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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整顿后宫

    凤驾回銮,这一路倒是慢慢行来,走走停停,并无差错。只是原定的八月初回城,依着这个速度,恐怕要拖上半个月了。

    正值晌午,仪仗找了阴凉处休整,帐篷就搭在池塘旁,本想着凭着水能降些温,然而也并不管用。帐内,紫陌额头渗出滴滴汗珠,手中却依旧在给皇后打扇,仪瑾直接拿过了宫女手中的竹扇,自己摇了起来,仪琏也有些承受不住,只用帕子微微拭了拭。雪然站起来,走到帐边,撩开一角,守卫着甲已然汗如雨下,却仍然一动不动。知了声嘈杂的让人心烦,雪然看了看外面的日头,随即又坐了回去:“路上不方便,冰鉴和风轮都不曾带。”仪琏看了看仪瑾,又看向雪然:“往年暑天也不曾这般炎热啊?”仪瑾加快了摇扇的速度:“往年盛暑之时,咱们不是在避暑园,就是在宫里,宫里又有水帘亭,冰鉴里又冰着瓜果,哪里有这样热。”

    典朝四季分明,每年七月都是盛暑天气,为了避暑,在皇城以南择了一处四面环山,三面通渠的低势处建了一所避暑园。夏风多以偏南风为主,入园之处正对东南方向,好不清凉。自然避暑园也不是年年都去,若不去避暑园,高门大户里也都建有水帘亭,宫中尤甚,夏季过去之后,也可作寻常亭台使用。水帘亭,外表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在顶上做了蓄水,炎热之时将水放下来便成了水帘,冷水流动,亭内便没了外面的暑气。

    绿袖端了茶托进帐:“娘娘,茶凉好了。”雪然捧过一碗茶,仪琏和仪瑾也接过茶。雪然喝了一口,对绿袖吩咐吩咐道:“你们也辛苦,吩咐一下,煮些绿豆汤,凉好了给众人分发了吧,尤其是外面轮值的侍卫,等下稍微凉快些又要赶路,他们也没得休息。”绿袖道是后便下去了,皇后转头对紫陌说:“你去看看绿袖需不需要什么帮衬,等下也去休息吧,不必过来伺候了。”紫陌放下扇子便出了帐。仪琏也让侍女们出去了,帐中只剩下三人。

    不多时,帷帐后出来一人,正是浩存。仪瑾见他出来,不禁笑道:“浩存大人真是武艺高强,神出鬼没啊。”浩存拱手:“长公主说笑了。”仪瑾笑了笑并未再说其他,还是仪琏开口:“想来是西州的事?”浩存回了个:“是。”随后转向皇后回话:“娘娘离开西州没多久,齐可富便赶到,在齐可诚那住了些日子,三日前离开,不过齐可富快马离开没多久,便有一辆马车也随着进京。”皇后轻笑:“哦?”浩存答:“陈小蕾在马车中,随行护送的人中还有齐可富身旁的随侍小厮。”皇后看了眼浩存:“知道了。既然事情已经了了,不如你先回京都跟皇上交差吧。”浩存顿了顿,沉思片刻还是低下头:“属下还是护送娘娘回宫。”雪然也无意与他纠缠:“既如此,便随你吧。”

    几人正说这话,一回头浩存却已不见。仪琏最先注意到:“他走得倒是快。”仪瑾闻言:“这般武学造诣,不知道我能不能也如此。”仪瑾虽自幼有名师指导,但因其为皇家公主,那些师傅也并未真狠下心来历练,只教了些剑法拳脚以作防身之用,故而仪瑾武艺虽也算不错,然则似这般内力轻功,却并未习得多少。仪琏看着她调笑:“人家是正经习武的,你跟他比?”仪瑾忿忿不平的哼了哼,仪琏并未管她,转而对雪然道:“他的武学造诣的确不凡,这样的天竟一滴汗都没有,似乎还透着寒气。”仪瑾也搭话:“何止呢,他那张脸一直都冷冰冰的,没有表情,看着他不发寒才怪。”雪然望了望刚刚浩存站过的地方,轻声道:“似他这般,若是不疏离冷厉,在乾定山的试炼中能活的下来吗?”仪琏和仪瑾面面相觑,并未说话,三人都知道乾定山出来的,没人的手上是干净的,只是你死我活没得选罢了。

    太阳略微暗淡时,凤驾便起驾,总算是没有误了中秋,赶在佳节前五日回了皇宫。皇上带了后宫诸人亲自迎接,就像半年前前送皇后离去时一样,只是宫中情形却不似当时。“皇后回来了,此行一路辛苦。”皇上看上去并未有什么不同,仍旧笑得温柔。兰妃看上去却有些许憔悴,虽带着笑,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硬挤出来的笑容。皇后看了眼众人后站到皇上身边:“为太后和皇上祈福,臣妾不累。”

    晚间,暑热渐消,来仪殿院中金桂飘香,皇后着常服坐在亭中,红萝在一旁侍候:“娘娘,还不休息吗?”皇后抬眼望了望,一轮弯月挂在空中,繁星点点,似乎比月亮还要光辉明亮:“如此夜色,岂可辜负,去斟壶茶来,拿两个杯盏来。”红萝心下疑虑,还是照做去斟茶了。

    “兴致这么好?”一道男声响起,沐宗玺不知何时站到了尉迟倾背后,尉迟倾也没回头:“夜色甚美。”沐宗玺抬头望去,华星秋月,确实好看,踱步到一旁坐下,只见摆了一壶茶和一些茶点,沐宗玺笑了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知道我会来。”尉迟倾转过身来,狡黠一笑:“猜对了,不是吗。”

    沐宗玺笑着摇摇头:“既回来了,有些人该打压的便出个手,宫外景色可还好吗?”尉迟倾端起茶盏:“宫外美人如画,如今也入了京都,倒是比预想的要快很多。至于宫中的美人,听说也是层出不穷。”说着,拿眼睛瞟向沐宗玺,带有些许看热闹的意味。沐宗玺脸色一紧:“不是为了给你找理由吗,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连母后私下里都与我说过多次了。前朝怕也是以为我沉沦美色。”皇后笑出声来:“只是几个宸妃,那些大臣还不会放在眼里,皇上还是明君呢。”两人品着茶,偶尔谈论下夜色,“今夜这星星似乎比月亮还要明亮,星月争辉,甚是好看。”沐宗玺闻言抬头,轻笑了下:“十五就快到了,团圆夜时,星星再亮,也盖不住皓月当空。”

    众人请安,皇后端坐中位:“本宫出宫数月,兰妃和柔妃辛苦了。”看着几个新晋的宸妃,皇后抬了抬手,便有宫人捧着各种物件走了出来。“本宫此去相国寺,带了些福寿被,给各位妹妹盖正好。”宫人将东西分了下去,皇后继而开口:“三位妹妹晋位宸妃时,本宫尚未回来,晋位礼也一直没办,如今本宫回宫,按说应当给妹妹们办一办,只是如今边关多事,银钱短缺,又临近中秋,诸事繁忙,皇上不愿铺张,晋位礼就暂且免了吧。”三位宸妃只得行礼道是。皇上转头向方婕妤道:“你伺候皇上也有些日子了,皇上有意给你晋一晋位份,只是事多,如今先拟定了封号‘宜’,你向来安静守礼,自是宜室宜家,待中秋后再行晋位礼。”方婕妤本应三个新晋宸妃之事略有不快,却又因家室甚微,不敢表现,如今皇后说要给自己晋位,也算是有意抬举,忙起身谢恩。皇后留了兰妃和柔妃,说是有事相问,其他人便各自退下。

    出了来仪殿,众人心思各异。陈才人与何史女素来交好,一同行至御花园,何史女见四下无人,开口道:“姐姐,皇后娘娘的话,你怎么看。”陈才人环顾四周:“我朝宫嫔晋位,御妻及以上都是要入皇室宗谱的,如今襄宸妃她们不曾行晋位礼,名不正言不顺,虽说皇后给出了理由,可是却又给方婕妤赐了封号,还直说节后晋封,这便是告诫她们不要过于张扬。”陈艺云也是陈氏世族之女,只是她家这一支从曾祖父一代便开始没落。如今入宫,陈艺云只是想着在宫中有一席之地,也好让家中父母兄弟过得稍微好些,皇上总归顾及世族颜面,一进宫便给了她才人的位份,进宫前便已知晓宫中皇后和三妃皆是仪态不凡,又家世显赫,故而也不曾想过争宠,只想着在宫中只要安稳识礼,总不会被薄待。然而入宫后,见到余芙儿虽出身低微,却十分得宠,后又有李绮罗新秀崛起,本来陈艺云也只是冷眼旁观,可后来见欧阳家嫡女欧阳洛为争宠竟在夜半起舞,勾引皇上,如此作为,实为世家所不耻,可皇上竟然也对她颇为爱怜。陈艺云守着世家嫡女的尊严,不愿与她们一般相争,可心内却难以释怀,如今皇后这般,陈艺云心下不免觉得自己的坚守是正确的,封了宸妃又如何,终究难以服众。

    不远处顺嫔和方婕妤朝这边看过来,顺嫔先开口:“陈才人和何史女兴致倒是很好,说说笑笑的,不知在聊些什么。”方婕妤低头一笑:“秋来风景如画,两个妹妹想来也是被美景所触吧。”顺嫔俯身摘下一朵曼陀罗:“婕妤妹妹人逢喜事,自然看什么都很好。”转过身看向方婕妤接着说道:“不知妹妹会晋什么位份,若是嫔位,你我姐妹二人也算平起平坐了。”方婕妤曲了曲身子:“姐姐何故打趣我,姐姐是贵太妃的亲侄女,又比我先入太子府,我哪里能与姐姐平起平坐。”

    当初尉迟倾嫁于太子为妻,不多时便有了身孕,初次有孕,尉迟倾百般不适,孩子并未留住,小产后一直调理身子。齐乐颜又迟迟不曾有孕,故而先帝将范佳伊赐予太子,方琪自幼便通过选秀留任在宫中为女官,当时本在司制房当掌事,后来被调去御前伺候,先皇见她容貌清秀,为人又温柔知礼,便也赐给了太子。不多时,尉迟倾再度有孕,方琪也有了好消息,宫中皆欢喜非常,只是上天不佑,方琪不慎落水,腹中的孩子没保住,当时方琪刚是在给尉迟倾请安回房的路上出的事,侍婢来报时,尉迟倾受到了惊吓,随即昏厥,医官说尉迟倾此次受惊,加之前次小产并未完全恢复,五个月的身孕也没了。此后,沐宗玺再未纳新人进府,直至如今,也无子嗣。

    方琪的父亲只是南阳知府,况且她也不算得宠,皇上登基后将她封为婕妤也是为她失子作为补偿。如今皇后说要晋她的位份,于方婕妤来说却是一件意料之外的喜事,至少自己离想做的事又近了一步。顺嫔见她失神,叹了口气:“我还要去看贵太妃,先走了,妹妹随意。”顺嫔带着陪嫁侍女惟西朝贵太妃处走去。惟西扶着顺嫔,开口道:“娘娘,方婕妤晋位后怕是与娘娘要平起平坐,娘娘不生气吗?”顺嫔并未看她:“她是个可怜人,孩子不明不白的没了,如今晋封想来是皇上给她的补偿罢了。”方琪看着园中繁花盛开,内心却充满仇恨:齐乐颜,你真是好本事,一箭双雕,害我没了孩子,又除去了皇后的孩子。当年齐乐颜将在齐府中用的那一套用在了太子府中,自以为天衣无缝,殊不知一件事情只要做了就一定会留下些蛛丝马迹,方琪虽家世一般,然而却自小在宫中为女官,老宫女们时常说起宫中争斗,便是听也听懂了不少。孩子没了后,方琪便一点点寻找,终于找出端倪,撕开口子,才发现,齐乐颜早就给自己下了药,落水也是因为药力发作,甚至于皇后之前的那个孩子,恐怕也是齐乐颜所为。可齐乐颜家世日盛,方琪也没有实际证据,故而隐忍至今,如今要晋封,也算是离仇人更近了一步。

    来仪殿中安静得很,皇后不曾开口,兰妃和柔妃也未说话。皇后放下茶盏:“皇上立宸妃,你们不曾劝谏?不过数月,后宫怨怼之言横生。本宫走之前,将后宫交给你们,你们就是这样照管的吗?”话还没说完,柔妃便剧烈咳嗽起来:“娘娘恕罪,时气所致,臣妾并非对娘娘不敬。”皇后摇摇头:“罢了,你身子一直不好,红萝,送柔妃回去吧。”殿中只留下皇后和兰妃两人,兰妃起身行了个礼:“皇后若有处罚,臣妾定当承受”皇后放下茶盏,看似不经意:“处罚?后宫诸事繁杂,有些顾及不上也是常情,况且庆吉长公主的婚事你办的很好,也算功过相抵了。”兰妃些许愕然,刚刚不是动怒了吗?皇后见她失神,片刻方道:“年节将至,本宫有些忙不过来,你先回去吧。”兰妃茫然出殿,皇后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的愿意让自己来协理后宫事吗?

    “娘娘,您这般离开,是不是过于刻意了。”落池点了香,小心翼翼向柔妃问道。柔妃走到榻前:“皇后生气,肯定是要责骂的,我是太后的亲眷,皇后若是责骂,未免被人指摘,不如我装病离去,给皇后一个台阶。”落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知皇后能否看破这一层?”柔妃轻笑一声:“皇后如此聪慧,自然知晓,这是她与兰妃之间的事情,咱们只管看戏便是。对了,襄宸妃?”落池垂手:“娘娘放心,碧游做事一向缜密。”落池退下后,柔妃喃喃道:“欧阳洛啊,世家嫡女,怎能让你生下皇长子,既如此,你还是不知道自己有孕的好。”

    欧阳洛得宠也有数月,前日间,碧游觉出不对,寻了个送赏赐的由头给她摸了脉,居然已经有了快一个月的身孕,只是欧阳洛自己却不知道。柔妃知道后,命碧游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了这个孩子,欧阳洛此次来月事疼痛非常,寻了医官来看,可医官已被柔妃收买,柔妃可是太后的亲眷,医官哪敢不从,只说是因为最近季节交替,又因入宫后身体不调,故而疼痛。碧游又在欧阳洛的饮食中动了些手脚,是而,欧阳洛并未疑有其他,只安心养身子,现下也有半月未曾侍奉皇上了。

    这日间,皇后正在陪太后说话。“皇后送来的玉佛,致密细润,一路带回来,也是有心了。“皇后低头一笑:“都是两个皇妹一路护着回来的,是皇妹孝心。”太后点点头:“这两日后宫安静了不少,就快中秋,你堂兄可回来了吗?”皇后微微叹息:“堂兄早日间来了书信,今年中秋无法回京团圆,不过今年过年堂兄可提前回京。”太后点点头:“也好,你堂兄夫妻离居两地总是不好,前两日哀家已与皇上商定,年后便让你堂嫂随你堂兄一道。”皇后喜出望外:“儿臣谢太后。”

    “我那养了一株昙花,已算定今晚便要开花,你今晚可一定要来看。”安乐长公主摘下一枝金桂,对皇后说道。皇后点点头:“我这园中的金桂都快被你跟仪瑾折完了,你瞧,这一枝都变得光秃秃的。”仪琏掩面低笑:“别处都得守着规矩,只有在你这我们才能自在些。”皇后环顾四周:“仪瑾呢?怎么不见了?”仪琏摇摇头:“过两日便是中秋,她现在定是去司库房挑选首饰衣衫了。”皇后是国公府独女,并未亲生的兄弟姐妹,故而每年中秋,堂兄一家和舅父一家都会得恩旨进宫同宴,自然张子墨作为张氏嫡长子也会入宫,仪瑾的心思不言而喻。仪琏看向皇后:“我会告知仪瑾,让她注意礼节,只是......”皇后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子墨与仪瑾并无可能,如此下去,仪瑾最后难免伤心。皇后叹了口气:“舅父有意,已经在给子墨寻亲事了,早早订下,也好断了仪瑾的念想。”仪琏心想这样便是最好,现在断了她的念头,总比以后伤心来的好。

    中秋夜宴,清秋殿金碧辉煌,灯火通明,宫人们来往忙碌,好不热闹。“嫂嫂近日可还安好?”皇后已然梳妆完毕,此时还在来仪殿中,陶琪善是陶氏世族主支长房嫡女,于三年前嫁给皇后的堂兄尉迟信为妻,如今宫中的陶才人陶琪言也是陶氏世族的女儿,算起来也算是陶琪善的族妹,只是两支之间往来并不亲厚,陶琪言参选她也并不知道。今日中秋,陶琪善午后便已来到宫中,在皇后这里说话:“一切都好,日前你堂哥来信说边关苦寒,中秋也不得团圆。”顿了顿继而道:“婶母身体不适,叔父在家中照料,今日也不曾前来,妹妹,你,不要太过思念。”皇后微微一叹:“家中有嫂嫂看顾,我也安心。”皇后知道,母亲没有生病,只是不愿来宫中,也不愿父亲见到那人而已。父亲从未对母亲说过年少之事,可母亲如此聪慧,父亲怎能瞒得住。陶琪善见她眉头微蹙,转而道:“你哥哥在边境处得了些上好的翡翠,知道你喜欢,特叫人送了来,我已吩咐了工匠,制两个镯子,过几日给你送来。”皇后一笑:“多谢嫂嫂,对了,前日太后与我说等哥哥此次回来,便可以带你一同去任上,叫你们夫妻不必分离。”

    两人正说着话,安士臣来到殿中。“参见皇后娘娘,皇上请娘娘前往昭乾殿,等下一同赴宴。”皇后点点头:“知道了,本宫即刻就去。”转头对陶琪善说道:“嫂嫂,我现在昭乾殿,等下我让红萝带你清秋殿先行安坐,今日我舅父舅母也在,嫂嫂可与他们一同饮宴。”继而对红萝吩咐:“带少夫人去清秋殿。”

    清秋殿中,众人正在寒暄,皇室以下设有座位,按理只有太后、皇后的母家亲眷可以入宴会,公主若得恩宠,也可带夫婿家中亲眷同宴,不过兰妃母家繁盛,加之兰妃又颇得圣宠,齐可富又得皇上赐婚,故而此次携妻子欧阳沐也参加了夜宴,两人看上去倒是相敬如宾,可是细看便会觉得二人之间似有不快。周士储与妻子长孙如漫也在宴席之中,自然作为柔妃的母家,他们是不能前来的,然长孙如漫是太后亲眷,故而与太后母家一道前来,长孙老太傅一家自然是坐在皇室以下的第一位,皇后亲眷次之。

    红萝将陶琪善引至张家旁边的席位,皇后舅父张衍植和其妻子吴景语见陶琪善前来,上前搭话,早些时间皇后就已经传了话来今次只有嫂嫂一人入宫,要张家多加照拂,张夫人上前微笑:“陶娘子安好?今日娘子一人入宫,不若与我家同席,也好说说话。”陶琪善微微俯了俯身子:“舅母安好,皇后娘娘也有吩咐,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因尉迟信自小由尉迟阙夫妇抚养长大,虽然名份上张容羽是尉迟信婶母,实际却与亲生母亲无意,故而张氏夫妇便也算得是陶琪善的舅父舅母了。

    陶琪善落座,打量了一番后,对张夫人说道:“子墨如今也是一表人才了,舅母可曾为他相看?”张子墨拱手:“嫂嫂谬赞。”张夫人回头看了看儿子:“还不着急,我私心里寻摸着总想给他找一个最温柔最得体的妻子。”张子墨轻笑了一下,并未说话。

    镇安王沐宗瑀携王妃吴静南坐在上方,二人虽是赐婚,镇安王也知晓皇帝本意,然吴静南为人温婉多情,夫妻二人感情甚是不错。吴景语与吴静南同为吴氏世族之女,却差了一个辈分,吴景语的祖父与吴静南的曾祖父是为堂兄弟,故而吴静南也要唤吴景语一声姑母。镇安王看王妃向张家看过去,轻声询问:“姑母在下面,你我一同去打个招呼吧?”吴静南抬眼,还没答话,便传来一道女声:“三皇弟和王妃当真情深如许啊。”说话的是徽康长公主沐仪瑶,沐仪瑶是先皇芷妃周巧月之女,周氏获罪连累了众多皇子公主,却并未连累到她,只因为她是先皇的第一个女儿,自小娇宠,且周氏获罪时沐仪瑶已经婚配,她的夫婿陈长梧如今在礼部为官,虽然只有四品,但夫妻二人感情也是不错,并育有一女,名唤陈珍儿,此次夜宴,一家三口皆在席中。

    “三舅舅。”陈珍儿年仅六岁,生的玉雪可爱。虽然范可芳和周巧月素来不睦,可如今时移事易,范可芳已是贵太妃,周巧月却已殒命,沐仪瑶和沐宗瑀到底是亲姐弟,纵使二人关系不睦,却并未牵扯到小辈身上,加上皇室中并没有几个孩子,陈珍儿便尤为得宠。沐宗瑀抱起陈珍儿:“珍儿可曾读书了?”陈珍儿撅起小嘴:“珍儿不认识字,读不了书。”沐仪瑶对沐宗瑀向来没有好感,然而女儿却很喜欢这个舅舅,冷哼了一声后,抱过陈珍儿:“珍儿乖,母亲带你去找父亲好不好?”吴静南看着沐仪瑶带着陈珍儿离开,扯了扯沐宗瑀的衣袖:“算了吧。”沐宗瑀看着妻子:“大皇姐向来骄纵,只是怕教坏了孩子,罢了。”说着与吴静南一起朝张氏席位走去。

    对面的齐可富看着这一幕,不免冷笑:“连面子都不愿装一下,徽康长公主还真是直白。”欧阳沐听着夫婿的话,看了看四周:“将军慎言,这里是宫中,不比府中可以让将军妄为。”欧阳沐话说的不客气,齐可富也没有惯着她:“夫人说的有理,这里是宫中,不比府中,也可以让夫人妄言。”“你!”欧阳沐还未说完,方示礼朝这边走过来:“齐将军。”方示礼便是是庆吉长公主沐仪琪的夫婿,如今在吏部为官,而齐可富的二弟齐可兴统管吏部,是方示礼的顶头上司,故而方示礼过来与齐可富做些寒暄。齐可富起身:“方大人。”齐家虽显赫,可方示礼终归是驸马,是皇家人,齐可富自然要给些颜面,欧阳沐也笑的和煦。

    “姑母。”吴静南走到张氏这边,张衍植起身:“见过王爷王妃。”沐宗瑀扶起张衍植:“姑父姑母无需多礼,王妃见姑父姑母在此,特来问候。”陶琪善也起身行了个礼。吴静南见她也在此,便问道:“少夫人怎得一人在此?尉迟国公和夫人呢?”陶琪善闻言轻答:“婶母身体不适,叔父在家中照料。”吴静南闻言看向沐宗瑀,眼角含情:“国公和夫人当真伉俪情深。”

    “皇上驾到!”随着一声通报,各人回到席位站定,皇上后宫诸人入座。“今日乃是中秋,在座的都是亲眷,无需拘礼,都坐下吧。”皇上说完,各自落座。皇上皇后位居正位,太后于左上方设一席座,太后以下为各位太妃,右手边依次是兰妃,珍妃,柔妃,未进御妻位份的嫔妃是没有资格参加中秋夜宴的,而其他嫔妃在高位之后坐罢。太后往下看了一眼:“尉迟国公和夫人都没来。”皇后答道:“母亲不适,父亲担忧,便留在家中看顾。”太后问道:“可曾派医官前去?”皇后道:“已经寻了郎中看过,老毛病了,无事,谢母后关心。”太后点点头并未再说话。

    酒过三巡,太后不忍劳累便先行离去了,诸位太妃也随之离去。皇上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心领神会:“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典朝的繁盛离不开诸位亲眷的扶持,本宫在此敬诸位一杯。”说罢饮毕。众人忙起身:“谢皇后娘娘。”皇上看着皇后,又看向众人:“皇后所言,正是朕心中所想。”说完又看向皇后:“皇后近日辛苦,琼州进献了一斛东珠,颗颗硕大圆润,朕想着给你留着赏用正好。”镇安王与王妃起身:“皇上励精图治,臣与王妃敬皇上。”众人又相互敬了些酒,仪琏已踱步来到皇后身旁坐下:“从入席开始,仪瑾的眼神就没离开过。”皇后寻言望去,仪瑾歪着头,眼睛却瞟向张子墨。“过一会,你寻个由头带仪瑾先回去吧。”皇后侧过身轻声说道。皇上见她二人低头私语:“你们在说什么呢?”仪琏笑道:“皇兄,我有些不甚酒力,正跟皇嫂说呢。”皇后也笑曰:“臣妾想着,反正是家宴,也没有外人,不如让仪瑾陪仪琏先回去吧。”皇上点点头:“也好。”

    “六姐,你为什么要拉我走。”仪瑾与仪琏走在回去的路上,似乎闷闷不乐。仪琏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你向来聪慧,怎么只要一遇见他,就不顾体面了呢?这么多人,你就这样盯着他,怕别人看不破你的心思吗?”仪瑾虽生性活泼,不拘小节,但也是礼数周全,偏偏只要一见到张子墨,就一切礼数全抛掷脑后。两人正往回走,遇到一个宫婢慌忙经过,只微微行了礼便往清秋殿去了,不多时,又有一宫婢匆忙而过。仪琏疑虑:“今日是怎么了,都慌慌张张的。”仪瑾朝着跑过去的两人望去:“好像是李宸妃身边的绘诗和何史女身边的星如。”仪琏想了想:“何史女位份不够,今日不曾前来,李宸妃今日好像也没来。”仪瑾:“听说是身体不适,留在宫中休息了。”

    安士臣面带喜色,走到皇上面前:“皇上大喜啊。”众人听到这话都看向这边,安士臣继续说道:“方才承露宫和池梧宫都着人来报,李宸妃和何史女都已有喜。”皇上转头看向皇后,两人似乎略有愕然,瞬间,皇后浅笑:“果真是大喜。”众人皆贺。皇后看向皇上:“这里便交给兰妃,臣妾陪皇上去看看。”皇上道:“好,如此便有劳兰妃。兰妃起身:“臣妾遵旨。”

    两人先到承露宫,因两位有孕嫔妃是承露宫和池梧宫的人,故而柔妃和顺嫔也跟着回来。李宸妃宴前忽感不适,本来正因无法参宴生气,不曾想医官一瞧说她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连皇上都赶来瞧她,不免暗自得意,本就是新贵得宠,如今身怀有孕,风头正盛。“爱妃不用起身。”皇上似乎很是开心许久后才前往池梧宫。

    何史女自进宫后,默默无闻,并不得宠,突然有孕既开心又担心。开心是如今有了孩子,自己也能得些重视,担心是宫中的孩子难生难养,况且宫中宠妃这样多,不知自己会不会成为她们的眼中钉。正在忧虑之时,传来皇上皇后到来的消息,何史女赶忙接驾。顺嫔扶起何史女:“你如今在我宫中,我定当全力照顾你。”皇后看向皇上,皇上只说了一些关怀之语,并没显得有多开心,皇后对顺嫔道:“有你照顾,本宫很放心,何史女生产前,本宫会拨一个御厨专门在池梧宫照管饮食,其他事情还要你多留意。”吩咐过后,皇上便随着皇后去往来仪殿。

    “何琴的身孕来的意料之外。”皇上坐在榻上喃喃道,皇后正坐在镜前,卸下钗环,闻言也道:“十月怀胎,要处处小心,未免节外生枝,也为了保她平安,皇上还是少见她为好。”沐宗玺起身,行至皇后身后,替皇后卸下发簪:“那便如此吧,若是过于宠幸,难免成为众矢之的。”看着镜中的尉迟倾,沐宗玺略有迟钝:“怪我当初没能照顾好你,不然我们的孩子也不会没了。”尉迟倾搭上沐宗玺的手:“也是我自己不知道防备,给了小人可趁之机。”沐宗玺反过来握住尉迟倾的手:“事情会有个了结的。”两人相顾一眼,心照不宣。

    次日清晨,众人各怀心思。皇上给众人赐了茶,片刻方道:“皇上昨日与本宫商量,如今宫中两位嫔妃有孕,实是大喜,皇上有意恩赏于你们,李宸妃晋封为贵人,何史女身子孱弱,此时晋封未免劳累,便先赐了封号,待来日诞下皇子再行晋封不迟。”众人心知肚明,这个何史女家世不高,就算怀了孩子也不得重视,李宸妃就不同了,家族本就越来越得重视,如今一怀孕便晋封,足可见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只是如此一来,晋封礼一办,便名正言顺作为御妻,之前皇后为平息后宫妒气之行而不许晋封,此刻便毫无意义。皇后向兰妃道:“今日一早边关传来捷报,齐元帅大破敌军,皇上龙心甚悦,你从皇上为太子时便伺候在旁,当初也是府中唯一的侧妃,如今你母家军功显赫,你在宫中也历练多时,皇上有意晋你为昭仪,位列三夫人。”“臣妾谢皇上皇后。”兰妃起身道谢,昨日晚宴之前兰妃便已收到家中来信,此次晋封倒在意料之内,本是一件喜事,可是李绮罗和何琴却有了身孕,兰妃默默计上心来。

    顺嫔听着兰妃晋封的话,并不言语,只报以浅笑,皇后品了口茶,继续道:“佳伊?”顺嫔抬头:“皇后娘娘。”皇后微笑道:“你与阿琪差不多同时入府,如今她即将封嫔,你的位份也该晋一晋了,便于同日晋封为顺妃吧。”范佳伊一愣,忙起身谢恩。皇后又朝绿袖吩咐:“去将东珠拿来。”随之对李宸妃和何史女说道:“昨日皇上赏给本宫一斛东珠,本宫命人取了两对来给你二人,就当作是添喜了。”宫中能用东珠的人不多,二人得此殊荣,自是喜出望外。

    “何史女的封号倒是不错,‘颖’,但愿她足够聪颖。”仪琏不紧不慢的说道,手中正绣着东西。皇后托着下巴:“绣什么呢?”仪琏也不抬头:“闲来无事,绣个香囊给母后。”仪瑾走到一旁:“齐乐颜晋封昭仪,位列三夫人,可顺嫔立马就赶了上来,替了她原先的位子,李宸妃加封贵人,方婕妤却即将封嫔,是为六御妻之首,当真是平衡。”仪琏停下手中针线:“你什么时候竟也学会了盘算,当真稀奇。”皇后也笑道:“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样的心思?”仪瑾坐下,挑了挑眉:“往日不盘算,是因为用不着,如今我也渐渐大了,这些事情还是能看破比较好。”仪琏继续绣香囊:“说的也是,眼睛要亮,心中要明朗,这样才好。”

    “查的怎么样了。”太后正在小佛堂前,棋伽扶太后起身:“何史女却有身孕,李宸妃的身孕却是药物所致。”太后冷笑:“他们夫妻二人下得一手好棋。”棋伽抬眼看了看太后:“那?”太后抬头:“看顾好何史女的身孕便是,不要像当初雪然一样,其余的,既然皇上和皇后有自己的安排,我已经年老,便不去管了。”棋伽叹了口气:“当初皇后在太子府中,太后您照管不到,才致使小产,太后不要自责。”太后朝内室走去:“总归是我对不住他,又让他的女儿接连失子,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