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重逢
己蛰和寒潭处士交谈之后，对于各派除魔计策已经心中有数。各派之所以对自己的计策直言不讳，是因为不论破除万寿山结界，还是降伏刚鬣大王，都绝非一人之力可为。而各派也是根据自身的独特优势制定的计策，其他门派无法借鉴。目前各派都没有克敌制胜的绝对把握，故而积极招兵买马，等待时机。然而倘若能够将所有修士的力量凝聚在一起，那么顷刻间就可以攻破万寿山。己蛰认为当务之急是说服各派放下利益盘算，联手抗敌。另外目前各派修士都是冲着封神成仙的目的而来，刚鬣大王及其党羽是善是恶尚不知晓，倘若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将其抹杀，那与妖魔何异？
己蛰辞别了寒潭处士之后，回到了天玑子与媚骨真人的营帐之中。媚骨哂笑道：“怎么样？吃了闭门羹了吧？”
己蛰微微一笑，说道：“在下有幸见到了寒潭处士前辈，并聆听他老人家的教诲。”己蛰此话一出，大家先是吃了一惊。
接着己蛰说道：“寒潭处士宗师不仅修为精湛，而且目光如炬。他说万寿山结界以山中灵脉为阵眼，灵力源源不绝，结界要想从外面打破，绝非易事，非各派修士同心协力不足以成事。”
媚骨笑道：“我当他有何高见，原来也不过如此！”
天玑子说道：“不错！我与媚骨已经达成盟约，两派轮流攻打万寿山，哪一派先攻破结界，妖王便归哪一派。另一派非但不能掣肘，反而要协助对方除妖。”
己蛰说道：“如此甚好！倘若两派能联手破除结界就更好了。”
媚骨笑道：“联手破除结界？那功劳归谁？”
己蛰说道：“功劳归属大可等到诛灭妖王之后，再行商议。”
天玑子说道：“你后生仔好不晓事！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做买卖还得事先问个价呢。要是不说清楚功劳归谁，伤和气是小，只怕到时候刀兵相向，血流成河。”
己蛰笑道：“在座诸位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修道之人，与为了蝇头小利争得头破血流的凡夫俗子自然有云泥之别。相信大家都是本着除魔卫道的目的而来，只要能够降妖除魔、拯救苍生，便是最大的功德果报。至于封神榜上的虚名都是身外之物而已。等到事成之后，大家坐而论道、把酒言欢，共同推举本领最高、功劳最大的长者，授之以殊荣。岂不是雅事一桩？”
众人大笑，媚骨真人哂道：“老弟果然还是太年轻了，说的都是孩子话。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妖魔当然要除，名利也必须要争。天底下妖魔成千上万，我辈修士为何独独在此盘桓三年？哪个不是为了争封神榜上的一个名位以及由此而带来的附属利益？就连老弟你也不过初来乍到，知道妖王长什么模样，有什么本领，是善是恶？居然口口声声除魔卫道，恨不得立马将万寿山的妖魔斩尽杀绝，难道不是利欲心作祟？你要是有那个本事，尽管单枪匹马去诛杀妖王。要是没那么大能耐，最好就加入我们的阵营。而不是说着道貌岸然、自欺欺人的虚伪话，令大家难堪。”
媚骨真人的一番话的确戳到了己蛰的痛处。他初来乍到，对万寿山的情形一无所知。而万寿山下的城镇尚且一片安乐祥和的样子。在没弄清万寿山的妖魔是善是恶的情况下就鼓动大家斩妖除魔的确是过于草率和鲁莽。况且三年了，此地数千修士都没能团结一心。自己初来乍到，本事平平，名声不显，又如何能够说服大家？不过是只增笑耳。
看来只有铤而走险，试试寒潭处士的计策。也就是想方设法混入结界之内。从内部打破结界或者寻找机会诛杀妖王。不过前提是先弄清刚鬣大王是善是恶。倘若刚鬣大王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又或者已经痛改前非，那么非但不能将他杀害，反而要将结界外众修士的盘算告知他，并协助他巩固结界，守护万寿山的生灵。这也是修道之人的使命。
己蛰思虑已定，朝众人拱了拱手，微微一笑，转身离去。众人先是一惊，随后哄堂大笑起来。天玑子笑道：“这个不自量力又酸腐的呆子，该不会当真要单枪匹马去除魔卫道吧？”众人又笑。
媚骨真人说道：“放心好了，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要是没有一点天真的理想反而不正常了。不过我看他是个聪明人，一旦碰壁很快就会认清现实的。只有和我们合作，才有可能打破结界、诛灭妖王，而他也能从中分一杯羹。否则只能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天玑子笑道：“但愿如此吧。先不管他，贵我两派还是先商议商议合作的事宜。我提议从明日开始，单日由贵派攻打，双日让我派攻打。这样紧锣密鼓的车轮战势必令万寿山群妖毫无喘息之机，相信要不了几个月，一定能够攻破结界。”
媚骨真人笑道：“牛鼻子老道打得好如意算盘，明日正是单日，你表面上谦让我派先打，实际上谁先出手谁吃亏。万寿山结界固若金汤，绝不可能一日奏功。我派在前头浴血奋战，贵派在后头休养生息，然后坐收渔利。”
天玑子尴尬地笑道：“道友何出此言？在下纯粹是一片好意。既然如此，明日便由我派率先出战，又有何妨？”
媚骨真人冷哼一声，说道：“一年当中，大月三十天，小月二十九天。平年五个大月，七个小月。十九年七润，闰年五到七个小月。总之，单日比双日更多。表面上，单日出战的一方占了便宜，实际上从这三年的经验来看，持续攻打一昼夜早已筋疲力尽，根本无力连日奋战。所以，算下来，单日出战的一方是吃亏的。”
天玑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媚骨老兄真是个精细人！既然如此，不如每日一轮换。当日此派出战，翌日必定换另一派出战，周而复始。至于明日由哪一派出战，咱们抓阄决定，如何？”
媚骨真人笑道：“这还差不多！”
己蛰离开众人之后，信步来到万寿山结界前。抬眼望去，若隐若现、若有若无的结界就像个巨大的泡泡一样笼罩着整座万寿山。一股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己蛰暗暗感叹：“这护山摄食结界果然非同小可！”己蛰右手中指一弹，一缕灵力轻轻打在结界上，漾出一个碗口大小的涟漪，霎时消弭殆尽。
“果然厉害！”己蛰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看来寒潭处士所言不虚，这护山摄食结界确实能够吞噬灵气，不是轻易能够突破的。凭借这副肉身，势必不能进入。纵然自己灵魂出窍，也拿不准灵魂能否穿过结界。即便成功，只怕三魂七魄所剩无几。而残存的一缕幽魂，根本难有作为。己蛰想了想，既然不能来硬的，只好智取。哮月郎君在万寿山修炼多年，或许有办法进入山中，己蛰决定去问问他。
己蛰来到附近一处山洞中，哮月郎君正在洞中修炼。己蛰将最近的所见所闻悉数告知哮月郎君，并向他询问是否有进入结界的办法。哮月郎君沉吟良久，朗声说道：“连你都觉得头疼的结界，势必不能硬闯。眼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结界里的小妖打开结界，放我们进去。”
己蛰听了眼前一亮，说道：“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你在万寿山修炼多年，一定结识了不少朋友。只要偷偷地打开结界，让我们顺利潜入万寿山，接下来就可以见机行事了。”
哮月郎君冷哼一声，说道：“交朋友可不是我的强项。事实上，我的仇家远比朋友更多。而且，当初刚鬣老贼霸占万寿山的时候，大多数小妖见风使舵，都投靠刚鬣老贼了。如今，可别指望他们能帮我。不过既然别无他法，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听天由命了。”己蛰不清楚哮月郎君说的是事实还是开玩笑，没有接茬。万事开头难，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第二天，己蛰和哮月郎君来到结界外。越靠近结界，越是小心谨慎、蹑手蹑脚。哮月郎君伸长了脖子凝视着结界内的动静，突然，他低声说道：“快躲起来！”说罢，他一扭腰，钻进了附近的灌木丛中。己蛰也紧跟着闪进灌木丛，透过树叶的间隙，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身披铠甲、手握狼牙棒的狼头武士走了过来，警惕地环顾四周一阵，没发现什么异常后，转身走了。
己蛰微微一笑，说道：“不用说，这家伙想必是你的仇家之一，而且本领不小。”
哮月郎君白了己蛰一眼，说道：“要是在以前，只有他远远地见了我，就夹着尾巴逃跑的份儿。如今大事为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己蛰笑道：“我一直以为哮月兄是个火爆脾气的直肠子，想不到竟能审时度势，忍辱负重。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哮月郎君和己蛰蹑手蹑脚地沿着结界移动，走了约一顿饭的功夫，隐隐地又看到一个身影。二人蜷着身子藏在一片茂密的草丛中。不一会儿，终于看清了身影，原来是一只老态龙钟的白羊，正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巡逻着。
己蛰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是朋友还是仇家？”
哮月郎君轻声说道：“既不是朋友，也不是仇家。老白是个忠厚长者，千百年来，从没有和谁拌过嘴。打他三棒子，他也绝不还手。他宁可逆来顺受，也不愿招惹是非，绝不可能放我们进去的。不必耽误工夫！”
待老白羊走远后，二人又蹑手蹑脚地换了个地方。
少顷，二人正小心翼翼地走着，突然，哮月郎君停住了脚步，激动地说道：“天助我也！”说罢，一溜烟地向前奔去。己蛰吃了一惊，定睛望去，只见前方依稀有个壮硕的身影。己蛰拔腿疾行，快步跟上。渐渐地看清了，原来是个膀阔腰圆的牛头甲士。看来此人必定是哮月郎君的朋友。
哮月郎君一时忘形，粗重迅疾的脚步声引起了牛头甲士的警觉。牛头甲士横握钢叉，倒竖浓眉，大声呵道：“什么人？！”
哮月郎君快步奔到跟前，刹住脚步，低声说道：“牛哥，低声！是我！”原来这个牛头甲士名为斑特处士，乃是万寿山一只有着六七百年修为的牛精。斑特处士与哮月郎君比邻而居数百年，情谊匪浅。
斑特处士看清哮月郎君之后，大吃一惊，连忙收起兵器，凑近了低声说道：“原来是哮月老弟，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
哮月郎君说道：“牛哥，当日多亏你仗义相助，我才能逃出生天，小弟感激不尽。牛哥，你别来无恙否？”
斑特处士叹息道：“唉！别提了！昔日我万寿山亿万生灵自由自在，何等快活。如今寄人篱下，终日被大妖小妖使唤打骂，有苦难言。早知今日，不如当初就和刚鬣大王拼了，说不定还有几分胜算，强似今日受这无穷无尽的窝囊气！”
哮月郎君说道：“既然牛哥郁郁不得志，不如设法将刚鬣大王拉下马，重新夺回万寿山，还我群妖自由。”
斑特处士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谈何容易！刚鬣大王不仅法力高强，而且善于笼络人心。经过这三年经营，不仅培植了一支死忠的力量，而且还从别处招纳了不少强援。要想把他拉下马，除非天降神兵！”
哮月郎君笑着说道：“牛哥不必灰心。神兵虽然没有，可我不是来了吗？”
斑特处士笑了笑，说道：“老弟，当初你我联手再加上山中其他小妖，也不是刚鬣大王的敌手。如今他如虎添翼、树大根深，更是难以撼动。”
哮月郎君说道：“当初事发突然，打得我们措手不及，才让那个老贼略占上风。如今不同了，外面数千修士将万寿山围得铁桶一般，即便刚鬣老贼再怎么神通广大、党羽众多，也绝不是对手。只要牛哥设法将此结界打开，刚鬣老贼势必插翅难飞！”
斑特处士大吃一惊，说道：“这……，这可不好办。此护山摄食结界乃是刚鬣大王亲自部署，非同小可。而开启结界的钥匙只有两把，一把由刚鬣大王亲自保管，另一把由四大护法轮流保管。要想开启结界谈何容易？另外，一旦开启结界，外头那么多杀气腾腾的修士潮水般掩杀进来，只怕满山的同类尽遭毒手。刚鬣大王虽然不仁，但起码还不会对大伙赶尽杀绝。此结界万万不能开启！”
哮月郎君略加思索，说道：“牛哥言之有理，我也不愿大动干戈、涂炭生灵。不如这样，有劳牛哥设法把这结界开启一个小小的口子，好让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去。然后，我再伺机把刚鬣老贼偷偷干掉，这样就能夺回万寿山，还我亿万生灵自由。而一旦刚鬣老贼被除，结界外的人类修士也就没有包围万寿山的理由。届时，万寿山又能重回往日的宁静。牛哥意下如何？”
斑特处士又摇头叹息道：“老弟！事情哪有那么简单！结界之中，想要干掉刚鬣大王者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我在这里苟延残喘三年了，目睹了许多忍受不了刚鬣大王及其爪牙的残暴而奋起反抗的英雄，他们无一例外地都失败了，结局皆惨不忍睹。我当初好不容易助你逃出生天，你又何苦再进来白白送死。今日你我能够再见一面，我心甚慰。你快走罢，此地不宜久留！”
哮月郎君毕竟也是一方豪杰，岂能被三言两语吓倒，坚定地说道：“牛哥切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任凭刚鬣大王再怎么厉害，世界上总有能降伏他的。再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你没看到我身边还有个人吗？他的法力在我之上，智谋更胜我十倍。有了他的帮助，必定如虎添翼。除掉刚鬣老贼，指日可待也！”
斑特处士上上下下打量了己蛰一会儿，说道：“我早就想问了，你怎么和人类混在一块儿？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结界外那些修士屠杀了我万寿山多少生灵？你切莫被人类蒙蔽哄骗了。倘若我没猜错，一定是山下那些人类修士强攻结界不成，故而设计引诱你，妄图让你带路混进结界，从而将我等一网打尽。老弟，人类个个用心险恶，不可不防啊！”
哮月郎君说道：“牛哥此言差矣，人类未必个个都是坏的，正如我妖类也不是全都是为非作歹之辈。他是我的朋友，他的人品我信得过。”
斑特处士说道：“你和他认识了多久？”
哮月郎君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大约三四个月……”
斑特处士大吃一惊，高声说道：“啥？三四个月？你我相识数百年，过命的交情。你宁可相信一个刚认识的异类的鬼话，也不愿听我的。好好好！我不配做你的朋友，你和他做朋友去吧！”
哮月郎君惊慌地说道：“牛哥，你别激动，小弟并非信不过大哥。你我数百年的兄弟情义即便天崩地裂也难以断绝，牛哥舍身相救的恩情，小弟铭感五内、没齿难忘！只不过……”哮月郎君正要对斑特处士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突然被己蛰捏住后颈。己蛰低声说道：“有人来了！先躲起来！”说罢，提起哮月郎君往后纵身一跃，藏在了树丛里。
斑特处士先是一愣，随后也察觉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急忙挺直了身子，握紧了钢叉，假装在巡逻。几乎同时，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说道：“老牛！你和谁在说话？发现了什么异常？”随后，一只贼眉鼠眼的鼠头官员大摇大摆地踱了过来，其身后并排跟着八个狗头甲士。
斑特处士说道：“没什么。只不过是一个鬼头鬼脑的人类修士想要找到结界的破绽，被我骂走了。”
鼠头官员捋了捋腮边长长的胡须，质疑地说道：“是吗？你什么时候和人类修士称兄道弟了？一口一个‘牛哥’、‘老弟’，叫得这般亲热！”
斑特处士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不动声色，镇定自若地说道：“哪有此事？足下休要凭空诬人清白。”
鼠头官员高声叫道：“我诬人清白？在场诸位哪个听力不是数一数二的？你们说，我究竟有没有凭空捏造？”
八个狗头甲士七嘴八舌地说道：“不错，俺也听到了。”“虽然听得不真切，但确实是说了什么‘兄弟’、‘朋友’之类的。”“而且真情流露、毫无戒备，绝不像是和陌生人说话。”
斑特处士是个耿直的性子，不会随机应变，听到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以为已经露馅儿了，心里顿时慌乱了起来，下意识地攥紧了钢叉。
鼠头官员洋洋得意地说道：“哼！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说吧！你什么时候和人类勾搭上了？如实招来！”
斑特处士眉头一皱，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不过是个旧相识，许久不见，寒暄几句，仅此而已。”
鼠头官员不屑地说道：“这话你哄哄三岁小孩儿便罢，如何敢拿来诓我？倘若果真是寒暄叙旧，为何躲躲藏藏？既然光明正大，你把他唤出来见我。”
斑特处士说道：“如今这形势你我心知肚明，即便我有心请他上门做客，他又如何进得来？大家长话短说，说完便散，怎么能说是躲躲藏藏？”
鼠头官员暴躁地说道：“还敢狡辩？我看分明是你和人类串通一气，商量着里应外合，破坏结界，放敌军进来！还不从实招来？！”
斑特处士涨红了脸，大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清者自清，任凭你们怎么污蔑，没有证据又能奈我何？”
鼠头官员说道：“证据自然会有的，只要把你交给刑狱官，即便你是铁嘴钢牙，也会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左右，将他拿下！”鼠头官员一声令下，身后八位狗头甲士齐声应和，挥舞着铁棒、锁链就朝斑特处士走去。
斑特处士本能地挥舞钢叉，摆开架势，准备迎敌。
鼠头官员鼠目睁圆，怒斥道：“贼顽囚！胆敢负隅顽抗！反了你了！”
斑特处士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八位狗头甲士则顺势上前了一步。
鼠头官员呵斥道：“我想起来了。三年前，刚鬣大王刚到万寿山之时，就是以你和一头土狼为首的小妖们不自量力，胆敢和刚鬣大王交锋。刚鬣大王本领何等高强，打得你们这些土鸡瓦狗节节败退。就在刚鬣大王要将那头土狼撕碎的时候，是你替他挡下了攻击，从而让他逃之夭夭。后来刚鬣大王见你有些义气，特意手下留情，饶你不死，还给你安排了个差事。你这忘恩负义的乱臣贼子，不但不感恩图报，竟然还敢吃里扒外，通敌反叛。快！快请左护法来！”
斑特处士听说要请左护法来，怕把事情闹大，连忙收起兵器，和颜悦色地说道：“天地可鉴，在下不曾通敌反叛。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在下相信刑狱官一定会还我老牛一个公道。”说罢，将钢叉抛在地上，束手就擒。
八个狗头甲士见状一拥而上，将斑特处士五花大绑。绑好后，两个狗头甲士在斑特处士的腘窝处各打了一棒子，斑特处士吃痛，普通一声跪倒在地。又两个狗头甲士在斑特处士的前胸打了两棒子。再有两个狗头甲士在斑特处士的后背打了两棒子。最后两个狗头甲士在斑特处士的天灵盖上狠狠地敲了两棒子。饶是斑特处士皮糙肉厚，也被打得七荤八素，鲜血淋漓。
斑特处士气喘吁吁地说道：“你这阴险小人不仅无中生有、颠倒黑白，而且滥用私刑、屈打成招，我老牛不服！”
鼠头官员笑眯眯地说道：“尽管你矢口否认，但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断绝不会错。而且我已经猜到，方才和你说话的想必不是什么鬼头鬼脑的人类修士，而是和你交情匪浅的老相识。就是昔日被你救了一命，侥幸逃脱的那只土狼。哈哈哈，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老子只要略施小计就能将他手到擒来。然后把他交给刚鬣大王，必定是大功一件。嘿嘿嘿！兄弟们，把这个反贼押进牢里，严加看管！”
八个狗头甲士齐声应和，将斑特处士推推搡搡地押走了。鼠头官员背着双手，嘴里哼着小曲儿，洋洋得意地走在最后。
待得诸人走远之后，己蛰才松开捏着哮月郎君的手。哮月郎君暴怒地说道：“你干嘛摁着我！这些鼠辈狗贼竟敢如此虐待牛哥，我非宰了他们不可！”
己蛰轻声说道：“低声，你没看到那些家伙听觉何等敏锐吗？说不定附近还有其他人在。小不忍则乱大谋，只要有这道结界在，你我休想进入万寿山。即便你刚才冲出去，也是无济于事。”
哮月郎君说道：“哼！那道未必，说不定我一露面，他们为了抓住我，就派兵冲出结界呢！而我正好趁此良机，进入结界。”
己蛰说道：“只怕没有你想的那么顺利。要想开启结界，至少要四大护法之一亲临。刚才牛兄一听到要请那个什么左护法来，立刻缴械投降。看来这个左护法绝不简单。只怕到时候你还没溜进结界，已经成为刀下之鬼。出师未捷身先死，才最令人惋惜。”
哮月郎君说道：“哼！被抓被打的不是你的朋友，你才会说出这么冷酷无情的话。”
己蛰微微一笑，说道：“看得出来，这位牛兄是个仁义的好汉，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你放心，他还有利用价值，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至于那些鼠辈走狗，多行不义必自毙，姑且让他们再苟延残喘一阵。今日我们已经收获不小，探听到了不少重要的消息。咱们先回去商议商议，谋定而后动。”
己蛰辞别了寒潭处士之后，回到了天玑子与媚骨真人的营帐之中。媚骨哂笑道：“怎么样？吃了闭门羹了吧？”
己蛰微微一笑，说道：“在下有幸见到了寒潭处士前辈，并聆听他老人家的教诲。”己蛰此话一出，大家先是吃了一惊。
接着己蛰说道：“寒潭处士宗师不仅修为精湛，而且目光如炬。他说万寿山结界以山中灵脉为阵眼，灵力源源不绝，结界要想从外面打破，绝非易事，非各派修士同心协力不足以成事。”
媚骨笑道：“我当他有何高见，原来也不过如此！”
天玑子说道：“不错！我与媚骨已经达成盟约，两派轮流攻打万寿山，哪一派先攻破结界，妖王便归哪一派。另一派非但不能掣肘，反而要协助对方除妖。”
己蛰说道：“如此甚好！倘若两派能联手破除结界就更好了。”
媚骨笑道：“联手破除结界？那功劳归谁？”
己蛰说道：“功劳归属大可等到诛灭妖王之后，再行商议。”
天玑子说道：“你后生仔好不晓事！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做买卖还得事先问个价呢。要是不说清楚功劳归谁，伤和气是小，只怕到时候刀兵相向，血流成河。”
己蛰笑道：“在座诸位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修道之人，与为了蝇头小利争得头破血流的凡夫俗子自然有云泥之别。相信大家都是本着除魔卫道的目的而来，只要能够降妖除魔、拯救苍生，便是最大的功德果报。至于封神榜上的虚名都是身外之物而已。等到事成之后，大家坐而论道、把酒言欢，共同推举本领最高、功劳最大的长者，授之以殊荣。岂不是雅事一桩？”
众人大笑，媚骨真人哂道：“老弟果然还是太年轻了，说的都是孩子话。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妖魔当然要除，名利也必须要争。天底下妖魔成千上万，我辈修士为何独独在此盘桓三年？哪个不是为了争封神榜上的一个名位以及由此而带来的附属利益？就连老弟你也不过初来乍到，知道妖王长什么模样，有什么本领，是善是恶？居然口口声声除魔卫道，恨不得立马将万寿山的妖魔斩尽杀绝，难道不是利欲心作祟？你要是有那个本事，尽管单枪匹马去诛杀妖王。要是没那么大能耐，最好就加入我们的阵营。而不是说着道貌岸然、自欺欺人的虚伪话，令大家难堪。”
媚骨真人的一番话的确戳到了己蛰的痛处。他初来乍到，对万寿山的情形一无所知。而万寿山下的城镇尚且一片安乐祥和的样子。在没弄清万寿山的妖魔是善是恶的情况下就鼓动大家斩妖除魔的确是过于草率和鲁莽。况且三年了，此地数千修士都没能团结一心。自己初来乍到，本事平平，名声不显，又如何能够说服大家？不过是只增笑耳。
看来只有铤而走险，试试寒潭处士的计策。也就是想方设法混入结界之内。从内部打破结界或者寻找机会诛杀妖王。不过前提是先弄清刚鬣大王是善是恶。倘若刚鬣大王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又或者已经痛改前非，那么非但不能将他杀害，反而要将结界外众修士的盘算告知他，并协助他巩固结界，守护万寿山的生灵。这也是修道之人的使命。
己蛰思虑已定，朝众人拱了拱手，微微一笑，转身离去。众人先是一惊，随后哄堂大笑起来。天玑子笑道：“这个不自量力又酸腐的呆子，该不会当真要单枪匹马去除魔卫道吧？”众人又笑。
媚骨真人说道：“放心好了，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要是没有一点天真的理想反而不正常了。不过我看他是个聪明人，一旦碰壁很快就会认清现实的。只有和我们合作，才有可能打破结界、诛灭妖王，而他也能从中分一杯羹。否则只能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天玑子笑道：“但愿如此吧。先不管他，贵我两派还是先商议商议合作的事宜。我提议从明日开始，单日由贵派攻打，双日让我派攻打。这样紧锣密鼓的车轮战势必令万寿山群妖毫无喘息之机，相信要不了几个月，一定能够攻破结界。”
媚骨真人笑道：“牛鼻子老道打得好如意算盘，明日正是单日，你表面上谦让我派先打，实际上谁先出手谁吃亏。万寿山结界固若金汤，绝不可能一日奏功。我派在前头浴血奋战，贵派在后头休养生息，然后坐收渔利。”
天玑子尴尬地笑道：“道友何出此言？在下纯粹是一片好意。既然如此，明日便由我派率先出战，又有何妨？”
媚骨真人冷哼一声，说道：“一年当中，大月三十天，小月二十九天。平年五个大月，七个小月。十九年七润，闰年五到七个小月。总之，单日比双日更多。表面上，单日出战的一方占了便宜，实际上从这三年的经验来看，持续攻打一昼夜早已筋疲力尽，根本无力连日奋战。所以，算下来，单日出战的一方是吃亏的。”
天玑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媚骨老兄真是个精细人！既然如此，不如每日一轮换。当日此派出战，翌日必定换另一派出战，周而复始。至于明日由哪一派出战，咱们抓阄决定，如何？”
媚骨真人笑道：“这还差不多！”
己蛰离开众人之后，信步来到万寿山结界前。抬眼望去，若隐若现、若有若无的结界就像个巨大的泡泡一样笼罩着整座万寿山。一股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己蛰暗暗感叹：“这护山摄食结界果然非同小可！”己蛰右手中指一弹，一缕灵力轻轻打在结界上，漾出一个碗口大小的涟漪，霎时消弭殆尽。
“果然厉害！”己蛰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看来寒潭处士所言不虚，这护山摄食结界确实能够吞噬灵气，不是轻易能够突破的。凭借这副肉身，势必不能进入。纵然自己灵魂出窍，也拿不准灵魂能否穿过结界。即便成功，只怕三魂七魄所剩无几。而残存的一缕幽魂，根本难有作为。己蛰想了想，既然不能来硬的，只好智取。哮月郎君在万寿山修炼多年，或许有办法进入山中，己蛰决定去问问他。
己蛰来到附近一处山洞中，哮月郎君正在洞中修炼。己蛰将最近的所见所闻悉数告知哮月郎君，并向他询问是否有进入结界的办法。哮月郎君沉吟良久，朗声说道：“连你都觉得头疼的结界，势必不能硬闯。眼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结界里的小妖打开结界，放我们进去。”
己蛰听了眼前一亮，说道：“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你在万寿山修炼多年，一定结识了不少朋友。只要偷偷地打开结界，让我们顺利潜入万寿山，接下来就可以见机行事了。”
哮月郎君冷哼一声，说道：“交朋友可不是我的强项。事实上，我的仇家远比朋友更多。而且，当初刚鬣老贼霸占万寿山的时候，大多数小妖见风使舵，都投靠刚鬣老贼了。如今，可别指望他们能帮我。不过既然别无他法，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听天由命了。”己蛰不清楚哮月郎君说的是事实还是开玩笑，没有接茬。万事开头难，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第二天，己蛰和哮月郎君来到结界外。越靠近结界，越是小心谨慎、蹑手蹑脚。哮月郎君伸长了脖子凝视着结界内的动静，突然，他低声说道：“快躲起来！”说罢，他一扭腰，钻进了附近的灌木丛中。己蛰也紧跟着闪进灌木丛，透过树叶的间隙，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身披铠甲、手握狼牙棒的狼头武士走了过来，警惕地环顾四周一阵，没发现什么异常后，转身走了。
己蛰微微一笑，说道：“不用说，这家伙想必是你的仇家之一，而且本领不小。”
哮月郎君白了己蛰一眼，说道：“要是在以前，只有他远远地见了我，就夹着尾巴逃跑的份儿。如今大事为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己蛰笑道：“我一直以为哮月兄是个火爆脾气的直肠子，想不到竟能审时度势，忍辱负重。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哮月郎君和己蛰蹑手蹑脚地沿着结界移动，走了约一顿饭的功夫，隐隐地又看到一个身影。二人蜷着身子藏在一片茂密的草丛中。不一会儿，终于看清了身影，原来是一只老态龙钟的白羊，正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巡逻着。
己蛰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是朋友还是仇家？”
哮月郎君轻声说道：“既不是朋友，也不是仇家。老白是个忠厚长者，千百年来，从没有和谁拌过嘴。打他三棒子，他也绝不还手。他宁可逆来顺受，也不愿招惹是非，绝不可能放我们进去的。不必耽误工夫！”
待老白羊走远后，二人又蹑手蹑脚地换了个地方。
少顷，二人正小心翼翼地走着，突然，哮月郎君停住了脚步，激动地说道：“天助我也！”说罢，一溜烟地向前奔去。己蛰吃了一惊，定睛望去，只见前方依稀有个壮硕的身影。己蛰拔腿疾行，快步跟上。渐渐地看清了，原来是个膀阔腰圆的牛头甲士。看来此人必定是哮月郎君的朋友。
哮月郎君一时忘形，粗重迅疾的脚步声引起了牛头甲士的警觉。牛头甲士横握钢叉，倒竖浓眉，大声呵道：“什么人？！”
哮月郎君快步奔到跟前，刹住脚步，低声说道：“牛哥，低声！是我！”原来这个牛头甲士名为斑特处士，乃是万寿山一只有着六七百年修为的牛精。斑特处士与哮月郎君比邻而居数百年，情谊匪浅。
斑特处士看清哮月郎君之后，大吃一惊，连忙收起兵器，凑近了低声说道：“原来是哮月老弟，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
哮月郎君说道：“牛哥，当日多亏你仗义相助，我才能逃出生天，小弟感激不尽。牛哥，你别来无恙否？”
斑特处士叹息道：“唉！别提了！昔日我万寿山亿万生灵自由自在，何等快活。如今寄人篱下，终日被大妖小妖使唤打骂，有苦难言。早知今日，不如当初就和刚鬣大王拼了，说不定还有几分胜算，强似今日受这无穷无尽的窝囊气！”
哮月郎君说道：“既然牛哥郁郁不得志，不如设法将刚鬣大王拉下马，重新夺回万寿山，还我群妖自由。”
斑特处士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谈何容易！刚鬣大王不仅法力高强，而且善于笼络人心。经过这三年经营，不仅培植了一支死忠的力量，而且还从别处招纳了不少强援。要想把他拉下马，除非天降神兵！”
哮月郎君笑着说道：“牛哥不必灰心。神兵虽然没有，可我不是来了吗？”
斑特处士笑了笑，说道：“老弟，当初你我联手再加上山中其他小妖，也不是刚鬣大王的敌手。如今他如虎添翼、树大根深，更是难以撼动。”
哮月郎君说道：“当初事发突然，打得我们措手不及，才让那个老贼略占上风。如今不同了，外面数千修士将万寿山围得铁桶一般，即便刚鬣老贼再怎么神通广大、党羽众多，也绝不是对手。只要牛哥设法将此结界打开，刚鬣老贼势必插翅难飞！”
斑特处士大吃一惊，说道：“这……，这可不好办。此护山摄食结界乃是刚鬣大王亲自部署，非同小可。而开启结界的钥匙只有两把，一把由刚鬣大王亲自保管，另一把由四大护法轮流保管。要想开启结界谈何容易？另外，一旦开启结界，外头那么多杀气腾腾的修士潮水般掩杀进来，只怕满山的同类尽遭毒手。刚鬣大王虽然不仁，但起码还不会对大伙赶尽杀绝。此结界万万不能开启！”
哮月郎君略加思索，说道：“牛哥言之有理，我也不愿大动干戈、涂炭生灵。不如这样，有劳牛哥设法把这结界开启一个小小的口子，好让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去。然后，我再伺机把刚鬣老贼偷偷干掉，这样就能夺回万寿山，还我亿万生灵自由。而一旦刚鬣老贼被除，结界外的人类修士也就没有包围万寿山的理由。届时，万寿山又能重回往日的宁静。牛哥意下如何？”
斑特处士又摇头叹息道：“老弟！事情哪有那么简单！结界之中，想要干掉刚鬣大王者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我在这里苟延残喘三年了，目睹了许多忍受不了刚鬣大王及其爪牙的残暴而奋起反抗的英雄，他们无一例外地都失败了，结局皆惨不忍睹。我当初好不容易助你逃出生天，你又何苦再进来白白送死。今日你我能够再见一面，我心甚慰。你快走罢，此地不宜久留！”
哮月郎君毕竟也是一方豪杰，岂能被三言两语吓倒，坚定地说道：“牛哥切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任凭刚鬣大王再怎么厉害，世界上总有能降伏他的。再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你没看到我身边还有个人吗？他的法力在我之上，智谋更胜我十倍。有了他的帮助，必定如虎添翼。除掉刚鬣老贼，指日可待也！”
斑特处士上上下下打量了己蛰一会儿，说道：“我早就想问了，你怎么和人类混在一块儿？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结界外那些修士屠杀了我万寿山多少生灵？你切莫被人类蒙蔽哄骗了。倘若我没猜错，一定是山下那些人类修士强攻结界不成，故而设计引诱你，妄图让你带路混进结界，从而将我等一网打尽。老弟，人类个个用心险恶，不可不防啊！”
哮月郎君说道：“牛哥此言差矣，人类未必个个都是坏的，正如我妖类也不是全都是为非作歹之辈。他是我的朋友，他的人品我信得过。”
斑特处士说道：“你和他认识了多久？”
哮月郎君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大约三四个月……”
斑特处士大吃一惊，高声说道：“啥？三四个月？你我相识数百年，过命的交情。你宁可相信一个刚认识的异类的鬼话，也不愿听我的。好好好！我不配做你的朋友，你和他做朋友去吧！”
哮月郎君惊慌地说道：“牛哥，你别激动，小弟并非信不过大哥。你我数百年的兄弟情义即便天崩地裂也难以断绝，牛哥舍身相救的恩情，小弟铭感五内、没齿难忘！只不过……”哮月郎君正要对斑特处士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突然被己蛰捏住后颈。己蛰低声说道：“有人来了！先躲起来！”说罢，提起哮月郎君往后纵身一跃，藏在了树丛里。
斑特处士先是一愣，随后也察觉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急忙挺直了身子，握紧了钢叉，假装在巡逻。几乎同时，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说道：“老牛！你和谁在说话？发现了什么异常？”随后，一只贼眉鼠眼的鼠头官员大摇大摆地踱了过来，其身后并排跟着八个狗头甲士。
斑特处士说道：“没什么。只不过是一个鬼头鬼脑的人类修士想要找到结界的破绽，被我骂走了。”
鼠头官员捋了捋腮边长长的胡须，质疑地说道：“是吗？你什么时候和人类修士称兄道弟了？一口一个‘牛哥’、‘老弟’，叫得这般亲热！”
斑特处士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不动声色，镇定自若地说道：“哪有此事？足下休要凭空诬人清白。”
鼠头官员高声叫道：“我诬人清白？在场诸位哪个听力不是数一数二的？你们说，我究竟有没有凭空捏造？”
八个狗头甲士七嘴八舌地说道：“不错，俺也听到了。”“虽然听得不真切，但确实是说了什么‘兄弟’、‘朋友’之类的。”“而且真情流露、毫无戒备，绝不像是和陌生人说话。”
斑特处士是个耿直的性子，不会随机应变，听到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以为已经露馅儿了，心里顿时慌乱了起来，下意识地攥紧了钢叉。
鼠头官员洋洋得意地说道：“哼！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说吧！你什么时候和人类勾搭上了？如实招来！”
斑特处士眉头一皱，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不过是个旧相识，许久不见，寒暄几句，仅此而已。”
鼠头官员不屑地说道：“这话你哄哄三岁小孩儿便罢，如何敢拿来诓我？倘若果真是寒暄叙旧，为何躲躲藏藏？既然光明正大，你把他唤出来见我。”
斑特处士说道：“如今这形势你我心知肚明，即便我有心请他上门做客，他又如何进得来？大家长话短说，说完便散，怎么能说是躲躲藏藏？”
鼠头官员暴躁地说道：“还敢狡辩？我看分明是你和人类串通一气，商量着里应外合，破坏结界，放敌军进来！还不从实招来？！”
斑特处士涨红了脸，大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清者自清，任凭你们怎么污蔑，没有证据又能奈我何？”
鼠头官员说道：“证据自然会有的，只要把你交给刑狱官，即便你是铁嘴钢牙，也会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左右，将他拿下！”鼠头官员一声令下，身后八位狗头甲士齐声应和，挥舞着铁棒、锁链就朝斑特处士走去。
斑特处士本能地挥舞钢叉，摆开架势，准备迎敌。
鼠头官员鼠目睁圆，怒斥道：“贼顽囚！胆敢负隅顽抗！反了你了！”
斑特处士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八位狗头甲士则顺势上前了一步。
鼠头官员呵斥道：“我想起来了。三年前，刚鬣大王刚到万寿山之时，就是以你和一头土狼为首的小妖们不自量力，胆敢和刚鬣大王交锋。刚鬣大王本领何等高强，打得你们这些土鸡瓦狗节节败退。就在刚鬣大王要将那头土狼撕碎的时候，是你替他挡下了攻击，从而让他逃之夭夭。后来刚鬣大王见你有些义气，特意手下留情，饶你不死，还给你安排了个差事。你这忘恩负义的乱臣贼子，不但不感恩图报，竟然还敢吃里扒外，通敌反叛。快！快请左护法来！”
斑特处士听说要请左护法来，怕把事情闹大，连忙收起兵器，和颜悦色地说道：“天地可鉴，在下不曾通敌反叛。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在下相信刑狱官一定会还我老牛一个公道。”说罢，将钢叉抛在地上，束手就擒。
八个狗头甲士见状一拥而上，将斑特处士五花大绑。绑好后，两个狗头甲士在斑特处士的腘窝处各打了一棒子，斑特处士吃痛，普通一声跪倒在地。又两个狗头甲士在斑特处士的前胸打了两棒子。再有两个狗头甲士在斑特处士的后背打了两棒子。最后两个狗头甲士在斑特处士的天灵盖上狠狠地敲了两棒子。饶是斑特处士皮糙肉厚，也被打得七荤八素，鲜血淋漓。
斑特处士气喘吁吁地说道：“你这阴险小人不仅无中生有、颠倒黑白，而且滥用私刑、屈打成招，我老牛不服！”
鼠头官员笑眯眯地说道：“尽管你矢口否认，但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断绝不会错。而且我已经猜到，方才和你说话的想必不是什么鬼头鬼脑的人类修士，而是和你交情匪浅的老相识。就是昔日被你救了一命，侥幸逃脱的那只土狼。哈哈哈，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老子只要略施小计就能将他手到擒来。然后把他交给刚鬣大王，必定是大功一件。嘿嘿嘿！兄弟们，把这个反贼押进牢里，严加看管！”
八个狗头甲士齐声应和，将斑特处士推推搡搡地押走了。鼠头官员背着双手，嘴里哼着小曲儿，洋洋得意地走在最后。
待得诸人走远之后，己蛰才松开捏着哮月郎君的手。哮月郎君暴怒地说道：“你干嘛摁着我！这些鼠辈狗贼竟敢如此虐待牛哥，我非宰了他们不可！”
己蛰轻声说道：“低声，你没看到那些家伙听觉何等敏锐吗？说不定附近还有其他人在。小不忍则乱大谋，只要有这道结界在，你我休想进入万寿山。即便你刚才冲出去，也是无济于事。”
哮月郎君说道：“哼！那道未必，说不定我一露面，他们为了抓住我，就派兵冲出结界呢！而我正好趁此良机，进入结界。”
己蛰说道：“只怕没有你想的那么顺利。要想开启结界，至少要四大护法之一亲临。刚才牛兄一听到要请那个什么左护法来，立刻缴械投降。看来这个左护法绝不简单。只怕到时候你还没溜进结界，已经成为刀下之鬼。出师未捷身先死，才最令人惋惜。”
哮月郎君说道：“哼！被抓被打的不是你的朋友，你才会说出这么冷酷无情的话。”
己蛰微微一笑，说道：“看得出来，这位牛兄是个仁义的好汉，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你放心，他还有利用价值，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至于那些鼠辈走狗，多行不义必自毙，姑且让他们再苟延残喘一阵。今日我们已经收获不小，探听到了不少重要的消息。咱们先回去商议商议，谋定而后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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