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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凶案

    洪武十三年,正月二十二日深夜。

    皇城,东四宫。

    星辰黯淡,云翳漫天。

    惨白色的微光,点点洒落在深宫院落之中。

    巡逻打更的太监,手擎油灯,揉着惺忪的睡眼,从一间间房舍的门前走过。

    这里,是宫女眷属的居住之地,远离权力角斗的中心。

    本以为又是一个太平无事的夜晚,但路过一间别院时,太监却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不对劲。

    他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目之所及一片黑暗,唯有风卷残叶沙沙作响。

    似乎一切如常。

    混迹朝堂十余年的老太监,性情中的谨慎,是他干这一行看家保命的本领。

    他睁大眼睛,仔细查看四周的一圈屋舍。

    一扇门,引起了他的主意。

    这门右侧的黑边,似乎比旁的要大了些。

    好像——是虚掩着的?

    严冬时节,寒风刺骨,紧闭门户尚且不足以保暖,谁会虚掩着门睡觉……

    太监上前查探,门缝里黑洞洞的,冷风正在不断地灌进屋去。

    难道,是忘了关门?

    他敲了敲门,无人回答。

    犹豫之下,太监只好轻轻推门而入。

    咳嗽一声,他正要看看是谁家的宫女如此粗心,但却发现,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软绵绵的,是一只……绣花鞋?

    那鞋子尚有余温,太监下意识的抬头一瞧——

    一具满脸血污的女尸,赫然正吊在从房梁悬下的白绫之上!

    涨成血红色的双眼,惨白的面容,一张咧成诡异微笑状的嘴——

    “啊!!!!”

    太监倒退几步,一个趔趄绊倒在门槛上。

    他连滚带爬,扔了手里的绣花鞋,一路跑出了东四宫的院门。

    一轮血色的弯月,正从大明王宫阴沉的天幕下,缓缓升起。

    ………………

    正月二十三日夜,武英殿,二堂。

    洪武大帝朱元璋,正在屏风内喝茶休息。下垂手坐着的,正是仪鸾司指挥使毛骧。

    仪鸾司,也就是后来的锦衣卫。其地位凌驾于六部之上,归属皇帝直管。

    虽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但毛骧这些年来处事却极为谨慎。

    他知道,做这种白手套的角色,和走钢丝无异。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皇后可睡下了?”

    朱元璋问伸了伸懒腰问,神色非常疲惫。

    “陛下,执夜的太监回禀过,皇后已经歇下了。”

    “嗯。有些事,咱家只和你说,切不可让第三人知晓,你可明白?”

    “臣明白,臣已着人严守宫禁,请陛下放心。”

    “嗯。胡惟庸一案,查到多少人了?”

    “回禀陛下,此案已基本了结,涉案犯人共一万余。”

    朱元璋的眼角不可察觉的抽动了一下。

    “一万人……只花了旬月时间?”

    “是,此事全仰赖刑部周大人、吏部滕大人支持,微臣——”

    “刑部、吏部那帮废物,若是能有你毛骧一半的手段,我也就不用成立这劳什子的仪鸾司了。”

    “是……是……”

    毛骧鬓角冷汗直淌,伴君如伴虎,每一句回答,都不容有失。

    “毛骧,你跟咱说实话,这次办案,可否牵连到江湖上的……故人?”

    “没有,没有。”毛骧急忙答道。

    “自陛下赐名,那白莲教改名五色教后,这帮教众安分得很。”

    “此次微臣查处胡惟庸朋党,不少关键线索,都是由五色教的内线提供。”

    “那便好。咱早就说过,这些江湖势力最是闲不住,若是不能收为己用,日后早晚会成心腹大患。”

    “你做得不错。”

    “陛下谬赞,这是微臣的本分。”

    毛骧忙起身便要拜谢。

    “坐下。我不是说过,朝堂之外,咱俩不必拘束。”朱元璋面色平静地说。

    “是,是。谢陛下。”

    毛骧又坐了回去。

    “朕听闻,昨日东四宫死了个宫女,可有此事?”

    “回禀陛下,确有其事。此案臣听闻刑部已着人处理,但毕竟事涉宫闱,臣怕万一出些差池……因此也着人秘密调查了一番,这是二司呈上来的折子,请陛下查阅。”

    “嗯,办得不错。”

    朱元璋接过折子。

    这折子用朱漆封着,显然是表明毛骧也并未看过,而是直接呈给了皇帝。

    朱元璋对这个办事妥帖,知晓分寸的仪鸾司指挥使颇为满意,打开折子细细读起来。

    看罢,朱元璋眉头一皱,把折子甩给了毛骧。

    毛骧起身双手接过,一看,也是面露疑惑。

    君臣二人对视一眼,毛骧道:

    “陛下……这——这折子上所言,我再去和二司的阁领核实一下。”

    “那折子上说得明白,此宫女似是自缢而死。”

    “但奇怪的是,其面容极为诡异可怖,不像寻常的自缢之人,也未留下任何遗书遗言……”

    朱元璋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陛下,事发匆忙,也许……可以等等刑部那边的消息,看看他们会不会有什么进展。”

    “仪鸾司查不出的案子,能指望刑部么?”

    朱元璋冷哼一声,言语中带着不悦。

    “是,是。微臣明日便亲领此案,三……三五日内,定然水落石出。”

    “算了,你也不必为难。”

    朱元璋叹了口气,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我今日听闻宫中传言……说我老朱杀孽太重,这皇宫内院中尽是前来索命的冤魂,那宫女乃是撞上了阴气,这才失了智。疯癫之下,自缢而亡。”

    “这——是谁编造如此恶毒的谣言!是微臣失职,微臣一定将此等妖言惑众的佞人绳之以法,严加拷问!”

    毛骧吓得忙起身,噗通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

    “罢了,平身吧,不必如此紧张。”

    “你平日忙于查案,这等长舌妇人之言,何必劳动你。”

    朱元璋面色平静,眼神中透着回忆。

    “我自从承天命,开创了大明基业,就不曾怕过这等鬼神之事。”

    “百年前鞑子蹂躏我中原百姓,枉死者何止千万。若是冤者泉下有灵,那成吉思汗、忽必烈这些杀人屠城的雄主,早就该死了,又何必等到我朱元璋扫平宇内?”

    “是,是。陛下贵为天子,乃人间至尊。就算真有什么不开眼的游魂小鬼,也近不了陛下您的玉体金身。”

    “嗯。这样吧,你且用些手段,提醒提醒那些喜嚼舌根之人,莫要乱了宫中的风气。”

    “是,微臣这就着手去办。”

    “还有,这宫女的案子,还是要再查查。看看是不是真有什么人,把手伸到了咱家的皇城之内。”

    “是,陛下,微臣定全力察查此案。”

    “事出诡谲,若是没有眉目,不如用用咱家前日和你讲的……那人。”

    “陛下,可是那人——”

    “怎么,咱家的话,你信不过?”

    “不,微臣不敢。若是查无头绪,我便去……我便去拜访于他。”

    毛骧咽了口吐沫,此事对他来说,似乎有难言的苦衷。

    朱元璋打量着毛骧,只微微一笑。

    君臣之间沉默片刻,朱元璋道:

    “好了,退下吧,咱家要歇息了……”

    毛骧连忙称是,躬身趋步,退出二堂。

    临到门口,里面又传来了朱元璋一句悠悠的声音:

    “盯着点蓝家那孩子......”

    毛骧转身看了看寂静的夜空,轻叹了口气,匆匆离去。

    ………………

    东宫的屋檐之上,同一轮弯月照耀。

    在侧殿酣睡的蓝承,这两日与皇太孙朱雄英相处得很是愉快。

    每日上午,圣贤之书读过,二人便在东宫偌大的园林中嬉戏玩耍。

    虽然年龄差了八岁,但小正太外冷内热,既淘气又老成;蓝承则是潜心谋划,为博得小皇孙的欢心。二人相处的十分愉快。

    爬树,打鸟,凡是宫里能玩儿的,蓝承几乎带着小皇孙玩了个遍。

    小正太的身心开阔了些,食量也略有恢复。

    虽然还是有些气色虚浮,但相比之前已大为好转。

    毕竟,蓝承所有计划的基石,就是朱雄英必须得活下去。

    ............

    此时,二人睡得正香。

    没人注意到,一个若隐若现的暗影,从大殿的房梁上悄然掠过。仿若一朵乌云,却比乌云快上百倍。

    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无尽的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