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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离别

    己蛰四人忙碌了近两个时辰,整治了四五桌席面。不久,果然数十名士卒牵羊担酒前来庆贺己蛰乔迁之喜。己蛰开门迎客,请众士卒入席。由于不少士卒曾在柳营内轻薄狎亵过青荼、秋葵,故二女不愿与众士卒厮见,躲在厢房内闭门不出。己蛰与士卒把酒言欢,苗氏则在一旁殷勤伺候。酒过三巡,大家正谈得入港,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虽然宴席之上,觥筹交错、人声鼎沸,但己蛰听觉极为灵敏,早已听得分明,遂告罪离席,径自去应门。

    己蛰开门一看,只见一个传令兵慌慌张张地说道:“己屯长,军情紧急,将军命令所有将士即刻回营听令。”

    己蛰大吃一惊,他在军营时间虽然不长,但军营里素来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纵情享乐,武备废弛,白日尚且不操练,想不到今夜与士卒饮宴间竟然会听到紧急召集令,当真是咄咄怪事。己蛰连忙询问道:“竟有此事,敢问是何紧急军务?”

    传令兵答道:“小人不知详情,但似乎与猃狁进犯有关。将军召令切峻,急于星火,请己屯长即刻回营。”己蛰应诺,发付传令兵回去,旋即上楼回到宴席,将所见所闻告知众士卒。众士卒亦大吃一惊,然后纷纷离席告辞。己蛰送走众士卒,交代了苗氏几句,亦立即赶往柳营。

    柳营内黑压压一片挤满了不明就里的士卒,卒中往往语,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事。百将以上将领都进了中军帐,只见将军与两位裨将面色凝重地正襟危坐于座上,帐下将士亦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但都猜不出个中缘由。少顷,主簿清点人数后,将军朗声说道:“众位将士,刚刚接到酆都大人诏令,猃狁大军进犯,边疆军情十万火急,特命我营将士即日发兵救援。郡守大人已核验诏书无误,颁授兵符,明日晨钟一响,我营将士集结开拔,不得有误。”帐下将士听了之后个个如丧考妣,悲痛欲绝。不过见将军说得斩钉截铁、郑重其事,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一个个悻悻然地走出中军帐。各级将领各自回帐传达军令,众士卒听了犹如天塌地陷,痛哭流涕。只有极少数士卒摩拳擦掌,慷慨激昂。己蛰见士气低落至此,不禁皱起了眉头。看来承平已久,文恬武嬉,此一去只怕胜负难料,凶多吉少。

    接着,众将士争先恐后地跑回家中,收拾行装,与家人作别。己蛰缓缓地在柳营中踱着步,他寻思自己并无亲眷,虽有屋舍一座,但入宅不过半日,没什么行囊可收拾,宅中三女既无血缘之亲,又无主仆之义,并非非道别不可,况且夜已深了,只怕她们已经熟睡,无谓扰人清梦。己蛰看着军营中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将士,心中不禁有些落寞之感。

    己蛰漫无目的地踱着步,不期然竟走出了营门,己蛰苦笑了起来,然后快步地朝新宅走去。回到宅中,见屋舍内竟然还有灯烛之光。己蛰登楼走到中堂,见三女在厅堂里逡巡徘徊,己蛰轻声说道:“你们怎么还没歇息?”

    三女见己蛰回来,喜出望外,连忙走到己蛰身前,盈盈敛衽施礼,说道:“奴婢拜见主人!”己蛰亦躬身行礼,笑道:“三位不必多礼。”

    青荼说道:“主人可算回来了。听苗大嫂说主人有急事回营,我们可都担心得不得了呢!”

    己蛰说道:“军营公务,说不准几时结束,你们只管去歇息不妨,何必苦等。”

    苗氏说道:“主人不回,奴婢怎敢安睡?如今主人平安归来,奴婢也就宽心了。”

    秋葵说道:“主人深夜入营,不知所为何事?可有需要奴婢效劳之处?”

    青荼拉了拉秋葵的衣袖,小声说道:“主人的公务,奴婢是不可以过问的。”秋葵吓得连忙捂住嘴。

    己蛰耳尖,听得分明,笑着说道:“无妨。我们坐下说。”说罢,己蛰在主位坐下,苗氏连忙给己蛰倒茶,己蛰笑着示意三女落座。

    己蛰说道:“因猃狁进犯,边疆告急,我明日就要随大军北上,奔赴战场。”三女听了同时大声惊呼,上战场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气氛顿时沉重起来。己蛰从袖中掏出几张房契、地契,继续说道:“此一去吉凶难测,归期难料,我在这冥府中无亲无故,与三位同处一个屋檐下虽不盈一日,但总算有些缘分,这些房契、地契你们拿去变卖了,做本钱也好,做嫁妆也罢,自己谋个生路,不必在此空守。”

    三女听罢掩面而泣,青荼哽咽地说道:“主人一定会平安归来的。一年半载也好,三年五载也罢,奴婢永远等着主人回来。”

    秋葵嘤嘤啜泣,说道:“奴婢也一样,奴婢哪儿也不去,只等主人回来。”

    己蛰笑着说道:“净说些孩子话。自古战事一起,白骨如山,流血漂杵,十室九空,百不一存,谁敢保证一定能回来。即便是过了门的妻子,上无姑翁,下无子女,也当任其再醮,何况是遣散了的仆从。至于这座宅子,入住不满一日,卖了并无不舍,闲置荒废了反倒可惜。变卖所得钱财你们只管分了,各自谋个好出路。”

    苗氏拭去泪水说道:“听主人如交代后事一般,怎不令人肝肠寸断,主人万万不可说这些丧气话。主人在外勤劳王事,奴婢自当严守门户,每日洒扫庭除,等候主人归来。”

    青荼说道:“不错,只要这个家不散,主人心中有个牵挂,有个念想,必定能够奋勇杀敌,爱惜性命。倘若了无牵挂,只怕危急关头起了轻生的念头,白白断送了生机。”

    秋葵说道:“还有,还有,等到主人凯旋之时,倘若看到物是人非,家宅易主,该有多伤心,多难受。”

    己蛰笑道:“倘若我能够大难不死,得胜归来,必受褒奖,难道还不能另置家业?”

    青荼生气地说道:“既然主人厌弃奴婢,又何必煞费苦心把我等从女闾弄出来?难道主人对我等只有同情怜悯之心?只想尽快把我等打发走吗?”

    己蛰见青荼满脸愠怒,眼里噙满泪珠的模样,知道自己失言,连忙起身说道:“在下该死,在下失言,请三位见谅。在下对三位又敬又爱,视为姊妹骨肉,绝无厌弃之意。在下此时方知三位浓情厚意,感佩无涯矣!此去边疆,必将三位牢记心头,时时刻刻不忘家业,绝不敢轻生冒险。”己蛰与三女又相互说了几句道别的话,然后各自回屋歇息。

    己蛰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在正房内踱着步。就在一个时辰前,己蛰还在顾影自怜,想不到此刻竟然胸臆间充满了温暖。这种久违的感情势必成为己蛰在战场上活下去的动力之一。

    己蛰正在细细地品味这份温馨,突然房门被轻轻地叩响了。己蛰开门一看,竟是青荼。青荼两眼通红,又羞又恼地盯着己蛰,一语不发。己蛰疑惑地问道:“青荼,你怎么还不睡?有话对我说吗?”

    突然青荼扑到己蛰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己蛰不知所措,只得任由青荼哭泣。良久,青荼抬起头来,泪光盈盈地说道:“主人明早就要上战场了,虽然我坚信你一定会平安归来,但我还是害怕,今晚我能和你睡吗?”此情此景,己蛰实在难以说出个“不”字,于是点了点头。

    青荼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奔涌而出,掩面向室内走去,己蛰则将房门掩上。青荼躺在床榻上,侧着身子脸朝内啜泣不已。己蛰不敢惊动青荼,蹑手蹑脚地在青荼身边约一尺处躺下。青荼突然转过身来,紧紧地搂住己蛰,又呜呜咽咽地哭了一会儿,然后抽抽噎噎地说道:“今早奴婢发现主人竟是你,我简直欣喜欲狂,能够离开女闾并且和你同在一个屋檐下,即便是为奴为婢,我也心甘情愿。谁知上天竟如此狠心,相聚不到一日,你就要上战场,这一去归期杳杳,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说罢又哭,并将己蛰搂份更紧了。

    己蛰已知青荼心意,轻轻地抚摸着青荼的头发宽慰道:“莫要悲伤,我已经知道家里还有姊妹们惦记着我,上了战场一定会拼了命地爱惜性命,得空我便寄书回来。你们也要好好保重,说不定我还能赶回来喝你的喜酒呢!”

    青荼突然停止哭泣,抬起头恼怒地盯着己蛰,己蛰被看得不知所措,不晓得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

    青荼板着脸说道:“喝什么喜酒?我都躺在你怀里了,难道你心里一点也没有我吗?莫非你嫌弃我是娼妓出身?”说着青荼突然松开了搂着己蛰的手,挣扎着起身要走。

    己蛰便是个木头人此时也明白了青荼的心意,虽然之前己蛰对青荼并没有男女之意,但此时此刻,压抑的情愫突然喷薄而出。己蛰一把将青荼搂住,说道:“我又说错话了。该打,该打!我真是个糊涂鬼,此刻才明白你的心意。”

    青荼转过身来,依偎在己蛰怀中,柔柔地说道:“我虽然出身娼妓,但都是身不由己,从来也没有对谁动过情。你明天就要走了,我不顾廉耻地夤夜钻进你的怀里,是因为害怕万一有个山高水低,而我没有趁早表露心迹,我将抱憾终身。”

    己蛰轻轻地抚摸着青荼地背脊,说道:“我之前还感慨自己孑然一身,还在犹豫要不要回来道别,此时此刻我才知道倘若没有回来道别,我将终身遗憾。”

    青荼抬头目光如水地望着己蛰的双眸,然后踮起脚尖,轻轻地在己蛰的双唇上吻了一下,然后害羞地缩在己蛰的怀里。己蛰仿佛被电击了一下,头脑一片空白,又仿佛嗅到阵阵花香。己蛰正在回味这个吻的时候,青荼轻轻地说道:“我不求名分,不图富贵,只要能和你同床共枕,哪怕只有一晚,我也知足了。”

    己蛰将青荼紧紧搂在怀里,说道:“实不相瞒,之前我只觉得你活泼可爱,心里只把你当做妹妹看待,但此时此刻我怀里心里都是你,倘若我能平安归来,今后一定全心全意待你,绝不相负。”

    青荼突然挣脱了己蛰的怀抱,一本正经地盯着己蛰看,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你心里有的是秋葵吧。那日你盯着她的身子看了半天,眼睛都不眨一下。”

    己蛰连忙辩解道:“哪有此事?都说了是无意中看到的,其实要怪你当着我的面把她脱得精光,也没让我回避,我不可能看不到。”

    青荼噗嗤一声笑出来:“瞧你心虚的样儿!天底下的男子哪个不是喜新厌旧,贪花恋色。我也不敢贪求你全心全意待我,只要你心里有我,不要忘了我,我也就知足了。”己蛰正要发誓,青荼一根手指头摁住了己蛰的手指头,说道:“你此刻心里有我就够了!我让你看看,我的身子也是不输给秋葵那个小丫头的。”说罢,便羞赧地低头宽衣解带。

    青荼徐徐将身上衣缕一一除下,少女窈窕的胴体一览无余,秾纤合度,骨肉匀停,粉颈酥胸,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肤如凝脂。己蛰看得呆了,心突突的跳个不停,两腿直打颤,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气力。

    青荼见己蛰半天没有动静,害羞地说道:“你怎么不说话?是我不好吗?”

    己蛰面红过耳,张口结舌地说道:“不,不,不,好,好,好。我一时看呆了,不知说什么好。”

    青荼妩媚地笑道:“呆瓜!莫非你要干看一夜?虽然鬼魂不能人事,之前你可以抱抱我。”己蛰醍醐灌顶般开了窍,一把将青荼搂在怀里。青荼嘤咛一声,将双臂抱着己蛰的脖子,二人热吻了起来,己蛰的双手在青荼纤细的腰间流连了一阵,正要向下摸索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万国尽征戍,烽火被冈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