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偏向虎山行
己蛰惊讶地说道：“你竟然是猃狁太子苏都？”
白面青年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说道：“你如何得知？”
己蛰叹了口气，说道：“我刚才将手放在你的肩上，已经获取了很多讯息。”
白面青年又惊又怒，咆哮道：“这就是中土的妖法吗？不错，我的确是太子苏都。想必你除了我的身份，还发现了很多隐秘吧。我也不瞒你，我虽然是太子兼左屠耆王，可是父亲首曼单于并不喜爱我，他想让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塞夫继承单于之位。今日之战是我主动请缨，原本以为可以大获全胜，凭借此战功保全太子之位。谁能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不仅没能取胜，反而被敌军俘虏。消息一旦传到我父亲耳中，太子之位固然保不住，只怕有人要趁机落井下石，置我于死地。”太子苏都说罢竟泫然而泣。
己蛰叹了口气，太子苏都这番话和己蛰感知到的讯息一致，并非虚言。己蛰擒获敌军首领，原本是莫大的喜悦与荣耀，可此刻得知太子苏都处境之悲惨，不禁起了恻隐之心。己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正在思索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突然号角阵阵，战鼓隆隆，震得地动山摇。
己蛰连忙跑出监牢，只见整个要塞的士卒都乱作一团，大家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寻找武器、盔甲，喝得醉醺醺的将领们含糊不清地呼唤着士兵集结，四下里点起了碧粼粼的鬼火，远处连绵不断的山脊上无数座烽火台冒着幽幽的绿光，仿佛一连串的萤火虫在夜空中飞舞。己蛰知道这意味着敌军来袭。己蛰下意识地朝着自己的队伍跑去，可是刚跑了几步，就停住了脚步，然后转身跑回监牢。
己蛰解开了太子苏都身上的绳索，搀扶着他走出监牢，朝着城墙跑去。
整装完毕的士卒一部分冲上了城墙，一部分集结在城门之后，个个剑拔弩张，准备应战。己蛰搀扶着太子苏都也登上了城墙。
己蛰凑到城墙边一看，城下猃狁大军黑压压的一片，来势汹汹。为首的将领正是白天交锋过的伥鬼尼斯格巴日等三魔将，不过他们此刻是人模人样。
尼斯格巴日用胡语朝城墙上喊道：“我乃尼斯格巴日将军，奉我主首曼单于之命，前来议和，请你们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详谈。”他一边说，翻译兵一边翻译。
我军这边蒙云上将军也踉踉跄跄地登上城墙，和众位将军商议一阵后，答复道：“既然贵邦有意和谈，就请放下兵器，脱去甲胄，如此才能放尔等进城。”
尼斯格巴日听后断然拒绝，说道：“绝对不行！我国太子已经被你们扣押，倘若大军赤手空拳进城，无异于羊入虎口，一旦你们变卦，我军只能任人宰割。”蒙云上将军及众将士听到“太子”二字，颇感诧异。己蛰于是告知众人监牢中已经审出俘虏的身份，确实是猃狁太子苏都。听闻这个惊人的消息，蒙云及诸位将领喜不自胜，以为奇货可居，于是众将士又是一阵商议。
城下尼斯格巴日等得不耐烦，说道：“倘若你们诚心议和，就把我国太子苏都带出来，我等在城外缔约结盟。”蒙云听罢，决定将太子苏都送出城，同时派五千兵马出城压阵，与猃狁议和缔约。蒙云仿佛已经看到了两国缔结和约，自己班师回朝，受到酆都大人褒奖，加官进爵的美好未来，酡红的脸上飞扬着得意的神采。
太子苏都于是被几个士卒架起来拖着往城门走去。己蛰紧跟在太子苏都身后，只听得苏都惶恐不安地说道：“你们千万不能上当！他们议和是假，赚开城门是真，顺便取我性命。一旦把我送出去，吾命休矣！”己蛰听了，有些踌躇起来，倘若敌军无心议和，大不了我军退回关内，紧闭城门，谅敌军也不能飞跃关卡。可是敌军当真有心杀了苏都，那么城门一开岂不是就把苏都推进火坑？然而苏都毕竟是猃狁太子兼左屠耆王，这些将士难道敢以下犯上？常言道虎毒不食子，首曼单于即便想要另立储君，也没必要杀了亲生儿子，太子苏都是不是杞人忧天了？己蛰抱着这样的想法，紧跟在太子苏都身后。
士卒带着太子苏都来到城门后，准备开启城门，己蛰突然说道：“慢着，让猃狁大军后撤三里，再开城门，以防有诈！”常言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其他将领也同意己蛰的看法，于是城墙上的士卒向猃狁人喊话，要求他们后撤。猃狁大军踟蹰了一会儿，然后果真后撤了三里地。
高阙塞的城门缓缓开启，己蛰带着太子苏都率先走出大门，然后大批士卒鱼贯而出。谁知士卒刚出关数百人，猃狁骑兵却突然策马疾驰而来。
己蛰大呼不妙，高声喊道：“果然有诈，速速退回城内！”城门内还有士卒数千络绎不绝地往外走，城门外数百士卒却突然掉头往回走，数千人在城门口挤作一团，顿时水泄不通。
猃狁人快马加鞭，顷刻间便已杀到跟前，跑在最前头的骑兵距离己蛰八九十步时便弯弓搭箭，瞬间数十枚羽箭铺天盖地地飞来。己蛰连忙闪避，轻松躲过了数箭。己蛰举目四顾，发现大多数后发的箭矢并没有跟随自己，而是朝着太子苏都射去。太子苏都躲过了数箭后手臂上中了一箭，痛得惨叫一声。
己蛰此时终于相信太子苏都的判断，不过他还是难以理解，毕竟权势争夺，勾心斗角这种事他接触得太少，更何况牵涉到帝王家，那是他无法想象的另一个世界。
眼看着猃狁士卒越来越近，我军却还在城门口挤作一团，而太子苏都也危在旦夕，己蛰寻思必须为大家撤离争取时间。于是己蛰口中念念有词，催动丹田之气源源不断地向双足灌注，然后竖起双手无名指，掐了个土诀，大喝一声“黄沙滚滚”，地面顿时卷起一阵阵沙尘巨浪，排山倒海般地朝猃狁士卒涌去。
猃狁士卒被风沙迷得睁不开眼睛，连忙翻身下马，藏在马腹下躲避沙尘暴。己蛰则趁机跑到太子苏都身边，拔出他手臂上的箭矢，搀扶着他走向城门。猃狁大军的进攻被风沙阻挡，我军士卒也松了口气，终于渐渐地退回到了城门内。己蛰心中大慰，正准备带着太子苏都回到城中，谁知突然雷鹫将军冒了出来，拔出剑指着己蛰道：“你还带着这个累赘做甚么？猃狁连他都射，可知这个太子根本是个冒牌货，说不定还是敌军的内应，今晚的攻击就是他引来的。这个祸害说什么也不能放进来。”
己蛰说道：“启禀将军，此人身份我已查明确实是猃狁太子兼左屠耆王无疑。至于他为何被猃狁士卒攻击，此时无暇细说。此人对两国议和大有用处，是友非敌。此时把他留在城外，他必死无疑，而两国议和只怕化为泡影。望将军明鉴，且先让他进城。”
雷鹫冷哼一声：“好一个查明身份，好一个是友非敌。狱卒审问了一整晚，都没能撬开他的嘴，你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就查个水落石出。看来天底下就只有你一个聪明人了！”
己蛰连忙辩解道：“小人绝无此意。且先让我等进城，小人慢慢向将军解释。”
雷鹫勃然大怒道：“不必解释！今日有我在此，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进城。既然你和他是友非敌，就在城外陪着他罢。关门！”说着，雷鹫指挥左右士卒关闭城门。
眼看着城关渐渐合上，己蛰既焦急又踌躇，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左右为难。太子苏都说道：“你进城去罢。我一个外族人，活也好死也罢，与你无关。议和之事，已经毫无指望，你留着我一点用也没有。承蒙你方才救了我，又替我说情，这份恩德唯有来生再报答。你走吧！”己蛰原本还在犹豫不决，听了这番话，立马下了决心，撇下了太子苏都。
此时，一方面城门渐渐关闭，另一方面己蛰施法卷起的沙尘也趋于停歇。己蛰撇下苏都之后，没有走向城门，反而转身冲进沙尘，三下五除二打翻了两个猃狁骑兵，夺了两匹马又冲了回来。
己蛰将太子苏都扶上一匹马，自己也骑上另一匹马。此时，雷鹫及若干士卒从最后一丝门缝中看到己蛰的举动，惊得挢舌不下。而另一方面，城门外已经尘埃落定、天朗气清，猃狁众将士看到敌军已经完全撤回城中，并且己蛰和太子苏都骑在马上，大吃一惊。猃狁三魔将反应最快，号令射击。须臾，漫天飞矢朝己蛰及太子苏都射来。
己蛰二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呼啸一声，策马狂奔，绕过大军朝着塞北的方向绝尘而去。大军在后面奋起直追，己蛰手指连弹，打出十几颗石子，花生粒大小的石子打在地上，滚了一滚，变作拳头般大小，又滚了一滚，变作南瓜般大小，再滚一滚，竟然变作磨盘般大小。追赶的马儿见到巨大的磐石突然出现，受到惊吓，少部分神骏异常的马儿飞跃而起，跨过磐石，大多数马儿则是人立起来，踯躅不前。后面大批兵马排山倒海般涌过来，结果与裹足不前的马匹撞到一起，顿时相互踩踏，堆积如山。其实这些磐石只不过是己蛰施展的障眼法，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又变成花生米般大小的碎石。己蛰的术法再次奏效，成功拖延了大军追击的步伐。
己蛰二人向着北方一口气跑出三四十里才停下来歇马。太子苏都右手按在胸口，说道：“多谢恩人搭救，敢问恩人高姓大名？”
己蛰说道：“我叫己蛰，自己的己，惊蛰的蛰。不必恩人长恩人短的，叫我名字便可。”
太子苏都说道：“己兄弟为何冒死救我出来？用你们中原人的话说，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对两国议和，实在是爱莫能助。”
己蛰淡淡地说道：“你错了，即便你是外族人，即便你对我或者对我的国家没有好处，我也应该救你。只因你是个人，而我也是个人。倘若救人还要考虑有没有好处的话，我无法想象这个世界将会变成怎样的地狱。”
太子苏都以手抚膺，深鞠一躬，说道：“是在下失言，鄙陋的想法玷污了己兄弟高贵的品德。我以长生天的名义发誓，如果有朝一日能够登上单于之位，必定与中国议和，结为兄弟之邦。”
己蛰苦笑道：“如今你我沦为丧家之犬，进退失据，无处容身，还谈什么家国天下？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太子苏都笑道：“己兄弟不必沮丧，中土有句话叫‘天无绝人之路’，既然你我今日死里逃生，想必命不该绝，日后必有一番作为。实不相瞒，我还有一支亲卫队，只要我能够回到都城，就可以东山再起。己兄弟本领高强，倘若能助我一臂之力，夺得单于之位，必定与你同享富贵，天地为证，决不食言。”
己蛰说道：“中国有句话叫做‘疏不间亲’，我怎能助你对抗令尊？既然你已经脱离危险，你我就此别过罢，我自慢慢寻路回家乡去也。”说罢，调转马头。
太子苏都说道：“己兄弟留步！此地距离都城还有上千里，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阻碍，我只身一人势孤力单，这一去必定凶多吉少，九死一生。而你这样灰头土脸地逃回家乡，焉能抬头挺胸做人？大丈夫顶天立地，岂能默默无闻，老死于泉林之下，更别提含垢忍耻，做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己蛰听罢，驻足不语。
太子苏都继续说道：“己兄弟只需助我返回都城，联络上亲卫队，剩余事情无需插手。只要我登上大位，你若有意留在塞北，我与你同享富贵，你若执意南归，我风风光光地送你回去。无论如何，两国议和结盟，誓不相背！”己蛰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太子苏都所言极是，倘若就这么灰溜溜地跑回去，实在无颜面对师傅和家人，而且边疆问题悬而未决，不能一走了之。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说不得还要往猃狁都城走一遭。若能为万世开太平，虽死无憾矣。
己蛰于是又调转马头，说道：“太子言之有理。为两国利益计，我且随你走一遭。不过你我需约法三章：其一，我只负责保证你的人身安全，绝不参与权力斗争。其二，你当得上单于也好，当不上也罢，总之要尽力促进两国议和，倘若你背信弃义，派兵南下，我绝不饶你。其三，待功成之日，我势必回归故土，你不能阻拦。”
太子苏都笑道：“莫说三章，便是三十章也依得。追兵恐怕稍后便到，我们快快启程要紧。”于是二人策马北去。
太子苏都在马背上高声说道：“这一路上委屈己兄弟扮作我的亲随。我来教你猃狁话，以己兄弟的聪明才智，相信很快就能学会。”于是二人一路纵马狂奔，朝着猃狁都城进发。
白面青年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说道：“你如何得知？”
己蛰叹了口气，说道：“我刚才将手放在你的肩上，已经获取了很多讯息。”
白面青年又惊又怒，咆哮道：“这就是中土的妖法吗？不错，我的确是太子苏都。想必你除了我的身份，还发现了很多隐秘吧。我也不瞒你，我虽然是太子兼左屠耆王，可是父亲首曼单于并不喜爱我，他想让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塞夫继承单于之位。今日之战是我主动请缨，原本以为可以大获全胜，凭借此战功保全太子之位。谁能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不仅没能取胜，反而被敌军俘虏。消息一旦传到我父亲耳中，太子之位固然保不住，只怕有人要趁机落井下石，置我于死地。”太子苏都说罢竟泫然而泣。
己蛰叹了口气，太子苏都这番话和己蛰感知到的讯息一致，并非虚言。己蛰擒获敌军首领，原本是莫大的喜悦与荣耀，可此刻得知太子苏都处境之悲惨，不禁起了恻隐之心。己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正在思索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突然号角阵阵，战鼓隆隆，震得地动山摇。
己蛰连忙跑出监牢，只见整个要塞的士卒都乱作一团，大家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寻找武器、盔甲，喝得醉醺醺的将领们含糊不清地呼唤着士兵集结，四下里点起了碧粼粼的鬼火，远处连绵不断的山脊上无数座烽火台冒着幽幽的绿光，仿佛一连串的萤火虫在夜空中飞舞。己蛰知道这意味着敌军来袭。己蛰下意识地朝着自己的队伍跑去，可是刚跑了几步，就停住了脚步，然后转身跑回监牢。
己蛰解开了太子苏都身上的绳索，搀扶着他走出监牢，朝着城墙跑去。
整装完毕的士卒一部分冲上了城墙，一部分集结在城门之后，个个剑拔弩张，准备应战。己蛰搀扶着太子苏都也登上了城墙。
己蛰凑到城墙边一看，城下猃狁大军黑压压的一片，来势汹汹。为首的将领正是白天交锋过的伥鬼尼斯格巴日等三魔将，不过他们此刻是人模人样。
尼斯格巴日用胡语朝城墙上喊道：“我乃尼斯格巴日将军，奉我主首曼单于之命，前来议和，请你们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详谈。”他一边说，翻译兵一边翻译。
我军这边蒙云上将军也踉踉跄跄地登上城墙，和众位将军商议一阵后，答复道：“既然贵邦有意和谈，就请放下兵器，脱去甲胄，如此才能放尔等进城。”
尼斯格巴日听后断然拒绝，说道：“绝对不行！我国太子已经被你们扣押，倘若大军赤手空拳进城，无异于羊入虎口，一旦你们变卦，我军只能任人宰割。”蒙云上将军及众将士听到“太子”二字，颇感诧异。己蛰于是告知众人监牢中已经审出俘虏的身份，确实是猃狁太子苏都。听闻这个惊人的消息，蒙云及诸位将领喜不自胜，以为奇货可居，于是众将士又是一阵商议。
城下尼斯格巴日等得不耐烦，说道：“倘若你们诚心议和，就把我国太子苏都带出来，我等在城外缔约结盟。”蒙云听罢，决定将太子苏都送出城，同时派五千兵马出城压阵，与猃狁议和缔约。蒙云仿佛已经看到了两国缔结和约，自己班师回朝，受到酆都大人褒奖，加官进爵的美好未来，酡红的脸上飞扬着得意的神采。
太子苏都于是被几个士卒架起来拖着往城门走去。己蛰紧跟在太子苏都身后，只听得苏都惶恐不安地说道：“你们千万不能上当！他们议和是假，赚开城门是真，顺便取我性命。一旦把我送出去，吾命休矣！”己蛰听了，有些踌躇起来，倘若敌军无心议和，大不了我军退回关内，紧闭城门，谅敌军也不能飞跃关卡。可是敌军当真有心杀了苏都，那么城门一开岂不是就把苏都推进火坑？然而苏都毕竟是猃狁太子兼左屠耆王，这些将士难道敢以下犯上？常言道虎毒不食子，首曼单于即便想要另立储君，也没必要杀了亲生儿子，太子苏都是不是杞人忧天了？己蛰抱着这样的想法，紧跟在太子苏都身后。
士卒带着太子苏都来到城门后，准备开启城门，己蛰突然说道：“慢着，让猃狁大军后撤三里，再开城门，以防有诈！”常言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其他将领也同意己蛰的看法，于是城墙上的士卒向猃狁人喊话，要求他们后撤。猃狁大军踟蹰了一会儿，然后果真后撤了三里地。
高阙塞的城门缓缓开启，己蛰带着太子苏都率先走出大门，然后大批士卒鱼贯而出。谁知士卒刚出关数百人，猃狁骑兵却突然策马疾驰而来。
己蛰大呼不妙，高声喊道：“果然有诈，速速退回城内！”城门内还有士卒数千络绎不绝地往外走，城门外数百士卒却突然掉头往回走，数千人在城门口挤作一团，顿时水泄不通。
猃狁人快马加鞭，顷刻间便已杀到跟前，跑在最前头的骑兵距离己蛰八九十步时便弯弓搭箭，瞬间数十枚羽箭铺天盖地地飞来。己蛰连忙闪避，轻松躲过了数箭。己蛰举目四顾，发现大多数后发的箭矢并没有跟随自己，而是朝着太子苏都射去。太子苏都躲过了数箭后手臂上中了一箭，痛得惨叫一声。
己蛰此时终于相信太子苏都的判断，不过他还是难以理解，毕竟权势争夺，勾心斗角这种事他接触得太少，更何况牵涉到帝王家，那是他无法想象的另一个世界。
眼看着猃狁士卒越来越近，我军却还在城门口挤作一团，而太子苏都也危在旦夕，己蛰寻思必须为大家撤离争取时间。于是己蛰口中念念有词，催动丹田之气源源不断地向双足灌注，然后竖起双手无名指，掐了个土诀，大喝一声“黄沙滚滚”，地面顿时卷起一阵阵沙尘巨浪，排山倒海般地朝猃狁士卒涌去。
猃狁士卒被风沙迷得睁不开眼睛，连忙翻身下马，藏在马腹下躲避沙尘暴。己蛰则趁机跑到太子苏都身边，拔出他手臂上的箭矢，搀扶着他走向城门。猃狁大军的进攻被风沙阻挡，我军士卒也松了口气，终于渐渐地退回到了城门内。己蛰心中大慰，正准备带着太子苏都回到城中，谁知突然雷鹫将军冒了出来，拔出剑指着己蛰道：“你还带着这个累赘做甚么？猃狁连他都射，可知这个太子根本是个冒牌货，说不定还是敌军的内应，今晚的攻击就是他引来的。这个祸害说什么也不能放进来。”
己蛰说道：“启禀将军，此人身份我已查明确实是猃狁太子兼左屠耆王无疑。至于他为何被猃狁士卒攻击，此时无暇细说。此人对两国议和大有用处，是友非敌。此时把他留在城外，他必死无疑，而两国议和只怕化为泡影。望将军明鉴，且先让他进城。”
雷鹫冷哼一声：“好一个查明身份，好一个是友非敌。狱卒审问了一整晚，都没能撬开他的嘴，你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就查个水落石出。看来天底下就只有你一个聪明人了！”
己蛰连忙辩解道：“小人绝无此意。且先让我等进城，小人慢慢向将军解释。”
雷鹫勃然大怒道：“不必解释！今日有我在此，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进城。既然你和他是友非敌，就在城外陪着他罢。关门！”说着，雷鹫指挥左右士卒关闭城门。
眼看着城关渐渐合上，己蛰既焦急又踌躇，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左右为难。太子苏都说道：“你进城去罢。我一个外族人，活也好死也罢，与你无关。议和之事，已经毫无指望，你留着我一点用也没有。承蒙你方才救了我，又替我说情，这份恩德唯有来生再报答。你走吧！”己蛰原本还在犹豫不决，听了这番话，立马下了决心，撇下了太子苏都。
此时，一方面城门渐渐关闭，另一方面己蛰施法卷起的沙尘也趋于停歇。己蛰撇下苏都之后，没有走向城门，反而转身冲进沙尘，三下五除二打翻了两个猃狁骑兵，夺了两匹马又冲了回来。
己蛰将太子苏都扶上一匹马，自己也骑上另一匹马。此时，雷鹫及若干士卒从最后一丝门缝中看到己蛰的举动，惊得挢舌不下。而另一方面，城门外已经尘埃落定、天朗气清，猃狁众将士看到敌军已经完全撤回城中，并且己蛰和太子苏都骑在马上，大吃一惊。猃狁三魔将反应最快，号令射击。须臾，漫天飞矢朝己蛰及太子苏都射来。
己蛰二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呼啸一声，策马狂奔，绕过大军朝着塞北的方向绝尘而去。大军在后面奋起直追，己蛰手指连弹，打出十几颗石子，花生粒大小的石子打在地上，滚了一滚，变作拳头般大小，又滚了一滚，变作南瓜般大小，再滚一滚，竟然变作磨盘般大小。追赶的马儿见到巨大的磐石突然出现，受到惊吓，少部分神骏异常的马儿飞跃而起，跨过磐石，大多数马儿则是人立起来，踯躅不前。后面大批兵马排山倒海般涌过来，结果与裹足不前的马匹撞到一起，顿时相互踩踏，堆积如山。其实这些磐石只不过是己蛰施展的障眼法，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又变成花生米般大小的碎石。己蛰的术法再次奏效，成功拖延了大军追击的步伐。
己蛰二人向着北方一口气跑出三四十里才停下来歇马。太子苏都右手按在胸口，说道：“多谢恩人搭救，敢问恩人高姓大名？”
己蛰说道：“我叫己蛰，自己的己，惊蛰的蛰。不必恩人长恩人短的，叫我名字便可。”
太子苏都说道：“己兄弟为何冒死救我出来？用你们中原人的话说，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对两国议和，实在是爱莫能助。”
己蛰淡淡地说道：“你错了，即便你是外族人，即便你对我或者对我的国家没有好处，我也应该救你。只因你是个人，而我也是个人。倘若救人还要考虑有没有好处的话，我无法想象这个世界将会变成怎样的地狱。”
太子苏都以手抚膺，深鞠一躬，说道：“是在下失言，鄙陋的想法玷污了己兄弟高贵的品德。我以长生天的名义发誓，如果有朝一日能够登上单于之位，必定与中国议和，结为兄弟之邦。”
己蛰苦笑道：“如今你我沦为丧家之犬，进退失据，无处容身，还谈什么家国天下？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太子苏都笑道：“己兄弟不必沮丧，中土有句话叫‘天无绝人之路’，既然你我今日死里逃生，想必命不该绝，日后必有一番作为。实不相瞒，我还有一支亲卫队，只要我能够回到都城，就可以东山再起。己兄弟本领高强，倘若能助我一臂之力，夺得单于之位，必定与你同享富贵，天地为证，决不食言。”
己蛰说道：“中国有句话叫做‘疏不间亲’，我怎能助你对抗令尊？既然你已经脱离危险，你我就此别过罢，我自慢慢寻路回家乡去也。”说罢，调转马头。
太子苏都说道：“己兄弟留步！此地距离都城还有上千里，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阻碍，我只身一人势孤力单，这一去必定凶多吉少，九死一生。而你这样灰头土脸地逃回家乡，焉能抬头挺胸做人？大丈夫顶天立地，岂能默默无闻，老死于泉林之下，更别提含垢忍耻，做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己蛰听罢，驻足不语。
太子苏都继续说道：“己兄弟只需助我返回都城，联络上亲卫队，剩余事情无需插手。只要我登上大位，你若有意留在塞北，我与你同享富贵，你若执意南归，我风风光光地送你回去。无论如何，两国议和结盟，誓不相背！”己蛰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太子苏都所言极是，倘若就这么灰溜溜地跑回去，实在无颜面对师傅和家人，而且边疆问题悬而未决，不能一走了之。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说不得还要往猃狁都城走一遭。若能为万世开太平，虽死无憾矣。
己蛰于是又调转马头，说道：“太子言之有理。为两国利益计，我且随你走一遭。不过你我需约法三章：其一，我只负责保证你的人身安全，绝不参与权力斗争。其二，你当得上单于也好，当不上也罢，总之要尽力促进两国议和，倘若你背信弃义，派兵南下，我绝不饶你。其三，待功成之日，我势必回归故土，你不能阻拦。”
太子苏都笑道：“莫说三章，便是三十章也依得。追兵恐怕稍后便到，我们快快启程要紧。”于是二人策马北去。
太子苏都在马背上高声说道：“这一路上委屈己兄弟扮作我的亲随。我来教你猃狁话，以己兄弟的聪明才智，相信很快就能学会。”于是二人一路纵马狂奔，朝着猃狁都城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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