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青龙会
（一）
铃星回到客栈的时候，手里还多了两个罐子。陀罗背着铜十八和一只胳膊的银六儿跟在身后。
任无锋看着他们灰头土脸的样子就想笑，不过幸好他憋住了。
铃星对任无锋说，红色罐子里装的是酒坊宋掌柜宋千里，白色罐子里装的是金九。
任无锋的表情似是一种解脱，恨恨地道：“可算老天有眼，不用我动手，就有人帮我除了这祸害。”
当下所有人都不明白，任无锋与宋千里无仇无怨，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个原因只有他自己明白，高鸣明白、高立明白、秋凤梧也明白。
任无锋开门见山道：“你们是不是刚从孔雀山庄回来？”
铃星瞪着个双眼，反问道：“你怎么猜到的？”
“哈哈，只要不傻都能猜得到。你们拿着十二把钥匙，还能去哪儿？”
“等等”，铃星立时察觉到不对，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十二把？还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第十三把是假的，对不对？”
任无锋笑道：“怎么红旗老幺不知道么？”
铃星众人立时一惊，作戒备状。
任无锋继续道：“别再装了，你们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们是谁！”
……
是夜，陀罗把红色的罐子送回了酒坊，而银六儿先把铜十八送回了家，再把白色的罐子带走了。
铃星见任无锋上楼之后，此时也出发了。
三人面对面，来到了同一个地方——妙济堂。
夜深了，可是妙济堂里却没有点灯，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结果看来不尽如人意？”
“是的，回禀老大，任务没有完成，由于第十三把钥匙有假，我们没有打开最后的那扇门。我们一行六人，八月堂堂主金九和十一月堂堂主宋千里于孔雀山庄腹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个女子的声音，看来是铃星。
“怎么听说你也受伤了？”苍老的声音转向一边。
“少了一只胳膊，您不必挂怀。”这看来是银六儿在讲话。
苍老叹了一口气，道：“你们都尽力了，回去休息吧……”
“红旗老幺还有一事回禀，就是那个任无锋……”
铃星的话还没说完，苍老的声音就制止了她，道：“我知道，看来是时候摊牌了。”
三人退出之后，只听到一声叹息。
此时的妙济堂房上闪过一白色的身影……
（二）
坐思行叹成楚越，春风玉颜畏销歇。
碧窗纷纷下落花，青楼寂寂空明月。
两不见，但相思，
空留锦字表心素，至今缄愁不忍窥。
——《寄远十一首》李白〔唐代〕
等铃星、陀罗折返回客栈的时候，却见任无锋坐在客栈门口等人。
“你是在这里等我们？”铃星问道。
“不等你们还能是谁？这客栈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任无锋没好气地答道。
“陀罗你先进去吧，我和任公子还有事要谈。”铃星确实有话要和任无锋说，于是便支走了陀罗。
陀罗脸上明显不开心，但还是进了屋去。
“行了，现在咱们能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了。”铃星莞尔道。
这是第一次任无锋见到铃星的笑，笑得那么自然，那么放松，那么好看。
他们俩就这么并排而坐，坐在台阶上，坐在月影下。
“你怎么知道我是红旗老幺的？”铃星忽闪着大眼睛，托着腮，就这么看着任无锋。
任无锋怯怯笑了笑，道：“你们的破绽太多，我一直没好意思戳破。”
“我到的第一个晚上，陀罗就潜进了我的房间，可是他那个迷香我后来研究了一下，可不是什么哪里都能搞到的普通货色，而是从西域传来的，试问一个正经客栈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任无锋接着说：“然后就是你约我去你房里那天，其实你抱着我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你的心跳十分的快，怕是你这勾引男人的手段也是第一次用，要不怎么会如此生疏？我早就知道你们前一任红旗老幺袁紫霞叛出了青龙会，而你看起来武功又不济，除了还算有几分姿色，我实在想不出你在这青龙会的作用，所以我猜你就是这一任的红旗老幺……”
“没想到你看得这么仔细，看来是我们低估你了。”铃星道。
“那现在和我讲讲，你是怎么到这青龙会的吧？”任无锋对这个问题似是十分好奇。
铃星停顿了一下，道：“我呀，原来就是住在这附近的。”铃星转过身去，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山，“喏，我们村就在那座山后面。”
“我从小父母早亡，是被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有一天，有一个算命的路过村子，在我家讨口水喝，然后临走时非得给我算上一卦。他嘟嘟囔囔半天之后，留下了八个字：火水未济，红颜祸水。爷爷奶奶虽是不信，可是这事儿在村子里一传就变了味儿。”
“等着再长大几岁，十六七的时候，村民们就都夸我好看。可是我自己天天照镜子，也没觉出来到底哪里好看。”
“后来爷爷奶奶年纪大了，都不在了。他们看我一个人，就时不时的有人来我家里骚扰。最后一次，是我失手捅死了一个混蛋，我当时害怕极了，然后连夜翻过山，逃到了这里。”
“那是大概八九年前，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是当时六月堂堂主收留了我，你知道的，六月堂其实是负责训练的。我后来才知道，像我这样的女孩子远不止一个。”
“再后来我们那些人里，最后只留下了我一个。我武功这么差，其实我也不明白他们为何选中了我。他们在村尾给我开了这家客栈，把陀罗分派在我身边，一是保护我，二是监视我。但慢慢的，我开始帮他们处理一些棘手的问题，其实就是演了几出戏而已。后来有一天，我见过青龙老大之后，就莫名其妙地成了他们的心腹。”
铃星突然附在任无锋的耳边，低声道：“不过有一点你猜得不错，你确实是我执行的第一项任务……”
任无锋立时耳根一红，低头摇了摇头。
铃星摆正了身子，眼睛看着正前方，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道：“好了我的故事就是这样，你都知道了，现在该你了。”
“不瞒你说，这是我第一次下山，也是第一次见着你这样的女子。”
任无锋继续讲道：“我呀从小出生在孔雀山庄里，当然和你不一样，我身边每时每刻都簇拥着一帮人。我是在父亲、母亲、祖母的疼爱中长大的。我和父亲一样，从来不屑使用暗器。我甚至对所有利刃都有一种本能的抗拒，所以等我开始学武的时候，就选了这副双锏。”
“这双锏虽然不能伤人，但能制人。顺道提一句，你是我下山之后制服的第一个人。锏是一种不以利刃喋血杀人的武器，但可以重击、威慑、怒斥责罚敌人和对手，可以不见血光地制服对方，想必你也见识到了。”
“大概四个月前，家父被人暗害。要知道以家父的武功，就算白玉京在面前，也能走上百招，不落下风。可是他的死因确是中毒，我心有不甘，便一路追查到这里。”
“现在找到答案了吗？”铃星问道。
“找到了。用你们的话说，他现在也已经去见阎王了！”任无锋得意着答道。
“你很不同，你的笃定并不傲慢，你的胆气并不张扬。”铃星听完他的讲述之后，呆呆地发出了一句这样的感叹。
任无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那你能和我说说关于你们青龙老大的事吗？”
铃星回过神儿来，道：“青龙老大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其实我也没有见过他的样貌。因为之前每次开会，都是在杏花酒坊里的地窖里进行的，我们只能凭借声音辨认彼此。”
“不过我听三月堂堂主陈铎说过一句，青龙老大好像是一个德高望重，众人敬仰的江湖前辈……”
（三）
是夜，任无锋趁着今夜妙济堂昏暗无光，决定最后再探一次。
妙济堂的门是开着的——而且大门中开。
任无锋心下窃喜，却在迈进内堂的第一步便失了神。
他迈出的第一步就觉得脚下沉了一下，好像砖在晃动，任无锋立时心下一惊，凭着直觉他连忙退了出来。
只听得面前乱箭嗖嗖飞过，有一支擦着他的鼻尖过去了，令人好生后怕。不知道是任无锋心生恐惧，还是怎的，他好像听到了内堂后面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冷笑声。
任无锋拍了拍胸膛，像个孩子模样。
他第二次还踩了那块砖，因为他记得父亲告诉过他，一般的机关都是用过一次就废的，所以现在只有那块砖是最安全的。
果然，这一次没有反应！
现在就看下一步任无锋如何选择了。他选了左上角的这块，很幸运，这次没有机关在等着他。
第三次他选择了右上方的那块砖，因为按照距离计算，他已经快能触摸到中间的神秘药橱了。但是这一次却不像上一次那样幸运。
这次任无锋能感觉到暗器更轻巧却速度也更快，可能是四角飞镖一类的。他明白自己已经来不及抽身了，于是举起了双锏。可是在黑暗中，他纵有双拳怕也是难敌这四面八方来得暗器啊——真让人一时捏了把冷汗。
只见任无锋左脚支撑，右脚后撤一步，一蹬地。他便先是旋转而后升了空，这巧妙的轻功让他的双锏成了一副完美的屏障——暗夜无影。只听得见暗器撞击双锏，叮叮咣咣落地的响声。这一波攻势已过，任无锋依旧毫发无伤，干脆一个鹞子翻身，就来到了药橱前。
这一次，任无锋真真实实地碰触到了这个神秘药橱，可是当他刚要打开其中一个抽屉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内堂传来——“不愧是孔雀山庄少庄主，这些小把戏看来是困不住你的！”
立时妙济堂内灯火辉煌，这才看清坐在正中央的正是小席！
“刚才的声音是你发出来的？”任无锋此时一脸的不可置信。
“正是。”
此时那个一直以来苍老而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是听清楚了，那确实是从小席的口中发出来的。
“我们是不是需要重新认识一下了，少庄主？”小席问道。
任无锋将双锏别在虎口处，抱拳道：“孔雀山庄秋无锋，不知阁下是？”
小席立时从正中间的位子上站了起来，还礼道：“青龙会正月堂堂主——席暮雪。”
这个声音清脆自然，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任无锋一脸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席暮雪，上下打量起来。
席暮雪当然明白，任无锋这么看他是在怀疑他的年纪。
那是一个十几年前的冬天。
一连下了好多天的雪。白雪茫茫，群山峦叠，若不是每家每户的红灯笼还高高的挂着，从远处望去，怕是真要连成了一片。
席暮雪就是那一天降生的。
因为天气寒冷家境贫困的原因，席暮雪的亲生父母就将还在襁褓里的席暮雪，放在了长青镖局的门口。这虽然是无可奈何之举，却也是给这孩子找了个好人家啊！
这天寒地冻，寒风凛冽，冻得襁褓中的席暮雪嗷嗷大哭。
不一会儿，就见长青镖局开了门，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把孩子抱了进去。
他从小在长青镖局里长大，那个时候百里长青已经年逾五十，膝下有子，但是看他可怜，还是收了席暮雪当他的义子。
也就是九年前。
百里长青带着年幼的只有八岁的席暮雪来到了这里。跟着陈铎学习草药知识，天文地理。陈铎也不是没教过他武艺，只不过他好像体质羸弱，又欠了些天资，所以并没习得什么好的本领。
百里长青也时常来到杏花村看他，给他带些吃穿用度。只不过每次来也都蒙着面，一身黑斗篷遮的个严严实实，据席暮雪回忆当时见过百里长青真面目的好像只有陈铎一人。
渐渐地，席暮雪长到十二、三岁的年纪时，已是一个少年郎的模样。他出奇的地方在于虽然武功不济，但是脑子好使，擅长记忆，文字类的东西可以说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于是有一天，陈铎就把他带到了大家面前……
大家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的时候，都在纷纷议论。
是啊，毕竟是要席暮雪接任正月堂堂主的位置。
当时，青龙老大查出前一任正月堂堂主心术不正，利用他在青龙会的位置，私通四月堂堂主，将青龙会上下搞得乌烟瘴气，好像敛财成了他们唯一的目的。所以大为震怒，亲手解决掉了正月堂堂主，并斥退了四月堂堂主。
百里长青心想自己年纪大了，这一次一定要找一个靠谱的人来继任正月堂堂主这个重要的位置。
于是就这样，席暮雪被带到了大家的面前。
当然这时，钟不闻等人就已经起了异心，他们想总不能让一个孩子骑在自己脑袋上指挥自己……
席暮雪学得很快，个把月就把青龙会会内事务的条理捋得清楚明晰。
百里长青看着很快成长的席暮雪，满心宽慰。
随后的一年里，席暮雪发现百里长青的身体每况愈下。
他从陈铎处习得了一身反侦察的手艺，他的轻功也还行，所以时常往长青镖局走动，也从未有人怀疑。
直到百里长青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便把席暮雪召回了床头，并告诉他要传他一门功夫。
这个功夫无需内力、更不见兵刃——是江湖失传已久的变声术。
没想到这一次，席暮雪很快的就学会了。当然他只掌握了两种声音，一种是自己本来的，一种是百里长青的……
几个月后，百里长青逝世的消息，传遍了五湖四海。陆小凤等生前好友前来吊唁，江湖中一片唏嘘。
只不过青龙老大却没有死，至少他让别人觉得他没有死，也和百里长青的死没有一点关系。
（四）
百里长青其实从一开始成立青龙会的目的非常简单——就是为了搜集情报。
作为南七北六十三省第一大镖局的总镖头，情报是必不可少的。
毕竟押镖的路上能碰上各色各样的江湖人士，要是招子都擦不亮，这活计就干不成了。
但你要知道人才越来越多，谁来养着他们呢？
任何组织没有资金，一切都是空谈。当然青龙会的开销巨大，有时候也不能总做些赔钱的买卖。
所以青龙会内的一行头目最后达成了一个共识，就是开始做起了黑白两道的买卖。如江湖传言的一样青龙会做生意也一向公道，一向规规矩矩，讲究的是童叟无欺，现金交易。出价之前，看看真假，而且从不会拒绝好买卖上门。后来发展壮大之后，就成了一个恩怨分明，有功必赏，绝不吝啬的传奇组织，江湖异士都想找门路加入他们，从而分上一杯羹。
其实刚开始的一段时间里百里长青确实也有了私心，对黄金产生了兴趣，但时间一长，他就明白了，这已经违背了当初他创立青龙会的初衷，但为时晚矣。
手下人良莠不齐，有反心，有杀心的，让百里长青每时每刻都得小心提防。
他还得提防他们不捅出什么大篓子，惹出官家什么的不好摆平。
比如之前狄小侯爷的事，到最后就已经追查到四月堂堂主的身上，幸而当时那笔钱还在侯府，所以上面才没有往下追查。
十年前的时候，百里长青就已经开始收敛财政，把三百六十五坛分坛都撤去，然后把十二堂集中在一起，驻扎在杏花村里。
要问为什么是杏花村呢？因为这里离铁佛禅寺最近，当时宋千里带回袁紫霞的消息。那张纸上写的不是别的——经过之前的多方探查发现正是这铁佛禅寺天王殿里的题诗！
慈云批铁佛，慧日照乾坤，
融融秋浦月，十里见禅心。
此时的百里长青还有一个心愿未了……
妙济堂正中间的神秘药橱其实就是青龙会多年来一直看重的情报机构。主要由三月堂堂主陈铎掌管，席暮雪在旁也能盯着一举一动。
之前任无锋在药橱的抽屉上，看到的——东南、华北、西等字样，其实确实是方位，是从全国各地搜集的情报都送到了这里。
“陈铎被杀那天接到的情报，现在虽然丢了。但是据我猜想，其实应该与你有关。”席暮雪低声道。
“钟不闻应该是事先截获了情报，知道你来到了杏花村附近，但是这份情报又不想让我们知道，所以就捷足先登了一步，杀了陈铎，毁了情报。然后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去了孔雀山庄。”席暮雪全盘托出了他的猜测，秋无锋连连点头。
秋无锋万万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少年心思竟然如此缜密。
其实百里长青想找到孔雀翎的原因并不是要拥有它，恰恰相反而是要摧毁它。
那道闪耀的金光，那簇神秘的辉煌，没有人能形容孔雀翎的美丽，也绝没有人能逃过它致命的袭击。
人们把它形容得玄之又玄，仿佛拥有它，便拥有了天上神明的眷顾，地上君主的垂青。
据传说制造孔雀翎的图纸里藏着一份大秘宝，得到的人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为什么孔雀山庄的金碧辉煌现在却不胜往昔？
无数人想从孔雀山庄内盗出孔雀翎和孔雀图纸，但是都已失败告终。
他们拿着假的图纸招摇撞骗，黑市上没有上千也有成百，却没有一张能造出孔雀翎来。因为他们都不明白，这世上除了秋家人，根本没人见过孔雀翎，见过的也都去地下做鬼了……
自从秋一枫与金开甲一战之后，孔雀翎被遗失在泰山之巅，未能找回，但这个消息江湖中却未有人知。秋家人这些年来也确实没有放弃寻找孔雀翎的下落，但却每次都是徒劳无功。
他们也曾尝试按照孔雀图纸，想再造出一个孔雀翎来。可是这许多年来，无数次的尝试和失败，让他们终于明白了孔雀翎之所以是孔雀翎，也许正是它的独一无二，独立于世，才能焕发出无尽光彩。
而百里长青从一开始就并不想拥有它。
因为他明白越美丽的女人越危险，所以这孔雀翎就算拿在手中，怕也会带刺。
百里长青当时察觉到青龙会里有一股势力在背着他行动。
于是派出当时的红旗老幺袁紫霞，前去查探。
红旗老幺带回的消息是卫天鹰等一众人想要借青龙会的消息网和势力，假借孔雀翎之名掀起一场江湖上的腥风血雨。
百里长青怎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在青龙会内组织了另一股势力专门与之对抗，他想用以战止战的方法，将此事平息。
这股势力全是百里长青的心腹，他们的集结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找到孔雀翎并摧毁它。
（五）
“其实仔细算来我用着义父的声音，假扮着他老人家，如今已有四、五年了。”席暮雪潸然道。
“这几年来我提心吊胆，生怕被人拆穿，不过还好，就算事到如今，铃星、银六儿他们也不曾怀疑过我。”
“我是一步步看着青龙会内部分崩离析，走到现在的。其实我在这个位置上也没干什么，我只是想完成义父的遗愿，仅此而已。”
十二月堂其实并不知道青龙老大这些年来寻找孔雀翎的目的。他们只是拼尽全力的寻找，仅此而已。
秋无锋此时一阵心酸，好不是滋味。
他身为孔雀山庄的庄主，却不能告诉席暮雪孔雀翎早已遗失的秘密。
因为他还有他的家族要守护，如果孔雀翎早已不在孔雀山庄的秘密被外人知道，那世世代代的仇家必来寻仇，届时孔雀山庄将成为一片平地。
而江湖里的腥风血雨也不是谁一句话就能平息的，就算青龙老大也不行……
秋无锋只得扯谎安慰道：“请席兄弟”——秋无锋并不介意他青龙会的身份，而是还称呼他一声席兄弟，“放心，我秋家世代守护孔雀翎，为了我秋家，也为了江湖有个太平，定不会让这孔雀翎落入贼子之手……”
席暮雪道：“这次是彻底地领教了孔雀山庄的手段，秋庄主好筹谋，在下佩服！”，“我集青龙会上下之力都无法探得孔雀翎的秘密，我想我也应该放心了，青龙老大也该放心了……”
“席兄弟客气了，席兄弟忠义两全，令在下佩服，佩服。”秋无锋此时一抱拳。
“不知席兄弟接下来如何打算？”秋无锋询问道。
席暮雪当然知道，他指的是青龙会，思考了一阵，便答道：“青龙会怕是走到头儿了。”但是席暮雪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仿佛没有听出遗憾，而是一种解脱。
席暮雪接着说道：“你也看到了，青龙会十二堂，现在只剩下一个七月堂、一个九月堂和一个十月堂，其余的老的老、死的死、伤的伤。红旗老幺本来也是个可怜人，倒不如给她个机会，还她自由。”
秋无锋连忙点头。
“只是还有一事——就是这个藏在药橱里的情报网，还不知该如何解决？”
席暮雪转过头来，看着秋无锋道：“不知秋庄主可有兴趣？”
秋无锋可算如愿以偿的看到了其中机巧。
这盘旋而上的药橱后面，原是有一个铁架子在支撑。
每个抽屉后面都装着一个弹簧，其实就算秋无锋生拉硬拽也是拉不开的，这些抽屉都由一个机关控制。
此时，席暮雪按下一个按钮，随即弹出了一个抽屉。
这个抽屉上写着‘西’一个字，秋无锋往里一看，抽屉里面一个个书柬码放得整整齐齐。
他随意拿出一个有些泛黄的书柬打开，瞟了一眼席暮雪，却见他并不在意。
这书柬上写着‘九月初九分坛与双环门天香堂尽灭，无一生还……’，看来这真的都是些辛秘之事，想当年天香堂一夜之间沦为火海，至今为止江湖上都流传着各种各样的说法。谁能想到，真相原来是这样。
秋无锋合上书柬，叹了一口气。
然后道：“这秘密终归是秘密，人知道得太多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秋某谢过席兄弟的好意，但是这情报是青龙老大生前最在意的，我看倒不如给席兄弟留个念想也好。”
席暮雪合上了抽屉，道：“看来我这后半生就得陪着它们过日子了。你有孔雀翎要守，我也有这药橱要守，所以啊咱们兄弟俩看来是同病相怜了……”
（六）
秋无锋从妙济堂回来的时候，发现铃星还没有睡，好像是在等他。
他告诉铃星明天他就要走了的消息，铃星似是吃了一惊。
看得出铃星好像有些舍不得他。
秋无锋在铃星耳旁耳语了几句，铃星点了点头，二人就各自回房了。
半夜，铃星又起来在大堂里捣鼓了半天不知捣鼓了什么……
后来她上楼，敲开甲字一号房的房门，不知往里递了什么东西。
铃星回到客栈的时候，手里还多了两个罐子。陀罗背着铜十八和一只胳膊的银六儿跟在身后。
任无锋看着他们灰头土脸的样子就想笑，不过幸好他憋住了。
铃星对任无锋说，红色罐子里装的是酒坊宋掌柜宋千里，白色罐子里装的是金九。
任无锋的表情似是一种解脱，恨恨地道：“可算老天有眼，不用我动手，就有人帮我除了这祸害。”
当下所有人都不明白，任无锋与宋千里无仇无怨，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个原因只有他自己明白，高鸣明白、高立明白、秋凤梧也明白。
任无锋开门见山道：“你们是不是刚从孔雀山庄回来？”
铃星瞪着个双眼，反问道：“你怎么猜到的？”
“哈哈，只要不傻都能猜得到。你们拿着十二把钥匙，还能去哪儿？”
“等等”，铃星立时察觉到不对，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十二把？还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第十三把是假的，对不对？”
任无锋笑道：“怎么红旗老幺不知道么？”
铃星众人立时一惊，作戒备状。
任无锋继续道：“别再装了，你们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们是谁！”
……
是夜，陀罗把红色的罐子送回了酒坊，而银六儿先把铜十八送回了家，再把白色的罐子带走了。
铃星见任无锋上楼之后，此时也出发了。
三人面对面，来到了同一个地方——妙济堂。
夜深了，可是妙济堂里却没有点灯，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结果看来不尽如人意？”
“是的，回禀老大，任务没有完成，由于第十三把钥匙有假，我们没有打开最后的那扇门。我们一行六人，八月堂堂主金九和十一月堂堂主宋千里于孔雀山庄腹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个女子的声音，看来是铃星。
“怎么听说你也受伤了？”苍老的声音转向一边。
“少了一只胳膊，您不必挂怀。”这看来是银六儿在讲话。
苍老叹了一口气，道：“你们都尽力了，回去休息吧……”
“红旗老幺还有一事回禀，就是那个任无锋……”
铃星的话还没说完，苍老的声音就制止了她，道：“我知道，看来是时候摊牌了。”
三人退出之后，只听到一声叹息。
此时的妙济堂房上闪过一白色的身影……
（二）
坐思行叹成楚越，春风玉颜畏销歇。
碧窗纷纷下落花，青楼寂寂空明月。
两不见，但相思，
空留锦字表心素，至今缄愁不忍窥。
——《寄远十一首》李白〔唐代〕
等铃星、陀罗折返回客栈的时候，却见任无锋坐在客栈门口等人。
“你是在这里等我们？”铃星问道。
“不等你们还能是谁？这客栈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任无锋没好气地答道。
“陀罗你先进去吧，我和任公子还有事要谈。”铃星确实有话要和任无锋说，于是便支走了陀罗。
陀罗脸上明显不开心，但还是进了屋去。
“行了，现在咱们能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了。”铃星莞尔道。
这是第一次任无锋见到铃星的笑，笑得那么自然，那么放松，那么好看。
他们俩就这么并排而坐，坐在台阶上，坐在月影下。
“你怎么知道我是红旗老幺的？”铃星忽闪着大眼睛，托着腮，就这么看着任无锋。
任无锋怯怯笑了笑，道：“你们的破绽太多，我一直没好意思戳破。”
“我到的第一个晚上，陀罗就潜进了我的房间，可是他那个迷香我后来研究了一下，可不是什么哪里都能搞到的普通货色，而是从西域传来的，试问一个正经客栈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任无锋接着说：“然后就是你约我去你房里那天，其实你抱着我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你的心跳十分的快，怕是你这勾引男人的手段也是第一次用，要不怎么会如此生疏？我早就知道你们前一任红旗老幺袁紫霞叛出了青龙会，而你看起来武功又不济，除了还算有几分姿色，我实在想不出你在这青龙会的作用，所以我猜你就是这一任的红旗老幺……”
“没想到你看得这么仔细，看来是我们低估你了。”铃星道。
“那现在和我讲讲，你是怎么到这青龙会的吧？”任无锋对这个问题似是十分好奇。
铃星停顿了一下，道：“我呀，原来就是住在这附近的。”铃星转过身去，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山，“喏，我们村就在那座山后面。”
“我从小父母早亡，是被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有一天，有一个算命的路过村子，在我家讨口水喝，然后临走时非得给我算上一卦。他嘟嘟囔囔半天之后，留下了八个字：火水未济，红颜祸水。爷爷奶奶虽是不信，可是这事儿在村子里一传就变了味儿。”
“等着再长大几岁，十六七的时候，村民们就都夸我好看。可是我自己天天照镜子，也没觉出来到底哪里好看。”
“后来爷爷奶奶年纪大了，都不在了。他们看我一个人，就时不时的有人来我家里骚扰。最后一次，是我失手捅死了一个混蛋，我当时害怕极了，然后连夜翻过山，逃到了这里。”
“那是大概八九年前，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是当时六月堂堂主收留了我，你知道的，六月堂其实是负责训练的。我后来才知道，像我这样的女孩子远不止一个。”
“再后来我们那些人里，最后只留下了我一个。我武功这么差，其实我也不明白他们为何选中了我。他们在村尾给我开了这家客栈，把陀罗分派在我身边，一是保护我，二是监视我。但慢慢的，我开始帮他们处理一些棘手的问题，其实就是演了几出戏而已。后来有一天，我见过青龙老大之后，就莫名其妙地成了他们的心腹。”
铃星突然附在任无锋的耳边，低声道：“不过有一点你猜得不错，你确实是我执行的第一项任务……”
任无锋立时耳根一红，低头摇了摇头。
铃星摆正了身子，眼睛看着正前方，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道：“好了我的故事就是这样，你都知道了，现在该你了。”
“不瞒你说，这是我第一次下山，也是第一次见着你这样的女子。”
任无锋继续讲道：“我呀从小出生在孔雀山庄里，当然和你不一样，我身边每时每刻都簇拥着一帮人。我是在父亲、母亲、祖母的疼爱中长大的。我和父亲一样，从来不屑使用暗器。我甚至对所有利刃都有一种本能的抗拒，所以等我开始学武的时候，就选了这副双锏。”
“这双锏虽然不能伤人，但能制人。顺道提一句，你是我下山之后制服的第一个人。锏是一种不以利刃喋血杀人的武器，但可以重击、威慑、怒斥责罚敌人和对手，可以不见血光地制服对方，想必你也见识到了。”
“大概四个月前，家父被人暗害。要知道以家父的武功，就算白玉京在面前，也能走上百招，不落下风。可是他的死因确是中毒，我心有不甘，便一路追查到这里。”
“现在找到答案了吗？”铃星问道。
“找到了。用你们的话说，他现在也已经去见阎王了！”任无锋得意着答道。
“你很不同，你的笃定并不傲慢，你的胆气并不张扬。”铃星听完他的讲述之后，呆呆地发出了一句这样的感叹。
任无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那你能和我说说关于你们青龙老大的事吗？”
铃星回过神儿来，道：“青龙老大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其实我也没有见过他的样貌。因为之前每次开会，都是在杏花酒坊里的地窖里进行的，我们只能凭借声音辨认彼此。”
“不过我听三月堂堂主陈铎说过一句，青龙老大好像是一个德高望重，众人敬仰的江湖前辈……”
（三）
是夜，任无锋趁着今夜妙济堂昏暗无光，决定最后再探一次。
妙济堂的门是开着的——而且大门中开。
任无锋心下窃喜，却在迈进内堂的第一步便失了神。
他迈出的第一步就觉得脚下沉了一下，好像砖在晃动，任无锋立时心下一惊，凭着直觉他连忙退了出来。
只听得面前乱箭嗖嗖飞过，有一支擦着他的鼻尖过去了，令人好生后怕。不知道是任无锋心生恐惧，还是怎的，他好像听到了内堂后面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冷笑声。
任无锋拍了拍胸膛，像个孩子模样。
他第二次还踩了那块砖，因为他记得父亲告诉过他，一般的机关都是用过一次就废的，所以现在只有那块砖是最安全的。
果然，这一次没有反应！
现在就看下一步任无锋如何选择了。他选了左上角的这块，很幸运，这次没有机关在等着他。
第三次他选择了右上方的那块砖，因为按照距离计算，他已经快能触摸到中间的神秘药橱了。但是这一次却不像上一次那样幸运。
这次任无锋能感觉到暗器更轻巧却速度也更快，可能是四角飞镖一类的。他明白自己已经来不及抽身了，于是举起了双锏。可是在黑暗中，他纵有双拳怕也是难敌这四面八方来得暗器啊——真让人一时捏了把冷汗。
只见任无锋左脚支撑，右脚后撤一步，一蹬地。他便先是旋转而后升了空，这巧妙的轻功让他的双锏成了一副完美的屏障——暗夜无影。只听得见暗器撞击双锏，叮叮咣咣落地的响声。这一波攻势已过，任无锋依旧毫发无伤，干脆一个鹞子翻身，就来到了药橱前。
这一次，任无锋真真实实地碰触到了这个神秘药橱，可是当他刚要打开其中一个抽屉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内堂传来——“不愧是孔雀山庄少庄主，这些小把戏看来是困不住你的！”
立时妙济堂内灯火辉煌，这才看清坐在正中央的正是小席！
“刚才的声音是你发出来的？”任无锋此时一脸的不可置信。
“正是。”
此时那个一直以来苍老而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是听清楚了，那确实是从小席的口中发出来的。
“我们是不是需要重新认识一下了，少庄主？”小席问道。
任无锋将双锏别在虎口处，抱拳道：“孔雀山庄秋无锋，不知阁下是？”
小席立时从正中间的位子上站了起来，还礼道：“青龙会正月堂堂主——席暮雪。”
这个声音清脆自然，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任无锋一脸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席暮雪，上下打量起来。
席暮雪当然明白，任无锋这么看他是在怀疑他的年纪。
那是一个十几年前的冬天。
一连下了好多天的雪。白雪茫茫，群山峦叠，若不是每家每户的红灯笼还高高的挂着，从远处望去，怕是真要连成了一片。
席暮雪就是那一天降生的。
因为天气寒冷家境贫困的原因，席暮雪的亲生父母就将还在襁褓里的席暮雪，放在了长青镖局的门口。这虽然是无可奈何之举，却也是给这孩子找了个好人家啊！
这天寒地冻，寒风凛冽，冻得襁褓中的席暮雪嗷嗷大哭。
不一会儿，就见长青镖局开了门，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把孩子抱了进去。
他从小在长青镖局里长大，那个时候百里长青已经年逾五十，膝下有子，但是看他可怜，还是收了席暮雪当他的义子。
也就是九年前。
百里长青带着年幼的只有八岁的席暮雪来到了这里。跟着陈铎学习草药知识，天文地理。陈铎也不是没教过他武艺，只不过他好像体质羸弱，又欠了些天资，所以并没习得什么好的本领。
百里长青也时常来到杏花村看他，给他带些吃穿用度。只不过每次来也都蒙着面，一身黑斗篷遮的个严严实实，据席暮雪回忆当时见过百里长青真面目的好像只有陈铎一人。
渐渐地，席暮雪长到十二、三岁的年纪时，已是一个少年郎的模样。他出奇的地方在于虽然武功不济，但是脑子好使，擅长记忆，文字类的东西可以说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于是有一天，陈铎就把他带到了大家面前……
大家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的时候，都在纷纷议论。
是啊，毕竟是要席暮雪接任正月堂堂主的位置。
当时，青龙老大查出前一任正月堂堂主心术不正，利用他在青龙会的位置，私通四月堂堂主，将青龙会上下搞得乌烟瘴气，好像敛财成了他们唯一的目的。所以大为震怒，亲手解决掉了正月堂堂主，并斥退了四月堂堂主。
百里长青心想自己年纪大了，这一次一定要找一个靠谱的人来继任正月堂堂主这个重要的位置。
于是就这样，席暮雪被带到了大家的面前。
当然这时，钟不闻等人就已经起了异心，他们想总不能让一个孩子骑在自己脑袋上指挥自己……
席暮雪学得很快，个把月就把青龙会会内事务的条理捋得清楚明晰。
百里长青看着很快成长的席暮雪，满心宽慰。
随后的一年里，席暮雪发现百里长青的身体每况愈下。
他从陈铎处习得了一身反侦察的手艺，他的轻功也还行，所以时常往长青镖局走动，也从未有人怀疑。
直到百里长青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便把席暮雪召回了床头，并告诉他要传他一门功夫。
这个功夫无需内力、更不见兵刃——是江湖失传已久的变声术。
没想到这一次，席暮雪很快的就学会了。当然他只掌握了两种声音，一种是自己本来的，一种是百里长青的……
几个月后，百里长青逝世的消息，传遍了五湖四海。陆小凤等生前好友前来吊唁，江湖中一片唏嘘。
只不过青龙老大却没有死，至少他让别人觉得他没有死，也和百里长青的死没有一点关系。
（四）
百里长青其实从一开始成立青龙会的目的非常简单——就是为了搜集情报。
作为南七北六十三省第一大镖局的总镖头，情报是必不可少的。
毕竟押镖的路上能碰上各色各样的江湖人士，要是招子都擦不亮，这活计就干不成了。
但你要知道人才越来越多，谁来养着他们呢？
任何组织没有资金，一切都是空谈。当然青龙会的开销巨大，有时候也不能总做些赔钱的买卖。
所以青龙会内的一行头目最后达成了一个共识，就是开始做起了黑白两道的买卖。如江湖传言的一样青龙会做生意也一向公道，一向规规矩矩，讲究的是童叟无欺，现金交易。出价之前，看看真假，而且从不会拒绝好买卖上门。后来发展壮大之后，就成了一个恩怨分明，有功必赏，绝不吝啬的传奇组织，江湖异士都想找门路加入他们，从而分上一杯羹。
其实刚开始的一段时间里百里长青确实也有了私心，对黄金产生了兴趣，但时间一长，他就明白了，这已经违背了当初他创立青龙会的初衷，但为时晚矣。
手下人良莠不齐，有反心，有杀心的，让百里长青每时每刻都得小心提防。
他还得提防他们不捅出什么大篓子，惹出官家什么的不好摆平。
比如之前狄小侯爷的事，到最后就已经追查到四月堂堂主的身上，幸而当时那笔钱还在侯府，所以上面才没有往下追查。
十年前的时候，百里长青就已经开始收敛财政，把三百六十五坛分坛都撤去，然后把十二堂集中在一起，驻扎在杏花村里。
要问为什么是杏花村呢？因为这里离铁佛禅寺最近，当时宋千里带回袁紫霞的消息。那张纸上写的不是别的——经过之前的多方探查发现正是这铁佛禅寺天王殿里的题诗！
慈云批铁佛，慧日照乾坤，
融融秋浦月，十里见禅心。
此时的百里长青还有一个心愿未了……
妙济堂正中间的神秘药橱其实就是青龙会多年来一直看重的情报机构。主要由三月堂堂主陈铎掌管，席暮雪在旁也能盯着一举一动。
之前任无锋在药橱的抽屉上，看到的——东南、华北、西等字样，其实确实是方位，是从全国各地搜集的情报都送到了这里。
“陈铎被杀那天接到的情报，现在虽然丢了。但是据我猜想，其实应该与你有关。”席暮雪低声道。
“钟不闻应该是事先截获了情报，知道你来到了杏花村附近，但是这份情报又不想让我们知道，所以就捷足先登了一步，杀了陈铎，毁了情报。然后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去了孔雀山庄。”席暮雪全盘托出了他的猜测，秋无锋连连点头。
秋无锋万万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少年心思竟然如此缜密。
其实百里长青想找到孔雀翎的原因并不是要拥有它，恰恰相反而是要摧毁它。
那道闪耀的金光，那簇神秘的辉煌，没有人能形容孔雀翎的美丽，也绝没有人能逃过它致命的袭击。
人们把它形容得玄之又玄，仿佛拥有它，便拥有了天上神明的眷顾，地上君主的垂青。
据传说制造孔雀翎的图纸里藏着一份大秘宝，得到的人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为什么孔雀山庄的金碧辉煌现在却不胜往昔？
无数人想从孔雀山庄内盗出孔雀翎和孔雀图纸，但是都已失败告终。
他们拿着假的图纸招摇撞骗，黑市上没有上千也有成百，却没有一张能造出孔雀翎来。因为他们都不明白，这世上除了秋家人，根本没人见过孔雀翎，见过的也都去地下做鬼了……
自从秋一枫与金开甲一战之后，孔雀翎被遗失在泰山之巅，未能找回，但这个消息江湖中却未有人知。秋家人这些年来也确实没有放弃寻找孔雀翎的下落，但却每次都是徒劳无功。
他们也曾尝试按照孔雀图纸，想再造出一个孔雀翎来。可是这许多年来，无数次的尝试和失败，让他们终于明白了孔雀翎之所以是孔雀翎，也许正是它的独一无二，独立于世，才能焕发出无尽光彩。
而百里长青从一开始就并不想拥有它。
因为他明白越美丽的女人越危险，所以这孔雀翎就算拿在手中，怕也会带刺。
百里长青当时察觉到青龙会里有一股势力在背着他行动。
于是派出当时的红旗老幺袁紫霞，前去查探。
红旗老幺带回的消息是卫天鹰等一众人想要借青龙会的消息网和势力，假借孔雀翎之名掀起一场江湖上的腥风血雨。
百里长青怎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在青龙会内组织了另一股势力专门与之对抗，他想用以战止战的方法，将此事平息。
这股势力全是百里长青的心腹，他们的集结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找到孔雀翎并摧毁它。
（五）
“其实仔细算来我用着义父的声音，假扮着他老人家，如今已有四、五年了。”席暮雪潸然道。
“这几年来我提心吊胆，生怕被人拆穿，不过还好，就算事到如今，铃星、银六儿他们也不曾怀疑过我。”
“我是一步步看着青龙会内部分崩离析，走到现在的。其实我在这个位置上也没干什么，我只是想完成义父的遗愿，仅此而已。”
十二月堂其实并不知道青龙老大这些年来寻找孔雀翎的目的。他们只是拼尽全力的寻找，仅此而已。
秋无锋此时一阵心酸，好不是滋味。
他身为孔雀山庄的庄主，却不能告诉席暮雪孔雀翎早已遗失的秘密。
因为他还有他的家族要守护，如果孔雀翎早已不在孔雀山庄的秘密被外人知道，那世世代代的仇家必来寻仇，届时孔雀山庄将成为一片平地。
而江湖里的腥风血雨也不是谁一句话就能平息的，就算青龙老大也不行……
秋无锋只得扯谎安慰道：“请席兄弟”——秋无锋并不介意他青龙会的身份，而是还称呼他一声席兄弟，“放心，我秋家世代守护孔雀翎，为了我秋家，也为了江湖有个太平，定不会让这孔雀翎落入贼子之手……”
席暮雪道：“这次是彻底地领教了孔雀山庄的手段，秋庄主好筹谋，在下佩服！”，“我集青龙会上下之力都无法探得孔雀翎的秘密，我想我也应该放心了，青龙老大也该放心了……”
“席兄弟客气了，席兄弟忠义两全，令在下佩服，佩服。”秋无锋此时一抱拳。
“不知席兄弟接下来如何打算？”秋无锋询问道。
席暮雪当然知道，他指的是青龙会，思考了一阵，便答道：“青龙会怕是走到头儿了。”但是席暮雪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仿佛没有听出遗憾，而是一种解脱。
席暮雪接着说道：“你也看到了，青龙会十二堂，现在只剩下一个七月堂、一个九月堂和一个十月堂，其余的老的老、死的死、伤的伤。红旗老幺本来也是个可怜人，倒不如给她个机会，还她自由。”
秋无锋连忙点头。
“只是还有一事——就是这个藏在药橱里的情报网，还不知该如何解决？”
席暮雪转过头来，看着秋无锋道：“不知秋庄主可有兴趣？”
秋无锋可算如愿以偿的看到了其中机巧。
这盘旋而上的药橱后面，原是有一个铁架子在支撑。
每个抽屉后面都装着一个弹簧，其实就算秋无锋生拉硬拽也是拉不开的，这些抽屉都由一个机关控制。
此时，席暮雪按下一个按钮，随即弹出了一个抽屉。
这个抽屉上写着‘西’一个字，秋无锋往里一看，抽屉里面一个个书柬码放得整整齐齐。
他随意拿出一个有些泛黄的书柬打开，瞟了一眼席暮雪，却见他并不在意。
这书柬上写着‘九月初九分坛与双环门天香堂尽灭，无一生还……’，看来这真的都是些辛秘之事，想当年天香堂一夜之间沦为火海，至今为止江湖上都流传着各种各样的说法。谁能想到，真相原来是这样。
秋无锋合上书柬，叹了一口气。
然后道：“这秘密终归是秘密，人知道得太多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秋某谢过席兄弟的好意，但是这情报是青龙老大生前最在意的，我看倒不如给席兄弟留个念想也好。”
席暮雪合上了抽屉，道：“看来我这后半生就得陪着它们过日子了。你有孔雀翎要守，我也有这药橱要守，所以啊咱们兄弟俩看来是同病相怜了……”
（六）
秋无锋从妙济堂回来的时候，发现铃星还没有睡，好像是在等他。
他告诉铃星明天他就要走了的消息，铃星似是吃了一惊。
看得出铃星好像有些舍不得他。
秋无锋在铃星耳旁耳语了几句，铃星点了点头，二人就各自回房了。
半夜，铃星又起来在大堂里捣鼓了半天不知捣鼓了什么……
后来她上楼，敲开甲字一号房的房门，不知往里递了什么东西。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