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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如影随形

    一大早,林希便从朦胧中惊醒过来,不熟悉的环境里,她无法睡沉。她挣扎着从噩梦里脱身,耳边全是那个熟悉的名字“林池……”有几个不同的声音在呼喊着这两个字,而且梦里的自己也恰恰就是“林池”的视角:“她”在害怕,在伤心……

    林希猛地坐起身,浑身冷汗涔涔,心里蔓延着一种莫名的恐惧,眼睛只要一闭上似乎还能回溯到梦里。

    一阵冷风吹得她打了个寒颤,她裹紧被子瑟缩着,“究竟是谁呢?”一个念头转瞬而过。

    她不敢再想下去,门外传来一阵窸窣声。她躺在床上,竖着耳朵小心翼翼地去分辨,好像是贺泽亭和KC总交谈的声音。

    她胡乱地揉搓了脸颊和眼皮,想抹去疲惫与惊恐的神情。初来乍到的她还并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娇气不识相又傲慢,迅速起身,戴上黑框遮丑眼镜,遮挡住浮肿的双眼,随便捞起行李箱里表面易得的渔夫帽扣在头上。她走出门口,四处循声去找他们。

    “咳咳,早啊!”她清了清晨起干涩的嗓子,向他们打招呼。

    两个男人愣了一秒,KC先开口,“早,小希!睡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林希局促地站在客厅落地窗前,耸耸肩,“还好,可能有点认床,断断续续地。”

    “你还认床啊?这怎么跟我跑通告?别说我没有提前通知你,明晚去上海!”贺泽亭窝在沙发上,略显高冷地看着她。

    林希似乎是大脑还没有上班,表情木讷,“好,去几天?带几天的行李啊?我可只带了一周的换洗衣服,周末还打算回趟家呢?”

    “你脑子想些什么呢?还想回老家?每天那么忙的行程,谁说你能放假?”贺泽亭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就像她刚才说了一个天方夜谭的笑话一般。

    她看着他略带嘲讽地笑意,一下子就醒了大半,“我不行,我出门的时候和家里说的是出差一周,周末肯定要回家。我还没告诉家里人我要在BJ发展呢!我们家情况比较特殊,我妈一个人在家我放心不下,而且她还有严重的分离焦虑症。”她平静地说出自己苦衷。

    贺泽亭豁得站起身,“那你现在就收拾行李回家吧!别跟我行程。你这是什么工作态度啊!那么大人了,难不成还是个妈宝吗?”说完,他便脸色铁青,冷冰冰地走出了她的视线范围。

    面对老板没由来的情绪,林希摊开双手,用眼神向KC求援,小声嘀咕,“怎么就生气了?我什么地方说错了?这就惹毛了?”

    KC依旧望着老板消失的地方,“没事没事,老板起床气呢!别理他!”随口宽慰着林希,眼神也慢慢收回来,微笑地继续说着,“你之后怎么打算?总不能每周跑一趟?忙起来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觉都不够睡的。如果你真的想好好做这一行的话,有些事情总要解决。”

    林希耸耸肩,无奈的表情浮在两颊,“我知道啊!但是第一个月,我只能先两地跑着。我已经托兔兔帮我在BJ找房子了。找到房子以后,如果妈妈愿意来也有地方住,总不能到时候带着我妈住进老板家吧!走一步算一步吧,我目前的想法就是这样。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闯荡BJ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我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的!”她说的一字一句不仅是在说给对面的人,也是为了说服自己,强化自己的信心。

    KC轻拍她的肩膀,“CC,我挺你!你找到房子之后,我组织给你温居,包个大红包给你。”他个子不高,人也是胖胖的憨厚模样,头脑却灵活的很,一直都是贺泽亭身边倚重的帮手和朋友。

    他的话让林希心里一阵柔软,欣慰地表示感谢,“比心呐!”

    两人说话的功夫,贺泽亭突然又从别处走出来,气呼呼地走到她身边,扔了个小盒子给她,“这个,今天起拿着!24小时开机!电话三声之内要接!”他双手交叉抱紧双臂,满脸嫌弃,“真不知道某些人的手机是哑巴,还是某人的耳朵不好用,总是听不见也看不见!这个是全新的,如果再说听不到,你就直接辞职回家算了!”说完,他已经双手抄兜大摇大摆地坐在了沙发上,脸上颇有几分在恩赏众生的架势。

    林希看了看手上的盒子,没敢接他的话,只是歪头冲KC吐吐舌头,安静地听着贺老板的吐槽。

    她对贺泽亭“毒舌”的包容度很高,心里倾慕的有色眼镜可以抵消全部,给他360度无死角的打上滤镜。这种仰慕的眼神在她的脸上完全藏不住,尽管她还不敢直视他超过三秒,生怕被人发现她的“痴心妄想”。她只敢在四下无人注意的时候偷偷看向他,他的背影也好,他的侧脸也好,哪怕是只能远远地听到他的声音……

    她也喜欢现在的卑微,至少他在她的视线之内。传说人鱼可以坠泪成珠,而此刻的林希就可以将爱意从眼睛里凝结成流珠,默默收藏于心底里的某个角落。

    仿佛触手可得而又不敢奢望的爱,才最是折磨人。

    “谢谢老板!”林希只好装扮成谦逊欢喜的模样,抱紧手机,把老板的牢骚抛诸脑后,转身往自己房间走。

    “哎,你上哪儿?还有半个小时就出发去剧组,你到处晃悠什么?”

    “洗脸刷牙呀!”林希一闪身钻进自己的房间。她关上房门,躲在门后,抱紧新手机,满脸都是幸福又害羞的红晕。这是他送她的礼物,偶像送给“粉丝”的礼物,这似乎比任何一件礼物都来的珍贵而罕见。看着行李箱上覆盖的其他“新手大礼包”(贺泽亭公司的周边和品牌服饰,都是兔兔替林希收集的。),此刻,她已是快活至极。

    虽然她一直都在克制自己表现出对他喜爱得有多狂热,但实际上,她心里却是十分地在意他。表面上,她有时会忘记他是遥远得可触不可及的偶像,会像对待普通好朋友那样互损互怼互掐,偶尔甚至还会“顶撞”几句他的命令,可骨子里却仍然会把他的话奉若圣旨。

    她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凝视着眼前的自己,刚才一碰冷水就醍醐灌顶,她被打回了现实。镜中人,平平无奇的相貌,没有立体突出的五官,更没有让人一眼难忘的辨识度,零星的斑点与痘痘,性格更不怎么讨喜……

    “林池,你要逃……”镜中的“自己”忽然开口对她说。

    她吓了一跳,定神仔细看,还是自己的脸庞,大抵是一阵恍惚。她又犯了心悸,惶惶地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确认刚才只是幻觉。她朝脸颊扑水让自己保持清醒,想要驱散沉溺的幻想,低头快速洗漱。

    许久才平复心绪的林希坐在梳妆台前收拾自己,收到兔兔发来了贺老板的一周行程安排。

    “就住一个晚上,那就不用带换洗衣服了,轻装简行。”她自言自语地淡扫蛾眉。

    林希背了个大大的双肩包一头钻进了保姆车里坐好,笑嘻嘻地乖乖端坐着,努力打起精神。对她来说,这就是完美开始的一天,梦想变成现实的第一天。她享受着当下的每时每刻,尤其是他在身边的每分每秒。

    贺泽亭带着墨镜,冷淡的没有表情,也许他早就习惯了这样工作生活的方式,疲于奔波,无法真正自由,更无法拥有真正的停歇。

    时间是个很有趣的东西,它总会推着人们向前奔跑,让人来不及后悔,来不及犹豫,它已经替你做出了它的选择。

    林希的机会会将她送向何处,她并不在乎,甚至什么她都不想在乎,此刻的她完全已是梦中人,她只想把现在的一切都记在心里。似乎有种感觉,这会是支撑她度过后半辈子全部的美好回忆。她想把这每一分每一秒都印刻进脑海里,牢牢地、深深地藏好,哪怕后半生都只能用来回忆它。

    贺泽亭侧头瞥了一眼呆头呆脑的林希,语气嫌弃,“你包里都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么大一包,鼓鼓囊囊的?”

    林希闻声回过头,憨笑着,“都是我的全部家当啊!相机、ipad、电脑……还有按摩器!”

    “哎!”他打断她的津津乐道,明显对她的家当不感兴趣,只自顾自地吩咐道,“你下车之后,去给我买杯咖啡!”

    保姆车刚刚在马路边停稳,林希应声背好书包,向他凑了凑身体,真诚地伸出手掌到他面前,“你喝什么样的?给钱!”

    “冰美式!给什么钱?”贺泽亭不屑地瞪着她,不以为然。

    林希莞尔一笑,将耳边碎发缕到耳后,“你是老板,不给钱我怎么给你买啊?我那点微薄的工资和版税,在BJ租了房子之后,连饭钱都不够了!”她故作可怜兮兮、忍饥挨饿的模样。

    贺泽亭最受不了她这副可怜巴巴的“嘴脸”,不耐烦地拿出手机一顿操作,权当破财消灾打发了她这个“冤家”。

    她颇为得意地拨弄着手机,点开红包听到那动听的收款声,才心满意足地扬起笑脸,“谢谢老板!小的这就去也!”她欢快地窜下车,像个大号超龄儿童一样,背着心爱的“小书包”蹦蹦跳跳地一路小跑扎进咖啡店。

    车上的人关上车门一拐弯开进了剧组驻地。贺泽亭在车里收拾着随手物品,副驾的KC捧着手机刷着资讯,回想着刚才女孩的一举一动会心一笑,“小姐姐真有意思!”

    贺泽亭停顿一下,抬头瞥他一眼,“她老大不小了,整天没个正型,有什么意思!她还以为自己是个小姑娘吗?”

    KC没呛声,低头浅笑,“她这样挺好的!多简单多开心啊!”他回头看贺总一眼,一脸嫌弃道,“就你还说她没正行啊?”朋友间轻轻回怼,“我倒觉得,这次真是挖到个宝藏小姐姐!以后我们的生活一定会因为她增加更多快乐!”

    说完,两个人已经走下了车,站在车前左顾右盼。贺泽亭把KC的话一字一句都听进了心里,虽然一直不想承认什么,但是对林希总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想去抓紧她,但又不得不把她远远地放逐出自己的世界,永远保持距离,只是隔岸观火着她的一举一动。他沉默着,持续着冷漠。

    他们一行人朝着剧组的休息房车走去,林希端着几杯咖啡,远远地小跑跟过来。贺泽亭径直登上房车,坐在化妆镜前准备上妆,她才气喘吁吁地、脚步沉重地咚咚钻进房车。她把咖啡放在他面前之后就一屁股坐在旁边沙发上呼呼顺气。

    化妆师已经开始工作,贺泽亭坐直身体,从镜子里偷偷不经意地紧盯着身后的林希。她正兴奋地注视着化妆师小姐姐的一举一动,充满了好奇。她偷偷摸摸地探着身子,抻着脖子张望,就连画个眉毛涂个口红都仿佛是她发现的新大陆一样。她又不敢直接跑到镜子前的老板身边指手画脚,只好在后面左扭右摆。

    贺泽亭已经拿起咖啡喝了起来,睁圆了眼睛通过镜子瞪她,“你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她憨笑着,索性趁机挪到他身边,乖乖地看着镜中的他献媚着,“我可以看看你的剧本吗?我还没见过正式的剧本,我没吃过猪肉,总要多见见猪跑嘛!”她真诚地眨眨眼睛,好让他无法拒绝自己的请求。

    果然,贺泽亭没有拒绝,伸手将厚厚的剧本漫不经心地递给她。

    她欣喜若狂,奉若珍宝地捧着剧本,在他身边找了个小凳坐下。他还在继续上妆准备连戏,镜中能看到身边的她正拿着剧本,看着里面的一章细细地研读着。他观察着镜中的她,低眉微微紧皱,十分认真地模样。

    林希知道,目前她只能先把剧本的大框和结构简单记忆一下,有很多东西和自己一开始设想的不太一样。她的眼珠流转着,在字里行间快速游走。

    “贺总,剧本老师现在也在组里吗?”林希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剧本册子,一个想法萌生出来。

    化妆老师正在喷发胶,贺泽亭紧闭着眼睛,不慌不忙地慢慢开口,“说来也巧,你也是真走运。一般组里的剧本老师是基本不上组的,刚巧今天来了,应该在导演那边!”

    她抬起头,眼睛放光,小声唯唯诺诺地问道,“那我能去拜个师,学个艺吗?我发现只是我自己闭门造车也太难了!找个老师好好学学,应该上手会更快,剧本也能改得更快!你能帮我引荐引荐吗?拜托!”她卑躬屈膝地凑到他的手边,眼巴巴地看着镜中的他不断地忽闪着自己的小眼睛。

    她就像一只肉乎乎的胖猫,就差攀住他的手臂进行一顿摩擦了。

    贺泽亭没有正眼看她,“帮你引荐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你要怎么报答我呢?”他站起来,对着镜子整理衣服。

    林希先是一愣,灵机一转,咯咯地笑着,“咱俩还用说什么报答吗?我努力学习,写好剧本,不也是为了公司新剧嘛!新剧好,公司也好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嘛!怎么说都是在为了公司努力奋斗,说起来都是你获利最大!我难道不是公司旗下的小编剧吗?你难道不应该帮助我成长,给我机会和舞台发光发热吗?”她双手托腮扮可爱,一顿烘托着他,眨呀眨着星星眼。

    贺泽亭转身看着她圆圆的娃娃脸,不自觉嘴角就挂上了笑意,“行吧,看在你努力上进的份上,我会在圈里给你安排好老师。”

    说完,贺泽亭拿起咖啡,嘬了两口,春风得意地走下了房车。

    他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只剩林希完全摸不到头脑,低声向身边的兔兔询问,“老板这是几个意思?我现在是跟着他去找编剧老师,还是怎么着?他就非要装高深莫测吗?直接说明白也不行吗?”她嘟着嘴,满脸满头都是疑惑。

    兔兔却还是微笑着,“老师的事,你就放心吧!早在你进京前,老板就给你安排好了一位重量级老师。不过她过几天才能回来,贺总已经打点好了一切,你就安心啦!”

    林希来了劲头,“真的吗?是哪位大神啊?”

    兔兔却突然神秘起来,意识到嘴快说漏了老板的惊喜,连忙往回找补,“还是先保密吧!我能透露给你的是,绝对是位剧圈大佬!”

    林希的眼睛闪着金光,摩拳擦掌,满怀期待,“真的吗?”她跃跃欲试,一腔雄心壮志,“那……那今天我干点什么好呢?”

    “这样吧,我今天带你在剧组转转,了解一下各个部门的运转。”

    “好啊!那快走吧!”

    兔兔带着林希在驻地转得很仔细,手中的ipad也一边走一边记个不停。最后直接来了拍摄核心现场,贺总正和本剧女主角拍摄一段对手戏。两个人含情脉脉地对视着,情绪到位,大段的台词你来我往。

    一时之间,林希已然入戏:镜头里的是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和情深意切的贺泽亭,一如那年在荧幕上初见时的惊艳。他面前的她,是自己熟识的脸,可周身却都环绕着恍如隔世的疏离感。

    他褪去青涩,而她早已历尽人生种种。此刻站在拍摄外的林希,仿佛一个跳脱出故事外的旁观者,一切恍如重映重临,再一次经历一遍。

    他今天的角色是20岁青年的模样,穿着简单的卫衣,带着黑框眼镜,学生气十足。NG之后,他还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向助理雨哥要过剧本又再看了看台词,神经紧绷表情却轻松。

    都说男人认真工作的时候是最有魅力的,这真倒一点都不假。贺泽亭沉迷工作的模样,还真有点迷人,让林希渐渐迷了眼。

    忽地他看了过来,眼神穿越过人群,对上了林希的视线。她一瞬间紧张了,连呼吸都慌乱到失去了节奏。她连忙拉起兔兔的手,逃离现场,转去下一个参观环节。

    她不敢光明正大地直视身处光芒万丈之中的他,他的光芒越耀眼,她就会越想要在阴影里藏好自己,仿佛那是令她心安的保护色。

    可是他却很喜欢捕捉她仓皇逃窜的狼狈,并以此为乐,总能在心里暗爽。

    林希将整个剧组转了几圈,把组里各个环节的老师算是都打过招呼认识了个遍。不过,看来贺总应该已经在组里打过招呼,否则她们也不会进行的这么顺利。

    ——能重新再经历一遍,是时间再次给我机会,让我不会再重蹈覆辙,不要再选错,也不要再一错再错。我感觉我回来了!

    “你在写什么?”兔兔不解地盯着林希在ipad上写下的话,满脸的天真无邪,“这是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