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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谈家事

    李博彦赢了,这是鄂景洲想不到的,也是帐篷里的所有人想不到的。

    李博彦要搀起一下坐在地上的鄂景洲,但被鄂景洲拒绝了。鄂景洲用刀鞘作拄棍,缓缓起身,拍掉了身上的土。

    “我答应你,替你保密。”鄂景洲说。

    “还有,今天属下这以下犯上,还请恕罪,别记恨咱。”

    “放心,我心眼没那么小。”

    鄂景洲对他面前的人感到更加好奇。

    “你家在哪儿?”

    “呼伦郡舒都县雅克萨,家父李丘,前吉拉林设治局伐木营农垦兵总旗。已经过世了。”

    “令堂呢?”

    “也没了。”

    “做什么营生”

    “在乡学教过书,在货站扛过包,家里的农活也几乎我一个人挑着。”

    “可有家眷。”

    “一个刚过门的妻子。”

    鄂景洲听罢,直摇头。

    李博彦忽然问道:

    “总旗,你呢?”

    “我,上京人。自小随父出征,也曾立过战功,父亲调哪儿我调哪儿。”

    “上京待过吧?”

    “待过,不过不长。”

    “怎么样?”

    “和这里比,当然无尽繁华,但这毕竟是塞北苦寒之处,和真正大城市——长安洛阳扬州金陵比,差的不止天高地迥。”

    “你都去过啊?”

    “我都听说过。”

    “若真有那般人间风流,倒也想体会一把,只是我们这大部分百姓为生计四处奔波,囊中羞涩,哪顾得上风流?是吧,跟自己媳妇儿半夜在床上……嗯,你懂的,就算一项娱乐活动了。”

    鄂景洲笑而不语。

    “好好跟着我,建功立业,也许有这机会,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好。”

    他们聊到三更鼓发,月牙正南,才算作罢,鄂景洲继续忙自己的,李博彦继续烧自己的火,帐篷里的人,仍是此起彼伏的鼾声。

    第二天,在困顿中小憩的李博彦被人愣薅起来,带到了中军帐中。

    中军帐里,节度使鄂飞,百户将军佟盛,正在议事,看见兵士将李博彦带过来,便停止了商讨。

    无外乎一些家长里短的讨论,但是鄂飞看李博彦的神情,却是严肃中带着柔和,这让李博彦感觉困惑还带着点不舒服。

    “节使,属下看您对我的神情,有些不一样。”

    “是吗?若是说真有什么不一样,可能是因为你像我一个熟人。”

    “那是属下荣幸,小旗全体士兵的荣幸。”

    “你真是呼伦人么?”

    “是。”

    鄂飞将军若有所思。

    “你说你父亲曾经是总旗。”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原本我父亲并非总旗,而是管账房的,直到有一天我们原本的贾总旗把我们账上所有的资产卷跑了,没办法,设治局的主事信任家父,让他做代总旗,那伐木营农场毕竟是官家产业,竟被那总旗拿去做了赌资,造成入不敷出,我父亲无法,面对烂摊子,自己无法收拾,只能辞职,辞职前,他动员全场二百余屯垦兵卷走当年所有粮食和营收,一并离开。”

    “人家没找你父亲么?”

    “能找着?一是这事他们做的不光彩,上下勾结买空卖空,二是他们其实没损失什么,地已经在他们手里了。比起那黑油油的肥沃土地,那点粮食算什么?”

    “你知道是谁做的这……暗箱操作?”

    “家父说,好像是京城的什么大官,父亲做总旗的时候,不是没组织过上访告状,然而我们这产业归属尴尬,因为这个,当时在西京道,岭西设治使,和户部之间互相扯皮,然后不得已才有家父的举动……”

    鄂飞节度使就问到这里。他让李博彦回去,佟盛将军看着李博彦的背影,表情复杂。后来证明,李博彦和佟盛俩人之间没少起冲突,这里暂且不表。

    鄂飞节度使突然说:

    “我倒是很喜欢他。”

    “那你就多给他机会,历练他,让他长起来。”

    “他向我以前遇到的,那还是我做上京左卫百户时遇到的,皇长孙,你别说,他们还真像,跟一个人似的。”

    李博彦的话题在中军帐中就算翻过篇去了。

    鄂景洲在中军附近遇到李博彦。

    “你在令尊面前提我了?”

    “就说了一嘴。”

    “我爹的事,他怎么这么上心?”

    “不太懂,他是不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好吧。”

    暗地里都传,李博彦得节度使父子赏识,可能要升,李博彦到后来也懒得解释,随着这些新兵逐渐完成训练,开始投入前线中,李博彦升的消息迟迟不来,这些流言就自动消散了。

    ……

    冬天,在辽阔的雪原上,李博彦领着他这一小旗人巡逻,他们裹着厚重的兽皮套着笨重的铠甲,深一脚浅一脚在茫茫的雪原上,后面的人踩着前面人的脚印,留下一条长长的印记。

    没人敢提休息,因为不敢休息,极寒天气不紧着动两下,只怕是死在这里了。

    直到他们回到了自己的地窨子里,有人已经烧好了温暖的地龙。你看这些人,急忙钻进帐篷中,迅速整尽自己身上的雪。

    有人叫刚从外面回来的李博彦等几个到伙房帮忙。李博彦到那儿,看到卸下不少肉什么的,想着难得吃肉了,无比兴奋。

    李博彦用斧子劈这冻得无比硬实的牛肉。

    厨子老擓从地窖爬上来,差点闪到腰。

    老擓说:“本还指望博彦提个总旗百户什么的,提携提携我这一把年纪,结果可好,到头了我还得爬地窖”。

    “老擓,你这不拿我打趣么?哪的事呢?”

    “那天听谁,小张说,看你跟鄂总旗比招,你还赢过他了是吧?”

    “嗯?张跃平,你咋知道?”

    “我们就趴着窗户这儿看着呢”张跃平说。

    “装睡倒挺像,你们还听到什么了?”

    “说什么保密,又说到长安什么的,乱七八糟的”张跃平又说。

    “不过你那刀舞的,真……不知道用什么话说了,太帅了。这么说吧,大夏国三京十八郡数第一”

    “谢谢”李博彦仍砍他的牛肉。

    “你看你,还夸你你还不乐意听,还装什么高冷”

    李博彦提着斧子,说着往这边就往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