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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千年一叹(3)

    我们的土地只是这茫茫宇宙中的一粒,这里充斥着废土的黄沙、肆虐的风暴。现在虽然要好一些,但冰冷和忧郁依然是我们视线中的主旋律。

    但在我眼里,笼罩着我们的不只是寒冷和黑暗,还有那些难以逾越的恶意。

    但现在我们不在乎了,甚至乐意提及。我告诉我的孩子,民族的伤疤亦是先锋者的胸章。我们理应为越过的苦难而自豪。

    但谷郁南只是一个单纯的科学家,他脑海里的幻想都是现实的推演。他认为地球是一定能挺过这场劫难的。

    有机物对于地球而言,究竟是否出于一种本能而出现?那么通过仿微生物技术,是否能对如今有机质匮乏的世界做出救赎呢?

    他找不到答案,而脑海中这个计划也不得不搁浅的一段时间。谷郁南所有的理性和认知都用于对真理的追求,他是我们民族的缩影。

    如今,我们没了以前那些所谓的宗教,我们不崇敬神,故而没有“神”制定教规禁止我们自杀,没有“神”留下美好的传说祝福英勇的战士会在死后魂归英灵殿得到美酒和佳肴。

    所以我们的注意力也不得不放在现世挣扎的生活中。

    这样的文明氛围让我们有过一段很长的“黑暗时期”。

    那个时期有很多同胞因为受到时代的局限而产生了对真理的怀疑,最后选择了自杀。

    那几百年里我们陷入了“虚无主义”侵蚀的狂潮。相信我,那段时期因自杀死亡的人数不亚于瘟疫、战争还有大灾变。

    后来我们对自杀这样的事已经习以为常了。以至于政府设立了专业的机构来抚养科学家的遗孤,以保证族群的延续。

    还记得我上面说吗?谷郁南只是一个单纯的科学家,他所有的研究的只是为当下目的。说直接一点就是……缺乏政治格局。

    他的坚定成为了一把双刃剑。他固执己见,认为繁育对个体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于是他开始了自己疯狂的研究。

    我的天,当时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以什么作为幌子得到那些研究经费的。但我怀疑高层们知道这件事,只是他们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把戏做的很好。

    那几年,谷郁南的轨迹可谓是两点一线。从最开始的家——实验室,到后来的厕所——实验室。

    我偶尔从共同体中央政府下班,路过实验室也只能看见门口倒掉的茶叶和水渍,我见着他的次数寥寥无几。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五年前的一个清晨。那时山间的迷雾还没有褪去,群山还回响着野马的啼叫。我同往常一样,路过了实验室。但今天我没有上班,他的门口也没有茶叶和水渍。

    我心安理得地呆滞在那里,猜测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很快,我的呆滞被惊吓取而代之。在万籁俱寂的世界里,门被撞开的声音像极了一颗被引爆的重磅炸弹。

    但这不足以让一个政客手忙脚乱。真正惊吓我的是一群从实验室鱼贯而出的“野人”。他们身高和我相仿,只是浓密的黑髯延至胸前,从视觉上来看他们的体格高出了我一倍。但我很冷静,服役多年的直觉让我反射性地后跳一步。

    还未等我取下腰间的手枪,领头的“野人”突然开始张嘴喊话。他的双眼镶嵌在颧骨上方,充血的眼球灵动的像是一颗湛蓝色宝石。

    “是……是我!谷郁南!张白圭你看看我。我,还..还有他们……我们是实验室的……的人。”

    他是用喊的,但这个声音沙哑地像一个去了势的太监。我愣了一秒,但是只是一秒,我便马上地反应过来。

    “谷郁南?”

    我生性多疑,他的喊话并没有让我停止接下来的动作。我举着手枪警惕地看着他。

    “怎么回事?”我仔细打量他。

    毫不夸张地说,他现在瘦得我要是用晾衣架把他晾起来挂阳台上还得担心风把他刮走。他挥舞双手,嘴巴喷着白沫支吾地说着一些不着边际话。

    但我听不懂,在实验室的这十几年仿佛使他丧失了语言功能。我努力地在他支离破碎的言语中剔除和总结,最后得出了三个字:“成功了。”

    可喜可贺,他成功了。只是我很诧异,因为这件事成功地很低调,电视上并没有我意料中的那些新闻播报。

    但我很快不诧异了,因为我突然明白现在逐渐变得规律的太阳活动让科学的地位不如以往,政治又成为了领头羊,而科学是他的爱妻。

    我沉思,认为这可能是好兆头...嗯,也许吧。之后的几天,我没再看见谷郁南。当我再次见到他已经是第三次科技研讨会的时候了。

    他穿着厚重的黑色大衣掩盖了还未恢复的体型,高高的颧骨布满了浓密的黑髯,使他整个人的气场颇具威慑力。他扫视了会场一圈,便开始了他瓮声瓮气地宣布:

    “关于培育仿生微生物改造地球生态实验项目,已经取得圆满成功。”

    我听见了场下的嘲笑声,我略显同情地看着谷郁南,看来他的语言功能和他的体重一样还尚未恢复。

    不得不说会议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这又是一个让我感到诧异的地方。那些冗长的环节仿佛被会议这股诡异的气氛给吞噬殆尽。

    我环视一周,开始寻找这种感觉源头。这次会议的参加人员和往日相比也并无不同。硬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每个人的举止机械到吊诡。

    科技研讨会——准确来说是宣布会,这些科技领域的前沿者奔涌而来的无非为了拿出成果证明自己没有在吃国家白饭。

    会议总是充满热情的,它包裹着每一个渴望求生的人对科学的热爱。所以我们也不吝啬自己的赞许。

    但现在变了,出于一个政客的直觉,我很明显地看出来他们对于谷郁南的轻蔑,这不是对他个人的轻蔑,而是对科学的轻视已经对世界的盲目乐观。

    我轻轻叹息,我明白属于我的好时代要来了,但不知缘由地,我却认为这个世界又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