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下手轻点
上山容易下山难,此言不虚。
没走几步,陆婉予便嚷嚷着走不动了,趴在陆世麒背上睡着了。
苏倾真羡慕啊!
她的腿犹如踩在棉花里,软软的,使不上力。
踩到稍高一些的台阶,一个不稳,眼看就要跪倒在地,却被一双大手扶住了。
人立花落。
陆世麒捡起掉落的映山红,递给她。
苏倾见高植抱着睡着的陆婉予走远了,想到此行的初衷,指着花说:“这是婉儿送给她娘亲的生日礼物。”
陆世麒像没听见似的,把玩着花朵:“唔……好看!”
“喂,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你今天第四次用这个字来喊我——喂!”
苏倾一时语塞,该说他没在听,却记得那么清楚;该说他认真在听,却答非所问。
陆世麒对她的无礼有些不满,但更多的是意外。
他以为沈家的女儿应该同沈柏德一样,奴颜婢膝,怯懦胆小。可眼前这女人,面对自己时有警惕,但完全没有害怕。
因而他的意外之中添了几丝惊喜,不由得想多说几句:“的确,新婚之夜我们没有好好认识,现在我认真地向你介绍一下,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叫陆世麒,他是你的丈夫,你可以像其他人一样,亲切地叫他一声十七爷。只是,喂这个字,他不想再听到了。”
“喂!”苏倾下意识地说,话刚出口就对上了陆世麒瞪圆了的眼睛。
“是是是,镇守使,十七爷,陆婉予的爹爹,我只是想请你去和婉儿说清楚,我并不是她的娘亲。”
“你是……”
苏倾以为自己听岔了,可旋即想到陆世麒口中的她会不会是沈之岚呢?天呐,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她一时糊涂了。
“你是我的三姨太,婉儿叫你一声娘,你也担得起。”陆世麒悠悠地说,“她生母已经过世了,如果她愿意把你当作真正的母亲,对你,对她来说不是都一件好事吗?”
“可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
这对真正的沈之岚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可她并不是啊!苏倾不再多说什么。
“唔……好看……”陆世麒将花重新插回了她的发髻。
苏倾露着两颗兔牙,愣愣地看着他,有被夸的窃喜,又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陆世麒不得不承认,她是好看的,鲜花衬托下的她更显活泼与娇媚,只是他向来不喜欢直截了当地夸人,便又补了句:“我指的是花。”
苏倾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不想摔个大跟头,就拉好。”陆世麒径自拉住了她的手,语气平和却让人无法拒绝。
苏倾没有抽手,天知道她累得巴不得整个人靠上去。
陆世麒的手很大,很白,掌心却硬硬的。
有了依傍,她走得稳多了。
风送来花香,送来鸟语。
两人静默着下行一段,苏倾想到今天该是陆婉予亡母的生忌,照刚才的情形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上山祭拜了。
“想不到你也信神拜佛。”
“为什么不信?”
“像你这样手握重权,决定别人生杀予夺的人也相信因果轮回吗?”
“我们不是杀生,是杀敌。”
苏倾不解:“都是国人,又怎么能说是敌人呢?”
陆世麒沉默半晌没有说话,这个问题他也曾问过自己。
这几年,同室操戈,何等荒唐!
像是极力劝慰自己似的,他缓缓道:“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归宿,有人为己,有人为家,有人为国。当人与人的归宿间有了冲突,便有了亲疏之分;若归宿的矛盾不可调和,亲疏之分便可能成为敌我之争。”
的确,人与人尚且有“志趣相投”和“不相为谋”,何况两个不同的zhèng派呢?
“你说的对,可所谓归宿应该不是一个特定的终点吧?”苏倾笑着说,“所以,我们对未来仍可有一些些的期待,是不是?”
陆世麒闻言,没再多说,可心底却像幽深的井突然照进来一束光,敞亮起来。
“可是这个庵好奇怪……”苏倾想到了主持和那个小尼姑。
“哪里怪了?”
“庵里的尼姑都怪好看的!”
陆世麒轻笑一声,并未多说,当初知道冯夫人要落发修行时,他也吃了一惊。
谁知她说:“人在一生中的福德是有限的,容貌的美丽,子女的孝顺,夫妻的恩爱,身体的康健……这些都是福。上天赐我这身皮囊,无形中抵消其他福报。如今我将弃之一二,但求我儿敦厚恭良,我夫能得善终……”
陆世麒不信什么因果报业,只从心底里倾佩这个头脑清醒、内心坚定的女人,于是帮她建了真云庵。
可惜助人的结果并不都是好的,他与冯督军的关系因此有了裂痕。
……
“十七爷您看,这是从那几间着火的空房子里找到的。”高植将几张焦黑的锡纸片和几个线团子放上桌面。
陆世麒探着身子仔细地看:“锡纸?几个烧焦的线团子,有什么特别?”
“属下一开始也不明白,所以未向您禀告。后来在几间屋子里都看到奇怪的摆设,才请人帮忙研究。您才怎么着?”高植故意卖着关子。
“说!”
“将锡纸连着电的两端,片刻就能引燃。”
“什么?”陆世麒震惊得拿起一片锡纸片。
“为了证明却能起火,属下尝试了多次。”
“结果如何?”
高植叹口气:“成功的机率并不高,对纸条宽度要求很高,不精通的人没办法保证次次都燃起来?”
陆世麒眯起眼睛,手指一下下敲着桌面:“遇到个高手?查一查,最近哪些人进出过这几间屋子。”
“是。”高植点点头,“既然是人为纵火,肯定与那批人脱不了干系。属下想再去审审,也许能问出点什么。”
“下手轻点。”陆世麒交代。
“三姨太那边……还要继续查吗?”
“不必了,我想沈家没有那么大的胆子。龙圣寺之行,你也看到了,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女子。”
陆府着火,那女人却能率先救下陆婉予,又绕开众人来到谦吾楼,还将守卫支开,陆世麒对她存了七分怀疑。
龙圣寺之行,他特意带上了她,一面是陆婉予的意思,一面是自己想试探一番。
如果她有特殊任务,肯定会趁此机会支开高植,传递消息,可她没有,甚至想撇清自己和婉儿的关系。
及至握上她手的那一刻,陆世麒的怀疑基本消失殆尽——就是一双富家千金的手,细腻柔软。
……
自龙圣寺回来,苏倾一直想找机会离开,可是陆府不知怎的,突然戒备森严起来。
陆世麒一连几天不见人影,只托高植交代自己好好照看陆婉予。
苏倾直觉是出了什么大事,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日,苏倾哄陆婉予睡着,正要离开,远远就瞧见陆世麒和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不知怎的,苏倾忽地觉得心定了。
男人魁梧高大,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这位就是新婚之夜不幸‘晕倒’的三姨太吧?”他盯着苏倾说,“陆兄艳福不浅啊!哈哈哈!”
“嘘……”苏倾没听明白他说什么,只担心他将陆婉予吵醒了。
“……我就说婉儿已经睡了,你非要过来。”陆世麒抱怨道。
“害~我就想见见大侄女。得,走吧,赶了一天的路,都快饿死!”
两人刚要走,男人又折返回来:“三姨太赏个脸,陪我喝杯接风酒?”
陆世麒一把搂着他的脖子:“你还敢喝酒?”
“你不懂,人在江湖走,不能离了酒。”见苏倾盯着自己,男人才反应过来:“鄙人姓权,单名武字。”
苏倾觉得好笑,果然人如其名,“全武”,“武”大三粗。
“您是椿城的镇守使吗?”她好奇地问,这个姓太稀少了,所以她才大胆猜测。
“你认识我?”权武惊喜地说。
苏倾点点头:“权镇守使名声在外。”
权武是陆世麒的好友,二人年纪一般大。
此人骁勇豪爽,嗜酒如命。
据说,椿城的酿酒业因他蒸蒸日上。
苏倾觉得他很有趣,二话不说答应了。
这是她第二次踏进谦吾楼,也是最正大光明的一次。
心境不同,对周遭的觉知也不同。
上一回行色匆匆,她对这幢楼只有个模糊的影子。
今日再看,才发现屋内相当凌乱:
桌面上散乱地叠着几沓纸,最厚的一摞足有两尺多高;
烟灰缸里七零八落地躺着长长短短的雪茄,烟灰四散在周围;
地面因落满泥灰显出白来……
“我说陆兄,你太太倒有两个,怎么比我还乱呐?”权武不可思议地说。
“你不懂,那叫乱中有序。”陆世麒反驳道。
苏倾也直摇头,难道这就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小节”也太不拘了吧?
佣人早已将酒菜备下,三人落座。
权武刚要伸手倒酒,就被陆世麒拦住了:“还喝?!”
“啧……没意思了啊。你知道我的酒量。”权武推开他的手,“你呢?来点不?”
陆世麒摆摆手。
“婉儿都这么大的,她娘也走了这么些年,你还介意呢?”
“我只是不喜欢被人算计的感觉。”
苏倾的整颗心被好奇填满,又怕多问一句会被赶走,越发竖起耳朵听。
陆世麒却话锋一转:“你以为就我知道你的酒量,冯督军心里没数吗?”
权武一愣:“你的意思是……他有意关我?可是我说的也是事实啊,这几年他借口平叛敛了多少钱,有多少进了自己的口袋。只进不出的吸血鬼!呸!”
苏倾听得糊涂,却也知道这事与陆府突然多出来的看守有关。
她咳咳两声:“不好意思打断二位,你们确定我能听吗?”
两人齐刷刷地看着她。
“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就行。”陆世麒回答。
苏倾吐吐舌头,重新坐好。
权武一连喝了三杯。
酒很烈,他不由得咂嘴:“你说,他明知我是趁着酒劲说些心里话,为什么要关我?”
陆世麒随手丢了一粒花生米入口。
苏倾不敢多言,也学着陆世麒的样子一粒一粒剥着花生,却并不吃。
陆世麒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索性不剥,吃起散落在桌上的花生肉。
“难道是冲你?!”权武惊讶地大喊,“他怀疑是你别有二心?”
“不错嘛,还不算太笨!”陆世麒调侃道。
“啪——”权武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情不自禁骂了几句脏话。
静默片刻,他满含歉意地说:“兄弟,我连累你了。我自罚三杯。”
苏倾扑哧一声就笑了,两个好看的酒窝就像两朵俏丽的小花。
没走几步,陆婉予便嚷嚷着走不动了,趴在陆世麒背上睡着了。
苏倾真羡慕啊!
她的腿犹如踩在棉花里,软软的,使不上力。
踩到稍高一些的台阶,一个不稳,眼看就要跪倒在地,却被一双大手扶住了。
人立花落。
陆世麒捡起掉落的映山红,递给她。
苏倾见高植抱着睡着的陆婉予走远了,想到此行的初衷,指着花说:“这是婉儿送给她娘亲的生日礼物。”
陆世麒像没听见似的,把玩着花朵:“唔……好看!”
“喂,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你今天第四次用这个字来喊我——喂!”
苏倾一时语塞,该说他没在听,却记得那么清楚;该说他认真在听,却答非所问。
陆世麒对她的无礼有些不满,但更多的是意外。
他以为沈家的女儿应该同沈柏德一样,奴颜婢膝,怯懦胆小。可眼前这女人,面对自己时有警惕,但完全没有害怕。
因而他的意外之中添了几丝惊喜,不由得想多说几句:“的确,新婚之夜我们没有好好认识,现在我认真地向你介绍一下,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叫陆世麒,他是你的丈夫,你可以像其他人一样,亲切地叫他一声十七爷。只是,喂这个字,他不想再听到了。”
“喂!”苏倾下意识地说,话刚出口就对上了陆世麒瞪圆了的眼睛。
“是是是,镇守使,十七爷,陆婉予的爹爹,我只是想请你去和婉儿说清楚,我并不是她的娘亲。”
“你是……”
苏倾以为自己听岔了,可旋即想到陆世麒口中的她会不会是沈之岚呢?天呐,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她一时糊涂了。
“你是我的三姨太,婉儿叫你一声娘,你也担得起。”陆世麒悠悠地说,“她生母已经过世了,如果她愿意把你当作真正的母亲,对你,对她来说不是都一件好事吗?”
“可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
这对真正的沈之岚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可她并不是啊!苏倾不再多说什么。
“唔……好看……”陆世麒将花重新插回了她的发髻。
苏倾露着两颗兔牙,愣愣地看着他,有被夸的窃喜,又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陆世麒不得不承认,她是好看的,鲜花衬托下的她更显活泼与娇媚,只是他向来不喜欢直截了当地夸人,便又补了句:“我指的是花。”
苏倾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不想摔个大跟头,就拉好。”陆世麒径自拉住了她的手,语气平和却让人无法拒绝。
苏倾没有抽手,天知道她累得巴不得整个人靠上去。
陆世麒的手很大,很白,掌心却硬硬的。
有了依傍,她走得稳多了。
风送来花香,送来鸟语。
两人静默着下行一段,苏倾想到今天该是陆婉予亡母的生忌,照刚才的情形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上山祭拜了。
“想不到你也信神拜佛。”
“为什么不信?”
“像你这样手握重权,决定别人生杀予夺的人也相信因果轮回吗?”
“我们不是杀生,是杀敌。”
苏倾不解:“都是国人,又怎么能说是敌人呢?”
陆世麒沉默半晌没有说话,这个问题他也曾问过自己。
这几年,同室操戈,何等荒唐!
像是极力劝慰自己似的,他缓缓道:“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归宿,有人为己,有人为家,有人为国。当人与人的归宿间有了冲突,便有了亲疏之分;若归宿的矛盾不可调和,亲疏之分便可能成为敌我之争。”
的确,人与人尚且有“志趣相投”和“不相为谋”,何况两个不同的zhèng派呢?
“你说的对,可所谓归宿应该不是一个特定的终点吧?”苏倾笑着说,“所以,我们对未来仍可有一些些的期待,是不是?”
陆世麒闻言,没再多说,可心底却像幽深的井突然照进来一束光,敞亮起来。
“可是这个庵好奇怪……”苏倾想到了主持和那个小尼姑。
“哪里怪了?”
“庵里的尼姑都怪好看的!”
陆世麒轻笑一声,并未多说,当初知道冯夫人要落发修行时,他也吃了一惊。
谁知她说:“人在一生中的福德是有限的,容貌的美丽,子女的孝顺,夫妻的恩爱,身体的康健……这些都是福。上天赐我这身皮囊,无形中抵消其他福报。如今我将弃之一二,但求我儿敦厚恭良,我夫能得善终……”
陆世麒不信什么因果报业,只从心底里倾佩这个头脑清醒、内心坚定的女人,于是帮她建了真云庵。
可惜助人的结果并不都是好的,他与冯督军的关系因此有了裂痕。
……
“十七爷您看,这是从那几间着火的空房子里找到的。”高植将几张焦黑的锡纸片和几个线团子放上桌面。
陆世麒探着身子仔细地看:“锡纸?几个烧焦的线团子,有什么特别?”
“属下一开始也不明白,所以未向您禀告。后来在几间屋子里都看到奇怪的摆设,才请人帮忙研究。您才怎么着?”高植故意卖着关子。
“说!”
“将锡纸连着电的两端,片刻就能引燃。”
“什么?”陆世麒震惊得拿起一片锡纸片。
“为了证明却能起火,属下尝试了多次。”
“结果如何?”
高植叹口气:“成功的机率并不高,对纸条宽度要求很高,不精通的人没办法保证次次都燃起来?”
陆世麒眯起眼睛,手指一下下敲着桌面:“遇到个高手?查一查,最近哪些人进出过这几间屋子。”
“是。”高植点点头,“既然是人为纵火,肯定与那批人脱不了干系。属下想再去审审,也许能问出点什么。”
“下手轻点。”陆世麒交代。
“三姨太那边……还要继续查吗?”
“不必了,我想沈家没有那么大的胆子。龙圣寺之行,你也看到了,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女子。”
陆府着火,那女人却能率先救下陆婉予,又绕开众人来到谦吾楼,还将守卫支开,陆世麒对她存了七分怀疑。
龙圣寺之行,他特意带上了她,一面是陆婉予的意思,一面是自己想试探一番。
如果她有特殊任务,肯定会趁此机会支开高植,传递消息,可她没有,甚至想撇清自己和婉儿的关系。
及至握上她手的那一刻,陆世麒的怀疑基本消失殆尽——就是一双富家千金的手,细腻柔软。
……
自龙圣寺回来,苏倾一直想找机会离开,可是陆府不知怎的,突然戒备森严起来。
陆世麒一连几天不见人影,只托高植交代自己好好照看陆婉予。
苏倾直觉是出了什么大事,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日,苏倾哄陆婉予睡着,正要离开,远远就瞧见陆世麒和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不知怎的,苏倾忽地觉得心定了。
男人魁梧高大,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这位就是新婚之夜不幸‘晕倒’的三姨太吧?”他盯着苏倾说,“陆兄艳福不浅啊!哈哈哈!”
“嘘……”苏倾没听明白他说什么,只担心他将陆婉予吵醒了。
“……我就说婉儿已经睡了,你非要过来。”陆世麒抱怨道。
“害~我就想见见大侄女。得,走吧,赶了一天的路,都快饿死!”
两人刚要走,男人又折返回来:“三姨太赏个脸,陪我喝杯接风酒?”
陆世麒一把搂着他的脖子:“你还敢喝酒?”
“你不懂,人在江湖走,不能离了酒。”见苏倾盯着自己,男人才反应过来:“鄙人姓权,单名武字。”
苏倾觉得好笑,果然人如其名,“全武”,“武”大三粗。
“您是椿城的镇守使吗?”她好奇地问,这个姓太稀少了,所以她才大胆猜测。
“你认识我?”权武惊喜地说。
苏倾点点头:“权镇守使名声在外。”
权武是陆世麒的好友,二人年纪一般大。
此人骁勇豪爽,嗜酒如命。
据说,椿城的酿酒业因他蒸蒸日上。
苏倾觉得他很有趣,二话不说答应了。
这是她第二次踏进谦吾楼,也是最正大光明的一次。
心境不同,对周遭的觉知也不同。
上一回行色匆匆,她对这幢楼只有个模糊的影子。
今日再看,才发现屋内相当凌乱:
桌面上散乱地叠着几沓纸,最厚的一摞足有两尺多高;
烟灰缸里七零八落地躺着长长短短的雪茄,烟灰四散在周围;
地面因落满泥灰显出白来……
“我说陆兄,你太太倒有两个,怎么比我还乱呐?”权武不可思议地说。
“你不懂,那叫乱中有序。”陆世麒反驳道。
苏倾也直摇头,难道这就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小节”也太不拘了吧?
佣人早已将酒菜备下,三人落座。
权武刚要伸手倒酒,就被陆世麒拦住了:“还喝?!”
“啧……没意思了啊。你知道我的酒量。”权武推开他的手,“你呢?来点不?”
陆世麒摆摆手。
“婉儿都这么大的,她娘也走了这么些年,你还介意呢?”
“我只是不喜欢被人算计的感觉。”
苏倾的整颗心被好奇填满,又怕多问一句会被赶走,越发竖起耳朵听。
陆世麒却话锋一转:“你以为就我知道你的酒量,冯督军心里没数吗?”
权武一愣:“你的意思是……他有意关我?可是我说的也是事实啊,这几年他借口平叛敛了多少钱,有多少进了自己的口袋。只进不出的吸血鬼!呸!”
苏倾听得糊涂,却也知道这事与陆府突然多出来的看守有关。
她咳咳两声:“不好意思打断二位,你们确定我能听吗?”
两人齐刷刷地看着她。
“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就行。”陆世麒回答。
苏倾吐吐舌头,重新坐好。
权武一连喝了三杯。
酒很烈,他不由得咂嘴:“你说,他明知我是趁着酒劲说些心里话,为什么要关我?”
陆世麒随手丢了一粒花生米入口。
苏倾不敢多言,也学着陆世麒的样子一粒一粒剥着花生,却并不吃。
陆世麒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索性不剥,吃起散落在桌上的花生肉。
“难道是冲你?!”权武惊讶地大喊,“他怀疑是你别有二心?”
“不错嘛,还不算太笨!”陆世麒调侃道。
“啪——”权武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情不自禁骂了几句脏话。
静默片刻,他满含歉意地说:“兄弟,我连累你了。我自罚三杯。”
苏倾扑哧一声就笑了,两个好看的酒窝就像两朵俏丽的小花。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