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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意在不言中

    秋风渐来,秋叶斋这两座楼几月以来算是卖足了噱头,赚了一笔大钱。起因就是中山小国丢了唐王的货,唐王第一时间派了使者前来安抚已然下了定金的弗拉梅尔。同一时间,又是派了唐朝的一位得道高僧前往中山国,说是替中山国超度一二立国以来所造的杀孽。

    此事一出,在各国引发轩然大波,身为左督公的韩接木都捏着鼻子说了一句:“要说杀孽,还是唐王开疆拓土造的要多一些。”就连中山夫人听闻后都被逗得花枝乱颤。

    可笑归笑,笑完真正愁的却是十三卫执牛耳者——狻猊卫大头目沅渟沐,沈绾柠的直属上司。本在负责收缴江湖铁器的沅渟沐接到消息就飞速赶回了骈偶城,一顿推脱手段齐出,称病、请辞、纳小妾、死老子、夫妻不和等等多不要脸的借口都是张嘴就来。最终实在没办法,收缴铁器的烂摊子全盘扔给了右督公牟七,沅渟沐全权负责和尚使团的一切开销活动,大理寺卫从旁协助。

    主要是中山夫人自知理亏,可也没办法。两个她引为知其冷暖的体几人竟是丢了唐王的货物,岂不是拍拍打着老娘的嫩脸吗?可自己又不能责备他们什么,柏青那只白眼狼至今都没养熟,当年之事他捞了个小小的城卫,这么些年,自己就一只亏欠与他;这牟十四背后左右两位督公,都殚精竭虑助自己夺了这泱泱天下,江山还没坐稳,就学着前人杀有功之臣的子嗣,实在是不妥。

    自己悔不该是个妇道人家哟,若是个男子,学学先前的朱家王朝,任凭狗屁的后世史官能写出什么花来。到底是自己的魄力不够大罢了!中山夫人每每想到这节,都要叹口气。

    至于中山国对唐王的货物丢失一事,也在得到北域贸掠港消息的第一时间,向其作了最高规格的补偿。就当所有人都认为,唐王看不上这三瓜两枣之际,另一位当事人——弗拉梅尔发话了。

    大概意思就是,事情出在离北域贸掠港的不远处,自己港内也有责任。再说世间怪物本就非人力所及,怪不得旁人。

    总的来说,将中山小国的责任降到了最低,让此时的唐王再追究就显得没有一丝一毫的帝王大度。况且唐王只是卖家,对他来说,无疑是卖了个鸡肋。按弗拉梅尔的意思,自己不光不讨要定金,还将余下的钱在十年之内结清。

    要说还得是出生海上炼金盟的弗拉梅尔懂得如何以退为进。光此一着,不光唐王免了北域贸掠港的余钱,还接了一份善缘,对于中山国那里,弗拉梅尔也是留了一份香火情。

    就此,唐王不再追究,弗拉梅尔则是暗中尽收好处。中山国只是麻烦些要狻猊卫大头目沅渟沐在骈偶城接待得道高僧,而我们的狻猊卫三头目沈绾柠则是要和北域贸掠港代表一起好好招待来自唐朝的使者,这也是沈绾柠在北域贸掠港的最后一项任务。

    至于港内唯一有大把闲暇之余,身份又极高能够作为代表接洽唐朝使者的人选就显得毋庸置疑了,正是年轻训师。

    多日没有主动传信的孤岛,今日传来了消息。唐朝使者明日就到,让花慈准备准备。写在字条上的还有另外六字:中山国沈大人。

    “诶,差铁匠。这次招待还是你来吧?”花慈不怀好意地嘿嘿直笑。

    “有屁快放。”花差花差自从被弗拉梅尔一顿大刀阔斧以后,就在时时刻刻地想办法提高自己与那颗心脏的契合度。现如今他还不能做到收发自如地变成那狼身怪物,只能靠着弗拉梅尔的短笛催动辅以大量的不知名血液。

    “自己看看。”花慈将字条正对着眼睛,好让花差花差能够看到上面的内容。

    果不其然,就在其沉寂了一段时间,花慈都要忍不住催促之时,花差花差一口应下。

    “可先说好,你倒时候不准在我耳旁阴阳怪气!”花差花差有多了解花慈只有他自己知道,让他不要起哄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你知不知道从那位小沈口中说出的‘远方传来风笛’是什么意思?”花慈打趣问道。

    “什么远方传来风笛?”花差花差从水窟石室内回到蒺藜府,就一直让花慈在外走动,自己则是一门心思研究新的心脏。

    “前几天,秋叶斋起新楼,你的这位小沈姑娘可不简单,硬生生地叫动了那位多隆大忙人为其站队剪彩。可谁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多隆负气离开,只听得小沈说了一句家乡话,正是远方传来风笛,秋叶斋新楼就闭馆谢客了。”

    “那还不简单了,无非就是下逐客令的意思。”花差花差看着花慈强颜欢笑的样子,实则因为自己被弗拉梅尔那条毒蛇所知已然多日不曾睡过好觉,哪怕是回了蒺藜府也是如此。

    “你的意思还是太轻。这么看来,你跟那小沈姑娘注定是没有结果的,人家的意思是滚!”

    北域贸掠港说是海盗窝不假,可是也算隐隐有了一座海岸边陲大城的气势。这么一来,就吸引了各地只能来此讨生活的清白人家。说来着实可笑,得是家道如何中落之人才会到这个地方以求温饱,说到底,无外乎是对着这个世界摇尾乞怜的土狗罢了。

    “你说堂堂一个次城城主、港内训师,怎么就没起到一点正确的导向呢?”花慈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不是正在讨生活,就是在讨生活的路上。

    “训师大人到底是说笑了,听闻上任伊始,三城治安是好了不少的。”说话之人正是沈绾柠。

    正当花慈准备带着稽狸出府在还不怎么熟悉的次城逛一逛时,沈绾柠正巧登门拜访。花慈看着身后站着的稽狸与紧闭的大门,再看着花差花差模棱两可的心头好,抱着看热闹不闲事大的打算,提出一起上街转一转的邀请。

    稽狸自然是欣然规往,毕竟从俏青桐出来半载多,也没能像以往一样出门逛荡,这次倒是个好机会。只是有个前来商榷招待流程的沈大人,怕是这街又不能逛的舒心了。

    反观沈绾柠,听到出街之邀时本想拒绝,但见花慈眼中炙热的目光,不免拂了他的意,也就同意了。

    花慈看着眼前不知为何仍然对他有几分无名火的沈绾柠,不禁奇怪。自己什么时候招惹到他了?莫非还是那天在海上的事情?

    罢了,等会这些都是花差花差那个愣头青该处理的事情了。

    于是乎,花慈变成了花差花差,牙尖嘴利的内港年轻训师变成了沉默寡言的林岛伐木小子,而沈绾柠还是一如既往的七窍玲珑。

    她敏感地发现一路上,身边之人所说的话还没他后面侍女说得多,她只当是训师大人耍起了性子,对她刚刚的话语依然是耿耿于怀。

    气氛变得尴尬,就连身后的稽狸都感受到了,让她更奇怪的是,花差花差找了由头支走了自己。

    两人并肩而行,本就高大的花差花差比一旁的沈绾柠高了两个头。一个光头,一人散发,就这样走在海盗窝内清白人家讨生活的小街上,谁都没提起心中的疑问。花差花差也不管花慈在其耳中的插科打诨。

    “秋叶斋那里说你原来是林岛人?”仍旧是身穿马面的沈绾柠打破了僵局。

    “是的,原来我是林岛的一个伐木人。”

    “我先前也只是听说过,这世间几个王在山泽湖泊敕封了大小领主,而林岛历来的小领主都向外界出售木材,我们中山国也在其中。”沈绾柠对自己开启的话题感到十分满意。

    “那这么算起来,我砍的某一棵楠木说不定就是你家买的。说到底,我得叫你一声沈老爷。”花差花差好似并不开心。

    或许是蒺藜丢了,林岛不要他了。他来到北域贸掠港改头换面其实过得也不算表面的那么光鲜。诺大的一个蒺藜府,也只有稽狸是个体几人,其他不是别人的暗桩探子,就是随风摇摆的墙头之物。

    此刻再傻之人都听出了花差花差的言外之意,更何况是一手在北域贸掠港夯实了中山国情报网基础的沈绾柠。

    “我去年刚从萨辛院了结了学业,这北域贸掠港说实话是我入朝为官以来第一个踏足之地。”

    沈绾柠想将话题引到这贸掠港,可花差花差只在乎她还念过书。

    “想不到你居然还念了些书,在林岛只有小镇上的旧族念过书。当然我妹妹也念过一些,可我看不大懂。”

    “你真是会聊天,傻子都出来人想聊贸掠港的点点滴滴,你非要聊自己在林岛看不懂书。”花慈的点评倒也算是鞭辟入里。

    就在沈绾柠不知道如何接下花差花差的上一句话时,小街的上空飘下了几点零零散散的雨点,霎时之间,骤雨欲来风满楼。成吉思中海北域常年都有大气象,不是狂风就是暴雨。现在这个时间段恰巧是夹在这二者中间,对于虎背熊腰的花差花差而言,小小风力当然算不得什么,可再看沈绾柠,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妖风险些吹了出去。要不是花差花差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沈绾柠,后者估计已经被吹出有十米远了。

    入手尽是软嫩滑腻,骤雨来临。光头拉着披肩散发的女子躲在小巷的屋檐下避雨。只不过,这实打实女子的身份只有她自己知道,光头没听她承认过。

    “你是个女儿身吧?”骤雨之间打了个闷雷。沈绾柠明显身体一颤,将被花差花差握住的手抽了出来。

    “你是那头狼?”

    在次城一干人等讨生活的小街上,一个光头神色寥落、形容无奈走在疾风骤雨中,细细咀嚼着早已扎起发来、与其背道而驰的女子刚刚之话语。

    双方都没给对方答案,吾为丽人之实好似汝化狼身之秘。不足为各自道也,一切意又在不言中。

    “就先这样吧。”花差花差在路上对花慈说道。说罢,又嗅了嗅留有余香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