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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都不甘心啊

    “唉,我们这些人看着家财万贯,人云亦云什么富可敌国,其实就跟那水里的浮萍,飘浮不定。家里的财货,都是替别人保存的,不知什么时候就要散了去。”

    吴良喟然长叹道。

    “是啊!”贾善心有同戚,“这世道,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这些商贾安心赚钱,无忧享用啊。人家说富不过三代,我们要是一不小心,富不过三年。不甘心,真是不甘心啊!”

    “不甘心!”

    发了几句牢骚,两人还是回到现实里,说起正事。

    “我们拜托工科给事中和几位御史改纳粮开中为纳银开中的上疏,皇后那边帮忙敲敲边鼓,成功机会能大些。”

    “嗯,此事朝中争议颇大,没有那么容易通过。能得一分援助就多一分援助。”

    吴良看了看贾善,有些疑惑道:“贾兄,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我在想,这位镇国将军南下,唱得到底是什么戏码?”

    吴良的心思也被贾善提起。

    “这位镇国将军,不是凡人啊。自从到了淮安后,就没有安生过一天。先是打着祭祖的旗号,逆淮河而上,到中都凤阳皇陵祭拜。”

    “实际上呢,随行的州县官员说,一路上都在考察淮河河工,急得河道御史老洪,吓得差点跳河。”

    “回来后还不安生,除了沿着运河一路勘察,居然还窜到盐城等地,暗访了十几处淮东盐场。听守备府的老陈说,镇国将军暗访时,居然遇到六伙私盐贩子。”

    贾善一脸不敢相信地说道:“盐枭私贩,都是拿命搏钱财之人,官兵都不敢直面其锋芒。听老陈说,那位殿下不避反进,号令护卫校尉以予剿杀。”

    “真的假的?”吴良不敢相信。

    “老陈的侄儿带着亲兵队扈从伴随,就在旁边看着。他侄儿和亲兵队都看傻了。那一位身披软甲,腰配刺剑,手持软弓,不胡乱指挥,也不惊慌失措。镇定自如,用心观摩。”

    “胜局已定时,这才在骁勇护卫下,鼓噪射箭,连中了两人。”

    说到这里,贾善压低了声音,掩饰着话语里的惊慌。

    “还听说,护卫队和亲兵队清点尸首时,尸横遍野,血流成溪,那位镇国将军面不改色心不跳,在尸堆血水中行走,点校首级,泰然处之。”

    吴良默然许久,才无奈地说道:“这真是老朱家的种。”

    贾善赞同道:“是啊,洪武爷到永乐帝,都是杀人如麻,踏着尸山血海走出来的雄主。宣德帝差了些,可也是十二岁从征漠北,即位就兴兵剿灭皇叔的狠人啊。”

    两人对视无语,目光飘浮不定,好一会,吴良才问道。

    “老贾,这位沂王在江都停了几天?”

    “三天,他在江都停留了三日,到处乱窜,四处寻访,问些五不着六的事情。据我买通的驿馆伺候的仆人说道,那晚这位主带着几位幕僚,算了半夜,算出淮盐一年的出盐量。”

    吴良鼻子一哼,不屑一顾地说道:“淮盐一年到底出多少盐,只有我们几个知道。连户部都是一笔糊涂账。他算得出来?真当自己是神仙啊。”

    “六万七千七万斤。”贾善说了一个数字,吴良手里的酒杯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我的哥哥,你不要吓我!”吴良一脸惊恐地说道,“去年淮盐共出正额盐五十八万引,余盐二百八十五万引,合计六万八千六百万斤...”

    吴良的声音颤抖,脸上的神情仿佛是他那条绸缎夹裤,在大街上被人给扒掉了。

    “老贾,只是寻访了几天,随便这么一算,只差不到一千万斤啊,镇国将军到底是怎么算出来的?”

    “我怎么知道。那个驿馆的仆人说,镇国将军的幕僚,算了亭灶、卤池、盘铁、锅撇和盐户数量,算了每日运柴火船数,算了去年阴晴雨天,还算了洪武和永乐年间朝廷的定数...反正是乱七八糟的,他说得糊涂,我听得更糊涂,但数额就是这么个数额!”

    “老贾,会不会有人泄露?”

    “谁敢泄露?外商,内商还是占窝守支?现在朝廷下发的盐引越来越滥多,去年两淮盐场有一百八十万引盐引无法支取。我们不藏着这些数额,只能喝西北风。事关大家的钱财,谁敢泄露。”

    吴良彻底没主意,“老贾,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贾善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心里也没了主意。我猜测,驿馆仆人能知道这件事,说不定是人家故意泄露给他的。除了这事,其余的事,那个仆人可是一点风都听不到。”

    “那国舅爷交代的事,还办吗?”

    “唉,两边都不能得罪。我都愁死了。”贾善想了一会,最后说道,“还是办一办。总不能老拿别人的事来冒名顶替,要是被察觉到,更麻烦。”

    “唉——真要是动了手,就是惹了祸端。这些日子,这位主的行径你我可都看在眼里,绝不是念佛吃斋的主啊。万一登上大宝,不用开口,眉毛一挑,就会有人把我们挫骨扬灰了!”

    “唉——!”

    两人看着缥缈如画的瘦西湖,脸色越来越凝重阴沉。

    丹徒县城里,薛敬坐在一家店铺的后院里,闭着眼睛。旁边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壶茶,还有一个茶盏,袅袅冒着热气。

    在茶壶旁边,摆着一封信。

    薛敬睁开眼睛,拿起那封信,又看了起来。

    “设计文字图案,如鸿雁、金山塔之类,此为商标。印制成方纸,再选标布和斜纹布品质好的,贴于其上...此为商标品牌,坚持品质和宣传,久而久之,可获得品牌溢价...此乃镇国将军言于在下...细细琢磨,实有陶朱之才。”

    薛敬把这封来自临清州,由薛记布庄掌柜所书的信,已经看了第五遍。

    “老爷,唐将军来了。”管事在院门口禀告。

    “快请进来。”薛敬把信收进怀里,连忙说道。

    唐将军名叫唐白羊,三十岁出头,身高五尺六寸,挺拔剽悍。灰眼高鼻,目光凌厉。脸型和五官如雕刻一般,皮肤稍黑,下巴是微曲的络腮胡。

    “敬哥儿,好久不见啊。”唐白羊一身偏服,摘下头上的大帽,露出微曲的棕色头发。

    “才半个月没见,有多久。”薛敬笑着答道。

    “哈哈,我与敬哥儿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唐白羊哈哈大笑。

    看得出两人的关系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