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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满觉陇

    深山密林之中,有一处树木倒伏,四下尽是半人高的树桩的怪圈,正是拢曼青与常天君交手的地点。

    常天君感觉自己恢复不少,应该可以应对各种突变状况,于是举剑来到拢曼青处。被电流攻击之后,伤势深入骨髓,此刻已是靠着强烈的意志和天地之力的支撑,才能行动。因此常天君靠近得很慢,看着与自己一般焦黑的脸庞,常天君不由的想到这一战,终究还是自己赢了。

    “安心上路吧。”

    说完,常天君举起平常,一剑刺向拢曼青的后心。

    说来也奇怪,这一刻他心中所想,竟是当日在吴江村刺向叶梦的一剑。当时亦是如此,满怀复杂的情绪,被照青史阻止。如今想来,是其幸或不幸?

    这次总不会再有人来阻止了吧。

    “叮——”

    常天君心脏随着这金铁交击声颤动了一下,不知是欣喜或是愤懑,此时此刻的常天君依然如常。历经良多,平常心境更加凝练。

    山重山阻挡了平常,如同方才此地上演无数次碰撞一样,拢曼青缓缓地站了起来,露出焦黑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没那么轻易倒下。”

    常天君保持心境,更显得气度不凡。

    “方才我就在思考,在你调息之时是否偷袭你。”

    拢曼青亦有些踉跄,这种伤势二人感同身受。

    “你这是在嗔怪我乘人之危了?”

    “小小玩笑,只不过想破你平常心而已。”

    拢曼青自知他们二人想要快些分出胜负,破其道心便是捷径,于是方才做出此等排布。不想常天君心态今非昔比,依旧无喜无悲,平常以对。

    “那你没有调息便可恢复至此,是何故?”

    “告诉你亦无妨。”

    拢曼青口中轻诵佛号,一身伤痕竟有宝相庄严质之感。

    “我的武体,满觉陇。”

    满觉陇,满觉陇,意味圆满之觉悟。

    渊火寺住持亲自教导俗家弟子,便是“西峰山雨”拢曼青。那年落魄的他来到渊火寺,在寺中打杂清修,不问世事,住持耐心开导,陷入颓然与自我怀疑的拢曼青终于顿悟。修为更攀巅峰的同时,如受万千诸佛注视,得到了这一玄之又玄的武体,满觉陇。

    这武体玄异非常,在圆满和不圆满之间反复。只有觉悟之刻,方可发动。而这所谓的觉悟却是难以估量的一个事物,因此更添禅意因果。

    拢曼青曾就此仔细请教渊火寺住持,却没有得到明确的回答,住持明言,此事你知了,便是在害你;你若不知,便是佑你。

    多年来拢曼青已经习惯了若有似无的满觉陇,只不过偶尔有时,会显露出非凡之态。

    例如此刻,拢曼青想要恢复身体,但是无法主动激发满觉陇武体,只能类似许愿一般,将常天君设为圆满的对象,因此武体便自动运转,仿照常天君将体内伤势梳理了一遍。

    而这仅仅是小圆满罢了,拢曼青也曾遇到必死之局,却是在绝境中爆发了大圆满之境,或是极招反杀,或是潇洒逃脱,亦或者瞬间完全恢复。满觉陇像是一个达成需求的许愿机,只要找到你的觉悟和你的愿望有其圆满之意。因此方才恢复,便只能与常天君一致,不会转眼恢复到全盛状态。

    并且与罪天君的武体梅胜雪其单一性不同,满觉陇的要求和上限都是非常高的,所能实现的功效亦非常多,只不过愿望和结果之间难以得知条件,故而多数时候,从不寄托于武体。

    而拢曼青便是一个适可而止之人,从颓废低谷中归来,不论是之前或是之后的拢曼青,一直在寻求合适的状态,一直奉行着平衡的信念。因此其刀招细腻,所谋所求不是胜,而是不败。因此才能拥有可驾驭此等逆天上限的满觉陇的意志,满觉陇之于他,只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亦是可有可无之物。

    有觉悟,即可圆满,是为满觉陇。

    “正是这觉悟与结果之间虚无的条件,使得我这武体等于没有,这样还能有些惊喜。”

    拢曼青如是介绍着。

    “看来亦非如此便利啊。”

    常天君听完,亦觉得这实在是一个强大的武体,但是相比于自己的剑冢,却是稳定可用,虽无逆天之效,却胜在平常可控。果然武体大多都是适应于人,方能练成的,自己的武体相当适合自己。

    “如今你我伤势差不多,如何?是否还要开杀?”

    拢曼青挥了两下山重山,漫不经心地问常天君:

    “还是再次以平手结束?”

    常天君没有话语,凝剑气于头顶,仗剑锋之利,摆好了进攻的架势。

    “既然如此,拢曼青在此领教。”

    说罢山重山再现刀芒,护身刀气如战甲围绕。

    常天君剑气先行,却被护身刀气绞散,却也觑见一丝空隙,平常直接刺入。山重山上前一格挡,随后顺着剑锋外侧抹向常天君,后者以天地之力震动平常,发出清冽的剑鸣,将拢曼青的攻势巧妙化解。

    随后趁着山重山偏转未归,震荡着的平常带着剑鸣无惧护身刀气拦阻,一剑削向拢曼青左肋。若是没有如此重伤,拢曼青自能轻松以身法应对,但现下若是如此做,不仅战局被动,更有受伤之险。

    因此武学底蕴此刻便突现出来,只见拢曼青不慌不忙,早在听闻剑鸣之时,左手便已扶住腰间刀鞘,直向平常而去。刀鞘对平常,虽是一击不敌,却也断了剑鸣,阻了剑势,待常天君再下第二剑时,山重山已然归复,刀剑之间,再回巅峰。

    二人招来式往近百回合,依旧毫无进展。

    攻之剑,凌厉精准,稍有不慎便是一剑封喉;

    御之刀,绵里藏针,一不留神可能瞬息反杀。

    彼此心知肚明,此刻二人心神和伤体已至极限,而刀剑武功难分胜负,那么下一招,就是今日终局的胜负手。

    瞬间,夜色下的风平浪静,二人默契地选择了停下攻守,将心神融入即将显现于世的招式之中。

    不完美的身躯,更显此生意境至极之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