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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6天池上的救赎

    太白山天池是卓然神往已久的世外仙境,他决定远离尘嚣,只带着灵魂远行,只有置身于自然之中,他才感觉灵魂是属于自己的。要想登顶天池,有两条路可选,北坡稍缓,铺设有木栈道,是人为开发的旅游路线;而南坡陡峭,人迹罕至,需要穿越山底的原始森林,卓然早已做出了选择,他提前准备好了登山装备。

    在山下住了一晚,天蒙蒙亮,卓然收拾妥当,向着原始森林进发。针叶林的外围,零星分布着稀疏的灌木,随着入足浩瀚的林海中,阳光照射的层次感陡然增强,在枝叶层层的遮挡下,投影在或明或暗的积雪上,雪未覆盖到的地方,落满了枯枝和松针。这里岩石错落,树木参差,粗心的松鼠跳到树下,警惕的捡拾着刚刚掉落的松果,不知名的怪鸟从雪窝里蹿出,扑腾起翅膀飞到密林深处。

    卓然盯着手里的指北针,不妨脚下绊了一跤,他自然的伸手支撑,才不至于摔得很惨。旋即原地打了一个滚,翻身坐起来,原地挖出一样锈迹斑斑的物件,竟是一只捕兽夹,刚才就是这玩意绊倒了自己。扔掉手里的铁疙瘩,卓然想起了刚才掉落的指北针,待搜寻到时,表盘已经干碎了。

    他的心里一阵懊恼,没了指针的辅助,该如何走出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果不其然,不知走了多久,却好似在原地打转,头顶云遮雾罩,身边每棵树都是相似的,怎么也绕不出去。正当他靠在树底吃力的辨认方向时,一股愉悦的流水之声传来。

    人未至便闻得水声,跟着来到一处秘境,出人意料的是,前方流淌着一条不冻河,河水蒸腾,雾气缭绕,水汽凝结成霜挂满枝头,叶子还没落下即被冰封,如琥珀般纯净。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谁道是寒冬腊月水不流,岂不知三九时节花正发,不知秘境中还隐藏着多少光怪陆离的神迹。

    水边树木相对稀少,卓然略微休息了会,随后看了看头顶的天空,起身继续赶路,不觉来到了森林的边缘,这里枯木倒毙,风雪迎面,每走一步都很艰难。而此时,风中传来了几声沉闷的哀嚎声,卓然不由得加快脚步,但奇怪的声音好似如影随形,以至于分不清是自然之声还是动物的叫声。

    终于穿过了无边的森林,前方变得豁然开朗,迎风望去,远处的山坡上点缀着几个黑点,混杂的声音过滤掉了风声,逐渐清晰起来,低吼声令人心里发毛。卓然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险的临近,黑点越来越大,他在心里喊了一声,不好!并握紧了手中的雪杖。慢慢的,可以清楚的看到,面前是几头野猪,领头的野猪体型壮硕,鬃毛威武的耸立着,伸出锋利的獠牙。

    野猪们可能是出来觅食的,见到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慢慢向前逼近,发出低吼的喘息声,并警惕的相互张望着,在对峙了一段时间后,决定从各个方向出击,它们显然把人当成了觅食的猎物。卓然屏气凝息,神经绷到了极致,风雪中汗如雨下,悄悄的解下了背包的带子。在试探后,野猪开始由远及近,由慢变快,朝着卓然奔来,领头的野猪做好了攻击架势,蓄势扑了上来,卓然精神高度集中,顺势侧身一闪,野猪扑到了后面,但锋利的獠牙依然划破了卓然的衣服,滴落的鲜血更加刺激了饥饿的畜牲,此时另一头野猪也冲了过来,正当卓然觉得凶多吉少,吾命休矣的情况下,突然一个黑影从旁边的树林中腾空而来,扑过来的野猪叫声凄惨的落地。

    也算他命不该绝,魂飞魄散的卓然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大猫,具体说是一只猎豹救了他的命,不对,这分明是一只猞猁。看到同伴受了重伤,卓然身后的猪老大热血上涌,直接朝着大猫来了,野猪凶狠强悍,冲击力强,大猫体型虽小,但敏捷精准,爆发力强。野猪靠着一股蛮劲直扑大猫,大猫灵活走位,将其引到施展不开的树林中,趁野猪无脑的横冲直撞时,大猫从一棵断木上一跃而起,瞅准机会对准了它的脖子,一击致命!折了老大,其他小弟只管四散逃命。

    刚才的搏斗中,大猫也受了伤,趴在地上反复的舔舐着伤口,卓然小心的接近它,大猫温柔的望向他。耳朵豁口的记号,令卓然感到一阵眩晕,这不是一起陪伴过的小丫吗?!

    没错,正是他!卓然心疼的抚摸起柔顺的毛发,小丫疲惫的趴在他的腿上,驯服的看着卓然,用毛茸茸的脑袋撒娇的磨蹭着,就像小的时候那样。他们的小猞猁长大了,现在的他变得雄壮威武,耳朵的长毛和下巴的胡子彰显着器宇不凡,虽不是百兽之王,但也有着不容侵犯的威武气质,若非小丫出手相救,雪原茫茫,或许早就成了野猪的一顿美餐。

    卓然温柔的为小丫包扎好伤口,才相见就要作别,虽然不舍,但林海雪原,浩渺的天地才是他的归宿。小丫发出不舍的呜咽声,一顾一回头。万物皆有灵,你给了他温暖换来他的舍命相救,这种坚贞,胜却凡人。也许小丫是在为丁丁守护他。

    南坡积雪松软,山坡陡峭,比林中的路更加难走,卓然边走边歇,最后要翻越的是一块峭壁,要想登顶,只有这一条路,卓然当然不想半途而废,他认真打量着裸露的岩壁,计算着可以利用的抓手,没有什么保护装备,如果一不小心失手,等待他的将是九死一生。

    一个深呼吸,他开始向上腾跃,让身体尽可能向上伸展,每抓住一块岩石凸起,都会深呼吸一次,观察下一个有利支点。卓然手臂紧贴岩壁,用脚趾的蹬力支撑着身体重心,尽量减轻上肢的负担,像只雪豹一样紧贴在几乎垂直的峭壁上,奋力抗争着地心引力,但在一次腾跃过程中,左手突然一滑,瞬间他的身体右倾,腰间的手杖滚落坡下,他的视线随着跌落的手杖望去,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游戏,卓然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右手用力扣住岩石的缝隙,以手臂为支点,左右平衡着身体,并试着把重心调整到支撑脚上,经过一番闪转腾挪,终于找到了新的支点。

    太白山,是唯一可以纯净心灵,清除杂念的圣地,当疲惫的躯体历经艰险终达山顶时,呈现在眼前的视觉美景,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群山环绕着冰封的天池,就像玉盘镶嵌着水晶,豁口的瀑布已被寒冬锁定,晶莹通透的冰瀑覆盖着洁白无暇的雪花,流水的记忆定格在了那个行将忘记的时节,涌动的思念即时锁入封尘的冰雪之心。让人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奇妙,待春暖花开,凝聚了漫漫长冬的记忆之冰瓦解消融,思念之水飞流直下。混同江的正源找到了。这里远离喧嚣,贴近心灵,清冷的自然之气驱走了通体的浊气,幽鸣的天地之声净化着心灵的蒙尘。

    如同命运的安排,雪山之巅悠然孕育着天地之灵,脚下的白色世界,一抹金黄洒于冰雪之上,卓然以为看错了,不觉蹲了下来,不顾手上的伤痕累累,稍稍拨开周围的雪,眼前的神迹,使得他热泪盈眶,一株金色的冰凌花顶破冰雪,向阳而生,小小的身躯,却拥有着圣洁的花瓣和坚韧的枝干,拂过的风都不曾动摇她丝毫。破冰而出的精灵,似乎是天上的骄阳汇聚而成,悄然融化着四周的冰雪,也融化着眼前人内心的坚冰。卓然不由自主的伏倒在地,伸出双手小心的呵护着。

    卓一航饮冰卧雪三十年,只为守得雪莲花开,却未换回爱人青丝还转,结局虽然悲壮,但二人最后紧紧相拥葬身火海的画面,却也凄美绝伦。

    拉升整个镜头,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依稀点缀着孤立挺拔的山石,和山下依然翠绿的红松林。就像一位跋山涉水终达圣地的苦行僧,心灵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放。仿佛天地之间,只存在他一个人,心中充满悲壮和敬畏之情。

    他仰望天空,虔诚的跪倒在山顶,肆意的欢笑着、痛哭着。

    世界另一端的丁丁,这段时间总会想起跟小丫相处的日子,时常会想小家伙现在过得如何。想念之时,便用画笔呈现出他的模样。她不知道的是,那只可爱的大猫已经成长为了一位勇猛的战士,一个无畏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