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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可怜天下父母心

    离开了高仪那儿,王道秋又去了厨房。他到厨房的时候,秋嫂正怀里抱着她那刚学会爬的小儿子,一张小饭桌上招呼小丫头三娘和她另两个儿子,在那儿吃饭。

    王道秋一走到厨房门囗,听到脚步声的秋嫂就抬头看见了他。一看到是王道秋回来了,秋嫂欣赏若狂,放下饭碗,拍着大腿就边跑过来边吼道:“哎呦喂老爷,你可回来了,可担心死我们了,老爷你没事吧?哎呦!那帮人也太不是东西了,怎么能一百多个打你一个呢?哎呦老爷,你以后出门,可得把那四个小子带上。这些天奴家可看了,那四个小子年纪虽小,手上功夫可不弱,力气也大,五六十斤的石墩,一只手就能抛着玩。老爷你以后出门带上他们,他们一定能护着老爷你的……。”

    有鸟的地方屎多,有女人的地方话多,自古如此。所以秋嫂虽然啰哩啰嗦的,但王道秋一点也不烦,只是从地上抱起刚才已经跑过来的小三娘,在那儿逗弄她。

    在厨房里跟秋嫂说了会儿话,最后王道秋交待秋嫂,明天让他男人李二狗叫上一帮工匠,到府里在后院的花园两侧,再各修上五间大瓦房。吩咐完秋嫂这事,在秋嫂不断保证一定会办好这事后,王道秋他就离开了厨房,回去了自己屋。

    修房这事,是他刚在与秋嫂聊天时,突然想到的。他现在官居二品,已经有资格住有二十多间房的院子了,而殷正茂、袁洪愈、张居正这次休沭回来,他们很有可能会带自己的老婆孩子一起过来。另外王道秋他自己的老婆沈湘宁,等生下了孩子,坐完月子,肯定也是要来北京的。所以这家里的房子,得再建些,否则不够住。

    回到自己屋,王道秋换了身低调的生员服,卷了那幅上次陆炳送他的北宋李成的山水画。然后再把刚才岀西苑时,向陆炳借的三千两银票塞一只信封里,揣怀里就走了出去。

    来到外面会合了那四个小子,五人五匹马就去了严嵩府。

    来到严嵩府递上拜帖,人家门子一听王道秋的身份,根本就没敢让王道秋在门口等,直接就将王道秋请了进去,还支使了一个小厮赶紧去通知严嵩,说王道秋来了。

    由严府门子领路,王道秋很快就来到了严府接待贵客的中堂客厅。可王道秋在这儿刚坐一会儿,刚才进去通报的小厮回来说严嵩让王道秋去书房。于是严府门子又把王道秋带去了严嵩的书房。

    进到严嵩书房,严世蕃不在,只老严嵩一人在书案上练字。严嵩的字写的非常好,笔力雄奇博大,字体丰伟,充满了浩然正气,堪称古今第一人。在书法这方面,王道秋较严嵩就差远了。

    所以严嵩写字,王道秋也不去打忧,将要送给严嵩的那副李成山水画,轻轻放在书案旁边。他自己就站在旁边看严嵩写字。

    严嵩写完字停笔,面对自已刚写的这幅字,严嵩似乎是很满意,傲骄的向王道秋问道:“良桢观为师这副字,如何。”

    “恩师的字,超俗脱凡。后世有没有来者,学生不敢妄断,但肯定是前无古人的。”

    “哈哈哈哈,良桢过誉了!行了良桢,你也在为师这儿写上几笔吧!”

    卧槽!严嵩让自己在他这个书法大家面前写字,这不是逼自己在关公门前耍大刀吗?

    自己在书法一道上有几斤几两,王道秋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所以他才不会去出这个丑。于是面对严嵩的邀请,王道秋是连连摆手拒绝道:“不不不,恩师你就给学生留点颜面吧!就学生那字,我怕恩师看过之后,会驱学生出师门啊!”

    “哈哈哈哈,良桢你啊!算了算了,回头为师给你准备几份字帖,你好好照着临摹。近侍重臣,字不好怎么行?为你的字,皇上已经私下里跟为师说过好几次了,让为师有空好好教教你。”

    “什么?这事儿都惊动皇上了,学生惭愧。”

    “无需惭愧,无需惭愧,水至清则无鱼。一个人若太完美,你让身边的人,何以自处?所以一个人有一些无伤大雅的缺点,这不是什么坏事,良桢无需介怀。”

    一边说着这些话,严嵩一边从书案后走岀来,招呼王道秋去旁边的太师椅上坐。

    见严嵩招呼,王道秋马上很自觉的跟着严嵩走,等严嵩坐定,王道秋又忙很识时务的先给严嵩和自己倒上茶,然后才坐下。

    现在天色已黑,严嵩也就不打算跟王道秋来那些虚的。一等王道秋坐定,他就开口问道:“皇上这次让良桢参与主持吏部的差事,这以后良桢你是怎么打算的?”

    严嵩问起了吏部的事,王道秋猜老严嵩应该是有人,想让自己安插。于是为了不让自己为难,王道秋直截了当的回答道:“学生出于乡野耕读之家,家中亲属几代内都无在朝为官之人,学生自已也才刚入仕两个月,学生对朝廷诸卿基本不熟。因此学生身上虽有吏部左侍郎的差事,但学生以后并不想在吏部耗费过多的精力,学生想把自已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侍中上。不过虽说学生以后不大会去过问吏部的日常工作,但对吏部的文选司和考功司,学生想向陛下推荐学生在会试时的房师高拱,和现租住在学生家的翰林院侍讲高仪。”

    “高拱、高仪,这两人为师知道,都是翰林院里的老人了。这两人的品行都是极好的,但比较能力,相比之下高拱较高仪出众。高拱这人看问题能看的很透彻,也能相对的想出应对的办法,是个顶级治国理政大才。当初陛下在为太子选老师的时候,这个高拱就是候选人之一,只是后来陛下在召见他试探后,陛下觉得这个高拱性子太急太激进,不够老成。所以事后陛下放弃了召高拱去左春坊教导太子,仍留其在翰林院里历练。”

    原来如此,原来那个又高又难拱的高拱,是早入了嘉靖帝的法眼,只是因为上次面试,他没摸准嘉靖帝的脾气,面试失败了而己。不过有图书馆可以作弊的王道秋知道,等嘉靖二十八年太子出天花病逝,裕王成为皇长子,也就是大明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后,嘉靖帝把高拱安排去做了裕王的老师。

    想想接下来发生的历史,说嘉靖帝早就已关注了高拱,这也合理。要不然后来还只是个小翰林的高拱,不会被嘉靖帝请去当自己的家庭教师,让高拱教他的长子。

    明白了高拱早就被嘉靖帝关注了,王道秋对于推荐高拱去吏部掌握官员升迁调动大权,也是多了一分信心。然后他跳过高拱的话题,向严嵩推荐高仪道:“恩师,其实那个高仪也是个难得的人才。他的品行不必多言,他是嘉靖二十年的庶吉士,在翰林院己当值了六年,他的人品有目共睹。”

    “至于才能,说实话恩师,学生认为高仪的才能并不逊于高拱。甚至高仪较高拱遇事更冷静,更能为别人想。只是他的性格不喜与人争,所以他看着就不显山不露水的,似乎很平庸。但恩师,学生敢在这里跟你打包票,凭他高仪的品行和才能,他将来一定会入阁参与机务。而且他将来的位子可能没有高拱的高,但他一定会有一个善终,而高拱吗?”说着说着,王道秋不自觉的就说嗨了,开始口无遮掩起来。不过好在他自己及时反应了过来,话及时停住,不往下说了。

    而此时的老严嵩,在听了王道秋那番石破天惊的话后,他并没有像普通人那样,反应惊奇,大惊小怪的。而是在那儿点着头沉思,表示认同王道秋的那些猜测。

    高深了一会儿,老严嵩跳过高拱、高仪的话题,一脸为难的对王道秋说道:“良桢啊!照理说,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主意,那有些话为师就不该再说了。但是世蕃自从知道,你将岀任吏部左侍郎后,他就对为师是百般纠缠。他让为师跟你说,让你在御前推荐他出掌吏部文选司或吏部考功司,然后再让为师在内阁支持他。良桢啊!你看这事儿,咱们师生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扑通”,严嵩话一说完,王道秋立马就给严嵩跪下了。并且一脸哀苦的说道:“恩师,虽说骨肉情深,可怜天下父母心。可知子莫若父,就东楼兄是什么性子,恩师您还不了解吗?如果你我师生这次真让东楼兄,执掌我大明吏部文选司或考功司,并在以后支持他。那么恩师,从此以后我大明的官场还有公道吗?恩师,这是取死之道,万万不可啊!”

    “啪!放你玛的狗屁,王良桢你说什么呢?玛德,敢在背后这么说劳纸,你混上了个正二品,是不是就尾巴翘上天了?王良桢,我提醒你,你可是向我严府递了门生剌的,你自己的身份,你要搞清楚。”

    其实王道秋一进严嵩的书房,就有严府的下人去通知严世蕃了。而严世蕃现在正想找王道秋,想让王道秋帮他争取吏部的两大肥缺呢!所以一听下人说王道秋来了,严世蕃马上就停止了慰问阶级姐妹,跑来严嵩书房了。

    严世蕃到严嵩书房门口时,正好听到老爹严嵩问王道秋,能不能推荐他严世蕃,而随后王道秋就果断拒绝了,还暗指他严世蕃那啥!

    听到王道秋不但不愿帮忙,还把他严世蕃说的那么不堪,严世蕃他忍不了暴走了。直接就一脚踹门进来,对着王道秋就是一顿气急败坏的劈头盖脸。

    而见到严世蕃对王道秋无礼,严嵩大怒,拍着太师椅背,就厉声呵斥道:“世蕃你太放肆了,你现在最好马上给良桢道歉,否则别怪为父动家法。”

    “爹,你看王良桢他刚才说的是人话吗,他把儿子都说成啥了。他这还有我严府门生的样吗?”

    “放肆,你还敢责怪良桢,你扪心自问,良桢哪句说错你了?你能不能有点长进啊,那些金银就那么重要吗?从小到大,我跟你娘什么时候短过你的吃喝了?你就不能学学我跟你娘吗?”

    “我才不学你们呢,要像你们那样活,那人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意思!”

    “什么?放肆,你太放肆了,你给我滚,你给我滚出去。”

    “滚就滚,王良桢你给我记好了,从此以后我严世蕃与你势不两立。”

    “滚,滚。”

    被自己父亲训斥,严世蕃仍不忘对王道秋放狠话,气的老严嵩直接就开始了怒吼。

    严世蕃是严嵩与发妻欧阳氏的独子,从小被溺爱,他根本就不怕严嵩。但他老爸严嵩一辈子,只与他严世蕃的母亲厮守,从不染指別的女人,这还是让严世蕃打心里,很敬重严嵩这个父亲。所以看严嵩现在气成那样,严世蕃虽心里不服,但为了他父亲的身体,他还是老老实实的退了出去。

    等严世蕃走后,严嵩扶着太师椅顺了会儿气,然后他双手将地上的王道秋扶了起来,并且说道:“良桢,今日是为师糊涂了。为师为个人私情所惑,险些铸成大错。想我严嵩当年科举入仕,一入仕就面对正德朝的那乌烟瘴气,当时为师心灰意冷,就弃官回乡闲居了十年。为师亲身经历过官场中那种没有公道的绝望,可为师现在自己却要……。嗨,良桢,为师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说着话,严嵩显得很痛苦,眼泪一双双的落,手还不住的拍打着椅背。

    看着严嵩一把年纪了,却要承受这些,王道秋也于心不忍,从旁劝道:“恩师,古人云宠子如杀子,世蕃兄,您以后还是要多费心。”

    “不行了,不行了,他小的时候,我跟他娘都太溺爱他了。他小的时候,为师都没能把他教好,那就更别提他现在都快四十岁了,这还怎么教?更何况我严府现在,早已是他当家。良桢,为师求你件事,若他日那小子闯下大祸,你能救他一命吗?”

    说出这话,严嵩就满眼哀求的看着王道秋。可怜天下父母心,被一个年近七旬须发皆白的老父亲,这么求自己救他儿子。王道秋那心里真不是滋味,不敢直视严嵩那哀求的眼神,王道秋把头撇向一边,低声说道:“严府他日若有祸事,学生会努力保下恩师和恩师一个孙子的性命。”

    话说到这儿,王道秋不说了。严嵩聪明绝顶,王道秋话里一个字都不提严世蕃和严府的其他人,只说会努力保下他严嵩和他严家的一个孙子。严嵩他明白,王道秋那意思就是告诉他,如果将来严府有祸事,那肯定就是他严世蕃闯下了大祸。那到时想保下严世蕃这个罪首,和严府的大多数人,这是不可能的。到时他最多能保下他老严嵩,和为他严家留一个传香火的孙子。

    王道秋的话,严嵩他听懂了,他低着个头对王道秋说了声谢谢,然后他就去书房的暗格里,拿出了王道秋当日递的门生剌,并当着王道秋的面,将那门生剌烧成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