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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弱者之二

    段不明在暗中得知叛徒藏匿在吴江村祖地后,本想抓个人问一下祖地的位置,但又怕打草惊蛇,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又跑到村口查探一下痕迹,发现有部分痕迹通向祠堂。来到在祠堂,发现其东北方的道路有人清扫过的痕迹,段不明立刻想到必定有人为其遮掩,便立即追了上去。

    等到出村不到半里,一道车辙印记出现在路中间。段不明心中暗喜,顺着车辙印一路追踪,来到了水做与叶梦躲藏的祖地。

    就在水做絮絮叨叨说完自己身世之后,心里舒服多了,于是刚想起自己被吴江村先祖传授的憾地刀法,便拾了一根树枝在院内演练起来。

    这刀法开合有度,简单实用,融合了各个基础动作反复锤炼,应对各种变招手到擒来,正适合水做这样没有武学基础的人入门。醉心于刀法,水做一边练习一边回味方才灌顶一般的感悟,招式有形而情感缥缈。这种对战场冲杀的豪情水做尚不能理解,多少对刀的感情,领悟,和理解,水做多少接受了一些。

    刀之道,在于杀人屠戮,亦在开辟生路。一侧弯刃,一侧无锋,持刀的人,握刀的手,操刀的心,全系于一个选择。

    锋刃向前,辟敌无双。

    背脊近身,护人不伤。

    一刀出手,心中的抉择决定着刀是刃是仁。

    刀有两面,而人心无数,练刀,更要锻炼自己的心,化繁为简,心意通达,刀意即心意。

    正体悟着其中道理,水做手中的树枝挥舞间发出阵阵破风声,再一招使出,竟然在半空中寸寸碎裂!水做不知道这是招式引动天地之力,而自己无法控制的正常现象,着实被吓得不轻。

    同样被吓得不轻的还有不久前赶来的段不明。追寻至此的他正打算发信号,但是忽然听到水做练刀的动静,便想先探查一番。结果居然发现这个昨天差点被自己干掉的青年,明明不会武功,这才过了一夜,竟将刀法舞得有模有样,当真是个武学奇才?

    而最后更是引动天地之力,证明他对刀有了很深的理解,段不明早已忘记自己学艺时多久才弄出这般动静,但绝对不会是一天之内。很明显这个青年是个生手,面对天地之力的聚集不懂得引导和控制,树枝断后更是惊慌失措。

    段不明暗中观察了一番,发现目标躺在房内,除了这小子外附近没有别人,于是拟定计划,先偷袭暗杀水做,再放出烟火的同时,杀向叛徒,这样即使自己失败也会有人赶来继续追杀。

    趁着水做找寻第二根树枝时候,段不明从一侧房顶跃下,昏暗的天空笼罩中,空中的身体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宛如一只轻巧的松鼠。

    “这一刀,没有知觉地轮回去吧。”

    段不明心想,这青年高低算是个武学奇才,自己也不要太过折辱他。手中狐刀一抖,正对着水做的后脑而去,一切悄无声息。忽然一道金光射来,正中段不明小腹。先有受伤未痊愈,此刻又承受巨力,狐刀一时不稳脱手而出,落在水做身边不远处。

    听得动静的水做回头一看,发现昨天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刀,正倒在身边,而不远处一个身影倒飞出去。正疑惑着,祖地雕像金光大作,一道道黄色流光包围了祖地,将段不明隔绝在外。

    段不明吐出一口鲜血,应是有些许伤了,但并不是要害。而祖地竟然有防护阵法,将这两人护在里面,段不明心道不妙,亦不敢据功托大,起身瞬间便放出了烟火。

    “小子,我已经叫人来了。实相的赶紧交出我教叛徒,我饶你不死!”

    方才逼命之时,水做其实并没有太多实感,毕竟直到他捡起掉落的狐刀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被偷袭了。不过昨日可怕的回忆,顺着刀翻涌而来,再加上段不明的话语,水做这才紧张起来了。

    不画仙他怎样了?

    吴山他们是否得到庇护?

    村长他们是否安全?

    我能否护得叶梦姑娘周全?

    念头纷扰,水做心如乱麻,但见周围金光流转,段不明也没有贸然进攻,再回想起方才似乎有人出手相助,水做看向先祖雕像处,看见金光不断冒出,心中了然几分。吴江村的先祖在祖地布有防护之法,若外敌袭来,可保一时平安。随即水做立刻质问道:

    “你们为何要逼杀至此?叶梦姑娘心既已不在魔教,何不好聚好散?”

    段不明盘坐祖地之前,运气调息,昨日甫收重伤,虽有丹药撑持,但依然少不得疼痛。加之方才被金光击中,难免有些气滞,静坐吐纳近半个时辰,气力已然恢复,伤势也大约好了八成。

    “你这是做什么?静待援军吗?”

    “莫不是打不破这金光,在思索对策?”

    “不若你就此离去,当做没看到我们?就说我们已经向着深山老林里面去了?”

    期间水做说了问了好多话,见段不明一直坐着不说话,拿着狐刀不近不远地一直盯着段不明。

    “叛教者死,这是每个门人所定的契约。若是规矩可以轻易践踏,世间律法还有何用?”段不明调息完毕,感觉自己状态良好,打算再强攻一下试试。

    “你们生休门当真可恶至极,竟然定下如此不平的契约!如此就要为魔教卖命一生吗?”

    “哼!虽然苛刻,但我们皆是自愿同意的,其中并无半点逼迫。”段不明似乎陷入回忆之中,顿了一下,方继续说道:“况且逼得我们没得选择的,正是这本就不公平的世道!”

    水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也许他人的行为有悖于自己的常理,但是自己又何尝不是矛盾的一方呢?朴素的正义感在告诉着他这番理论有什么不对,但是有限的认知并不能帮助他解决这个问题,也许修行的道路就是在寻找答案的过程,而今他也只能勉强反驳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论何事,可交易可有回旋,如此简单地输掉一生,并非公平。况且我听说后天境界的修行者已是寿命无限,这一生的契约究竟何事才是头?”

    “无错,选择是自己做的,代价是自己还的。这番因果,你偏偏要承担,可有觉悟?”段不明被说得有些烦躁,翻手两道气劲,打在金光上,发出阵阵声响。屋内的叶梦再也无法装睡,半倚靠着一点点挪到门口,靠坐门槛虚弱地说:“水做你离开吧,有些事情不是你可以插手的。”

    水做见到金光拦下气劲,心中感到一丝心安,于是说道:“莫要害怕,祖地安全。”

    段不明闻言,言语中充满了不屑:“不过是抵挡了我几道气劲,竟如此自以为是!方才已经发了信号,常天君不久便会来到。那名天麓山院的弟子区区后天境界,与常天君云泥之差,不过是拿命在拖延时间而已。”说着段不明以掌为刀,吐气化纳,四野响彻判词。

    【诡途遇煞,不明黑白刹那。

    影踪幻化,难断路道之狭。】

    “记住杀你之人,狐刀狭影段不明。”

    “记住杀你之招,狐光天月!”

    掌行刀招,威势不减,刀光如月,弯刃夺魂。与防护金光相交一瞬,竟出相持不下之势!段不明以气御气,趁着刀招与金光牵制,步步逼近水做。祖地金光似在不断被消耗,隐隐落入下风,段不明的掌刀步步逼近水做,惊得他连连后退。忽然一阵擂鼓声响起,似是吴家和江家两位先祖的声音响起:

    “燃我族血,护嗣无虞。”

    水做回头一看,雕像前各出现了一个石碗,想来应是要吴江村后代的鲜血来支撑这个阵法。

    “燃我族血,护嗣无虞。”

    相同的声音再次响起,水做看着逐渐不敌的金光,即刻反身跑向雕像处,路上还用狐刀割开了手掌,流出大量鲜血。段不明亦听到了祖地回响,知晓他要去干什么,但是金光阻挡,一时间也没有办法阻止。水做背对着段不明,假装把手上的血液滴进石碗中,实际上却是滴在石碗背后。段不明见状,便收招后退,以防再有金光突袭。

    水做见暂时吓退敌手,暂时舒了一口气,满面担忧地望向叶梦,后者在门边,应是将这小把戏看得清清楚楚。

    而狐刀狭影凝神戒备一会儿后,发觉最初偷袭他的攻击没有再出现,正犹豫是否还要强攻,还是等常天君和肖正光等人汇合。只听见祖地不断飘荡着:“燃我族血,护嗣无虞。”

    “燃我族血,护嗣无虞!”

    水做眼见段不明因为不断回响的声音蠢蠢欲动,忙做出继续放血的姿态。段不明果然又犹豫了一下,但是他转念一想,此等大阵不过须臾便要补充族人鲜血,这小子才有多少血啊?

    于是凝气再运绝招,一轮刀光如月,照得金光触之即溃,四下的回响也偃旗息鼓。

    就这?

    段不明哪里想得到水做身世有异,只当是阵法级别太低,自己的攻击超过其上限。于是有些自得,看着被自己刀气震到角落的水做,更是有些快意。

    “无法临冬的虫豸,何来自信承担因果!修行者一念,掌万千性命轮回,若没有那天麓山院之人介入,你们不早就将叛徒乖乖奉上了?”段不明见阵法失效,一边对水做说着,一边掌上运气,走向叶梦,毕竟自己的任务乃是诛杀叛徒,怎么处理这村民,稍后再说。

    “住手!”水做见段不明走向叶梦,用刀强撑着站起来,边平复自己的呼吸,边回想着方才演练的刀招。

    “跑!”叶梦用力说出这一句话,似乎耗尽了气力,呕出一口鲜血。

    水做听见后,又想起不画仙临分别时交待可以扔下叶梦逃跑的那些话,心中感到十分屈辱。不画仙明知道会对上先天强者依然勇战不退,而自己若是退了,也不配走上修行之路!

    锻炼自己的意志,磨炼自己的精神,锤炼自己的心神!

    无时无刻不在修行!

    没有人指导,没有人教授,世间第一个修行者是如何踏入修行的道路的?

    是因缘际会,水到渠成,更是花开结果,叶落归根。

    水做仿佛明白了什么和为什么,于是用力握住了狐刀,心中一道明悟,这一刀辟下,虽生死难料,但修行路开!

    “憾地刀法:一线!”摒除杂念,专心施展,糅合无吴江村先祖刀意灌输,那种令树枝碎裂的感觉再次出现。然而狐刀材质不凡,纵使水做依旧不会控制天地之力,却也不会如同树枝一般寸寸碎裂。如此一刀,裹带着杂乱无章的气劲,直向段不明劈来。

    段不明感到身后破风声,心中闪过一丝不屑,护体气劲一开,心里想着就算后天境界的修行者全力一击也能阻挡几息,足够结果叛徒了。而就凭这小子那几下估计会被气劲直接弹开。

    可是天下之大,心海之广,又可是谁人可以预言确定的?

    一线,一招画一线,一线分阴阳。

    线有曲有直,刀可杀可护,水做的心早已做好了决断!

    救人!

    从出招的地方来到门前,刀成一线,非是杀敌,而是救人。这意愿使得刀招共鸣,纵使万军阵前,也要护下性命,水做施展此生第一招,竟是救人之招。

    一刀顺劈,险之又险地挡住了段不明的手掌。刀掌交汇,刀式蕴含凌乱的天地之力将段不明的掌劲引导向混乱之中,一阵无序的风暴气流自交击处卷出,互相冲击消散,段不明与水做二人各自被震退。

    水做原先割开手掌假装放血补充阵法,这一下交手,刀柄处不断流出鲜血,仍然努力握住刀柄。踉跄几步后,站稳的水做眼神一凛,又连忙施展第二招!

    “憾地刀法:两断!”

    纵使眼前独对千万人,这一刀,定要两断!刀招气力之强,气势之盛,分明是杀人之招,求胜之招!吴江村先祖灌顶的记忆里,这一招充满了悲凉的意味。

    两断,只为胜负,不问生死,只为劈出无往不利的一刀。两断的人,不只是敌手,还有可能是自身,如此舍身一刀,虽然尽是杀意,却是为了守护心内珍视的人事物,方能有这牺牲自己的意志催生来的杀招!

    一刀问千军,两断了输赢。

    佳人容颜在,国祚万年青。

    刀光划出一道匹练,夹杂着点点血珠,落在了段不明的身上,是水做为了守护叶梦,舍身的一击。

    而叶梦靠坐门槛,眼神复杂地看着水做这一刀的背影,心里有着一丝奇异的感觉。但是手上动作没有停下,先前呕出的鲜血,被她当做墨水一般,用手指勾勒出一个诡异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