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散秋、腊月和马帮
领着散秋和腊月，汗流浃背的迦谶走过了也许是这么多天来最漫长的一段路，这一路上只有腊月撒娇玩闹，以及散秋偶尔回应的声音。这倒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他只要稍微回头，就会对上散秋凛冽的目光，那目光里满是戒备和警告，仿佛在告诉他低头带路，别想些有的没的。
一路无话，迦谶把两人带到了马帮的营地，马帮众人方才肢解了肥遗的尸体，此时正为了肥遗身上的战利品争执不已。
老七坐在一处矮坡上，美滋滋地擦拭着十几枚枚银灿灿的鳞片——那是他从肥遗的脑袋上扒下来的，虽然不知道值不值钱，但即使打个孔带在脖子上，也能成为他日后吹嘘的资本。
听到树林间的动静，老七脸色一变，迅速捡起放在一旁的马刀，他正要扯着嗓子喊人，却看见来的人是迦谶。
“你死到哪里去了，帮头刚刚还在找——哟，我说你小子真是不显山不露水，原来是他娘的享艳福去了！”
老七一眼就看到了迦谶身后的散秋和腊月，她们俩身上穿着寻常猎户的袍衫，看上去和普通的呼兰边民没什么两样。
他走上前，以猥琐到极致的舔舐般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两人，嘴里还不住念叨：“这可真是极品……你小子玩的还挺花，这小的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
老七全然没有注意到迦谶“万事休矣”的绝望表情，以及散秋身周逐渐酝酿的愤怒情绪。树林间原本轻柔的晚风骤然变得急促，似乎正在汇集成一股能直接取人性命的力量。
好在段辰砂在这时走了过来。“迦谶！”他兴奋地喊着，“你刚刚跑哪去了？沙……我叔叔说要重谢你呢！”
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迦谶激动地握住了段辰砂的肩膀：“这两位是我在山间遇见的猎户姐妹，她们说要换些东西，你快去找帮头，代为引荐一下。”
“你……你说你刚刚是碰到了这两位？”
段辰砂看着散秋和腊月，脸上的表情有些许复杂。
“你别管这些了，赶紧的吧！”
迦谶急得把段辰砂都捏痛了，后者一头雾水，但还是带着他们找到了沙帮头。
沙帮头此时正和几个人围在尚处昏迷中的徐德章身边，他们七手八脚地给徐德章喂着水，一边还有人拿了个小瓶子放在他的鼻孔，试图将他唤醒。
见到迦谶走来，几人连忙让开了一条路，沙帮头跪坐在地上，招呼着他过来：
“我们怎么也弄不醒他，迦谶兄弟，你本领多，看看是怎么个事。”
还没等迦谶走两步，徐德章就突然睁开了眼，他吭哧吭哧地大口喘着气，仿佛还没从昏厥前的惊吓中逃离出来。
一直跟在后面的腊月此时挪了挪脚，悄悄躲到了散秋身后，但徐德章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
“她！她！她！”
徐德章胡乱蹬着身下的泥土，他的脸再次因为恐惧而扭曲。他一手撑地使劲向后蹭，另一只手指着腊月，竭力喊道：
“她是鬼！她是鬼啊！”
看着徐德章抖得筛糠一样的手，迦谶大概明白了今晚发生的事。要说这徐德章也是倒霉，先给腊月扮鬼吓昏了过去，又被肥遗盯上，当做猎物抓去，一整天都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结果好不容易醒了，还第一眼就看见那个女鬼。
周围马帮众人在第一时间抽出了刀，虽然眼前的散秋和腊月看起来没什么威胁，但不明所以的他们更愿意相信徐德章。徐德章几乎是爬到了沙帮头身后，他拽着沙帮头的衣服边缘，连看向腊月的勇气都失去了。
“我就是……我就是到后边去撒尿，就看见了这个女鬼！她就在那里看着我，我怎么……我怎么也跑不掉啊！”
一路尾随过来的老七听着徐德章带着哭腔的嘶吼，心里砰砰砰直打鼓，徐德章从来不是一个胆小的人，而自己刚刚出言调戏了能把他吓破胆的家伙。
好在他的马帮兄弟们看上去正同仇敌忾，他于是也拔刀溜了众人身后，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面对十几把明晃晃的兵刃，散秋却往前踏了一步，她的眼神逐渐锐利起来，银色的眸子中迸发出冰冷的杀意，就连空气似乎也在此刻骤然凝滞，隐约间有某种力量正酝酿着足以置人死地的一击。
“不是不是，各位，这就是个误会。”
迦谶拦在了众人中间，他摇着头，一手高高举起。
“事情是这样的——徐大哥呢，喝醉了酒，到后边去撒尿，正好碰上这位腊月妹妹调皮，扮鬼吓人，给吓晕了过去，结果这时候这肥遗又不知怎的飞了出来，把徐大哥给抓走了。”
“总之呢，她们两位没什么恶意，就是来换点东西而已。”
迦谶侧过头，朝着身后的散秋挤眉弄眼，散秋身上的气势略微松懈了下来，马帮众人也稍稍放下了刀，他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道是否该相信这一说辞。
“叔叔你胆子可真小，我还没做什么呢，就把你吓得屁滚尿流了，真没意思。”
腊月躲在散秋身后，用她那清脆的童声说着。声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马帮众人纷纷看向还抓着沙帮头的徐德章，年纪最小的小伍率先绷不住笑出了声，汉子们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爆发出阵阵哄笑。
徐德章的一世英名算是毁了，他还想解释点什么，沙帮头却像抓鸡仔一样把他从地上提溜了起来。
“行了，老徐，我说了守夜不能喝酒，你非要嘬那几口马尿，现在闹了笑话，你就自己受着吧！”
转身面对散秋，沙帮头又换了一副面孔：“这位姑娘，不知道想换什么？咱这马帮做的是布料生意，不管是哪种档次的布匹，我们都有。”
散秋眼中的杀意渐渐淡了，她摸索着从怀中拿出一枚通体乳白的珍珠，向着沙帮头递了过来。
“这个，值多少钱？”
沙帮头还没动作，吴叔就马上接过珍珠端详起来。那枚珍珠在篝火照耀下散发着柔和的光，它的表面没有一丝瑕疵，仿佛是上天赠与凡间的宝物。
吴叔深吸了一口气，以有些颤抖的声音宣布道：
“如果我的判断没错，这……这是北沧海才有的白蚌珠，像这样的品相，一百个白蚌至少也要数十年才出得了一个。”
“至于，至于多少钱……”
他咂了咂嘴，沉吟片刻后才做出结论：“碰上喜欢的主，也许能出到一个官金锭，但如果作一般用，顶天了也就一二十两银子。妹子，你这东西说稀罕也稀罕，但确实也难卖出个好价钱。”
见散秋并不说话，他又接着道：“我们马帮做生意，讲的是个实诚，你说你这玩意来历不明，我们也不好出手。这样，我折个中，算你六个官银锭，怎么样？”
散秋点了点头，他立即拍手：“好嘞！那这生意就这么谈成了，小伍，拿银子和布过来，让这位姑娘好好瞧一瞧！”
片刻之后，小伍赶着两匹驮马走了过来。他翻身下马，打开装满布匹的箱子，斑斓的色彩满溢出来，在空气中恣意流淌。
望着那些布匹，散秋竟有些出神。吴叔立马读懂了她的想法，他在箱子里一阵翻找，挑出一张三尺多长的青色布料，递到散秋面前。
“姑娘你看，这是夏州产的绸缎，用料讲究，手感柔顺，再配上您这样的美人，可不是天作之合嘛！”
吴叔这一通吹得天花乱坠，散秋脸上仍然没有太多表情。但她还是伸手接过了绸缎，算是默认了吴叔的吹捧。
“姐！你说好要换些零嘴来的！”
腊月噘着嘴，拉住了散秋刚拿过来的绸缎，她以一种孩童才能拥有的顽劣和任性摇晃着绸缎，对着姐姐撒娇。
散秋有些为难地看向吴叔，后者猛拍了一下双手：“有！当然有！神洲南北的零嘴，我们这都有！”
“我要那个，我要那个线一样缠成一团的糖！还有，还有那个……”
腊月点菜一般说出了她想要的零食，散秋只是领着她走，嘴角也不由得慢慢翘了起来。姐妹俩在马帮的货物间挑花了眼，没多久就几乎花光了刚换来的银子。
怪不得沙帮头能把这马帮做大，看起来吴叔的商业头脑也是必不可少的。迦谶远远看着这一切，他并不知道那枚珍珠值多少钱，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桩生意里，马帮绝不是会亏的那一个。
领着一匹满载货物的驮马，满脸堆笑的吴叔送着姐妹俩到了来时的山道上。腊月的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她的嘴角边沾着碎渣，手上还拿着吃了一半的馅饼。
“那么两位姑娘，就此别过，就此别过。”他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看上去和那些得逞的奸商没什么两样。
散秋只是微微颔首，随后转过身看着迦谶，以十分笃定的语气说道：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
一路无话，迦谶把两人带到了马帮的营地，马帮众人方才肢解了肥遗的尸体，此时正为了肥遗身上的战利品争执不已。
老七坐在一处矮坡上，美滋滋地擦拭着十几枚枚银灿灿的鳞片——那是他从肥遗的脑袋上扒下来的，虽然不知道值不值钱，但即使打个孔带在脖子上，也能成为他日后吹嘘的资本。
听到树林间的动静，老七脸色一变，迅速捡起放在一旁的马刀，他正要扯着嗓子喊人，却看见来的人是迦谶。
“你死到哪里去了，帮头刚刚还在找——哟，我说你小子真是不显山不露水，原来是他娘的享艳福去了！”
老七一眼就看到了迦谶身后的散秋和腊月，她们俩身上穿着寻常猎户的袍衫，看上去和普通的呼兰边民没什么两样。
他走上前，以猥琐到极致的舔舐般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两人，嘴里还不住念叨：“这可真是极品……你小子玩的还挺花，这小的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
老七全然没有注意到迦谶“万事休矣”的绝望表情，以及散秋身周逐渐酝酿的愤怒情绪。树林间原本轻柔的晚风骤然变得急促，似乎正在汇集成一股能直接取人性命的力量。
好在段辰砂在这时走了过来。“迦谶！”他兴奋地喊着，“你刚刚跑哪去了？沙……我叔叔说要重谢你呢！”
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迦谶激动地握住了段辰砂的肩膀：“这两位是我在山间遇见的猎户姐妹，她们说要换些东西，你快去找帮头，代为引荐一下。”
“你……你说你刚刚是碰到了这两位？”
段辰砂看着散秋和腊月，脸上的表情有些许复杂。
“你别管这些了，赶紧的吧！”
迦谶急得把段辰砂都捏痛了，后者一头雾水，但还是带着他们找到了沙帮头。
沙帮头此时正和几个人围在尚处昏迷中的徐德章身边，他们七手八脚地给徐德章喂着水，一边还有人拿了个小瓶子放在他的鼻孔，试图将他唤醒。
见到迦谶走来，几人连忙让开了一条路，沙帮头跪坐在地上，招呼着他过来：
“我们怎么也弄不醒他，迦谶兄弟，你本领多，看看是怎么个事。”
还没等迦谶走两步，徐德章就突然睁开了眼，他吭哧吭哧地大口喘着气，仿佛还没从昏厥前的惊吓中逃离出来。
一直跟在后面的腊月此时挪了挪脚，悄悄躲到了散秋身后，但徐德章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
“她！她！她！”
徐德章胡乱蹬着身下的泥土，他的脸再次因为恐惧而扭曲。他一手撑地使劲向后蹭，另一只手指着腊月，竭力喊道：
“她是鬼！她是鬼啊！”
看着徐德章抖得筛糠一样的手，迦谶大概明白了今晚发生的事。要说这徐德章也是倒霉，先给腊月扮鬼吓昏了过去，又被肥遗盯上，当做猎物抓去，一整天都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结果好不容易醒了，还第一眼就看见那个女鬼。
周围马帮众人在第一时间抽出了刀，虽然眼前的散秋和腊月看起来没什么威胁，但不明所以的他们更愿意相信徐德章。徐德章几乎是爬到了沙帮头身后，他拽着沙帮头的衣服边缘，连看向腊月的勇气都失去了。
“我就是……我就是到后边去撒尿，就看见了这个女鬼！她就在那里看着我，我怎么……我怎么也跑不掉啊！”
一路尾随过来的老七听着徐德章带着哭腔的嘶吼，心里砰砰砰直打鼓，徐德章从来不是一个胆小的人，而自己刚刚出言调戏了能把他吓破胆的家伙。
好在他的马帮兄弟们看上去正同仇敌忾，他于是也拔刀溜了众人身后，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面对十几把明晃晃的兵刃，散秋却往前踏了一步，她的眼神逐渐锐利起来，银色的眸子中迸发出冰冷的杀意，就连空气似乎也在此刻骤然凝滞，隐约间有某种力量正酝酿着足以置人死地的一击。
“不是不是，各位，这就是个误会。”
迦谶拦在了众人中间，他摇着头，一手高高举起。
“事情是这样的——徐大哥呢，喝醉了酒，到后边去撒尿，正好碰上这位腊月妹妹调皮，扮鬼吓人，给吓晕了过去，结果这时候这肥遗又不知怎的飞了出来，把徐大哥给抓走了。”
“总之呢，她们两位没什么恶意，就是来换点东西而已。”
迦谶侧过头，朝着身后的散秋挤眉弄眼，散秋身上的气势略微松懈了下来，马帮众人也稍稍放下了刀，他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道是否该相信这一说辞。
“叔叔你胆子可真小，我还没做什么呢，就把你吓得屁滚尿流了，真没意思。”
腊月躲在散秋身后，用她那清脆的童声说着。声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马帮众人纷纷看向还抓着沙帮头的徐德章，年纪最小的小伍率先绷不住笑出了声，汉子们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爆发出阵阵哄笑。
徐德章的一世英名算是毁了，他还想解释点什么，沙帮头却像抓鸡仔一样把他从地上提溜了起来。
“行了，老徐，我说了守夜不能喝酒，你非要嘬那几口马尿，现在闹了笑话，你就自己受着吧！”
转身面对散秋，沙帮头又换了一副面孔：“这位姑娘，不知道想换什么？咱这马帮做的是布料生意，不管是哪种档次的布匹，我们都有。”
散秋眼中的杀意渐渐淡了，她摸索着从怀中拿出一枚通体乳白的珍珠，向着沙帮头递了过来。
“这个，值多少钱？”
沙帮头还没动作，吴叔就马上接过珍珠端详起来。那枚珍珠在篝火照耀下散发着柔和的光，它的表面没有一丝瑕疵，仿佛是上天赠与凡间的宝物。
吴叔深吸了一口气，以有些颤抖的声音宣布道：
“如果我的判断没错，这……这是北沧海才有的白蚌珠，像这样的品相，一百个白蚌至少也要数十年才出得了一个。”
“至于，至于多少钱……”
他咂了咂嘴，沉吟片刻后才做出结论：“碰上喜欢的主，也许能出到一个官金锭，但如果作一般用，顶天了也就一二十两银子。妹子，你这东西说稀罕也稀罕，但确实也难卖出个好价钱。”
见散秋并不说话，他又接着道：“我们马帮做生意，讲的是个实诚，你说你这玩意来历不明，我们也不好出手。这样，我折个中，算你六个官银锭，怎么样？”
散秋点了点头，他立即拍手：“好嘞！那这生意就这么谈成了，小伍，拿银子和布过来，让这位姑娘好好瞧一瞧！”
片刻之后，小伍赶着两匹驮马走了过来。他翻身下马，打开装满布匹的箱子，斑斓的色彩满溢出来，在空气中恣意流淌。
望着那些布匹，散秋竟有些出神。吴叔立马读懂了她的想法，他在箱子里一阵翻找，挑出一张三尺多长的青色布料，递到散秋面前。
“姑娘你看，这是夏州产的绸缎，用料讲究，手感柔顺，再配上您这样的美人，可不是天作之合嘛！”
吴叔这一通吹得天花乱坠，散秋脸上仍然没有太多表情。但她还是伸手接过了绸缎，算是默认了吴叔的吹捧。
“姐！你说好要换些零嘴来的！”
腊月噘着嘴，拉住了散秋刚拿过来的绸缎，她以一种孩童才能拥有的顽劣和任性摇晃着绸缎，对着姐姐撒娇。
散秋有些为难地看向吴叔，后者猛拍了一下双手：“有！当然有！神洲南北的零嘴，我们这都有！”
“我要那个，我要那个线一样缠成一团的糖！还有，还有那个……”
腊月点菜一般说出了她想要的零食，散秋只是领着她走，嘴角也不由得慢慢翘了起来。姐妹俩在马帮的货物间挑花了眼，没多久就几乎花光了刚换来的银子。
怪不得沙帮头能把这马帮做大，看起来吴叔的商业头脑也是必不可少的。迦谶远远看着这一切，他并不知道那枚珍珠值多少钱，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桩生意里，马帮绝不是会亏的那一个。
领着一匹满载货物的驮马，满脸堆笑的吴叔送着姐妹俩到了来时的山道上。腊月的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她的嘴角边沾着碎渣，手上还拿着吃了一半的馅饼。
“那么两位姑娘，就此别过，就此别过。”他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看上去和那些得逞的奸商没什么两样。
散秋只是微微颔首，随后转过身看着迦谶，以十分笃定的语气说道：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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