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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武威再遇

    “前面就是武威了——你们看!”

    顺着沙帮头所指的方向,马帮众人遥遥望去,呼兰山清晨的薄雾之下,一道横亘在天地之间的巍峨城墙正缓缓升起。

    “这便是拦住戎族千军万马,保得肃州五十年安宁的肃北第一雄关,武威!”

    经过又两天的跋涉,伤痕累累的马帮终于看到了武威城的轮廓,他们面前的下坡越来越多,神经紧绷的众人总算能松一口气,不用再闷头死命赶路了。

    “帮头,我们不会再碰上那群山贼了吧?要说那还是朝廷派的兵,要是再撞上,恐怕我们小命都要不保了。”

    “肯定不会,这你们大可以放宽心,我用我项上人头担保,那帮家伙绝对不敢再踏进这边半步。”

    “毕竟,这里可是武威军的地盘!”

    他双手枕在脑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武威军虽然不比当年了,但那三万铁骑还是实实在在摆在那的,只要朝廷里的那帮人脑袋没出问题,就不可能轻易招惹这样一支部队。”

    “但父亲当年就是和武威军里的几个将军相熟……”

    “那也不会!就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沙帮头向着段辰砂摆了摆手:“太子又不是手握重兵的将军,太子要回皇城,边将又不用。那篡夺东宫之位的靖阳王也就是仗着手里有缇骑和金吾卫,他要是敢真的和武威军翻脸,恐怕朝中就会有人料理了他。”

    马帮众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行至正午,城墙上苍劲有力的“武威”二字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马上就到了。”段辰砂勒马停住,望着武威城喃喃自语,“希望从今往后能一帆风顺。”

    我猜不会。

    迦谶暗自腹诽,段辰砂现在就是整个肃北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即使靖阳王忌惮于武威军,不能明目张胆对他动手,他也绝不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出关一走了之。

    比起离开呼兰城时的如履薄冰,马帮进武威时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里,把守大门的士兵只是简单查看了一下马帮的货物,就大手一挥,让他们进城去了。

    “沿着这条路直走,到那家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的酒楼转弯,再到下一个路口,那里有家客栈,门口牌匾是‘永福’的,咱们就住在那。”

    沙帮头闭眼躺在马车上,却如同看着武威城的地图一般:

    “你们要是晚上想找点乐子,可以到城东的夜市去,那儿虽然比不上天宸、河阳之类的地方,但也有不少好东西——西关外的美酒和女人,戎族的羔羊肉,沧海国的毛皮,这些东西即使在天宸可也不多见。”

    “老七,晚上给我带二两野猪肉来!”他稍稍起身,向着老七抛出一个布袋子,“再弄点西关琼浆,要郭记酒肆的!”

    老七赶忙举手接过布袋子,里面放着些许碎银:

    “帮头,你怎么对这武威城这么熟,以前咱们可没来过这里。”

    “我当年在定北军的平戎将军崔漱石帐下做都尉,到武威轮戍过三年,你现在去武威军里问问,估计还有不少人记得我沙老三的名号!”

    沙帮头拍着胸脯,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把自己给说得连咳了几声。

    正如沙帮头所言,转过两个弯后,果然有一处挂着“永福”招牌的客栈。这家客栈的生意不温不火,见到有这么多人来住店,小二立马满脸堆笑着迎了上来。

    把马匹和货物都打点好后,马帮在永福客栈安顿了下来。在房间里呆着无聊的迦谶借着客栈伙计打扫客堂的功夫,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武威名义上是一座边关,但在武威城内生活的平民百姓却也不少,加之近些年戎族少有“秋狩”,承平日久的武威城俨然成了所谓“戎狄之道”上的一处商业枢纽。

    迦谶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又时不时的驻足看看。也许是因为地处边塞,武威城的黄昏相较别处多了几分肃杀,不过酒楼商铺间冒出来的烟火气,街巷间玩闹的孩童,给这座“肃北第一雄关”又添上了几点生机。

    天气不错,来点美酒刚好。他想起沙帮头先前说的城东的夜市,虽说夜市这种东西出现在一座边关里显得很怪,但这也不是他要操心的事情,对于他来说,眼下整点吃的喝的才最重要。

    武威城算不上大,一两刻钟的功夫,迦谶就找到了所谓的夜市——大概是不好太过明目张胆地打出夜市的招牌,这里没有任何标志,但酒肆的招牌和其中的喧闹还是在向人们昭示:你来对了,这地方就是夜市。

    “你这家伙,刚刚还说是十文钱,现在又变卦!这么做生意,活该你做一辈子小买卖!”

    刚刚走进夜市,迦谶就听到有人在和商贩争吵,这句话听起来出自一个小女孩之口,并且这个声音他似乎还在哪里听过。

    迦谶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去,只听那小女孩还在尖声说着:

    “前面说好了十文钱的,我们不过是到别处去转了两转,回来怎么又凭空涨了两文?……好,你说这东西就是十二文钱,你敢不敢对天发誓!你要是半个字有假,就活该遭雷劈死!”

    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此时已经围了十来个人在边上看着。迦谶好不容易拨开人群,定睛一看,那声音的主人他果然见过。

    只见腊月站在一个行脚商面前,她仰头和行脚商吵着,原本雪白的脸颊已经通红,散秋则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地冷冷盯着行脚商。

    她们身上仍然穿着之前的衣服,看上去就和猎户没什么两样。迦谶挤过人群,才看见行脚商的竹筐里装着的是什么糖糕、糖画、芝麻糖之类的东西。

    “这是在做什么?你们再吵下去,就要把官差给招来了。”

    他走过去,随便想了个由头插到两人中间,行脚商见终于有人肯说句话,连忙对他诉苦:

    “小伙子,你给评评理,刚刚这小姑娘想买我的糖画,结果我还没做好,她就跑掉了,正好有别人来买,我就卖了,然后她后面又跑回来,说是要个最大的——我这的糖画,正常的都卖十文钱,最大的贵两文,本来就是明码标价,结果她说什么也只肯付十文钱。”

    行脚商脸一垮,几滴眼泪就从眼角挤了出来,腊月急得直跺脚:“乱说!他那糖画都一般大!他就会骗人!”

    腊月越说越急,眼看着也要跟着哭出来,她身边的散秋面色愈发冷峻,人群当中渐渐有微风涌起。

    见情况越来越不对,迦谶赶忙介入,他一把把行脚商拉到旁边:

    “哥们你看,你和一个小女孩较什么劲,你这样容易让别人误会,以后要是名声坏了生意就更难做了。你看这样,那十二文钱我出,你就把这糖画送她,行不行?”

    行脚商的眼泪一下就止住了,他接过迦谶手里的铜钱,点了点数,没多想就答应了。

    他转过身,拿起了糖画:“小姑娘,你既然这么想要,这糖画我就送给你了,可别说我欺负你!”

    腊月一抹眼睛,抢过糖画,冲着他吐了吐舌头。她一口咬在糖画上,拉着散秋掉头就走。

    散秋回头看了迦谶一眼,跟着腊月走掉了,迦谶也很快将自己隐没在人群中,到夜市深处逛了起来。

    等到迦谶醉醺醺地回到客栈,已经是午夜时分了,缺了一角的月亮高高挂在空中,客栈的客堂里只有个守夜的伙计在柜台后面打瞌睡。

    他一手提着酒囊,扶着墙爬上了楼,客栈走廊里亮着一支孤零零的蜡烛。他一直摸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却猛然觉得有人在黑暗中盯着自己。

    他把手伸进怀中,刚刚摸到了多尔古德,身侧却传出清冷的声音:

    “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想听听你之前弹过的那首曲子。”

    迦谶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散秋站在微弱的烛光里,那双银色的眸子穿透一切黑暗,正静静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