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话：夜间争执
“别去找外面的人来帮忙。这怪异没这么简单！为何无视我说过的话？”
这是愤慨且激昂的少女声音。
叉着双手，赤脚跺地，神情不耐地等待着受其质问之人答复。
“上次也是。明知其他村隐瞒着我们举行那种危险的仪式，却不来通知我。这已经超越了我的底线。在我下达惩罚之前。证明自己的清白。”
“……其它村已经联手孤立我们。纳纳斯村已经没有任何的余裕了。”
而从刚才开始一语不发的人，突然开口。
他的神情漠淡，直白地道出不容辩解的真相。
“我们已经无路可走。”
“咕……没有余裕就要放弃村子的荣誉么！往日的勇敢战士也屈服在岁月的面前了啊。”
“您说得没错。二十年的或许对您来说没什么，但是这样的时光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的漫长。况且，近年来越来越多年轻人迁移到城市了，村子也是剩下我这些老人和小孩，空旷的长屋使耕种农作物的人手都无法确保，连食物和干净水源都不无法确保，拿什么来保护家人。要遥遥无期等下去……我办不到。”
那位身上布满纹身，盘坐在地的男人细细说着，然后第一次抬头正面看向少女。
他语气尖锐化，宛如涂了血的箭矢一样，充斥着丝丝的怨意。
“况且，连乔伊的母亲都守护不住的【——】。我听其旨意又有何用。”
“……小东西，你是在侮辱我么？”
“我是不会让乔伊走上和她母亲一样的道路的。说到底，我从一开始就不同意那孩子成为巫师。”
“别提她！她比起懦弱的你，是伟大的生命！”
怒火已经蒙蔽了少女的双眼，一个大步向前，双手掐住了男人的衣襟，并且一抬。
男人就这么被举了起来，感觉上，他已经被一名双臂纤细的少女给逼至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现在道歉还来得及。”
少女语气充斥着不符合其年龄的威严，说道。
“对我……为侮辱她的母亲自我牺牲一事道歉。”
就如圣不可侵的神祗，她身周流淌模糊的白光，发出似乎胆敢对她不敬之徒降下惩罚的光芒。
“不然就让你付出严重的代价。”
少女的神情认真。不过，男人的眼神却看不出任何屈服的意思，还明确地进行拒绝。
就在事情即将恶化的时候，理应只有她们俩的大厅里，后方的黑暗中有一把声音插了进来。
****
肚腹涌现着一股按抑不下的急迫感，不断翻滚膨胀着，使我彻夜难眠。
可恶，这什么是现在这种时候……
因不确定墙壁的隔音效果如何，我放低声量叫了身旁的人一下。
“……我有件事越想越不对。”
虽没获得回应，这人通常睡得很浅，我肯定他已经醒了。
“这个村子有些古怪。你看，二十年了，为什么他们没有通知教会？又或者以不喜欢外人插手自己领土的事来成为理由好了。乔伊也说了，怪异也影响到其它村子了。所以，我觉得不可能每个村子都甘愿忍受二十年的怪异骚扰，而无所作为。”
“……”
“来村子的路上，我们看到的农作物都处于不健康的状态，这并非他们没有施肥这种事情，而是我猜测土壤里面含有一定的诅咒质。”
“……”
“虽然纳纳斯村大概不会对我们作出什么不利的事情。但刚才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们，最大限度地防备是必须要的。也就是说，必须尽量避免一个人行动，落单而被不怀好意的人或者第三方势力袭击，后悔就迟了。老哥你说对吧？”
原本背对着我就寝的老哥，翻了身子并且冷冷地盯着我。
那个眼神，是叫我说重点。在六个字以内。
我快速坦白。
“——请陪我找厕所。”
“……”
在我满心期待之下，没了眼镜镜片的反光，撑起上身的老哥他眼神却依然能发出刚质的光泽。
然后。
“滚。”
无情的，从他口中获得了这个单字。
到了没有现代设施的地方留宿，晚间还喝了太多水导致夜晚尿意盈然，无疑是胆小者的悲哀。
记忆中的那由长方形的四块木板组成的、简陋的厕所，离长屋很近。
但一片黑暗中，我有不能自夸自己方向感良好的自知之明。要是因为上个厕所而落得成为迷失的羔羊回不了房间，最后大喊救命吵醒全部人的结局，我无论如何都必须避免。
“唉……”
我叹了口气，起身走出房外。
如此这般，站在走廊上，望向一片黑暗的长屋低下的我。
自己正在伸出手指抚摸着下巴，认真烦恼着最佳解决方案。现在的我已经发现自己忘了拿手电筒出来，现在回去的话又很丢脸。该怎么办呢？
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突然，这样的半夜三更传来了争执的声响。
声音的源头来自于长屋的大厅。虽然想回避一下，但下屋的阶梯也在那里。
站在原地等了许久，察觉到里头没有消停的迹象后，我无可奈何地往前方走去。
里头似乎点着一盏灯，廊上出现站在里头的两人倒影。
大厅里陆陆续续传来了争执声。
因为使用的语言不是通用语的关系，我听不懂其中的内容。但语气不和善是知道的。
不过，其中一名是很好认的，暮达村长的沙哑嗓音。
但咄咄逼人的另一人因为语调与平时截然不同，让我听了好一阵子都听不属对方是谁。
好奇心油然而生，我举足轻柔的躲在竹墙后面，悄悄地往内看去。
“！！”
不看还好，一看清楚争执的第二人身份之后，我连忙收回视线的我，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
假如对方是情绪波动大的少年，仁烈。我还不至于会太过惊讶，但对待长辈还如此悍然的是负责接待我们、那位温和的巫女。
她是乔伊·莫奇马兹。
乔伊竟然会用这样的语气和长辈说话，真是让我不仅是想去怀疑眼睛，连带怀疑起人生来。
突然间，里头的语气转为尖锐，吵架进一步升级到无可忽视的地步。为了阻止双方的感情变得更糟，决意当和事佬的我踏出原来的位置。
“等等，有话好好……嘎啊？”
——气势凌人的乔伊正双手抓着自己爷爷的胸襟，下一步似乎行使什么奥义、大招式的样子。
就算嘴巴发出愚笨的叫声，我发现自己其实很冷静。
这时自己的心情，大概有七分冷静，一份吃惊，剩下的是困惑的成分组成的吧。
虽然刚和乔伊认识不久，以我识人的眼光，就算亲眼看见了眼前的一幕，却也完全不能相信她会对年长者动粗。
就算再怎么生气也好，“动粗”这个字眼和乔伊之间的链接点，应该是八根竹子打不着才是正常的。
在困惑不已的时候，两人同时往我这边看来。
村长老爷爷惊讶显露于色，而乔伊沉着一张脸。
我走到了他们之间，让吵起来的两人暂且分开了点距离。
“虽然我可能会被当成多管闲事。但不是有一句话说，床头吵架床尾和吗——啊啊，抱歉。我这是在说什么啊。应该是，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团结和气才对——”
“啧。”
“……对不起，我不再说了。你们继续聊。”
两人瞪视下，耳边响起乔伊的轻轻的咂嘴声后，我内心的勇气就像破了洞的气球，全部往大气层外飞。
被女生如此对待，我受到巨大的打击，垂头丧气地走到一旁。
只听见乔伊用了当地语说了什么，但不外乎是“你来处理”相识的意思。
恭顺地低下头的村长，对孙子的态度太过异常，在我这个外人的眼里的他们两人俨然是颠倒过来的上下级关系。
啊咧？
离去时，与黄昏时分判若两人的乔伊用侧眼盯着我，然后走掉了。
行走时，飘逸在空中的乌黑长发随着人，消失在出口的转角处。
啊咧咧？真的不睬人，不做任何解释哦？
目送离开厅子的乔伊，我和村长之间无话可说了许久。
“请问……”
“客人。”
暮达村长摇着头，散发着不许问下去的气势，然后才抬起头来。
“吵醒客人您真是歉疚。但请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过问，忘了刚才所见的一切，也不要向乔伊提起今晚所见的事。”
不要……和乔伊说？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看见震撼的一幕，他们两人说过什么我都忘了，所以沉默不语。
在我惊疑不定时——
“拜托了。”
低下头的长者，他意味不明的话语飘落在木条的地板上，让人久久无法释怀。
判断彼此没有留在这里的意义，村长弄熄了煤油灯的火烛，大厅回归黑暗，平等地将我和他笼罩其中。
看着他举步即将离去的背影，我张口叫道。
“请等一下。”
“？”
“没获得想要的答案之前，我不能就这样回去房里。”
听我这么一说，村长炯炯有神的眼光射了过来，似乎在揣测着我的目的。
而好整以暇的我伸出左手，指向漆黑一团的外面。
虽然难以启齿，但我决定口吐真实的心意。
“夜色太暗，能告诉我厕所在哪边吗？方便的话，能带我去，再把我带回来这里……”
然后我注意到，
有时候，
天色暗得看不见对方的脸色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来着。
这是愤慨且激昂的少女声音。
叉着双手，赤脚跺地，神情不耐地等待着受其质问之人答复。
“上次也是。明知其他村隐瞒着我们举行那种危险的仪式，却不来通知我。这已经超越了我的底线。在我下达惩罚之前。证明自己的清白。”
“……其它村已经联手孤立我们。纳纳斯村已经没有任何的余裕了。”
而从刚才开始一语不发的人，突然开口。
他的神情漠淡，直白地道出不容辩解的真相。
“我们已经无路可走。”
“咕……没有余裕就要放弃村子的荣誉么！往日的勇敢战士也屈服在岁月的面前了啊。”
“您说得没错。二十年的或许对您来说没什么，但是这样的时光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的漫长。况且，近年来越来越多年轻人迁移到城市了，村子也是剩下我这些老人和小孩，空旷的长屋使耕种农作物的人手都无法确保，连食物和干净水源都不无法确保，拿什么来保护家人。要遥遥无期等下去……我办不到。”
那位身上布满纹身，盘坐在地的男人细细说着，然后第一次抬头正面看向少女。
他语气尖锐化，宛如涂了血的箭矢一样，充斥着丝丝的怨意。
“况且，连乔伊的母亲都守护不住的【——】。我听其旨意又有何用。”
“……小东西，你是在侮辱我么？”
“我是不会让乔伊走上和她母亲一样的道路的。说到底，我从一开始就不同意那孩子成为巫师。”
“别提她！她比起懦弱的你，是伟大的生命！”
怒火已经蒙蔽了少女的双眼，一个大步向前，双手掐住了男人的衣襟，并且一抬。
男人就这么被举了起来，感觉上，他已经被一名双臂纤细的少女给逼至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现在道歉还来得及。”
少女语气充斥着不符合其年龄的威严，说道。
“对我……为侮辱她的母亲自我牺牲一事道歉。”
就如圣不可侵的神祗，她身周流淌模糊的白光，发出似乎胆敢对她不敬之徒降下惩罚的光芒。
“不然就让你付出严重的代价。”
少女的神情认真。不过，男人的眼神却看不出任何屈服的意思，还明确地进行拒绝。
就在事情即将恶化的时候，理应只有她们俩的大厅里，后方的黑暗中有一把声音插了进来。
****
肚腹涌现着一股按抑不下的急迫感，不断翻滚膨胀着，使我彻夜难眠。
可恶，这什么是现在这种时候……
因不确定墙壁的隔音效果如何，我放低声量叫了身旁的人一下。
“……我有件事越想越不对。”
虽没获得回应，这人通常睡得很浅，我肯定他已经醒了。
“这个村子有些古怪。你看，二十年了，为什么他们没有通知教会？又或者以不喜欢外人插手自己领土的事来成为理由好了。乔伊也说了，怪异也影响到其它村子了。所以，我觉得不可能每个村子都甘愿忍受二十年的怪异骚扰，而无所作为。”
“……”
“来村子的路上，我们看到的农作物都处于不健康的状态，这并非他们没有施肥这种事情，而是我猜测土壤里面含有一定的诅咒质。”
“……”
“虽然纳纳斯村大概不会对我们作出什么不利的事情。但刚才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们，最大限度地防备是必须要的。也就是说，必须尽量避免一个人行动，落单而被不怀好意的人或者第三方势力袭击，后悔就迟了。老哥你说对吧？”
原本背对着我就寝的老哥，翻了身子并且冷冷地盯着我。
那个眼神，是叫我说重点。在六个字以内。
我快速坦白。
“——请陪我找厕所。”
“……”
在我满心期待之下，没了眼镜镜片的反光，撑起上身的老哥他眼神却依然能发出刚质的光泽。
然后。
“滚。”
无情的，从他口中获得了这个单字。
到了没有现代设施的地方留宿，晚间还喝了太多水导致夜晚尿意盈然，无疑是胆小者的悲哀。
记忆中的那由长方形的四块木板组成的、简陋的厕所，离长屋很近。
但一片黑暗中，我有不能自夸自己方向感良好的自知之明。要是因为上个厕所而落得成为迷失的羔羊回不了房间，最后大喊救命吵醒全部人的结局，我无论如何都必须避免。
“唉……”
我叹了口气，起身走出房外。
如此这般，站在走廊上，望向一片黑暗的长屋低下的我。
自己正在伸出手指抚摸着下巴，认真烦恼着最佳解决方案。现在的我已经发现自己忘了拿手电筒出来，现在回去的话又很丢脸。该怎么办呢？
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突然，这样的半夜三更传来了争执的声响。
声音的源头来自于长屋的大厅。虽然想回避一下，但下屋的阶梯也在那里。
站在原地等了许久，察觉到里头没有消停的迹象后，我无可奈何地往前方走去。
里头似乎点着一盏灯，廊上出现站在里头的两人倒影。
大厅里陆陆续续传来了争执声。
因为使用的语言不是通用语的关系，我听不懂其中的内容。但语气不和善是知道的。
不过，其中一名是很好认的，暮达村长的沙哑嗓音。
但咄咄逼人的另一人因为语调与平时截然不同，让我听了好一阵子都听不属对方是谁。
好奇心油然而生，我举足轻柔的躲在竹墙后面，悄悄地往内看去。
“！！”
不看还好，一看清楚争执的第二人身份之后，我连忙收回视线的我，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
假如对方是情绪波动大的少年，仁烈。我还不至于会太过惊讶，但对待长辈还如此悍然的是负责接待我们、那位温和的巫女。
她是乔伊·莫奇马兹。
乔伊竟然会用这样的语气和长辈说话，真是让我不仅是想去怀疑眼睛，连带怀疑起人生来。
突然间，里头的语气转为尖锐，吵架进一步升级到无可忽视的地步。为了阻止双方的感情变得更糟，决意当和事佬的我踏出原来的位置。
“等等，有话好好……嘎啊？”
——气势凌人的乔伊正双手抓着自己爷爷的胸襟，下一步似乎行使什么奥义、大招式的样子。
就算嘴巴发出愚笨的叫声，我发现自己其实很冷静。
这时自己的心情，大概有七分冷静，一份吃惊，剩下的是困惑的成分组成的吧。
虽然刚和乔伊认识不久，以我识人的眼光，就算亲眼看见了眼前的一幕，却也完全不能相信她会对年长者动粗。
就算再怎么生气也好，“动粗”这个字眼和乔伊之间的链接点，应该是八根竹子打不着才是正常的。
在困惑不已的时候，两人同时往我这边看来。
村长老爷爷惊讶显露于色，而乔伊沉着一张脸。
我走到了他们之间，让吵起来的两人暂且分开了点距离。
“虽然我可能会被当成多管闲事。但不是有一句话说，床头吵架床尾和吗——啊啊，抱歉。我这是在说什么啊。应该是，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团结和气才对——”
“啧。”
“……对不起，我不再说了。你们继续聊。”
两人瞪视下，耳边响起乔伊的轻轻的咂嘴声后，我内心的勇气就像破了洞的气球，全部往大气层外飞。
被女生如此对待，我受到巨大的打击，垂头丧气地走到一旁。
只听见乔伊用了当地语说了什么，但不外乎是“你来处理”相识的意思。
恭顺地低下头的村长，对孙子的态度太过异常，在我这个外人的眼里的他们两人俨然是颠倒过来的上下级关系。
啊咧？
离去时，与黄昏时分判若两人的乔伊用侧眼盯着我，然后走掉了。
行走时，飘逸在空中的乌黑长发随着人，消失在出口的转角处。
啊咧咧？真的不睬人，不做任何解释哦？
目送离开厅子的乔伊，我和村长之间无话可说了许久。
“请问……”
“客人。”
暮达村长摇着头，散发着不许问下去的气势，然后才抬起头来。
“吵醒客人您真是歉疚。但请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过问，忘了刚才所见的一切，也不要向乔伊提起今晚所见的事。”
不要……和乔伊说？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看见震撼的一幕，他们两人说过什么我都忘了，所以沉默不语。
在我惊疑不定时——
“拜托了。”
低下头的长者，他意味不明的话语飘落在木条的地板上，让人久久无法释怀。
判断彼此没有留在这里的意义，村长弄熄了煤油灯的火烛，大厅回归黑暗，平等地将我和他笼罩其中。
看着他举步即将离去的背影，我张口叫道。
“请等一下。”
“？”
“没获得想要的答案之前，我不能就这样回去房里。”
听我这么一说，村长炯炯有神的眼光射了过来，似乎在揣测着我的目的。
而好整以暇的我伸出左手，指向漆黑一团的外面。
虽然难以启齿，但我决定口吐真实的心意。
“夜色太暗，能告诉我厕所在哪边吗？方便的话，能带我去，再把我带回来这里……”
然后我注意到，
有时候，
天色暗得看不见对方的脸色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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