌犯，有时也临时关押要押送入京的钦犯，但后者一年也没有几个。
牢房不大，刘经邦也没带吴了凡往里走，下来就直接去了刑讯室，叫狱卒去压嫌犯过来。
一进门，吴了凡顿感血腥味十足，连连干呕。缓了好一会，才习惯这种味道，打量起室内，四周放着各式刑具，有类似十字架用来捆绑犯人的木架，有吊挂犯人的绳索，皮鞭、铁钳、铁棍等散乱的堆放在一个木架上。东北角，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笔墨纸砚，是写犯人供状的地方，桌后放着两把椅子。
不多时，狱卒压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过来，少年带着铁质手镣，没有佩戴脚镣，看来少年危险性不大。
少年穿着贴身小衣，上面满是血污，看来是被鞭子抽打过，一边脸也肿起老高。
一进屋，少年就跪在地上，很是乖巧。
刘经邦一指桌上笔墨，道：“仙尘，你来记录，他答什么就写什么。”
桌上只有毛笔，吴了凡不太会用，但要说秀才不会写毛笔字就有点说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拿起笔来，不过好在刚醒来几日天天看房中书籍，对常用繁体字写法也记个大概，倒也勉强能应付。
“把你如何受雇来窥探臬台虚实从头讲一遍。”以前已审问过，刘经邦直接略过姓名来历这些内容，直奔主题。
“十几日前，有人给小的十两银子，让小的每日等在衙门口，记录进出人员。小的就记了三天，正上交的时候，就被逮进来了。别的小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给你银子的也是那天和你接头之人吗？”
“是呀，就是他。”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
“他是长毛贼。”刘经邦一拍桌子，喝道：“他们要来臬台劫人，你是帮凶，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少年吓的瑟瑟发抖，几次想张嘴辩驳，但没敢说出口。
“仙尘，按他所说，写份认罪状让他签字画押就行了。”刘经邦拿过吴了凡的记录一看，不由笑道：“你这……你是怎么考上秀才的，字也太丑了吧。”
纸上字大的大，小的小，还有不少涂抹痕迹。
“秀才也是买的吧。”刘经邦暗自后悔。早知不劝说大哥让他来当幕僚，字都写不好，来了能干啥。现在刚收完钱，也不好立马哄他回去。
“嗯嗯。”吴了凡面红耳赤的点头。他也认为自己的字写的有点丢人。
见他点头，刘经邦哀叹一声，自己去誊写供状。
吴了凡哪见过十八九岁的少年被打的浑身伤痕累累，不由同情心发作，要来一碗水，一个馒头递给少年。
“谢谢大人。谢……谢……”少年显然饿极了，几口就将馒头吞下，将嘴里塞满了馒头，以致吐字不清，即便如此，少年也不停磕头谢恩。
“慢慢吃，别噎着。”吴了凡同情道：“吃完了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赶紧说了，也省的再挨打了。”
“嗯嗯。”少年喝了口水，又指指装馒头的碗，意思是还想再要一个。
馒头是狱卒的午饭，吴了凡犹豫片刻，在少年渴盼的目中，拿出一两银子递给狱卒，让他再拿点吃的来。
一两银子对狱卒来说，已是七八天的饷银。这次狱卒不但拿了两个馒头，还带来了一盘咸菜。
吴了凡拿过馒头，递给少年，道：“慢点吃，这次让你吃饱。”
少年何曾见过官老爷给自己吃食，下了狱后，除了遭受刑讯就是各种踢打辱骂，有时一天连一碗满是馊味的稀粥都喝不上。吃着吃着，少年脸上已满是泪痕。
吃完，少年把地上的残渣也捡起来放进嘴里，道：“大人，我见过给我银子的人。”
“鞭子没挨够是不是！”刘经邦骂道：“他给你银子，你跟他接头，还能没见过！”
“不是。大人。”少年看向吴了凡道：“我是在别的地方见过他，见他进了一栋宅院。”
“在哪？”吴了凡、刘经邦异口同声问道。
“八宝街。”
“你去满城干什么？”刘经邦问道。
满城是江宁的城中之城，清朝刚入关的时候，满人只有二三十万人，相比五六千万汉人来说，是极少的。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保障满人生活，在各大城市要塞驱散居住汉人，设立了许多八旗军驻防地，俗称满城，江宁的满城也是那时候建立的。
满城居住着八旗官兵和家属亲眷，清朝前期是禁止汉人进入的，后来因为满人不许经商，满城中没有商业设施，生活不便，便允许少量汉人进城贸易，随着清朝日渐腐朽，满城管理越来越松懈，如今的满城已经允许汉人租房开店。
八宝街就是满城中的一条街道。
少年甚是犹豫，最终看了看吴了凡，道：“刚收了银子的第二天，老大让我去满城踩点，正好看他经过，我很好奇，收了他的银子也怕他看到我没干活，就在后面悄悄跟着他，看他进了八宝街的一栋宅院，我才赶紧离开。”
“你怎么不早说！”刘经邦怒道：“再打他二十鞭！”
“经邦兄，既然已经说了，鞭子就免了吧。”吴了凡赶紧拦下，问道：“给他银子的人不是一起抓到的吗？他没招认去满城干什么吗？”
“什么也没说！”刘经邦没好气道：“一个长毛贼，天天说要杀进臬台衙门让我们身首分离，什么几百长毛已经来了江宁，一句有用的没有。”
“现在叫来问问不就行了。”
“人早打死了。”刘经邦撇撇嘴。
床上，吴了凡满头大汗的惊坐起来，喘着粗气。
听到屋中动静，龟奴连忙跑进来，递过漱口水道：“公子可算醒来，先漱漱口，喝碗醒酒汤！昨天听清竹那丫鬟说，公子喝了太多酒了。”
吴了凡穿衣起身，发现房中并无红鸾，问道：“红鸾姑娘呢？”
“昨日公子喝多了，红鸾让小的把公子扶入房中休息，她没跟过来。”
第一段的梦真的是梦了，第二段应该是原主的记忆，大个子叫秦武，有了这段记忆，能回去套套话了。
吴了凡去找红鸾告辞，但被清竹这个小丫鬟挡驾了，说的很是客气委婉，可吴了凡明白，昨晚操之过急了，后面的话红鸾压根没信，难怪一直灌自己酒，从她抽出双手，就已是起了疑心。
随缘吧，再来就要花银子了。吴了凡叹了口气，大步向街上走去。
外面已经日晒三竿，吴了凡走了几步，顿感腹中饥饿，正巧碰上一个吆喝叫卖的柴爿馄饨，叫过馄饨小贩，递过20文铜子。
“您稍等！”小贩说着放下扁担，忙活起来。
扁担一头是炉灶，小贩扔进几个旧木爿，点燃炉子，从另一头货架上取下板凳餐桌，招呼吴了凡坐下，然后拉开货架抽屉，抽屉中分别放着调料、馄饨皮、菜肉馅、碗、调羹等，小贩动作飞快，不多时就包好了馄饨，正巧这时炉灶上水已沸腾，小贩快速将馄饨扔入锅中。
馄饨煮熟，小贩拿碗盛好，放上调羹，端到吴了凡面前。
吴了凡大口吃起，吃光馄饨，喝了几大口汤才感觉肚中有了暖流，宿醉的身体又活了过来。吃完将碗筷还给小贩，问了同福客栈的方向，便起身离开。
同福客栈就是吴了凡与秦武临时居住之地，到了客栈，问过小二，秦武也一直未归。
难道被抓了？
吴了凡有些疑惑。在房间翻箱倒柜，找到些散碎银两，快步向臬台衙门走去。
臬台衙门就是江苏按察使司，只是吴了凡还不清楚两个世界终究不同，原本应该在苏州的按察使司到了南京。
给了门房二两碎银，门房就客气的将吴了凡带到后院办公之地，进门见刘世锦坐于正中，刘经邦和两人在下方分坐左右。
“两位哥哥可骗苦我了，你们这可不像来赶考的秀才。”吴了凡抢先埋怨道：“昨日还把我丢在媚香楼。”
“了凡，我们知道以你的聪明，吃不了亏的。”刘世锦笑道：“我们确实是要参加乡试，只是在臬台临时帮忙，做个幕僚，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主管刑名的吴师爷。”
吴师爷四十来岁，是一个干瘦老头，留着胡须，微微点头致意。
“这位是夏捕头，掌管臬台捕快。”刘世锦手一直，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就利落的站起来抱拳施礼。
夏捕头目光锐利，浓眉大眼，太阳穴高高隆起，一看就是干脆利落之人。
“这位是来江宁赶考的秀才，吴了凡。”刘世锦一指旁边空着的座位，道：“仙尘，你先坐下喝杯茶。”
“仙尘昨日在文德桥遇到歹人行凶，随从忠心护主，与歹人争斗。如此忠勇值得嘉奖，夏捕头，如果误抓此人，就赶快放了吧，免得在牢中再受皮肉之苦。”刘世锦介绍着情况。
“吴秀才，他叫什么名字？”夏捕头问道。
“秦武。”还好昨晚做了个梦，吴了凡暗自庆幸。
“秦武？属下没逮过此人。”夏捕头看向刘世锦。
“桥上行凶歹人呢，可曾捉拿到？派人去江宁府问问，可是他们拿了人？”
“未曾，属下来衙门前已经问过。”夏捕头毫不迟疑的答道。
还真是腐败呀！吴了凡撇撇嘴。没去问就直接回答，要不是自己来之前刘世锦就问过，现在演一场戏给自己看，要不就是不想去问。但不管那种情况，总归需要银子摆平。不套银子，恐怕歹人就是秦武了！秦武可是救过自己的命，还是太平军，被衙门逮到没有好果子吃。
“不能让捕头兄弟们白帮忙！”吴了凡思量一番，怀中的碎银子肯定是不够，不得不掏出那张五百两银票，递给刘世锦，道：“世锦大哥，小弟的一点心意，捕头兄弟们办案累了，好找个茶馆和杯热茶，歇歇脚。”
“哈哈哈，仙尘客气了。”刘世锦将银票收入怀中，笑道：“近期粤匪在广西作乱，经江宁转运钱粮无数，公务书文甚多，前几天夏捕头又发现有乱匪入城，踪迹难寻，仙尘碰到的歹人想必也与此有关，不如留在臬台当个书办，也算帮帮为兄，如何？”
“参加科举也是为了获得进身之阶，他日能主政一方。但如今实缺难补，仙尘就算成了进士，也要在翰林院当个翰林编修熬资历，外放遥遥无期。”刘世锦继续说道：“你别看臬台的幕僚并无官职，可大小事务都有上手的机会，可是难得的历练机会。你家中应该也颇为殷实，先捐纳个虚职，将来公务办好了，出了实缺查大人定会竭力推荐。”
吴了凡也无事可做，自觉不如先在臬台厮混，多认识些胥吏，遮掩身份也方便，便痛快应下。
“好，你先随吴师爷处理刑事判牍，月银五两。”刘世锦道：“正好，今天有个小贼，你和经邦一起去审一下。”
这就加入编外公务员队伍了。吴了凡暗自寻思。叫自己跟刘经邦一起去，没叫刑名师爷，没叫夏捕头，估计也是审过的人，让自己跟着涨涨经验，五百两银子还是有用处的。
臬台的临时牢房在地下，两人在穿过几个庭院后，从一处假山中走了下去。假山是空的，有个假门，离远看看不出来，也算是隐蔽。
越往下走，空气味道越不好，腐臭味越来越浓。听刘经邦介绍，这里只是个临时牢房，主要关押些未结案的嫌犯，有时也临时关押要押送入京的钦犯，但后者一年也没有几个。
牢房不大，刘经邦也没带吴了凡往里走，下来就直接去了刑讯室，叫狱卒去压嫌犯过来。
一进门，吴了凡顿感血腥味十足，连连干呕。缓了好一会，才习惯这种味道，打量起室内，四周放着各式刑具，有类似十字架用来捆绑犯人的木架，有吊挂犯人的绳索，皮鞭、铁钳、铁棍等散乱的堆放在一个木架上。东北角，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笔墨纸砚，是写犯人供状的地方，桌后放着两把椅子。
不多时，狱卒压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过来，少年带着铁质手镣，没有佩戴脚镣，看来少年危险性不大。
少年穿着贴身小衣，上面满是血污，看来是被鞭子抽打过，一边脸也肿起老高。
一进屋，少年就跪在地上，很是乖巧。
刘经邦一指桌上笔墨，道：“仙尘，你来记录，他答什么就写什么。”
桌上只有毛笔，吴了凡不太会用，但要说秀才不会写毛笔字就有点说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拿起笔来，不过好在刚醒来几日天天看房中书籍，对常用繁体字写法也记个大概，倒也勉强能应付。
“把你如何受雇来窥探臬台虚实从头讲一遍。”以前已审问过，刘经邦直接略过姓名来历这些内容，直奔主题。
“十几日前，有人给小的十两银子，让小的每日等在衙门口，记录进出人员。小的就记了三天，正上交的时候，就被逮进来了。别的小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给你银子的也是那天和你接头之人吗？”
“是呀，就是他。”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
“他是长毛贼。”刘经邦一拍桌子，喝道：“他们要来臬台劫人，你是帮凶，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少年吓的瑟瑟发抖，几次想张嘴辩驳，但没敢说出口。
“仙尘，按他所说，写份认罪状让他签字画押就行了。”刘经邦拿过吴了凡的记录一看，不由笑道：“你这……你是怎么考上秀才的，字也太丑了吧。”
纸上字大的大，小的小，还有不少涂抹痕迹。
“秀才也是买的吧。”刘经邦暗自后悔。早知不劝说大哥让他来当幕僚，字都写不好，来了能干啥。现在刚收完钱，也不好立马哄他回去。
“嗯嗯。”吴了凡面红耳赤的点头。他也认为自己的字写的有点丢人。
见他点头，刘经邦哀叹一声，自己去誊写供状。
吴了凡哪见过十八九岁的少年被打的浑身伤痕累累，不由同情心发作，要来一碗水，一个馒头递给少年。
“谢谢大人。谢……谢……”少年显然饿极了，几口就将馒头吞下，将嘴里塞满了馒头，以致吐字不清，即便如此，少年也不停磕头谢恩。
“慢慢吃，别噎着。”吴了凡同情道：“吃完了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赶紧说了，也省的再挨打了。”
“嗯嗯。”少年喝了口水，又指指装馒头的碗，意思是还想再要一个。
馒头是狱卒的午饭，吴了凡犹豫片刻，在少年渴盼的目中，拿出一两银子递给狱卒，让他再拿点吃的来。
一两银子对狱卒来说，已是七八天的饷银。这次狱卒不但拿了两个馒头，还带来了一盘咸菜。
吴了凡拿过馒头，递给少年，道：“慢点吃，这次让你吃饱。”
少年何曾见过官老爷给自己吃食，下了狱后，除了遭受刑讯就是各种踢打辱骂，有时一天连一碗满是馊味的稀粥都喝不上。吃着吃着，少年脸上已满是泪痕。
吃完，少年把地上的残渣也捡起来放进嘴里，道：“大人，我见过给我银子的人。”
“鞭子没挨够是不是！”刘经邦骂道：“他给你银子，你跟他接头，还能没见过！”
“不是。大人。”少年看向吴了凡道：“我是在别的地方见过他，见他进了一栋宅院。”
“在哪？”吴了凡、刘经邦异口同声问道。
“八宝街。”
“你去满城干什么？”刘经邦问道。
满城是江宁的城中之城，清朝刚入关的时候，满人只有二三十万人，相比五六千万汉人来说，是极少的。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保障满人生活，在各大城市要塞驱散居住汉人，设立了许多八旗军驻防地，俗称满城，江宁的满城也是那时候建立的。
满城居住着八旗官兵和家属亲眷，清朝前期是禁止汉人进入的，后来因为满人不许经商，满城中没有商业设施，生活不便，便允许少量汉人进城贸易，随着清朝日渐腐朽，满城管理越来越松懈，如今的满城已经允许汉人租房开店。
八宝街就是满城中的一条街道。
少年甚是犹豫，最终看了看吴了凡，道：“刚收了银子的第二天，老大让我去满城踩点，正好看他经过，我很好奇，收了他的银子也怕他看到我没干活，就在后面悄悄跟着他，看他进了八宝街的一栋宅院，我才赶紧离开。”
“你怎么不早说！”刘经邦怒道：“再打他二十鞭！”
“经邦兄，既然已经说了，鞭子就免了吧。”吴了凡赶紧拦下，问道：“给他银子的人不是一起抓到的吗？他没招认去满城干什么吗？”
“什么也没说！”刘经邦没好气道：“一个长毛贼，天天说要杀进臬台衙门让我们身首分离，什么几百长毛已经来了江宁，一句有用的没有。”
“现在叫来问问不就行了。”
“人早打死了。”刘经邦撇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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