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意外
贺泽亭工作结束时，林希正趴在电脑前双眼迷离着，整个人迷迷瞪瞪。
他站在她的身边，伸手直接抚上她的额头。
感受到他手触感的那个刹那，林希仿佛触电一般回神清醒。她瞪着他，“干嘛？”
他宠溺地笑着，旁若无人地没有撤手，一直按在她的额间。他满脸地关爱，“看你脸色不太好，苍白得怪吓人的。嗯，不发烧。”
说完，他移开手，动作轻缓，一颦一笑都是亲密无间的样子。仿佛他们认识了许久，久到可以模糊彼此的性别，像左右和右手，像恋人却又更胜亲人。
可他们明明才只认识了不到一周！
凌晨里，在场本就困乏的人们，突然被这一幕暧昧八卦激活，每一双眼睛都在大放绿光。尤其是兔兔，更是一脸押中题、嗑对CP的表情。
林希愣住了，一直没有做出反应，也没有动，她眼中的世界也停滞了：她眼前还是贺泽亭滞空的手，周围所有人都被这一秒时间凝固住。空气里有他身上温厚的木质香，荷尔蒙飘散在周遭。
林希再次沦陷在幻象之中，“林池”的故事画面再度闪现。他背对着“她”，“她”想要去从背后抱紧他，可他却一触碰就开始消散，像烟雾一样消失不见。
啊……别走……
林希突然站起来，红着眼噙满热泪，周围有许多人都在看着她，贺泽亭也正站在她身前。她凝视着他的眼睛，慢慢忍住双眼正在泛滥的潮湿。
原来是个梦啊！
贺泽亭继续与工作人员交谈，林希小心翼翼、偷偷地拽了拽他的衣角。
他看了她一眼，只一眼就乱了心绪。工作人员识相地结束了对话，默默走开。
“怎么了？不舒服？”贺泽亭被她委屈又惊惶的眼神揪住了心。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确切地说，此刻是“林池”正在望着“谭子皓”。“她”多想去抱一抱“他”，但是却不可以，他们只是有一样的面容而已。
林希说服了自己，无奈地松开手，苦苦地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做了个噩梦罢了。”
“什么噩梦，吓着了？”他好奇什么样的梦会把她都吓哭了。
“嗯，梦见你撕了我的合同，把我撵出了门，还向我追讨版税。”她隐藏起心事，随口编着故事哄骗他。关于她的梦，她不知该怎么告诉他，难以启齿又不知从何说起。
贺泽亭噗嗤笑出声，下午的怨气早就无影无踪，只有刚才那一双通红的双眼在脑海里挥散不去。明知她有事却没有追问，也没有拆穿，只是顺着她的心思，“瞧你这点出息！趁着这点钱就睡不着了，你要是到了我这个位置上，是不是要疯了？”
“所以，大钱还是你来挣吧，我还是小康就够了。”她收拾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你开心就好。今天差不多了，走吧，回酒店。”
翌日。
贺泽亭今天全天都要录制综艺，这是林希最期待的部分。她要把书中关于综艺节目录制过程中的逻辑和情节，再补充详细一些。她跟在贺泽亭身后，充当他的生活助理。到处都是聚光灯和摄影机，即便她小心的躲在镜头外，但是只要她靠近贺泽亭，她还是会被镜头捕捉到。
贺泽亭在节目里玩得不亦乐乎，同节目的嘉宾中也有与之同龄的，共同话题、爱好也差不多，颇为投契。
林希站在工作人员之中，小心隐藏着自己。这一期节目是在影视城古街景区域录制，白天人多的时候看起来还算正常，但是听说到了晚上就会有些阴森恐怖的氛围。
所有人都围绕在艺人们身边，录制时也没有人关注到林希。她站在人群外沿，远远观察着节目录制。她随着人群移动，被挤到了河道廊桥边。江浙沪地区的春天已经开始回暖，她站在廊下晒着太阳，构思着新桥塅。
就这样风和日丽的中午，一般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啊……
林希被人鬼使神差地撞了一下，眼见着失去了重心，向水面跌去。
一只大手及时拉住了险些落水的她。
大概是她想得过于入迷，没有注意到人群的迅速移动。摄像大哥运镜的时候不小心撞了她一下，突如其来的外力让她来不及调整重心，失了着力点，倒了下去。
幸好被贺泽亭看到，施以援手，来得及拉住她，才让她免于变成一只落水鸟。
录制只能暂停。
贺泽亭一顿乱吼，“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你脑子又在走什么神？”
上一秒以为自己要“杀青”的林希被他的责问声喊得回了魂，从他怀里挣脱。离了他力量的支撑，林希整个人直接跌到了地上。
贺泽亭站在她身侧，故作冷面旁观。
“我在想情节。坏了！刚才想得全都被你吓跑了。”她双手撑住地面，想要借力站起来，才发现右脚剧烈的疼痛根本使不上力。她疼到咧嘴吸气，手只能下意识地搭在贺泽亭的手臂上。
他就是一个面冷心善的人，嘴是刀子，但心最是柔软。他身体也很老实地撑住她，“你快长点心吧，耽误我们录制。”
林希面露歉意地看了一圈工作人员们，“你们继续吧，我没事。”她松开贺总的手，一瘸一拐地向一边移动。
贺泽亭看着她的残相，又忍不住关心，朝着她的背影喊话，“不要紧吧？”
她没有回头，摆摆手，“扭了一下，一会儿就好了。”她蹒跚着远远离开人群。
……
节目最后一部分，需要录制采访环节。所有参与的艺人坐在一起回顾节目录制过程，复盘节目的各个环节。林希像其他艺人的工作人员一样，坐在近前的地板上，乐呵呵地傻笑着。
轮到贺泽亭分享今日收获时，他开始很认真地回忆着，“今天真的很开心，和大家玩得也很开心。虽然中间有几个小插曲，但总体还是很快乐的！我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总觉得自己很孤独。那种感觉是，就算我站在人山人海嘈杂的环境里，心里也还是会觉得空空的。我一直都觉得我是一个没有生活的人。因为作为艺人，我所有的生活都在粉丝、记者和狗仔的眼皮子底下，我完全不知道普通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贺泽亭垂下长长的睫毛，浅浅地微笑着。
“但是今年，我希望我会有些改变。”他抬起头，眼睛闪闪发着光，“这个节目结束之后，我可能会主动减少作为艺人的工作，专心地去更多的做公司和集团经营上的事。我希望我可以给更多人希望，去帮助她们实现梦想。”
导演在画外追问，“接下来，都有哪些计划呢？能透露吗？”
贺泽亭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膝上，腼腆地笑着，“可能会制作自己的综艺、电视剧，甚至我也想去制作电影，我有很多想要尝试的东西。我想我可能会更多的去做一些幕后的工作，将一些新人或者新团队推到幕前。”他在人群中寻找到林希的身影，目不转睛坚定地看着她，好像刚才的一番话都是对她的表白一样。
导演注意到他和她眼神的交汇，试探着想要挖出点爆炸新闻或者绯闻，“泽亭是不是已经有可以透露的新消息了？”
贺泽亭将眼神从林希的方向上收回，憨笑着，“我们公司新签了本小说，正在进行剧本的编写。今天剧本老师也在现场！”说话的时候，他的眼光还是有意无意地瞟向林希。
镜头前的艺人们和全场的工作人员齐齐将视线投向角落里的林希，她瞬间成了焦点。她出于本能，不自觉地举起ipad挡住自己的半张脸。但是全场注视下，她已然退无可退，只好尴尬地笑着主动举手示意自己的位置，当作自己仓促间的打招呼。
导演调侃道，“那今天方便透露一些内容吗？要不我们直接把编剧老师请上来，和我们现场聊一聊这个剧吧！”
年长的艺人也制造笑点加入，“编剧老师，怎么称呼啊？咱这部剧里男主女主的父亲角色可以考虑考虑我啊！我真的不贵！”他引得大家一阵哄笑，缓解了林希的一部分紧张感。
贺泽亭意识到说多了，“我们的剧暂时还是保密的状态！哈哈哈……”他连忙拉回话题，也算是把林希从“万众瞩目”下解救出来。
台上的他们继续聊着彼此对节目的感受，对自己可能会有的影响……林希却怎么也听不进去了，耳边闹哄哄的，脸通红着，热度怎么也不曾消退分毫。她心潮澎湃，被艺人和导演组们注视，这感觉让她难以形容，有种窃喜的兴奋，又有种怕辜负，怕承受不起的担忧。再加上右脚扭伤的疼痛感，这百感交集让她完全无法聚焦他们在台上的后续聊天内容。
录制结束，艺人们纷纷致谢准备散场。林希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盘腿坐了太久，酸麻感叠加伤痛，让她每走一步都很吃力。不断有人在她面前走过来走过去，大家都在忙碌着收工。林希一边闪躲着，一边挪动着伤脚。
吱……哗……
林希被贺泽亭拉到身前护住，身边响起了工作人员不断道歉的声音。
就在刚才，节目组工作人员扛起补光灯准备撤离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林希，以至于整个灯架差点横扫到她的头。要不是贺泽亭及时拉她入怀里护住，她可能今晚脑袋又要开花了。
贺泽亭语气低沉，压住情绪没有发作，冷面回应工作人员，“小心点！”确认对方离开到足够远的安全距离之后，他才有些难堪地松开林希。与其说是松开她，倒不如说是直接推开，站不稳的她又差点跌倒。他又赶忙伸手去拉住，一来一去，推远又拉进，两人像在跳交际舞一样，极限拉扯着。
林希还没反应过来，此刻像极了灵魂出窍的提线木偶，任由他拥入怀里又拒之千里。面对“英雄救美”的他，她停了几秒后才恢复理智，“没事！我没事！”她像是自言自语，不知道是在安抚自己的惊魂未定，还是在向他报平安。
“你怎么总是发呆，别给人添麻烦行不行！”贺泽亭又是一阵“冷嘲热讽”的口吻。
林希撅撅嘴，小声抱怨着，“我脚扭了，站不住。”说着，她挪腿摩擦着地面，想要看起来能活动自如的样子。
他不忍再去苛责她，走到她身边，递了个手臂，“走吧，去吃饭！介绍导演给你认识。”
林希跟紧贺泽亭的步伐，他走到哪里都被簇拥着，而她必须要突出重围才行。
晚上的饭局虽然是临时攒的局，但贺老板的意图很明显，是在为公司和林希的日后布局。
开席之后，他直奔重点，“陆奇，综艺节目制作这块，你可要帮帮我，也多教教林希。我们以后合作怎么样？”
陆奇是今天综艺节目组的总导演，“可以啊！林希之前有接触过综艺节目的台本创作吗？”
林希心直口快，没有丝毫美化自己是菜鸟的这个事实，“我完全是个新人，没有接触过。但是我愿意学，而且自认为学东西也挺快的。”
陆奇眼光一转，“其实也不难，今天的录制，我也有注意过你，意识和态度都不错，有潜力。我觉得之后，跟几个组下来，大体就会了解怎么做了。综艺的大套路就那么几个，改换顺序，加点元素、情怀，加点细节和热点，就可以变化出很多种。”
也不知道陆奇是在客套，还是这件事真的不难，总觉得他说的过于轻描淡写了。
“嗯嗯，我随时可以进组学习，不知道老师这边可不可以安排呢？”林希这个门外汉迫不及待想要跳进“学习的海洋”，哪怕来上海远离贺泽亭，她也能接受。
贺泽亭却突然一句话打断她的兴奋，“哎哎哎，你先别着急！”转头又对着陆奇和颜悦色，“你们节目组最近在BJ有在录的组吗？还是先让她在BJ学习吧，别跑远，我还能检查、把控着她的学习进度。”
听他话里这“检查”“把控”的意思，林希顿时泄气了一半。这个话题里她没有话语权，只好陪着笑脸竖着耳朵听他俩的合计。
其实她并不介意天南海北的跟组跑，当初既然决定去BJ闯荡就料想到会有浪迹全国的可能。她也从来没有舍不得和贺泽亭分开，她很清楚，自己现阶段更需要的是快速成长，快速练级，用最短的时间成为一个真正可以在圈子里站住脚的人。她需要缩短自己从渺小到顶峰的时间，才能更快地成为可以与他并肩奋斗的战友，甚至是相互信赖可以交托一切的伙伴。
“我发现，你真是格外关照林希啊！林希可别辜负你们贺总的一番栽培！”陆奇一边端起酒杯，一边看向她。
贺泽亭和他相视一笑，手里的酒杯轻碰一下，“她别出名之后一脚踹了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林希的胆子也大起来，“那可不一定啊。等我炙手可热、羽翼丰满的时候，我就自立门户，叱咤风云去！”
贺泽亭空出一只手推了推她的头，对她的话不以为然，反而有几分得意，“签了三十年死约的人还想跑？真是想得美啊！”
林希不顾自己的伤，也端起酒杯喝了大口，美其名曰“酒逢知己千杯少”。起初贺泽亭还阻拦她喝酒，但是看到她突然活泼的模样，就没有再开口，不过还是在明里暗里默默地为她挡了不少酒。
他们几人推杯换盏，聊的热火朝天。
随着席间的酒意上涌，到位，林希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她和陆奇几杯酒下肚，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成了惺惺相惜的知己，什么话题都能聊开。作为资深综艺粉的林希，她看过陆奇所有的节目。不仅是看过那么简单，还能准确地说出节目中的一些小BUG。这点着实让陆奇颇为欣赏，甚至还动了想要挖角的心思。
趁着贺泽亭醉得迷迷糊糊的状态，陆奇举着杯子，情绪激昂，“林希，今天这么一聊，我觉得你还真挺适合综艺这个圈子，用不了多少时间，等你熟悉了这些节目的运作模式，你会有一个不可限量的发展！你很有戏，我很看好你！”
林希却也只是憨笑，“等我完成手上的剧本，完成第一个剧的这个梦想之后，我一定好好研究研究综艺这块。”
“其实，你要知道，做影视剧会很辛苦，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陆奇的脸色一沉。
林希微微一笑，一副看透世事无常的神情，“嗯，天底下本来就没有容易的事啊！有机会的时候，就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抓住它，多尝试一些。”
“你还要有准备，影视剧半路‘流产’也是常有的事，你的心态一定要摆正。这个行业里人人看似光鲜，但是受资本和舆论的影响非常大。万一哪天风向转变，随时都有可能白白辛苦几个月，甚至一年两年的付出都会化为乌有。前几年，多少剧不管是大制作还是小成本，不都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播不了，变不了现，全都砸在手里了。你一定要有承受一切的准备。”陆奇语重心长，怕吓退她又赶紧找补一下，“不过也别害怕，我们做幕后的也没有太大的风险，顶多就是从头再来。”
林希垂眼浅笑，沉稳道，“我早就想过，只要能顶峰相会，我不怕辛苦与沉浮！”
她的眼睛里全是坚毅，仿佛前路纵然悬崖峭壁万丈深渊，她也会毅然决然无惧无悔地硬闯一番。
陆奇相信她初出茅庐的锋芒，也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更信自己亲眼所见正闪闪发光的她的赤诚……这是他在圈中十年未曾见过的信念了！她像极了初初入圈的自己，那样的充满热忱，充满动力，不知疲倦……
“林希，相见恨晚呐！以后有事可以随时来问我！你这个朋友我认定了！”
“好的，陆老师！你敢教的，我就敢学，而且一定学好！”
饭局结束，林希还能保持着清醒，贺泽亭却已经醉得东倒西歪，今晚看样是赶不回BJ了，他们只好再多住一天。
助理雨哥扶着贺泽亭先出了饭店门口，林希还在后面和陆奇告别。
贺泽亭借着酒劲，踉跄地走过来搂住了陆奇的脖子，像要攀亲带故一般“勾搭”在一起。“陆奇啊，下周我们BJ再聚！我可等着吃林希给你摆的谢师宴！”
“你放心吧！我看林希没问题，一年内准能起来！”两个人熟路地抱在一起。
林希笑着连忙和雨哥搭把手分开他俩，将贺泽亭送上车。林希站在车下再次和陆奇告别，约定了BJ见面进组的时间。随后和他挥手再见，可仍是不放心，只好默默拖着伤脚将他送上了接他的车。
林希目送他离开之后，强撑的精神终于松了下来，疼痛涌上头顶。她一步一颤地向自家保姆车移动，短短几步路却让她筋疲力尽。她钻进了贺总的商务车，脚下一痛，差点不小心跌进已经酒醉的贺总怀里。幸好她及时撑住扶手，才没有摔倒。只是得来一个无限贴近他眉眼和呼吸的机会。
他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半靠在座椅上，有温热的酒气扑面而来。他身上本就自带一股好闻的香气，现在混合了酒精刺激的味道，反而让人想要直接沉沦。沉沦在他怀里，沉沦在他的笑靥里，沉沦在他的星眸里……
他脸上有一丝的笑意，转瞬消失，林希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她的脸颊红彤彤的，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某种情绪的作祟，仿佛呼吸的节奏都出现了漏拍。
他忽然咕哝了一声，吓得她猛地回神，连忙将落在他喉咙处的视线移开。她坐在位置上，按下电动车门按键，门才缓缓关上。她侧身轻柔地给他盖上薄毯，一脸柔情。
这样安静相处的瞬间，似乎只在她最初的梦里出现过，这是他只属于她的片刻。
深夜静谧车厢里。
“林希，你要是再像‘林池’一点那该多好啊！你的‘她’是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啊！‘她’爱笑又果敢，活泼又自信，像天上的星星。可你为什么总好像心事重重，一肚子秘密，还总是和我保持距离，惹我生气……”
贺泽亭半梦半醒着，嘴里一直不停地咕哝着。
他站在她的身边，伸手直接抚上她的额头。
感受到他手触感的那个刹那，林希仿佛触电一般回神清醒。她瞪着他，“干嘛？”
他宠溺地笑着，旁若无人地没有撤手，一直按在她的额间。他满脸地关爱，“看你脸色不太好，苍白得怪吓人的。嗯，不发烧。”
说完，他移开手，动作轻缓，一颦一笑都是亲密无间的样子。仿佛他们认识了许久，久到可以模糊彼此的性别，像左右和右手，像恋人却又更胜亲人。
可他们明明才只认识了不到一周！
凌晨里，在场本就困乏的人们，突然被这一幕暧昧八卦激活，每一双眼睛都在大放绿光。尤其是兔兔，更是一脸押中题、嗑对CP的表情。
林希愣住了，一直没有做出反应，也没有动，她眼中的世界也停滞了：她眼前还是贺泽亭滞空的手，周围所有人都被这一秒时间凝固住。空气里有他身上温厚的木质香，荷尔蒙飘散在周遭。
林希再次沦陷在幻象之中，“林池”的故事画面再度闪现。他背对着“她”，“她”想要去从背后抱紧他，可他却一触碰就开始消散，像烟雾一样消失不见。
啊……别走……
林希突然站起来，红着眼噙满热泪，周围有许多人都在看着她，贺泽亭也正站在她身前。她凝视着他的眼睛，慢慢忍住双眼正在泛滥的潮湿。
原来是个梦啊！
贺泽亭继续与工作人员交谈，林希小心翼翼、偷偷地拽了拽他的衣角。
他看了她一眼，只一眼就乱了心绪。工作人员识相地结束了对话，默默走开。
“怎么了？不舒服？”贺泽亭被她委屈又惊惶的眼神揪住了心。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确切地说，此刻是“林池”正在望着“谭子皓”。“她”多想去抱一抱“他”，但是却不可以，他们只是有一样的面容而已。
林希说服了自己，无奈地松开手，苦苦地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做了个噩梦罢了。”
“什么噩梦，吓着了？”他好奇什么样的梦会把她都吓哭了。
“嗯，梦见你撕了我的合同，把我撵出了门，还向我追讨版税。”她隐藏起心事，随口编着故事哄骗他。关于她的梦，她不知该怎么告诉他，难以启齿又不知从何说起。
贺泽亭噗嗤笑出声，下午的怨气早就无影无踪，只有刚才那一双通红的双眼在脑海里挥散不去。明知她有事却没有追问，也没有拆穿，只是顺着她的心思，“瞧你这点出息！趁着这点钱就睡不着了，你要是到了我这个位置上，是不是要疯了？”
“所以，大钱还是你来挣吧，我还是小康就够了。”她收拾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你开心就好。今天差不多了，走吧，回酒店。”
翌日。
贺泽亭今天全天都要录制综艺，这是林希最期待的部分。她要把书中关于综艺节目录制过程中的逻辑和情节，再补充详细一些。她跟在贺泽亭身后，充当他的生活助理。到处都是聚光灯和摄影机，即便她小心的躲在镜头外，但是只要她靠近贺泽亭，她还是会被镜头捕捉到。
贺泽亭在节目里玩得不亦乐乎，同节目的嘉宾中也有与之同龄的，共同话题、爱好也差不多，颇为投契。
林希站在工作人员之中，小心隐藏着自己。这一期节目是在影视城古街景区域录制，白天人多的时候看起来还算正常，但是听说到了晚上就会有些阴森恐怖的氛围。
所有人都围绕在艺人们身边，录制时也没有人关注到林希。她站在人群外沿，远远观察着节目录制。她随着人群移动，被挤到了河道廊桥边。江浙沪地区的春天已经开始回暖，她站在廊下晒着太阳，构思着新桥塅。
就这样风和日丽的中午，一般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啊……
林希被人鬼使神差地撞了一下，眼见着失去了重心，向水面跌去。
一只大手及时拉住了险些落水的她。
大概是她想得过于入迷，没有注意到人群的迅速移动。摄像大哥运镜的时候不小心撞了她一下，突如其来的外力让她来不及调整重心，失了着力点，倒了下去。
幸好被贺泽亭看到，施以援手，来得及拉住她，才让她免于变成一只落水鸟。
录制只能暂停。
贺泽亭一顿乱吼，“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你脑子又在走什么神？”
上一秒以为自己要“杀青”的林希被他的责问声喊得回了魂，从他怀里挣脱。离了他力量的支撑，林希整个人直接跌到了地上。
贺泽亭站在她身侧，故作冷面旁观。
“我在想情节。坏了！刚才想得全都被你吓跑了。”她双手撑住地面，想要借力站起来，才发现右脚剧烈的疼痛根本使不上力。她疼到咧嘴吸气，手只能下意识地搭在贺泽亭的手臂上。
他就是一个面冷心善的人，嘴是刀子，但心最是柔软。他身体也很老实地撑住她，“你快长点心吧，耽误我们录制。”
林希面露歉意地看了一圈工作人员们，“你们继续吧，我没事。”她松开贺总的手，一瘸一拐地向一边移动。
贺泽亭看着她的残相，又忍不住关心，朝着她的背影喊话，“不要紧吧？”
她没有回头，摆摆手，“扭了一下，一会儿就好了。”她蹒跚着远远离开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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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最后一部分，需要录制采访环节。所有参与的艺人坐在一起回顾节目录制过程，复盘节目的各个环节。林希像其他艺人的工作人员一样，坐在近前的地板上，乐呵呵地傻笑着。
轮到贺泽亭分享今日收获时，他开始很认真地回忆着，“今天真的很开心，和大家玩得也很开心。虽然中间有几个小插曲，但总体还是很快乐的！我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总觉得自己很孤独。那种感觉是，就算我站在人山人海嘈杂的环境里，心里也还是会觉得空空的。我一直都觉得我是一个没有生活的人。因为作为艺人，我所有的生活都在粉丝、记者和狗仔的眼皮子底下，我完全不知道普通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贺泽亭垂下长长的睫毛，浅浅地微笑着。
“但是今年，我希望我会有些改变。”他抬起头，眼睛闪闪发着光，“这个节目结束之后，我可能会主动减少作为艺人的工作，专心地去更多的做公司和集团经营上的事。我希望我可以给更多人希望，去帮助她们实现梦想。”
导演在画外追问，“接下来，都有哪些计划呢？能透露吗？”
贺泽亭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膝上，腼腆地笑着，“可能会制作自己的综艺、电视剧，甚至我也想去制作电影，我有很多想要尝试的东西。我想我可能会更多的去做一些幕后的工作，将一些新人或者新团队推到幕前。”他在人群中寻找到林希的身影，目不转睛坚定地看着她，好像刚才的一番话都是对她的表白一样。
导演注意到他和她眼神的交汇，试探着想要挖出点爆炸新闻或者绯闻，“泽亭是不是已经有可以透露的新消息了？”
贺泽亭将眼神从林希的方向上收回，憨笑着，“我们公司新签了本小说，正在进行剧本的编写。今天剧本老师也在现场！”说话的时候，他的眼光还是有意无意地瞟向林希。
镜头前的艺人们和全场的工作人员齐齐将视线投向角落里的林希，她瞬间成了焦点。她出于本能，不自觉地举起ipad挡住自己的半张脸。但是全场注视下，她已然退无可退，只好尴尬地笑着主动举手示意自己的位置，当作自己仓促间的打招呼。
导演调侃道，“那今天方便透露一些内容吗？要不我们直接把编剧老师请上来，和我们现场聊一聊这个剧吧！”
年长的艺人也制造笑点加入，“编剧老师，怎么称呼啊？咱这部剧里男主女主的父亲角色可以考虑考虑我啊！我真的不贵！”他引得大家一阵哄笑，缓解了林希的一部分紧张感。
贺泽亭意识到说多了，“我们的剧暂时还是保密的状态！哈哈哈……”他连忙拉回话题，也算是把林希从“万众瞩目”下解救出来。
台上的他们继续聊着彼此对节目的感受，对自己可能会有的影响……林希却怎么也听不进去了，耳边闹哄哄的，脸通红着，热度怎么也不曾消退分毫。她心潮澎湃，被艺人和导演组们注视，这感觉让她难以形容，有种窃喜的兴奋，又有种怕辜负，怕承受不起的担忧。再加上右脚扭伤的疼痛感，这百感交集让她完全无法聚焦他们在台上的后续聊天内容。
录制结束，艺人们纷纷致谢准备散场。林希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盘腿坐了太久，酸麻感叠加伤痛，让她每走一步都很吃力。不断有人在她面前走过来走过去，大家都在忙碌着收工。林希一边闪躲着，一边挪动着伤脚。
吱……哗……
林希被贺泽亭拉到身前护住，身边响起了工作人员不断道歉的声音。
就在刚才，节目组工作人员扛起补光灯准备撤离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林希，以至于整个灯架差点横扫到她的头。要不是贺泽亭及时拉她入怀里护住，她可能今晚脑袋又要开花了。
贺泽亭语气低沉，压住情绪没有发作，冷面回应工作人员，“小心点！”确认对方离开到足够远的安全距离之后，他才有些难堪地松开林希。与其说是松开她，倒不如说是直接推开，站不稳的她又差点跌倒。他又赶忙伸手去拉住，一来一去，推远又拉进，两人像在跳交际舞一样，极限拉扯着。
林希还没反应过来，此刻像极了灵魂出窍的提线木偶，任由他拥入怀里又拒之千里。面对“英雄救美”的他，她停了几秒后才恢复理智，“没事！我没事！”她像是自言自语，不知道是在安抚自己的惊魂未定，还是在向他报平安。
“你怎么总是发呆，别给人添麻烦行不行！”贺泽亭又是一阵“冷嘲热讽”的口吻。
林希撅撅嘴，小声抱怨着，“我脚扭了，站不住。”说着，她挪腿摩擦着地面，想要看起来能活动自如的样子。
他不忍再去苛责她，走到她身边，递了个手臂，“走吧，去吃饭！介绍导演给你认识。”
林希跟紧贺泽亭的步伐，他走到哪里都被簇拥着，而她必须要突出重围才行。
晚上的饭局虽然是临时攒的局，但贺老板的意图很明显，是在为公司和林希的日后布局。
开席之后，他直奔重点，“陆奇，综艺节目制作这块，你可要帮帮我，也多教教林希。我们以后合作怎么样？”
陆奇是今天综艺节目组的总导演，“可以啊！林希之前有接触过综艺节目的台本创作吗？”
林希心直口快，没有丝毫美化自己是菜鸟的这个事实，“我完全是个新人，没有接触过。但是我愿意学，而且自认为学东西也挺快的。”
陆奇眼光一转，“其实也不难，今天的录制，我也有注意过你，意识和态度都不错，有潜力。我觉得之后，跟几个组下来，大体就会了解怎么做了。综艺的大套路就那么几个，改换顺序，加点元素、情怀，加点细节和热点，就可以变化出很多种。”
也不知道陆奇是在客套，还是这件事真的不难，总觉得他说的过于轻描淡写了。
“嗯嗯，我随时可以进组学习，不知道老师这边可不可以安排呢？”林希这个门外汉迫不及待想要跳进“学习的海洋”，哪怕来上海远离贺泽亭，她也能接受。
贺泽亭却突然一句话打断她的兴奋，“哎哎哎，你先别着急！”转头又对着陆奇和颜悦色，“你们节目组最近在BJ有在录的组吗？还是先让她在BJ学习吧，别跑远，我还能检查、把控着她的学习进度。”
听他话里这“检查”“把控”的意思，林希顿时泄气了一半。这个话题里她没有话语权，只好陪着笑脸竖着耳朵听他俩的合计。
其实她并不介意天南海北的跟组跑，当初既然决定去BJ闯荡就料想到会有浪迹全国的可能。她也从来没有舍不得和贺泽亭分开，她很清楚，自己现阶段更需要的是快速成长，快速练级，用最短的时间成为一个真正可以在圈子里站住脚的人。她需要缩短自己从渺小到顶峰的时间，才能更快地成为可以与他并肩奋斗的战友，甚至是相互信赖可以交托一切的伙伴。
“我发现，你真是格外关照林希啊！林希可别辜负你们贺总的一番栽培！”陆奇一边端起酒杯，一边看向她。
贺泽亭和他相视一笑，手里的酒杯轻碰一下，“她别出名之后一脚踹了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林希的胆子也大起来，“那可不一定啊。等我炙手可热、羽翼丰满的时候，我就自立门户，叱咤风云去！”
贺泽亭空出一只手推了推她的头，对她的话不以为然，反而有几分得意，“签了三十年死约的人还想跑？真是想得美啊！”
林希不顾自己的伤，也端起酒杯喝了大口，美其名曰“酒逢知己千杯少”。起初贺泽亭还阻拦她喝酒，但是看到她突然活泼的模样，就没有再开口，不过还是在明里暗里默默地为她挡了不少酒。
他们几人推杯换盏，聊的热火朝天。
随着席间的酒意上涌，到位，林希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她和陆奇几杯酒下肚，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成了惺惺相惜的知己，什么话题都能聊开。作为资深综艺粉的林希，她看过陆奇所有的节目。不仅是看过那么简单，还能准确地说出节目中的一些小BUG。这点着实让陆奇颇为欣赏，甚至还动了想要挖角的心思。
趁着贺泽亭醉得迷迷糊糊的状态，陆奇举着杯子，情绪激昂，“林希，今天这么一聊，我觉得你还真挺适合综艺这个圈子，用不了多少时间，等你熟悉了这些节目的运作模式，你会有一个不可限量的发展！你很有戏，我很看好你！”
林希却也只是憨笑，“等我完成手上的剧本，完成第一个剧的这个梦想之后，我一定好好研究研究综艺这块。”
“其实，你要知道，做影视剧会很辛苦，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陆奇的脸色一沉。
林希微微一笑，一副看透世事无常的神情，“嗯，天底下本来就没有容易的事啊！有机会的时候，就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抓住它，多尝试一些。”
“你还要有准备，影视剧半路‘流产’也是常有的事，你的心态一定要摆正。这个行业里人人看似光鲜，但是受资本和舆论的影响非常大。万一哪天风向转变，随时都有可能白白辛苦几个月，甚至一年两年的付出都会化为乌有。前几年，多少剧不管是大制作还是小成本，不都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播不了，变不了现，全都砸在手里了。你一定要有承受一切的准备。”陆奇语重心长，怕吓退她又赶紧找补一下，“不过也别害怕，我们做幕后的也没有太大的风险，顶多就是从头再来。”
林希垂眼浅笑，沉稳道，“我早就想过，只要能顶峰相会，我不怕辛苦与沉浮！”
她的眼睛里全是坚毅，仿佛前路纵然悬崖峭壁万丈深渊，她也会毅然决然无惧无悔地硬闯一番。
陆奇相信她初出茅庐的锋芒，也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更信自己亲眼所见正闪闪发光的她的赤诚……这是他在圈中十年未曾见过的信念了！她像极了初初入圈的自己，那样的充满热忱，充满动力，不知疲倦……
“林希，相见恨晚呐！以后有事可以随时来问我！你这个朋友我认定了！”
“好的，陆老师！你敢教的，我就敢学，而且一定学好！”
饭局结束，林希还能保持着清醒，贺泽亭却已经醉得东倒西歪，今晚看样是赶不回BJ了，他们只好再多住一天。
助理雨哥扶着贺泽亭先出了饭店门口，林希还在后面和陆奇告别。
贺泽亭借着酒劲，踉跄地走过来搂住了陆奇的脖子，像要攀亲带故一般“勾搭”在一起。“陆奇啊，下周我们BJ再聚！我可等着吃林希给你摆的谢师宴！”
“你放心吧！我看林希没问题，一年内准能起来！”两个人熟路地抱在一起。
林希笑着连忙和雨哥搭把手分开他俩，将贺泽亭送上车。林希站在车下再次和陆奇告别，约定了BJ见面进组的时间。随后和他挥手再见，可仍是不放心，只好默默拖着伤脚将他送上了接他的车。
林希目送他离开之后，强撑的精神终于松了下来，疼痛涌上头顶。她一步一颤地向自家保姆车移动，短短几步路却让她筋疲力尽。她钻进了贺总的商务车，脚下一痛，差点不小心跌进已经酒醉的贺总怀里。幸好她及时撑住扶手，才没有摔倒。只是得来一个无限贴近他眉眼和呼吸的机会。
他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半靠在座椅上，有温热的酒气扑面而来。他身上本就自带一股好闻的香气，现在混合了酒精刺激的味道，反而让人想要直接沉沦。沉沦在他怀里，沉沦在他的笑靥里，沉沦在他的星眸里……
他脸上有一丝的笑意，转瞬消失，林希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她的脸颊红彤彤的，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某种情绪的作祟，仿佛呼吸的节奏都出现了漏拍。
他忽然咕哝了一声，吓得她猛地回神，连忙将落在他喉咙处的视线移开。她坐在位置上，按下电动车门按键，门才缓缓关上。她侧身轻柔地给他盖上薄毯，一脸柔情。
这样安静相处的瞬间，似乎只在她最初的梦里出现过，这是他只属于她的片刻。
深夜静谧车厢里。
“林希，你要是再像‘林池’一点那该多好啊！你的‘她’是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啊！‘她’爱笑又果敢，活泼又自信，像天上的星星。可你为什么总好像心事重重，一肚子秘密，还总是和我保持距离，惹我生气……”
贺泽亭半梦半醒着，嘴里一直不停地咕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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