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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辞君一夜百里寒

    倘若没有那日老道人赠与的三截树枝,恐怕今日身死道消的,就是顾安二人了。

    纵然千般不怨,万种无奈,可是他到底不愿意看着身边之人因为自己而屡受创伤,如果他也有金丹上境的修为,二人联手,纵然没有那截树枝,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而他若是一位元婴境修士,那么今晚种种,便连危险都算不上了。

    一念及此,顾安摆正了方才因为交锋而倒地的桌椅,运转灵气在指尖生出一小团火焰,将屋内残留下的些许血迹焚烧殆尽,至于那白皙男子的尸身,早已被那截树枝炸成了飞灰,死得倒也干净,免去了不少麻烦。

    然后他盘膝坐回床上,体内灵气徐徐运转,在经过了四个大周天后,还能在各大气府窍穴中绕上大半圈,明显已经临近了炼气五境。

    少年开始修行,他的父亲是个没上过学塾的糙汉子,说不出君子不假外物的道理,可是也交过他凡事靠己,不要过于依赖他人。

    世间人,尤其是山上仙师,总归是未必一直靠得住的。他想起了爹的妻子,勾了勾嘴角,苦涩一笑。

    ……

    顾安睁开双眸,体内各处气府灵气充盈,一夜时间,已然突破到了炼气五境,相较于筑基期修士依然是云泥之别,可终究算是多了一分自保的能力。

    此时已经是破晓时分,晨光熹微,天边泛起一抹淡红,可程怀瑾依然不曾归来,那黝黑汉子固然被剑气所伤,断了一臂,但听闻蛮族修士向来力大如牛,每与人族修士同境对敌,历来胜多败少,先前在客栈内用秘法压制了身形还那般恐怖如斯,此时现出真身,实力只会更高。

    况程怀瑾还有伤在身,胜负几何,犹未可知。

    只可惜人力终有穷尽时,他虽然还有两截可斩化神的树枝,奈何相较于金丹修士,速度实在是太慢太慢,纵然有相助之心,可是过了数个时辰,此时二人想必已经奔袭千里,他草草赶去,恐怕也难觅踪迹。

    还有三日,会武便会开始。依往年惯例,届时会由城主杜翰亲自主持会武,祭出两副仙家法卷,内含一处方圆千里的仙家山水秘境。炼气筑基修士分别进入两幅画卷之中,各凭本事在秘境中争夺天材地宝,斩杀境中土著。

    境外观礼之人便如同高居天幕俯瞰众生,对画卷内的景象一览无余,同时有十余名画师负责台上记录各个修士的战功收获,记录方式倒是颇有诗意。

    前年每名修士对应画卷上是一株光秃秃的树干,修士每斩杀一名当地土著或者取得天材地宝,画师便按实力高低和机缘大小在树干上添加树叶和枝杈,取枯木逢春犹再发之意。

    去年的炼气境画卷是一截梅枝,画师负责在上面添画花瓣,筑基境修士是一片天幕,画师在上点缀雪片,取梅雪争春未肯降之意。

    顾安心知自己的实力在月都城中,非但算不上出众,甚至连达到中下游都有些勉强,若非如此,那日负责记录档案的修士也不会那般提醒。况且又逢上乾军扩充,虽然到了北方沙场,一着不慎便有可能身死道消,但是对于那些山泽野修来说,行走山上夺取机缘,本来便难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问题,倘若真能进入上乾军,拿着优厚的俸禄,还能在战场上砥砺道心修为,何乐而不为呢?

    是故此次会武,竞争只会比以往更加激烈。

    而顾安自己,相较于加入仙家宗派,其实还是更愿意从军入伍的。如他这般幸运又不幸的有一个不知曾经有多少仇家的娘,各路杀手不知寻着什么踪迹纷纷前来刺杀,你方唱罢我登场。

    纵然进入仙家宗门,他一个小小炼气境修士,门内也不会格外照拂,保不齐哪一日便被人偷摸弄死了。

    上乾军素来以军容风纪著称于大夏朝野上下,倘若真能有幸进入上乾军中,生死安危自然不可与当下同日而语。再者说,假使真的陷阵厮杀丧命于沙场,也总好过不明不白的被人偷偷刺杀。

    ……

    月都城南一百里,刘长卿几人正飞速向月都城方向赶去。

    昔日白衣胜雪的五个人,此刻却是有些灰头土脸,为首之人脸色惨白,明显受了伤,而且那矮小汉子张百岁,也已经不在队伍中。

    昨天夜里,子时刚过,几人正在酣眠,轮到张百岁在附近守夜。

    刘长卿在睡梦中恍惚感受到一股极为强大的灵气波动,他猛然一惊,拔剑起身,却见张百岁此刻已经身首分离,瞪着一双眼睛的头颅骨碌碌滚到自己脚下,眼中犹然带着惊骇神色。根本没来得及拔剑出鞘的无头尸体晃了晃,轰然倒地。

    动手正是那黝黑汉子,他一路逃遁至此,一路见人就杀,反正已经暴露身份,多杀几个人族修士,将来军帐那边的压力也能减轻一些。

    他一路逃遁,倒不是畏惧那名衔尾而来的紫衣青年,纵然他以秘法限制身形之时,也能和他打得有来有回,此刻虽然断去一臂,可也现出了真身,倘若倾力而为,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只是他实在忌惮那个只有炼气四境修为的少年,一截枯枝斩金丹,保不齐还有第二第三截枯枝,他可是亲眼见识了那枯枝的威力,别说是他,估计就算是那高居甲位的元婴上境大修士,也未必招架得住。

    他回望一眼,那紫衣青年距离自己不过百米之遥,眨眼间便能追上。

    人族修士在他们蛮族眼中,素来都是身体孱弱,不堪一击,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远远不如。

    可是后面那紫衣青年明显身上多处都伤得不轻,此刻竟然还能有如此快的速度,显然不能和一般的人族金丹同日而语。

    黝黑汉子嘴角一勾,在他追上来之前,足够自己将眼前几人赶尽杀绝了!

    程怀瑾遥遥望去,见那蛮族汉子已经出手杀了一人,正要继续出手,心道不好,他脚尖一点,爆发出极致的速度赶了上去。

    却说那黝黑汉子已经来到了刘长卿身前,朝着他的面门一掌拍下,后者只来得及横剑挡在身前,而且看张百岁的尸体,分明是被其一击必杀,所以眼前之人肯定是筑基修士无疑了,而且感受到他体内的灵气翻涌,甚至极有可能是一位金丹大修士!

    刘长卿抬剑招架,同时大吼道:

    “快走!”

    只有十六岁的少年李瓒见状根本不管自己是不是那汉子的对手,拔剑一个腾越便冲了过来,眼神坚定,视死如归。

    女修韩轻云站在原地愣了片刻,亦是挥剑赶来,只是冲了一半,终究抵不过心中恐惧,丢下长剑向远处跑去。

    打小便和刘长卿不对付的何润玉拔腿便跑,在他还没喊出快走二字之时便已经冲出数百米。

    一掌拍下,长剑应声而断,程怀瑾眼看着搭救不及,急忙抬手掷出狭刀。

    刀掌相撞,大部分的掌力已经被狭刀卸去,只剩一点余波震在了刘长卿身上,可他仍是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

    程怀瑾已经飞身赶来,御起狭刀回到手中,默不作声提刀向汉子攻去。

    韩轻云转头望见那行凶修士此刻已经被人拦下,她踌躇片刻,一咬牙,娇喝道:“师兄我来助你!”也飞身冲了过去。

    少年李瓒来到刘长卿身前,急忙将他扶起,“大师兄,伤势如何?”

    “无碍,只是被波及了一点而已。幸好有高人相助。”

    李瓒朝前方望去,只见两人身形飞速变换,只一瞬间长刀便和狭刀进行了无数次撞击,刀影流转,灵气沛然。他突然觉得那紫衣身影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见过,咦了一声,定睛一看,

    “大师兄,那出手救我们的,是不是那人在行亭之中……”

    刘长卿点了点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正是此人。那日分明是何师弟理亏在先,如今他竟然还能出手相助,实在出人意料。”

    “仗义!”李瓒拎剑起身,“大师兄你在此休息,我去给仙师助战!”

    刘长卿急忙喊住他,重重咳嗽了两声,说:

    “莫逞匹夫之勇,我观那两人对敌力度,明显是两位金丹大修士,而且还极有可能是金丹中境!你此刻前去插手,除了让那紫衣仙师徒增负担之外,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少年闻言有些赧颜,挠了挠头,有些过意不去地问道:

    “那我们就这么看着?”

    此时韩轻云也姗姗来迟的赶到二人身边,不动声色地捡起刚才丢在地上的长剑。

    刘长卿思忖片刻,当机立断道:“速速离开,让仙师不必投鼠忌器,免得帮倒忙!”

    说罢三人朝着程怀瑾方向微微拱手,无声致礼离去。

    翌日一早,何润玉优哉游哉的拎着两把长剑从几人身后跟了上来,他对少年李瓒那能杀人的目光视若无睹,解释道:

    “张师弟的尸首已经被我安葬了,佩剑也被我拿来了。我回去时,那俩修士已经离开了。”

    言语之中没有丝毫的歉意。

    李瓒上前一步,薅住何润玉的领口,怒道:“昨夜大师兄遇险,你掉头就跑,可念及丝毫的同门之谊!”

    韩轻云闻言脸色阴晴不定,默不作声的低下了头。

    何润玉也不解释,扒拉开他的手,嘟囔道:“小孩一个,你懂个屁!”

    少年正欲质问,刘长卿厉声道:“小师弟,不得胡闹。”他倒是不怪何润玉,因为本来便是他要几人速速离开,而且当时的敌人是一位实打实的金丹大修士,纵然几人联手,也根本招架不住,他看了看何润玉,叹了口气,道:“张师弟的尸骨安葬了便好,佩剑你保存好,改日回了师门,为他立一座衣冠冢吧!”

    四人继续赶路前往月都城,路上少年时不时地便要瞪上何润玉一眼,后者权当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