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局：天下人之天下
年少时一定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因为往往会错过。就像那日白家大宴上，孟南笙亲耳听到玄芷说要寻一处安静的地方从心而过，他就知道他们之间有缘无分。
闲暇时对月饮酒，那个笑容总能浮现在孟南笙的脑海，就是所谓的惊鸿一瞥永难忘。日子慢慢的过去，孟南笙似乎已经忘记玄芷的模样，零零散散的记忆，拼凑不出少女的面孔。
直到那一天，再一次见到她，她已经是别人的妻，他还亲自替玄芷挑选嫁衣将她送出去。那种遗憾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心情，让他心里愈发的狂躁，想把玄芷抢走远离世俗。
孟南笙终究没有那么做，有的时候他也很想从心而过，可怎么才能从心而过。他如今是孟家家主，肩上扛着重大的责任，给不了玄芷想要的一切。
江不离消失后日子，孟南笙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任何人都不见也不吃任何东西。他手中还握着玄芷的发簪，这是江不离送给玄芷的，好像他没有资格拿着发簪。他想还给江不离，可又不知道江不离在哪里，甚至生出私欲不想还回去。
“孟南笙！”
门外传来陆衡辞的叫声，轻而易举的就能听出他的恼怒。
孟南笙充耳不闻继续摩挲着发簪，以前的记忆一一浮现，与白允烁和凌颐并肩作战，被玄芷照顾的点点滴滴，还有和江不离相处的一朝一夕。这一刻，孟南笙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孤独。
陆衡辞急得踹门，房门也只是颤抖了几下，没有任何东西回应他。
“孟南笙，你整日待在房中做甚，你身为家主却一蹶不振，把你家中人当什么了，白允烁已死，如今九州分离，你不出来主持大局给个交代，现在算什么东西！”陆衡辞又说了几句，房中没有一点动静，他都怀疑孟南笙是不是出事了，想闯进去一探究竟。
片刻过后，紧闭了九日的房门终于被打开。陆衡辞赶忙迎上去，被眼前的人给震惊到了。在他记忆中，孟南笙可是个极其爱美的男子，手中永远拿着折扇，一言一行都是翩翩公子。
可如今，孟南笙满下巴的胡茬，头发未束乱七八糟的，眼中全是红血丝和疲惫之色，身上的衣服充满了褶皱，浑身上下都透露出邋遢二字。“孟南笙？”陆衡辞试探唤了一声。
孟南笙眸子终于有一丝涟漪泛起，抬眸看向晴空万里的蓝天，阳光有些刺眼让他眯了眯眼睛，好像很多年不曾见过这世面一样。
陆衡辞微微张开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憋了回去，轻声道：“你好好休息吧……”
“你们都还在吧。”孟南笙开口道，声音嘶哑，像个古稀老人口齿不清，“你们去堂屋等我吧，我给你们一个交代。”
话音落下，孟南笙不等陆衡辞回答，再次将房门紧闭。陆衡辞一噎，踌躇几下还是离开了。其实他不理解孟南笙为何会如此，就算是担心江不离，也应该是去寻找而不是这般颓废。
申时，孟家堂屋挤满了人，他们交头接耳口中讨论着江不离的事情，整个屋子算不上嘈杂却异常烦闷。
当孟南笙来到堂屋后，众人才停下，屋子陷入安静。陆衡辞有些意外，孟南笙没有那般邋遢，显然是收拾了一番自己，他腰间配扇手中握着发黑的发簪踱步而来。好像孟南笙只是消瘦了一些，什么都没变。
见众人不说话，孟南笙率先开口道：“如今九州分离，群龙无首，方才诸位商讨许久，应该有了结果。”
众人开始低声讨论起来，对于这件事，他们心中各有答案。但目前的情况来看，孟南笙确实是九州之主的最好人选，只是孟南笙拥护江不离那个邪门歪道，让他们有些犹豫。
见到孟南笙恢复了往日的模样，陆衡辞就当了个领头羊，上前拱手道：“孟兄在此战功不可没，我们各家都看在眼里，我愿这九州之主归属于孟兄。”
出乎意料的是，孟南笙表面上似乎没有那么高兴，他始终抿着唇眉宇间绷得很紧。
周围开始出现赞成与反对的话语，但大多数还是选择了妥协。这会儿孟南笙终于开始说话：“既然如此，我便当这个君主，定不负众望。”
卫家主当即变了脸色，他以为孟南笙一副臭脸不愿意当，可谁知孟南笙可真是一点都不推脱，客套话也不说两句。
“孟家主当君主，我卫某无话可说，可……江不离的事情，我还希望孟家主给个交代。”
此事终于再度被提起，江不离仿佛出现在他们面前，被他们唾骂鞭策。
孟南笙眉头皱起，握着发簪的手也有些发白，他克制自己的情绪，还是平缓的说道：“玄芷已经给了你们一个交代，那日诸位也都看见了，我也知道诸位在担心什么。”
孟南笙停顿了一下，众人也一语不发等待他的下文。屋中再度沉默，气氛凝集在孟南笙一人身上，他呼出一口浓重的气，开口说道：“我孟南笙在此立誓，若日后江不离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我以死谢罪。”
此话一出，众人像炸了锅的蚂蚁。孟南笙这话，明显还是在袒护江不离，愿意以死谢罪都不愿意杀了江不离赎罪。
卫家主恼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孟南笙目光落在卫家主上，整个人散发出来的威严和平日的时候大相径庭。众人从未见过这模样的孟南笙，都有些无措。
孟南笙又道：“玄芷是一个人什么样的人，诸位都明白，我相信她以命相护的人不会错，我知道曾经兰陵汐说过，有些人都会命丧于剑下，才让卫家主这般憎恶江不离，你也莫忘了，玄芷也说过，卦可破也，那日在半月山她握住青霜剑，控制住了江不离，让诸位逃过一劫，而后又亲手杀死了凌庚轩，她就已经将这卦破了。”
卫家主神色动容了几分，回忆起玄芷之前做过的一切，对江不离的认知出现了一丝裂缝。
“卫家主其实并非一个蛮横无理之人，这其中的道理，细想一下也能明白，江不离之所以伤了各家中的人，是因为被兰陵汐影响，如今玄芷将兰陵汐带入地狱，江不离又怎会滥杀无辜了呢，诸位就看在玄芷曾经帮过大家的份上，听她的话，不再为难江不离。”
“在这世上存活一日，若在仇恨和害怕中度过，那简直就是活在暗无天日的地狱里，我今日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江不离无罪。如果诸位对我有意见，大可说出来，九州之主也可以另谋他人，我无所谓。”孟南笙终于从心说出了一些话，原来从心是这般愉悦轻松，难怪玄芷不愿落入世俗中来。
众人开始低头思索，都面面相觑。孟南笙的话不无道理，也许是他们太过于担忧害怕了。
外面的太阳逐渐朝山下落入，黄昏的味道就像喧嚣的尘土落定下来，一切在这一刻变得宁静，等待夜晚的到来，结束这一天的鸡零狗碎。卫家主似乎放下了心中的阴霾，正色拱手道：“我卫家愿拥护孟家主为九州之主。”
“我赵家愿追随孟家主。”
“……”
前一秒还在愤然的众人，似乎已经放下了芥蒂，都拱手正色表明自己的态度——愿拥孟南笙为王。
孟南笙立在人群面前，方才一脸从容终于出现了惊慌之色，他看向远方的霞光，照耀在房顶仿佛镀了层金。
两个人的声音如雷贯耳的出现，一道声音温柔却凉如水，另一道声音坚毅沉重，不变的是决然。
“每个地方都有属于它的主人，而不是属于一个人的……”“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
九州换新主，各家的监察司被废除，樊城大关建立了一家“天下学府”，供普通百姓修炼功夫，新增一条规矩，人若犯事不会牵连本家，一人承担责任，各家通婚逐年增多，各家中有各姓氏中人……
传闻九州之主爱一女子，终日握着那女子的发簪时常发呆，命人寻找一片大雾弥漫的密林，在某一日独自入林中，出来后发簪不知所踪。
孟南笙在位百年后病逝，终生未娶膝下无子，传位于侄子孟启陌。
按照孟南笙生前的意思，孟启陌将孟南笙的骨灰在樊城大关的城墙上撒下，飘向九州的各个角落，他要好好看看这天下人的天下。
闲暇时对月饮酒，那个笑容总能浮现在孟南笙的脑海，就是所谓的惊鸿一瞥永难忘。日子慢慢的过去，孟南笙似乎已经忘记玄芷的模样，零零散散的记忆，拼凑不出少女的面孔。
直到那一天，再一次见到她，她已经是别人的妻，他还亲自替玄芷挑选嫁衣将她送出去。那种遗憾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心情，让他心里愈发的狂躁，想把玄芷抢走远离世俗。
孟南笙终究没有那么做，有的时候他也很想从心而过，可怎么才能从心而过。他如今是孟家家主，肩上扛着重大的责任，给不了玄芷想要的一切。
江不离消失后日子，孟南笙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任何人都不见也不吃任何东西。他手中还握着玄芷的发簪，这是江不离送给玄芷的，好像他没有资格拿着发簪。他想还给江不离，可又不知道江不离在哪里，甚至生出私欲不想还回去。
“孟南笙！”
门外传来陆衡辞的叫声，轻而易举的就能听出他的恼怒。
孟南笙充耳不闻继续摩挲着发簪，以前的记忆一一浮现，与白允烁和凌颐并肩作战，被玄芷照顾的点点滴滴，还有和江不离相处的一朝一夕。这一刻，孟南笙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孤独。
陆衡辞急得踹门，房门也只是颤抖了几下，没有任何东西回应他。
“孟南笙，你整日待在房中做甚，你身为家主却一蹶不振，把你家中人当什么了，白允烁已死，如今九州分离，你不出来主持大局给个交代，现在算什么东西！”陆衡辞又说了几句，房中没有一点动静，他都怀疑孟南笙是不是出事了，想闯进去一探究竟。
片刻过后，紧闭了九日的房门终于被打开。陆衡辞赶忙迎上去，被眼前的人给震惊到了。在他记忆中，孟南笙可是个极其爱美的男子，手中永远拿着折扇，一言一行都是翩翩公子。
可如今，孟南笙满下巴的胡茬，头发未束乱七八糟的，眼中全是红血丝和疲惫之色，身上的衣服充满了褶皱，浑身上下都透露出邋遢二字。“孟南笙？”陆衡辞试探唤了一声。
孟南笙眸子终于有一丝涟漪泛起，抬眸看向晴空万里的蓝天，阳光有些刺眼让他眯了眯眼睛，好像很多年不曾见过这世面一样。
陆衡辞微微张开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憋了回去，轻声道：“你好好休息吧……”
“你们都还在吧。”孟南笙开口道，声音嘶哑，像个古稀老人口齿不清，“你们去堂屋等我吧，我给你们一个交代。”
话音落下，孟南笙不等陆衡辞回答，再次将房门紧闭。陆衡辞一噎，踌躇几下还是离开了。其实他不理解孟南笙为何会如此，就算是担心江不离，也应该是去寻找而不是这般颓废。
申时，孟家堂屋挤满了人，他们交头接耳口中讨论着江不离的事情，整个屋子算不上嘈杂却异常烦闷。
当孟南笙来到堂屋后，众人才停下，屋子陷入安静。陆衡辞有些意外，孟南笙没有那般邋遢，显然是收拾了一番自己，他腰间配扇手中握着发黑的发簪踱步而来。好像孟南笙只是消瘦了一些，什么都没变。
见众人不说话，孟南笙率先开口道：“如今九州分离，群龙无首，方才诸位商讨许久，应该有了结果。”
众人开始低声讨论起来，对于这件事，他们心中各有答案。但目前的情况来看，孟南笙确实是九州之主的最好人选，只是孟南笙拥护江不离那个邪门歪道，让他们有些犹豫。
见到孟南笙恢复了往日的模样，陆衡辞就当了个领头羊，上前拱手道：“孟兄在此战功不可没，我们各家都看在眼里，我愿这九州之主归属于孟兄。”
出乎意料的是，孟南笙表面上似乎没有那么高兴，他始终抿着唇眉宇间绷得很紧。
周围开始出现赞成与反对的话语，但大多数还是选择了妥协。这会儿孟南笙终于开始说话：“既然如此，我便当这个君主，定不负众望。”
卫家主当即变了脸色，他以为孟南笙一副臭脸不愿意当，可谁知孟南笙可真是一点都不推脱，客套话也不说两句。
“孟家主当君主，我卫某无话可说，可……江不离的事情，我还希望孟家主给个交代。”
此事终于再度被提起，江不离仿佛出现在他们面前，被他们唾骂鞭策。
孟南笙眉头皱起，握着发簪的手也有些发白，他克制自己的情绪，还是平缓的说道：“玄芷已经给了你们一个交代，那日诸位也都看见了，我也知道诸位在担心什么。”
孟南笙停顿了一下，众人也一语不发等待他的下文。屋中再度沉默，气氛凝集在孟南笙一人身上，他呼出一口浓重的气，开口说道：“我孟南笙在此立誓，若日后江不离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我以死谢罪。”
此话一出，众人像炸了锅的蚂蚁。孟南笙这话，明显还是在袒护江不离，愿意以死谢罪都不愿意杀了江不离赎罪。
卫家主恼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孟南笙目光落在卫家主上，整个人散发出来的威严和平日的时候大相径庭。众人从未见过这模样的孟南笙，都有些无措。
孟南笙又道：“玄芷是一个人什么样的人，诸位都明白，我相信她以命相护的人不会错，我知道曾经兰陵汐说过，有些人都会命丧于剑下，才让卫家主这般憎恶江不离，你也莫忘了，玄芷也说过，卦可破也，那日在半月山她握住青霜剑，控制住了江不离，让诸位逃过一劫，而后又亲手杀死了凌庚轩，她就已经将这卦破了。”
卫家主神色动容了几分，回忆起玄芷之前做过的一切，对江不离的认知出现了一丝裂缝。
“卫家主其实并非一个蛮横无理之人，这其中的道理，细想一下也能明白，江不离之所以伤了各家中的人，是因为被兰陵汐影响，如今玄芷将兰陵汐带入地狱，江不离又怎会滥杀无辜了呢，诸位就看在玄芷曾经帮过大家的份上，听她的话，不再为难江不离。”
“在这世上存活一日，若在仇恨和害怕中度过，那简直就是活在暗无天日的地狱里，我今日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江不离无罪。如果诸位对我有意见，大可说出来，九州之主也可以另谋他人，我无所谓。”孟南笙终于从心说出了一些话，原来从心是这般愉悦轻松，难怪玄芷不愿落入世俗中来。
众人开始低头思索，都面面相觑。孟南笙的话不无道理，也许是他们太过于担忧害怕了。
外面的太阳逐渐朝山下落入，黄昏的味道就像喧嚣的尘土落定下来，一切在这一刻变得宁静，等待夜晚的到来，结束这一天的鸡零狗碎。卫家主似乎放下了心中的阴霾，正色拱手道：“我卫家愿拥护孟家主为九州之主。”
“我赵家愿追随孟家主。”
“……”
前一秒还在愤然的众人，似乎已经放下了芥蒂，都拱手正色表明自己的态度——愿拥孟南笙为王。
孟南笙立在人群面前，方才一脸从容终于出现了惊慌之色，他看向远方的霞光，照耀在房顶仿佛镀了层金。
两个人的声音如雷贯耳的出现，一道声音温柔却凉如水，另一道声音坚毅沉重，不变的是决然。
“每个地方都有属于它的主人，而不是属于一个人的……”“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
九州换新主，各家的监察司被废除，樊城大关建立了一家“天下学府”，供普通百姓修炼功夫，新增一条规矩，人若犯事不会牵连本家，一人承担责任，各家通婚逐年增多，各家中有各姓氏中人……
传闻九州之主爱一女子，终日握着那女子的发簪时常发呆，命人寻找一片大雾弥漫的密林，在某一日独自入林中，出来后发簪不知所踪。
孟南笙在位百年后病逝，终生未娶膝下无子，传位于侄子孟启陌。
按照孟南笙生前的意思，孟启陌将孟南笙的骨灰在樊城大关的城墙上撒下，飘向九州的各个角落，他要好好看看这天下人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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