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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01号基因人

    当安菲儿从嘴边发狠的说出这句话之后,许晋心里似乎被揪了一下,疼了。所有被含蓄包裹起来的感情差点迸发出来,可是,安菲儿突然间就直接挂了电话,不给他一点的反应时间。

    两人终究还是没有捅破那层纸。

    但是许晋已经强烈的感受到自己对安菲儿的那份感情了,这份感情不知起初于何时,还是后来慢慢生发,总之一点点的清晰起来。他弄不清什么时候喜欢上了安菲儿?年龄差了足足有一个人的青春,让他感到有点羞耻。可感情终究是真实的,于是许晋开始给自己找借口,是不是因为他对雯雯愧疚的感情让他对像安菲儿这样的人开始博爱?可怜、倔强又早熟的女生,通常让男人很容易产生出对女人呵护的冲动。

    而同样,缺乏家庭温暖的安菲儿似乎对许晋这个大叔慢慢依赖起来:很好理解,一个缺乏父爱的女孩子在青春期的时候特别容易产生一种父爱补偿的需求,特别是许晋这种稳重、敦厚性格的男人,是女生这个年龄段的一杯荷尔蒙冲剂。许晋拿着看着安菲儿的微信头像,她的微信写着“你是零,我是一,虽然我一无所有,但你就是我的一切。”有一次让他感到羞耻和可笑:一个古板正经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叛逆顽劣的女生似乎产生了某种化学反应,真是令人意外,不过似乎也契合了人与人之间性格需要互补的某种理论。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来,林佑佳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他皱着眉头按下接听键:“啥事?”

    林佑佳说到:“晚上七点,华鑫酒店七楼的福华堂会议厅,别忘了。”

    然后挂断了电话。

    许晋莫名其妙的感觉像是接收了一通街头暗号,这女人……他心里有点不痛快。半晌他才想起来,前几天林佑佳说过泰国正元基因来中国做推广,第一站就是海州。

    他知道这家基因公司,这两年人类基因编辑委员会一直在发动各个国家政府寻找“01号基因人”,因为有人怀疑这个基因人逃逸事件是否与自杀浪潮有关,而这个基因人就是由正元基因机构引发。泰国正元机构这家公司在基因编辑行业深耕多年,技术确实顶尖,因为有一大批的科学家为他们工作,还跟世界顶级高校如哈佛、斯坦福、剑桥等合作,只是他们的技术路线比较偏激进,有些基因实践甚至脱离了伦理方面的限制。比如,正元基因就不管世界卫生组织的警告,创造了世界上首个基因人-01号基因人。

    01号基因人的父母都是东欧捷克有名的律师,这对夫妇在做基因筛查时候查到两个人都带着同样的异常基因。一般情况每个人身上都携带着10来组的异常基因,只是如果结合的两个人没有携带同样的异常基因,下一代遗传便不会出现基因方面的缺陷。但是不幸的是这对夫妇俩人都携带了同样的异常基因,生下来的孩子极大可能会夭折。于是这对倒霉的夫妇就四处打听,最后去了泰国正元基因,做了人胚胎的基因编辑实验。

    为什么是泰国?因为大部分国家对基因编辑有一定的伦理限制,所以一些国际有名的基因机构非常头疼,没办法进行基因编辑临床化。而泰国这个国家呢,它为了创汇,为了吸引各种产业,某些政策非常宽松,各种限制也很少。在基因编辑行业方面,他们甚至对人类辅助生殖方面的伦理管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重点是,他们已经进行了相当多例的临床化基因编辑,这还是官方统计的,实际上暗地里肯定有更多的临床化基因编辑数据没有被统计在内。所以这里很多知名的基因机构都将实验设在了泰国。

    这对夫妇做这种事本来是秘密进行的,而正元基因也不会大肆通过媒体宣传这个,一般也是小圈子交流。但倒霉的时候,这对夫妇把这个孩子抚养到将近10来岁时候,突然有一天不见了。这对夫妇多方寻找无果后,无奈求助于媒体。于是,媒体顺藤摸瓜就扒出了这个孩子的前世今生,舆论大为哗然。

    这件事给总部位于瑞士的人类基因编辑委员会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这个机构成立的初衷就是限制基因编辑的滥用,特别是用于辅助生殖技术,他们这个机构曾经对基因编辑提出了10条严苛的标准来规范基因编辑,保障人类基因的安全,而谁知道正元基因堂而皇之的完全无视。巧的是,刚好这件事爆出来的时间点,正是自杀浪潮开始在世界各地蔓延,不管01号基因人是否跟自杀浪潮事件有关,总之,基因委很好的成为了背锅人,很多媒体把矛头指向了人类基因委,轮番轰炸,要求解释01号基因人是否会造成基因漂移,以及基因污染。

    为了撇清关系,所以人类基因委才着急的发动全球政府四处找人,同时要求正元基因给公众做出详细解释,基因编辑的技术实施情况,脱靶概率,以及基因是否发生突变。但诡异的事,这个事情的肇事方,正元机构似乎并不怎么理睬委员会,你发你的函,我做我的事,甚至召开的新闻发布会都不通知委员会,自己请了几家媒体,然后公布了一些技术。在发布会上明确说明该案例严格按照基因编辑的规范,并且做了持续定期的进行基因检测,并没有发现有基因脱靶的可能。

    正元基因敢直接跟基因委叫板,大家猜测正元与美国军方可能有合作关系,才敢如此有恃无恐,然后搞得委员会面子全无,可是又无可奈何。

    好了,现在人丢了,各说各话了。

    说实话,因为01号基因人事件,以及业内人士忧心忧心仲仲的基因脱靶概率,让许晋有点不安。所以关于是否让雯雯接受基因编辑,他和林佑佳之间是存在矛盾的。

    基因脱靶的这个词源自奥运会步枪三姿决赛,参赛选手瞄准自己的靶心时却不小心打中了别人的靶子上,而基因编辑有时候也会犯错,比如编辑A序列基因,但却不小心搞坏了B基因。而且关键是,基因脱靶很难检测,需要胚胎出生后,进行检测比较筛查,或者有时候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能知道是否脱靶。尽管正元基因宣称用的是CRISPUR/CAS9的编辑技术,而不是单碱基系统BE3的技术,这是种通过GOTI测试显示脱靶率很低的一个技术,而且正元他们保证对每一项基因编辑都会进行持续的检测跟踪。

    如果01号基因人真发生了基因脱靶,谁知道在世界某个角落会不会突然出现一个怪物?要知道基因成千上万种,他们之间的复杂关系目前科学还只是研究冰山一角,脱靶导致的生物乱码有可能导致这个小孩子变成物种突变和病变,甚至污染全人类的基因池。

    林佑佳想到雯雯的基因编辑计划要提上日程,许晋心中愈加的担忧。

    许晋害怕,自己又成了基因人事件的主角,这种担忧让他跟林佑佳之间有过多次争执。然而,似乎已经无路可走,那是一个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爆炸,一旦爆炸,许晋该如何在林佑佳面前交待?如何像雯雯交待?

    可是又别无他路可走。他咨询了多家顶级的医疗机构之后,都认定这病属于基因缺陷范畴,除了基因编辑别无他法。现在,当基因编辑事情真的提上议程的时候,他的恐惧和不安也越甚:基因,这个从一出生就主宰着自己的身体,他似乎从来没有对它这么陌生过。

    许晋叹了口气,“看天下雨吧”,他这个时候突然特别特别的想念父亲,如果父亲还在的话,他一定会去请教他,一定一定不会再自以为是了。可现在,这条基因编辑的路似乎已经就在脚下了,除了去泰国,好像也没有特别好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