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怨念
数日后，刚鬣大王召集文武百官议事。万寿山的防御、钱粮、建造等事务商讨完毕之后，刚鬣大王询问孙山监狱运作及反贼审讯情况。
孙山说道：“启禀大王，小人刚接手不久，监狱诸事繁杂，目前只理清了部分头绪。不过反贼已经审问明白了，那厮不过是个颟顸莽汉，不知天高地厚，妄图逞匹夫之勇，重拾他往日的威风。其与人类修士并未勾结，人类修士尚未渗透到万寿山之中。”
刚鬣大王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我等可以高枕无忧矣！”
右护法阴阳怪气地说道：“真的有这么简单吗？该不会是你无能，查不出来吧？”
孙山笑道：“右护法莫要心急，在下正要向大王汇报一件重要发现呢！”
刚鬣大王诧异地说道：“哦？有何重要发现，快快说来！”
孙山说道：“启禀大王，小人亲自前往矿场探查，发现矿洞中的灵石比运输到洞外的灵石要晶莹透亮许多，而曝露于洞外的灵石不仅外表晦暗而且里面夹杂着些许黑色的杂质。据微臣分析，这些杂质恐怕是一缕难以清除的怨念。而且灵石里的灵力被吸收后，这些杂质竟然不见了，由此可见，这些怨念无疑是被法阵或者服用灵石者吸入体内。莫要小瞧这一缕怨念，积少成多，只怕后患无穷！”
刚鬣大王皱起眉头说道：“竟有此事？本王倒是从未见过矿洞中的灵石，也不曾留意灵力耗尽的废石。不过我万寿山上上下下享用灵石已历三年，倒不曾有谁发觉任何不适。孙都尉只怕是多虑了。”
右护法冷哼一声，说道：“大王何必听这猴子鬼话。这厮岂止是多虑，简直是信口开河、胡言乱语，企图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无能。灵石里的杂质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赵少府早就上报过了。只不过大王日理万机，属下怎敢拿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给大王增添烦恼。况且，这三年来，万寿山结界固若金汤，文武百官更是身强体健、修为日益精进。这一切都多亏了宝贵的灵石。你这猴子岂可危言耸听、扰乱人心！”
孙山笑道：“右护法此言差矣。常言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别看这一缕微不足道的怨念，天长日久，积累得多了，便如附骨之疽一般，难以根除。届时，轻则头痛欲裂、好斗嗜杀，重则走火入魔、灰飞烟灭。依在下愚见，此症状当可分为几个阶段：最初不见任何异常；其次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再次有病在肌肤，不治将益深；而后病在肠胃，不治将益深；最后病入膏肓，无能为也已。”此话一出，满朝文武哗然，个个脸色凝重。
右护法高声呵斥道：“简直一派胡言！这厮妖言惑众，其罪当诛！”
孙山笑道：“哈哈哈！右护法好大的官威啊！先是知情不报，对大王隐瞒灵石的危害。如今又在朝堂之上，公然咆哮，简直不把大王放在眼里。莫非这灵石的异变是右护法做的手脚。想必右护法谋划良久，企图加害大王，然后取而代之？”
右护法暴怒而起，咆哮道：“你这猴头满口胡言，我非宰了你不可！”说罢猛地朝孙山扑了过去。
孙山使出绝尘地遁步法，避过攻击，旋即跪拜在大厅正中，喊道：“大王救我！”
刚鬣大王右手在座椅扶手上用力一拍，威严地说道：“右护法住手！朝堂之上，岂容你放肆！”
右护法涨红了脸，转过身来，说道：“属下一时冲动，失了分寸，请大王恕罪。”
刚鬣大王说道：“孙都尉先起来。右护法乃是本王股肱之臣，劳苦功高、忠心耿耿，不容任何人玷污。念你初来乍到，暂且饶你一回。”
孙山躬身施礼道：“小人谢大王宽宏大量。”
刚鬣大王接着说道：“孙都尉，你方才所言灵石中怨念的危害仅仅是个人猜测还是有何依据？”
孙山起身说道：“启禀大王，小人粗通岐黄之术，也曾寻方炼药。故而在矿洞中一看到灵石的细微差异，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初时仅是猜想，方才见到右护法暴起已经有了八九分把握。小人斗胆请教右护法，你此刻是否感觉浑身煞气翻涌、杀心难耐？”
右护法冷哼一声，说道：“若非你这猴头胡言乱语、蛊惑大王，本座又岂会对你出手？你休要牵强附会、无事生非，把罪责推到莫须有的怨念上。”
孙山说道：“小人说的话是对是错姑且不论，大王及满朝文武都一样听到了，为何他们没有对在下半句指责，独独右护法对我起了杀心？在下初来乍到，和右护法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右护法急于置我于死地，倘若不是被我揭穿了阴谋，那就必定是服用灵石过多，受怨念反噬了。”
右护法强忍怒气，两眼血红地瞪着孙山说道：“小子休要血口喷人，本座哪有什么阴谋？大家一样服用灵石，如何偏偏只我被怨念反噬。这不过是你的无稽之谈罢了。”
孙山说道：“右护法说得不错，倘若大家服用灵石一样多，那积累的怨念大抵是相当的。不过，我看右护法印堂发黑、两眼血红，似乎已有入魔之兆。只怕右护法服用灵石的数量远超众人吧。莫非右护法飞升心切，瞒着大王独吞了大量灵石？”
右护法咬牙切齿，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说道：“大王，这厮一再污言构陷，挑拨离间。属下恳请大王将这厮处死，还属下一个公道。”
刚鬣大王说道：“孙都尉，右护法素来忠心耿耿，为万寿山立下汗马功劳。倘若没有真凭实据，切不可玷污右护法的清白，否则，本王决不轻饶。”
孙山躬身施礼，说道：“在下口不择言，请大王及右护法恕罪。”说罢，转头向右护法致歉。右护法乜斜地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去。
刚鬣大王说道：“孙都尉，你说这灵石中蕴藏一丝怨念，你可知晓这怨念来自何处？又该如何化解？”
孙山说道：“其实是否怨念，小人尚不敢断言。倘若果是怨念，那无非就是源自矿场中被詈骂和惩罚的劳役。这些劳役在暗无天日的地底辛苦劳作而几乎没有所得，每日还要忍受身体和精神上的痛苦，难免心生愤懑与怨谤。而要消除劳役的怨念，只需改善他们的处境即可，这倒不是什么难事。怕只怕不是怨念而是神罚！”
右护法嗤之以鼻地说道：“越说越邪乎了！大王倘若任由这厮妖言惑众，势必弄得人心惶惶。请大王圣裁！”
刚鬣大王说道：“右护法稍安勿躁，本王自有分寸。孙都尉你且说下去。”
孙山说道：“谢大王！所谓神罚，即是源自天地山川的怨念。据在下所知，开采灵石之前，后山曾有一泓清泉，名为‘不老泉’。乃是万寿山灵气所化，有延年益寿、疗愈创伤之效。此事，想必在座各位比小人更清楚。”众人听罢，纷纷点头。
孙山接着说道：“此泉水历经千万年而不枯竭，奇效经久不衰，皆因万寿山生灵世世代代共同遵守取之有度的约定。据说每个生灵每年只能前往不老泉饮一次水，接受泉水的洗涤净化。可是自从开采泉水底部的灵石之后，不老泉便完全枯竭。开采灵石无异于杀鸡取卵，岂能不触怒山神？故而原本晶莹透亮的灵石一旦离开山洞即刻变得黯淡且有杂质，这便是山神施加的怨念，寻常手段是无法清除的。”
右护法说道：“即便被你蒙对，灵石的杂质乃是山神的怨念，那又如何？山神土地不过是地位最低微的神祇，有些连显圣化形都做不到，又能有何作为？我等妖灵精怪乃是天地万物之灵长。只需勤加修炼，他日必定飞升成仙，果位远在区区低等地仙之上。倘若山神有灵，非但不该心生怨谤，反而应该主动将灵石献出来，助大王及我等早日飞升才是。”
孙山笑道：“哈哈哈！右护法尚未飞升，便已经以上仙自诩了，果然自负得紧。右护法何以断言山神土地皆是卑微神祇？在下曾听说鸿蒙初辟之时，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盘古之君，龙首蛇身，嘘为风雨，吹为雷电，开目为昼，闭目为夜。死后骨节为山林，体为江海，血为淮渎，毛发为草木。天地山川皆为盘古大神躯体所化。万寿山乃是天下钟灵毓秀之地，自然与别处不可同日而语。如此久远深邃的神之意识，右护法居然视如草芥，实在是无知者无畏！”
右护法怒不可遏，咬碎银牙说道：“你这满口胡言、唯恐天下不乱的妖孽！大王切莫听信这厮无中生有、妖言惑众。自古以来，人界便有装神弄鬼、妄言天数的方士蛊惑昏君、谋取私利。倘若属下没有猜错，这妖猴接下来便要自称能够炼丹制药，为大王祛病禳灾。”
刚鬣大王皱起眉头说道：“右护法言下之意，倘若本王听信孙都尉之言便是昏君，唯有听信右护法之言才是明君了？”
右护法大惊失色，连忙说道：“属下不敢，属下只不过一片赤诚，心直口快而已。大王何等英明，自然能够明辨是非。”
刚鬣大王说道：“孙都尉所言虽然不无道理，但山神意念虚无缥缈难以捉摸。眼下灵石怨念之害虽然还未显现，但不可不未雨绸缪。孙都尉方才自言通晓岐黄之术，也曾寻方炼药，不知可有方法化解怨念？”
孙山拱手说道：“启禀大王，在下的确粗通岐黄之术，炼制一些强身健体、补充灵力的丹药不在话下。至于解除怨念之法，在下未曾涉猎，没有十分把握。况且方才右护法已经指责小人装神弄鬼、谋取私利，小人为保自身清白，还是不要多事为好。诚如右护法所言，三年来大家安然无恙，想必邪不压正，以大王及满朝文武修为之高，区区怨念邪祟自然可以轻松化解，又何须求医问药？”
刚鬣大王说道：“孙都尉此言差矣，正所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眼下虽然不见祸患，但既然已知有恙在身，不可不防患于未然。本王曾听闻，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良医当善治未病。医者仁心，孙都尉还需多多费心，早日找到根除怨念之法，此事关乎万寿山亿万生灵之安危，不可轻忽懈怠。今日廷议到此为止，散朝！”
众人目送刚鬣大王远去之后，右护法正想给孙山一点颜色瞧瞧，谁知文武百官蜂拥而上，将孙山团团围住，问长问短。原来，众人服用灵石三年以来，陆陆续续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症状，有的经常头痛失眠，有的心悸多梦，有的视力模糊，有的口舌生疮，有的变得焦躁易怒，有的两眼布满血丝，并非像右护法说的那样安然无恙。众人原本不知缘由，如今听孙山一席话，犹如拨云见日，岂能不问个明白？右护法见文武百官如众星捧月一般巴结孙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好发难，只得恨恨离去。
众人七嘴八舌地讲述着自己的症状，纷纷询问解救之法。仓促之间孙山哪里知道如何解救，只得不厌其烦地宽慰众人，向众人分发了一些清热解毒、理气化郁的丹药，虽然不能治本，也聊胜于无。
通过与众人一番交谈，粗略地知道了文武百官每月的俸禄。果然，所获得的灵石数量与官员的品阶有关。官阶越高，所分到的灵石越多，身上积累的怨念也就越深，症状也越重。文武百官将孙山当做救命稻草，一口一个兄弟叫得颇为亲热，甚至掏出珍藏的奇珍异宝、功法秘籍，只盼望孙山不辞辛劳，早日想出根除灵石怨念的办法。盛情难却，孙山也不便推辞，随口答应尽力而为。
是夜，孙山正在屋舍之内研读监狱的卷宗。突然，士卒飞奔来报大王的传令官来了。孙山先是一惊，来不及细想，连忙出外迎接。只见，一个生面孔的传令官低着头说道：“大王有令，命孙都尉即刻随我前去觐见。”孙山满口答应，跟着传令官走了。
二人一前一后，左转右转，眼看着朝后山的方向去了。孙山心中纳闷，说道：“执事莫不是走错了，此乃通往后山之路，我们不是要去王宫吗？”
传令官打了个哆嗦，说道：“谁说要去王宫了？大王有话要私底下问你，王宫人多眼杂多有不便，故而约在后山相见。”
孙山恍然大悟般地说道：“原来如此！我原以为大王乃是万寿山至高无上之尊，可以为所欲为。想不到大王也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放眼万寿山，能够对大王构成威胁，令大王忌惮的也就只有右护法了吧？倘若能够得到右护法赏识，能够帮助右护法夺得王位，日后必定大富大贵，说不定还能够飞升成仙。难怪执事甘为右护法效力。”
传令官吓得满脸煞白、浑身抖得犹如筛糠一般，颤颤巍巍地说道：“你，你，你胡说些什么？谁，谁，谁为右护法效力？什么大富大贵、飞升成仙？孙都尉休要说笑！”
孙山说道：“唉！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虽不知右护法许诺你什么富贵，但飞升成仙多半是不可能的。今日朝堂之上，在下早已对大王及文武百官言明：后山开采的灵石当中蕴藏着山神的怨念。莫说是你，即便以大王法力之强，想要化解这股怨念也是难如登天。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降为地。不论人类还是妖灵精怪，只要身上的灵力不是至纯至净是绝不可能飞升成仙的，说不定还会堕入魔道，永世不得轮回。”
传令官回过头来，哆哆嗦嗦地说道：“此话当真？不，不，这不是真的。右护法说过，你满口胡言，最会蛊惑人心，叫我不要信你的鬼话。不，不，不，这话也是说不得的。我，我，我和右护法没有干系。是，是，是大王要见你。你，你，你快随我走吧。”说罢，低头加快了脚步。
孙山双足一点，一个闪身拦住传令官去路，笑道：“右护法说得不错。我这人的确满口胡言，最会蛊惑人心。我原本并不确信你是否假借王命诓骗我，所以故意诈你一诈。想不到你这么快就不打自招了。”
传令官吓得腿软，一把瘫坐在地上，说道：“我，我，我竟然上了你的当。我办事不利，右护法一定不会饶了我的。”
孙山说道：“我虽然使计诈你，但方才所说却是一字不假。倘若你已经大量服用灵石，体内必定积累了不少怨念，倘若放任不管，只怕命不久矣，更别妄想飞升成仙了。然而万寿山上上下下许多生灵都与你同病相怜，医者父母心，我决计不会坐视不理。只要你不再为虎作伥，待我想出根除怨念之法，替你化解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倘若你贪恋权势、怙恶不悛，日后走火入魔，再想求我解救，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传令官抬起头怔怔地望着孙山，良久，挣扎着爬到孙山身边，紧紧抱住孙山大腿，哭着说道：“小人不自量力，痴心妄想，悔不该贪服灵石，更不该替右护法为非作歹。小人愿意痛改前非，唯孙都尉马首是瞻，恳请孙都尉慈悲为怀，搭救小人。”
孙山将传令官搀扶起来，笑着说道：“瞻予马首就不必了。只要你放下贪欲，秉持善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在下定然不会见死不救。”
传令官紧紧攥住孙山手臂说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对了，右护法在后山设下陷阱，想要对大人不利，大人快走！”
孙山说道：“我若走了，右护法必定知你走漏风声，即便不取你性命，也免不了责罚一番。明知山有虎不打紧，就怕不知山有虎。你且将你所知的一切细细道来，我自有办法应对。”传令官连连应诺，娓娓道来。
而后，孙山跟随传令官径直向后山走去。少顷，来到一处荒野。传令官高声叫道：“启禀大王，孙都尉带到！”
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说道：“你且退下，孙都尉独自近前来。”传令官闻声退下。
月光下只见一个魁梧黝黑的身影。孙山快步上前，朝黑影走去。
孙山距离黑影十步左右，躬身抱拳说道：“小人孙山拜见大王！”
黑影转过身来，凶恶地说道：“孙都尉，你看看我是谁？”月光下只见一位身形壮硕、豹头环眼的大将双手抱胸、威风凛凛地站着，不是右护法又能是谁？
孙山假装震惊地说道：“右护法？你怎么在此？大王何在？”
右护法说道：“此地便只有我一人，哪有什么大王？我趁着月色，在此修炼，你这猴头竟敢打搅我，该当何罪？”
孙山踱起步来，笑道：“哦？原来大王不在。那右护法假借大王之名，将我诓骗到此处，想必是要取我性命了。这个地方选得不错。远离王宫及百官住所，即便大动干戈也不怕引人注目。而且矿场就在附近，有开凿矿石之声作掩护更是万无一失。”
右护法冷哼一声，说道：“你想多了！杀你何须大动干戈？选在此地，单纯是方便就地掩埋罢了。你这该死的猢狲，几次三番挑衅本座，险些坏我好事，本座岂能容你！”说罢，伸出利爪在胸口上划出五道血痕。霎时间浑身煞气缭绕，双眼血红，身子仿佛膨胀了一圈，肌肤之下青筋爆出，满口尖牙暴长了几寸。也不知是自身提高战斗力的秘法还是受灵石怨念影响而魔化。
右护法双足在地上轻轻一点，身形如鬼魅一般突然闪现到孙山身后。孙山只觉得后勃颈一股寒气逼人，连忙使出绝尘地盾步法将将避过。
虽然没有被直接抓伤，不过一股劲风掠过，后勃颈热辣辣地疼痛。孙山暗暗心惊，轻呼一声：“好快！”一上来就使出杀手锏，看来右护法也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意图速战速决。孙山知道右护法非同小可，性命攸关，不敢托大。在腰间宝葫芦上一拍，取出了龙渊宝剑和冷翠烛两件法宝。
右护法感觉到孙山两件法器阴森森地让人心里发毛，颇为诧异，不过生死之战，无暇多问。双足猛跺，速度几乎翻了一番，朝孙山攻去。
孙山不闪不避，挥出龙渊剑朝右护法利爪砍去。
右护法不晓得龙渊剑乃是神兵利器，只道是凡铁，哪里放在眼里，想要将利剑斩断。骨剑相交，迸射出一阵火花。紧接着右护法脸上得意的笑容渐渐凝固。一声脆响，五根白森森的利爪被齐齐斩断。
右护法痛入骨髓，一边捂着右爪，一边不可思议地望着孙山，说道：“这是什么剑？”
孙山笑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又何必多问呢？”
右护法冷哼一声，双足猛蹬，倏的一下倒退了数丈。右护法眼看孙山有神兵利器在手，不敢贴身肉搏。双足连点，几个跳跃，纵身到了一块圆石附近。右护法在圆石上猛踩一脚，轰隆一声闷响，似乎山崩地裂一般。
突然，孙山脚下一阵剧烈晃动，接着犹如踏空一般，身子直往下坠。须臾，孙山身子硬生生跌落地面，紧接着一块块大大小小的石块夹杂着泥土重重叠叠地压到他的身上。又过了一会儿，尘埃落定，四周归于平静。孙山心想这大概就是传令官说的陷阱吧。好在只不过是个石头坑而已，孙山精通土遁之术，即便被埋得再深，也能回到地面。
少顷，孙山从地底直钻出来。刚露出半个脑袋，就听得右护法阴鸷地说道：“果然土石困不住你这只地老鼠！”
孙山笑道：“既然右护法明知困不住我，又何必白费力气？”
右护法冷笑道：“哼！谁说白费力气？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爬出来！”
孙山听了暗暗纳罕，同时奋力往地面钻。可是费了半天劲，身子只钻出半尺，身上仿佛拖着千斤巨石一般累赘。他吃了一惊，定睛往身上看时，竟发现身上缠绕着一张晶莹黏腻的大网。大网上还粘着许多巨石和土块，难怪孙山只觉得身上沉重无比，犹如仍在地底一般。孙山心里咯噔一下，使出浑身气力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
右护法狞笑道：“别白费力气了。早知道你滑不留手，所以特地借了这张黏金蛛网对付你。此蛛网乃是左护法的法宝，不惧刀兵水火，一旦被粘上，即便有九牛二虎之力也难以逃脱。你这挨千刀的猴子，受死吧！”说罢，挥舞左爪朝孙山头上抓去。
眼看右护法的利爪就要击中孙山的天灵盖，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挥出一把利剑斩向右护法的利爪。咔嚓一声脆响，右护法五根白森森的利爪也被齐根砍断。
右护法又惊又怒，双足轻点，连跳三次，倒退了数丈，强忍手上剧痛，愤怒地说道：“什么人，敢坏老子的好事？”良久，不见回应。右护法定睛一看，只见月光下一副白骨骷髅手握利刃护在孙山身旁。
右护法惊诧不已，说道：“这是什么鬼东西？一丝生气也没有。从哪里冒出来的？”
孙山笑道：“这当然是骷髅了。右护法好斗嗜杀，该不会连骷髅都没见过吧？骷髅自然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右护法尽问一些愚蠢的问题。”
右护法冷哼一声，说道：“想不到你竟然能驱使骷髅。他手中的兵器不是你方才使的那把，你到底还有多少神兵利器？”
孙山哈哈大笑，说道：“这种机密怎么能告诉外人呢？右护法空有一身蛮力，脑子却不太好使呢！”
右护法怒火中烧，面目狰狞地说道：“你尽管逞口舌之利，等我宰了你，你的所有法宝就都归老子了。”说罢咆哮一声，弯下身子，变身成一只身长两丈、尾如钢棒、张着血盆大口、凶悍骇人的金钱豹。
金钱豹知道宝剑锋利，不敢正面硬拼，四足轻点，倏地一下绕到骷髅身后，人立起来，两只前爪朝骷髅后背猛扑过去。
此骷髅乃是用从哮月郎君身上学到的骷髅傀儡术召唤出来的。幸亏此地距离矿洞不远，而且矿洞中堆满了各种妖物的骨骸，所以能够就地取材。听传令官说右护法设下陷阱后，孙山不敢托大，早已准备了骷髅傀儡持宝剑暗中待命，以策万全。骷髅傀儡乃是由孙山灵力操控，孙山初学乍练，操控起来自然不够灵活。况且右护法变出金钱豹真身之后，力量和速度都翻了几番，一双肉爪扑出少说也有千百斤气力，委实非同小可。
骷髅傀儡结结实实地挨了金钱豹一招，喀喇一声，顿时散架了。
金钱豹狞笑一声，扭头朝被网缚的孙山攻去。金钱豹张开血盆大口，满嘴钢牙笼罩着孙山的头颅，眼看就要将孙山的脑袋咬得粉碎。千钧一发之际，孙山的头顶上突然窜出一团碧粼粼的火苗。
金钱豹大吃一惊，本能地缩回了脖子。兽类畏惧火乃是本能，即便成了精的妖类也是一样，何况是这种罕见的碧绿色火焰。金钱豹警惕地盯着绿火，见火焰一动不动，渐渐地壮着胆子走进了些。
突然，火焰闪烁了一下。一朵变成两朵，两朵变成四朵。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变出六十四朵鬼火，飘飘荡荡地朝金钱豹飞去。
金钱豹吓得毛骨悚然，呜咽一声，拔腿就跑。
须臾，散架了的骷髅渐渐地拼凑起来，又变成手握利剑的白骨架子，护卫在孙山身侧。
孙山趁此机会，急忙设法脱身。方才右护法说这副蛛网不惧刀剑、水火不侵，此刻危在旦夕，也不敢轻易尝试。孙山急中生智，想出金蝉脱壳之法。由于他是以女娲造人之法用泥塑的肉身。故而舍去一层土坯外壳，如蛇蜕一般，新的肉身钻了出来。
虽然早有防备，还是着了右护法的道，险些丧命。孙山暗自庆幸自己死里逃生，同时也悔恨自己过于自负，心中告诫自己日后还需更加谨慎才是。孙山望着蛛网中自己舍去的如蛋壳一般的“皮囊”，不由得笑了起来。孙山右手凭空一抓，将龙渊剑握在手中。
孙山和骷髅傀儡手握龙渊、太阿朝着东逃西窜的金钱豹奔去。
金钱豹被如影随形的鬼火弄得狼狈不堪，渐渐焦躁起来。突然，看到孙山已经挣脱了蛛网，和白骨骷髅各提一把神兵利器直奔过来，顿时寒毛倒竖起来。金钱豹说道：“你这泼猴倒真有几分本事，竟然这么快就挣脱了蛛网。今天暂且放你一马，改日再取你狗命！”说罢四蹄狂奔，逃之夭夭。
孙山停下脚步，他知道见好就收。万寿山毕竟是右护法的地盘，谁知道他还有多少帮手。今日自己能够死里逃生，已是万幸，要对付右护法日后有的是机会。更何况他和右护法本没有深仇大恨，右护法也不是他混进结界的目标，将事情闹大反而打草惊蛇，不利于接下来的行动。
孙山将两柄宝剑收入葫芦，将骷髅就地掩埋。地上的黏金蛛网引起了孙山的兴趣。这副蛛网应该是个宝贝，不过不知道法宝的驱使法门，暂时还不能利用。孙山将蛛网收进了宝葫芦中，然后沿路回去了。
孙山说道：“启禀大王，小人刚接手不久，监狱诸事繁杂，目前只理清了部分头绪。不过反贼已经审问明白了，那厮不过是个颟顸莽汉，不知天高地厚，妄图逞匹夫之勇，重拾他往日的威风。其与人类修士并未勾结，人类修士尚未渗透到万寿山之中。”
刚鬣大王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我等可以高枕无忧矣！”
右护法阴阳怪气地说道：“真的有这么简单吗？该不会是你无能，查不出来吧？”
孙山笑道：“右护法莫要心急，在下正要向大王汇报一件重要发现呢！”
刚鬣大王诧异地说道：“哦？有何重要发现，快快说来！”
孙山说道：“启禀大王，小人亲自前往矿场探查，发现矿洞中的灵石比运输到洞外的灵石要晶莹透亮许多，而曝露于洞外的灵石不仅外表晦暗而且里面夹杂着些许黑色的杂质。据微臣分析，这些杂质恐怕是一缕难以清除的怨念。而且灵石里的灵力被吸收后，这些杂质竟然不见了，由此可见，这些怨念无疑是被法阵或者服用灵石者吸入体内。莫要小瞧这一缕怨念，积少成多，只怕后患无穷！”
刚鬣大王皱起眉头说道：“竟有此事？本王倒是从未见过矿洞中的灵石，也不曾留意灵力耗尽的废石。不过我万寿山上上下下享用灵石已历三年，倒不曾有谁发觉任何不适。孙都尉只怕是多虑了。”
右护法冷哼一声，说道：“大王何必听这猴子鬼话。这厮岂止是多虑，简直是信口开河、胡言乱语，企图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无能。灵石里的杂质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赵少府早就上报过了。只不过大王日理万机，属下怎敢拿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给大王增添烦恼。况且，这三年来，万寿山结界固若金汤，文武百官更是身强体健、修为日益精进。这一切都多亏了宝贵的灵石。你这猴子岂可危言耸听、扰乱人心！”
孙山笑道：“右护法此言差矣。常言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别看这一缕微不足道的怨念，天长日久，积累得多了，便如附骨之疽一般，难以根除。届时，轻则头痛欲裂、好斗嗜杀，重则走火入魔、灰飞烟灭。依在下愚见，此症状当可分为几个阶段：最初不见任何异常；其次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再次有病在肌肤，不治将益深；而后病在肠胃，不治将益深；最后病入膏肓，无能为也已。”此话一出，满朝文武哗然，个个脸色凝重。
右护法高声呵斥道：“简直一派胡言！这厮妖言惑众，其罪当诛！”
孙山笑道：“哈哈哈！右护法好大的官威啊！先是知情不报，对大王隐瞒灵石的危害。如今又在朝堂之上，公然咆哮，简直不把大王放在眼里。莫非这灵石的异变是右护法做的手脚。想必右护法谋划良久，企图加害大王，然后取而代之？”
右护法暴怒而起，咆哮道：“你这猴头满口胡言，我非宰了你不可！”说罢猛地朝孙山扑了过去。
孙山使出绝尘地遁步法，避过攻击，旋即跪拜在大厅正中，喊道：“大王救我！”
刚鬣大王右手在座椅扶手上用力一拍，威严地说道：“右护法住手！朝堂之上，岂容你放肆！”
右护法涨红了脸，转过身来，说道：“属下一时冲动，失了分寸，请大王恕罪。”
刚鬣大王说道：“孙都尉先起来。右护法乃是本王股肱之臣，劳苦功高、忠心耿耿，不容任何人玷污。念你初来乍到，暂且饶你一回。”
孙山躬身施礼道：“小人谢大王宽宏大量。”
刚鬣大王接着说道：“孙都尉，你方才所言灵石中怨念的危害仅仅是个人猜测还是有何依据？”
孙山起身说道：“启禀大王，小人粗通岐黄之术，也曾寻方炼药。故而在矿洞中一看到灵石的细微差异，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初时仅是猜想，方才见到右护法暴起已经有了八九分把握。小人斗胆请教右护法，你此刻是否感觉浑身煞气翻涌、杀心难耐？”
右护法冷哼一声，说道：“若非你这猴头胡言乱语、蛊惑大王，本座又岂会对你出手？你休要牵强附会、无事生非，把罪责推到莫须有的怨念上。”
孙山说道：“小人说的话是对是错姑且不论，大王及满朝文武都一样听到了，为何他们没有对在下半句指责，独独右护法对我起了杀心？在下初来乍到，和右护法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右护法急于置我于死地，倘若不是被我揭穿了阴谋，那就必定是服用灵石过多，受怨念反噬了。”
右护法强忍怒气，两眼血红地瞪着孙山说道：“小子休要血口喷人，本座哪有什么阴谋？大家一样服用灵石，如何偏偏只我被怨念反噬。这不过是你的无稽之谈罢了。”
孙山说道：“右护法说得不错，倘若大家服用灵石一样多，那积累的怨念大抵是相当的。不过，我看右护法印堂发黑、两眼血红，似乎已有入魔之兆。只怕右护法服用灵石的数量远超众人吧。莫非右护法飞升心切，瞒着大王独吞了大量灵石？”
右护法咬牙切齿，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说道：“大王，这厮一再污言构陷，挑拨离间。属下恳请大王将这厮处死，还属下一个公道。”
刚鬣大王说道：“孙都尉，右护法素来忠心耿耿，为万寿山立下汗马功劳。倘若没有真凭实据，切不可玷污右护法的清白，否则，本王决不轻饶。”
孙山躬身施礼，说道：“在下口不择言，请大王及右护法恕罪。”说罢，转头向右护法致歉。右护法乜斜地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去。
刚鬣大王说道：“孙都尉，你说这灵石中蕴藏一丝怨念，你可知晓这怨念来自何处？又该如何化解？”
孙山说道：“其实是否怨念，小人尚不敢断言。倘若果是怨念，那无非就是源自矿场中被詈骂和惩罚的劳役。这些劳役在暗无天日的地底辛苦劳作而几乎没有所得，每日还要忍受身体和精神上的痛苦，难免心生愤懑与怨谤。而要消除劳役的怨念，只需改善他们的处境即可，这倒不是什么难事。怕只怕不是怨念而是神罚！”
右护法嗤之以鼻地说道：“越说越邪乎了！大王倘若任由这厮妖言惑众，势必弄得人心惶惶。请大王圣裁！”
刚鬣大王说道：“右护法稍安勿躁，本王自有分寸。孙都尉你且说下去。”
孙山说道：“谢大王！所谓神罚，即是源自天地山川的怨念。据在下所知，开采灵石之前，后山曾有一泓清泉，名为‘不老泉’。乃是万寿山灵气所化，有延年益寿、疗愈创伤之效。此事，想必在座各位比小人更清楚。”众人听罢，纷纷点头。
孙山接着说道：“此泉水历经千万年而不枯竭，奇效经久不衰，皆因万寿山生灵世世代代共同遵守取之有度的约定。据说每个生灵每年只能前往不老泉饮一次水，接受泉水的洗涤净化。可是自从开采泉水底部的灵石之后，不老泉便完全枯竭。开采灵石无异于杀鸡取卵，岂能不触怒山神？故而原本晶莹透亮的灵石一旦离开山洞即刻变得黯淡且有杂质，这便是山神施加的怨念，寻常手段是无法清除的。”
右护法说道：“即便被你蒙对，灵石的杂质乃是山神的怨念，那又如何？山神土地不过是地位最低微的神祇，有些连显圣化形都做不到，又能有何作为？我等妖灵精怪乃是天地万物之灵长。只需勤加修炼，他日必定飞升成仙，果位远在区区低等地仙之上。倘若山神有灵，非但不该心生怨谤，反而应该主动将灵石献出来，助大王及我等早日飞升才是。”
孙山笑道：“哈哈哈！右护法尚未飞升，便已经以上仙自诩了，果然自负得紧。右护法何以断言山神土地皆是卑微神祇？在下曾听说鸿蒙初辟之时，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盘古之君，龙首蛇身，嘘为风雨，吹为雷电，开目为昼，闭目为夜。死后骨节为山林，体为江海，血为淮渎，毛发为草木。天地山川皆为盘古大神躯体所化。万寿山乃是天下钟灵毓秀之地，自然与别处不可同日而语。如此久远深邃的神之意识，右护法居然视如草芥，实在是无知者无畏！”
右护法怒不可遏，咬碎银牙说道：“你这满口胡言、唯恐天下不乱的妖孽！大王切莫听信这厮无中生有、妖言惑众。自古以来，人界便有装神弄鬼、妄言天数的方士蛊惑昏君、谋取私利。倘若属下没有猜错，这妖猴接下来便要自称能够炼丹制药，为大王祛病禳灾。”
刚鬣大王皱起眉头说道：“右护法言下之意，倘若本王听信孙都尉之言便是昏君，唯有听信右护法之言才是明君了？”
右护法大惊失色，连忙说道：“属下不敢，属下只不过一片赤诚，心直口快而已。大王何等英明，自然能够明辨是非。”
刚鬣大王说道：“孙都尉所言虽然不无道理，但山神意念虚无缥缈难以捉摸。眼下灵石怨念之害虽然还未显现，但不可不未雨绸缪。孙都尉方才自言通晓岐黄之术，也曾寻方炼药，不知可有方法化解怨念？”
孙山拱手说道：“启禀大王，在下的确粗通岐黄之术，炼制一些强身健体、补充灵力的丹药不在话下。至于解除怨念之法，在下未曾涉猎，没有十分把握。况且方才右护法已经指责小人装神弄鬼、谋取私利，小人为保自身清白，还是不要多事为好。诚如右护法所言，三年来大家安然无恙，想必邪不压正，以大王及满朝文武修为之高，区区怨念邪祟自然可以轻松化解，又何须求医问药？”
刚鬣大王说道：“孙都尉此言差矣，正所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眼下虽然不见祸患，但既然已知有恙在身，不可不防患于未然。本王曾听闻，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良医当善治未病。医者仁心，孙都尉还需多多费心，早日找到根除怨念之法，此事关乎万寿山亿万生灵之安危，不可轻忽懈怠。今日廷议到此为止，散朝！”
众人目送刚鬣大王远去之后，右护法正想给孙山一点颜色瞧瞧，谁知文武百官蜂拥而上，将孙山团团围住，问长问短。原来，众人服用灵石三年以来，陆陆续续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症状，有的经常头痛失眠，有的心悸多梦，有的视力模糊，有的口舌生疮，有的变得焦躁易怒，有的两眼布满血丝，并非像右护法说的那样安然无恙。众人原本不知缘由，如今听孙山一席话，犹如拨云见日，岂能不问个明白？右护法见文武百官如众星捧月一般巴结孙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好发难，只得恨恨离去。
众人七嘴八舌地讲述着自己的症状，纷纷询问解救之法。仓促之间孙山哪里知道如何解救，只得不厌其烦地宽慰众人，向众人分发了一些清热解毒、理气化郁的丹药，虽然不能治本，也聊胜于无。
通过与众人一番交谈，粗略地知道了文武百官每月的俸禄。果然，所获得的灵石数量与官员的品阶有关。官阶越高，所分到的灵石越多，身上积累的怨念也就越深，症状也越重。文武百官将孙山当做救命稻草，一口一个兄弟叫得颇为亲热，甚至掏出珍藏的奇珍异宝、功法秘籍，只盼望孙山不辞辛劳，早日想出根除灵石怨念的办法。盛情难却，孙山也不便推辞，随口答应尽力而为。
是夜，孙山正在屋舍之内研读监狱的卷宗。突然，士卒飞奔来报大王的传令官来了。孙山先是一惊，来不及细想，连忙出外迎接。只见，一个生面孔的传令官低着头说道：“大王有令，命孙都尉即刻随我前去觐见。”孙山满口答应，跟着传令官走了。
二人一前一后，左转右转，眼看着朝后山的方向去了。孙山心中纳闷，说道：“执事莫不是走错了，此乃通往后山之路，我们不是要去王宫吗？”
传令官打了个哆嗦，说道：“谁说要去王宫了？大王有话要私底下问你，王宫人多眼杂多有不便，故而约在后山相见。”
孙山恍然大悟般地说道：“原来如此！我原以为大王乃是万寿山至高无上之尊，可以为所欲为。想不到大王也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放眼万寿山，能够对大王构成威胁，令大王忌惮的也就只有右护法了吧？倘若能够得到右护法赏识，能够帮助右护法夺得王位，日后必定大富大贵，说不定还能够飞升成仙。难怪执事甘为右护法效力。”
传令官吓得满脸煞白、浑身抖得犹如筛糠一般，颤颤巍巍地说道：“你，你，你胡说些什么？谁，谁，谁为右护法效力？什么大富大贵、飞升成仙？孙都尉休要说笑！”
孙山说道：“唉！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虽不知右护法许诺你什么富贵，但飞升成仙多半是不可能的。今日朝堂之上，在下早已对大王及文武百官言明：后山开采的灵石当中蕴藏着山神的怨念。莫说是你，即便以大王法力之强，想要化解这股怨念也是难如登天。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降为地。不论人类还是妖灵精怪，只要身上的灵力不是至纯至净是绝不可能飞升成仙的，说不定还会堕入魔道，永世不得轮回。”
传令官回过头来，哆哆嗦嗦地说道：“此话当真？不，不，这不是真的。右护法说过，你满口胡言，最会蛊惑人心，叫我不要信你的鬼话。不，不，不，这话也是说不得的。我，我，我和右护法没有干系。是，是，是大王要见你。你，你，你快随我走吧。”说罢，低头加快了脚步。
孙山双足一点，一个闪身拦住传令官去路，笑道：“右护法说得不错。我这人的确满口胡言，最会蛊惑人心。我原本并不确信你是否假借王命诓骗我，所以故意诈你一诈。想不到你这么快就不打自招了。”
传令官吓得腿软，一把瘫坐在地上，说道：“我，我，我竟然上了你的当。我办事不利，右护法一定不会饶了我的。”
孙山说道：“我虽然使计诈你，但方才所说却是一字不假。倘若你已经大量服用灵石，体内必定积累了不少怨念，倘若放任不管，只怕命不久矣，更别妄想飞升成仙了。然而万寿山上上下下许多生灵都与你同病相怜，医者父母心，我决计不会坐视不理。只要你不再为虎作伥，待我想出根除怨念之法，替你化解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倘若你贪恋权势、怙恶不悛，日后走火入魔，再想求我解救，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传令官抬起头怔怔地望着孙山，良久，挣扎着爬到孙山身边，紧紧抱住孙山大腿，哭着说道：“小人不自量力，痴心妄想，悔不该贪服灵石，更不该替右护法为非作歹。小人愿意痛改前非，唯孙都尉马首是瞻，恳请孙都尉慈悲为怀，搭救小人。”
孙山将传令官搀扶起来，笑着说道：“瞻予马首就不必了。只要你放下贪欲，秉持善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在下定然不会见死不救。”
传令官紧紧攥住孙山手臂说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对了，右护法在后山设下陷阱，想要对大人不利，大人快走！”
孙山说道：“我若走了，右护法必定知你走漏风声，即便不取你性命，也免不了责罚一番。明知山有虎不打紧，就怕不知山有虎。你且将你所知的一切细细道来，我自有办法应对。”传令官连连应诺，娓娓道来。
而后，孙山跟随传令官径直向后山走去。少顷，来到一处荒野。传令官高声叫道：“启禀大王，孙都尉带到！”
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说道：“你且退下，孙都尉独自近前来。”传令官闻声退下。
月光下只见一个魁梧黝黑的身影。孙山快步上前，朝黑影走去。
孙山距离黑影十步左右，躬身抱拳说道：“小人孙山拜见大王！”
黑影转过身来，凶恶地说道：“孙都尉，你看看我是谁？”月光下只见一位身形壮硕、豹头环眼的大将双手抱胸、威风凛凛地站着，不是右护法又能是谁？
孙山假装震惊地说道：“右护法？你怎么在此？大王何在？”
右护法说道：“此地便只有我一人，哪有什么大王？我趁着月色，在此修炼，你这猴头竟敢打搅我，该当何罪？”
孙山踱起步来，笑道：“哦？原来大王不在。那右护法假借大王之名，将我诓骗到此处，想必是要取我性命了。这个地方选得不错。远离王宫及百官住所，即便大动干戈也不怕引人注目。而且矿场就在附近，有开凿矿石之声作掩护更是万无一失。”
右护法冷哼一声，说道：“你想多了！杀你何须大动干戈？选在此地，单纯是方便就地掩埋罢了。你这该死的猢狲，几次三番挑衅本座，险些坏我好事，本座岂能容你！”说罢，伸出利爪在胸口上划出五道血痕。霎时间浑身煞气缭绕，双眼血红，身子仿佛膨胀了一圈，肌肤之下青筋爆出，满口尖牙暴长了几寸。也不知是自身提高战斗力的秘法还是受灵石怨念影响而魔化。
右护法双足在地上轻轻一点，身形如鬼魅一般突然闪现到孙山身后。孙山只觉得后勃颈一股寒气逼人，连忙使出绝尘地盾步法将将避过。
虽然没有被直接抓伤，不过一股劲风掠过，后勃颈热辣辣地疼痛。孙山暗暗心惊，轻呼一声：“好快！”一上来就使出杀手锏，看来右护法也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意图速战速决。孙山知道右护法非同小可，性命攸关，不敢托大。在腰间宝葫芦上一拍，取出了龙渊宝剑和冷翠烛两件法宝。
右护法感觉到孙山两件法器阴森森地让人心里发毛，颇为诧异，不过生死之战，无暇多问。双足猛跺，速度几乎翻了一番，朝孙山攻去。
孙山不闪不避，挥出龙渊剑朝右护法利爪砍去。
右护法不晓得龙渊剑乃是神兵利器，只道是凡铁，哪里放在眼里，想要将利剑斩断。骨剑相交，迸射出一阵火花。紧接着右护法脸上得意的笑容渐渐凝固。一声脆响，五根白森森的利爪被齐齐斩断。
右护法痛入骨髓，一边捂着右爪，一边不可思议地望着孙山，说道：“这是什么剑？”
孙山笑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又何必多问呢？”
右护法冷哼一声，双足猛蹬，倏的一下倒退了数丈。右护法眼看孙山有神兵利器在手，不敢贴身肉搏。双足连点，几个跳跃，纵身到了一块圆石附近。右护法在圆石上猛踩一脚，轰隆一声闷响，似乎山崩地裂一般。
突然，孙山脚下一阵剧烈晃动，接着犹如踏空一般，身子直往下坠。须臾，孙山身子硬生生跌落地面，紧接着一块块大大小小的石块夹杂着泥土重重叠叠地压到他的身上。又过了一会儿，尘埃落定，四周归于平静。孙山心想这大概就是传令官说的陷阱吧。好在只不过是个石头坑而已，孙山精通土遁之术，即便被埋得再深，也能回到地面。
少顷，孙山从地底直钻出来。刚露出半个脑袋，就听得右护法阴鸷地说道：“果然土石困不住你这只地老鼠！”
孙山笑道：“既然右护法明知困不住我，又何必白费力气？”
右护法冷笑道：“哼！谁说白费力气？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爬出来！”
孙山听了暗暗纳罕，同时奋力往地面钻。可是费了半天劲，身子只钻出半尺，身上仿佛拖着千斤巨石一般累赘。他吃了一惊，定睛往身上看时，竟发现身上缠绕着一张晶莹黏腻的大网。大网上还粘着许多巨石和土块，难怪孙山只觉得身上沉重无比，犹如仍在地底一般。孙山心里咯噔一下，使出浑身气力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
右护法狞笑道：“别白费力气了。早知道你滑不留手，所以特地借了这张黏金蛛网对付你。此蛛网乃是左护法的法宝，不惧刀兵水火，一旦被粘上，即便有九牛二虎之力也难以逃脱。你这挨千刀的猴子，受死吧！”说罢，挥舞左爪朝孙山头上抓去。
眼看右护法的利爪就要击中孙山的天灵盖，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挥出一把利剑斩向右护法的利爪。咔嚓一声脆响，右护法五根白森森的利爪也被齐根砍断。
右护法又惊又怒，双足轻点，连跳三次，倒退了数丈，强忍手上剧痛，愤怒地说道：“什么人，敢坏老子的好事？”良久，不见回应。右护法定睛一看，只见月光下一副白骨骷髅手握利刃护在孙山身旁。
右护法惊诧不已，说道：“这是什么鬼东西？一丝生气也没有。从哪里冒出来的？”
孙山笑道：“这当然是骷髅了。右护法好斗嗜杀，该不会连骷髅都没见过吧？骷髅自然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右护法尽问一些愚蠢的问题。”
右护法冷哼一声，说道：“想不到你竟然能驱使骷髅。他手中的兵器不是你方才使的那把，你到底还有多少神兵利器？”
孙山哈哈大笑，说道：“这种机密怎么能告诉外人呢？右护法空有一身蛮力，脑子却不太好使呢！”
右护法怒火中烧，面目狰狞地说道：“你尽管逞口舌之利，等我宰了你，你的所有法宝就都归老子了。”说罢咆哮一声，弯下身子，变身成一只身长两丈、尾如钢棒、张着血盆大口、凶悍骇人的金钱豹。
金钱豹知道宝剑锋利，不敢正面硬拼，四足轻点，倏地一下绕到骷髅身后，人立起来，两只前爪朝骷髅后背猛扑过去。
此骷髅乃是用从哮月郎君身上学到的骷髅傀儡术召唤出来的。幸亏此地距离矿洞不远，而且矿洞中堆满了各种妖物的骨骸，所以能够就地取材。听传令官说右护法设下陷阱后，孙山不敢托大，早已准备了骷髅傀儡持宝剑暗中待命，以策万全。骷髅傀儡乃是由孙山灵力操控，孙山初学乍练，操控起来自然不够灵活。况且右护法变出金钱豹真身之后，力量和速度都翻了几番，一双肉爪扑出少说也有千百斤气力，委实非同小可。
骷髅傀儡结结实实地挨了金钱豹一招，喀喇一声，顿时散架了。
金钱豹狞笑一声，扭头朝被网缚的孙山攻去。金钱豹张开血盆大口，满嘴钢牙笼罩着孙山的头颅，眼看就要将孙山的脑袋咬得粉碎。千钧一发之际，孙山的头顶上突然窜出一团碧粼粼的火苗。
金钱豹大吃一惊，本能地缩回了脖子。兽类畏惧火乃是本能，即便成了精的妖类也是一样，何况是这种罕见的碧绿色火焰。金钱豹警惕地盯着绿火，见火焰一动不动，渐渐地壮着胆子走进了些。
突然，火焰闪烁了一下。一朵变成两朵，两朵变成四朵。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变出六十四朵鬼火，飘飘荡荡地朝金钱豹飞去。
金钱豹吓得毛骨悚然，呜咽一声，拔腿就跑。
须臾，散架了的骷髅渐渐地拼凑起来，又变成手握利剑的白骨架子，护卫在孙山身侧。
孙山趁此机会，急忙设法脱身。方才右护法说这副蛛网不惧刀剑、水火不侵，此刻危在旦夕，也不敢轻易尝试。孙山急中生智，想出金蝉脱壳之法。由于他是以女娲造人之法用泥塑的肉身。故而舍去一层土坯外壳，如蛇蜕一般，新的肉身钻了出来。
虽然早有防备，还是着了右护法的道，险些丧命。孙山暗自庆幸自己死里逃生，同时也悔恨自己过于自负，心中告诫自己日后还需更加谨慎才是。孙山望着蛛网中自己舍去的如蛋壳一般的“皮囊”，不由得笑了起来。孙山右手凭空一抓，将龙渊剑握在手中。
孙山和骷髅傀儡手握龙渊、太阿朝着东逃西窜的金钱豹奔去。
金钱豹被如影随形的鬼火弄得狼狈不堪，渐渐焦躁起来。突然，看到孙山已经挣脱了蛛网，和白骨骷髅各提一把神兵利器直奔过来，顿时寒毛倒竖起来。金钱豹说道：“你这泼猴倒真有几分本事，竟然这么快就挣脱了蛛网。今天暂且放你一马，改日再取你狗命！”说罢四蹄狂奔，逃之夭夭。
孙山停下脚步，他知道见好就收。万寿山毕竟是右护法的地盘，谁知道他还有多少帮手。今日自己能够死里逃生，已是万幸，要对付右护法日后有的是机会。更何况他和右护法本没有深仇大恨，右护法也不是他混进结界的目标，将事情闹大反而打草惊蛇，不利于接下来的行动。
孙山将两柄宝剑收入葫芦，将骷髅就地掩埋。地上的黏金蛛网引起了孙山的兴趣。这副蛛网应该是个宝贝，不过不知道法宝的驱使法门，暂时还不能利用。孙山将蛛网收进了宝葫芦中，然后沿路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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