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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

    一次,我从菜园回来刚走到村口,就见到胖嫂抱着她的小孙子站在路边。那孩子也满周岁的样子,无精打采的趴在胖嫂的怀里,那小模样着实惹人疼爱。孩子的父母因为感情不和分开了。

    我用手摸了摸他的脸蛋想逗逗他,那小人无力的抬了下眼皮。哇的一声大哭,向我张开了双手,嘴里模糊不清,嗯妈嗯妈的叫着。孩子认错人了。

    胖嫂颠簸着孙子,一个劲的解释,这不是妈妈。孩子不懂,越发哭的凶。我示意胖嫂伸手接过孩子,小手紧紧地扯住我的衣襟,怕是一松手就不再见了。小脸紧贴在我胸前,哭声中释放着多日不见的委屈。

    我轻轻地拍打着孩子的后背,慢慢的,孩子趋于平静。只是不住的抽泣,忽而抬头看看我,又大声的哭起来。

    胖嫂抹起了眼泪。不停的咒骂儿子,如果不是他作孽,媳妇就不会走,孙子没必要受这种委屈。

    我想起了我的儿子。他爸刚走的时候也刚满周岁。我很庆幸当初没有选择离开,不然他也会这么可怜,不管吃多大的苦遭多大的罪,我都不愿撒开儿子的小手。

    我让胖嫂没事常带着孙子去我那里坐坐。胖嫂爽快的应着,却没来过一次。大家都避着我,狭路相逢立马折回去。如果是个男人和我多说这么两句话,满大街就又新的话题传出。

    有些人捉弄我儿子:“你爸走了不要你们了,得把你妈看好了。你妈要是再跑了,看谁疼你。”

    小小的玩笑话却在儿子的心里留下了烙印。哪怕是在自家院子里玩耍,每隔一会儿就喊一声妈妈。即使没见到我,只要听见声音,他都会安心的接着玩;如果两声后我没答应,第三声便是哭嚎。为了让他放心,我总会不厌其烦的应着儿子的呼喊。无论我去哪,他会像小跟屁虫似的寸步不离,女儿就不这样,三岁才从我妈那儿接过来,就不怎么粘着我。

    塑料厂的工作是干干停停。没活了,我也就歇在家里,小母猪下了八只小猪崽,我感觉生活一下子有了奔头。除了田里的庄稼活,就是伺候那窝小猪了。

    这会闲着没事,想去猪圈那儿转转。见儿子与几个孩子玩的正投入了,也没忍心打扰,心想去猪场那转一圈也没什么事情,时间不会太长,就不用知会他了。

    看着这群小猪仔,越看越是爱到了心尖尖上。盘算着等卖了小猪仔,日子就不会这么紧巴了。

    越想心里越美,不记得时间过去多久了。

    “喂!那个刘二媳妇,还不赶快回去啊你?快点吧,你儿子在家哭天哭地的找妈妈,都有一会了。”猪场隔壁的那家男主人,站在自家平顶屋上冲着我叫。

    来不及回他的话,我撒腿就往家跑。

    刚拐过路口,老远就听见我儿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我边跑边高声应着:“妈妈回来啦,别哭啦,妈妈回来啦。”

    远远的就看见女儿着急的拍打着弟弟,哄着弟弟别哭。可是姐姐越哄,弟弟哭得越凶,甚至跺着脚气急败坏的直跳。就是不吃她那套。无奈女儿跟着一起哭。小伙伴们全都傻傻的站着看着。

    我一边奔跑一边高喊,离儿子越来越近。

    邻居小雨哥哥一眼看见我,赶紧推了儿子一把:“你妈妈回来了,你妈妈回来啦。别哭了,你妈真的回来了,你快看看。”

    可是儿子紧闭双眼,仰着头张大了嘴巴,一个劲的哭,执拗的一甩胳膊就是不信。从他嘶哑的哭声我敢断定:他已经哭了好长一段时间了,或许我刚离家。

    我真后悔,临走时怎么不告诉他一声,不就一句话嘛!至于害儿子哭成这样?

    直到听见我的叫声,儿子眯眼一看马上又闭上,撇着大嘴伸开双臂向我扑来,半天才哭出声音。

    女儿哭着从身后抱住了我。

    儿子光着背只穿个大裤衩子,整个人被汗水湿得像是水里捞出来一样,头发梢上挂满了水珠,从裤腰湿到了屁股蛋儿。

    儿子的嗓子都哭哑了。只见他咧着大嘴,眼泪哗哗流,就是哭不出声来。

    我真想狠狠的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女儿哭着告诉我,刚才大老爹对弟弟说,’你妈也跑了,你还在这玩?’儿子看我不在家里这才玩命。

    几个孩子也七嘴八舌的互相证明:没人欺负小弟弟!

    有个孩子手指着结巴大叔的家说:“就是那个说话结巴的胖老头。是他说你跑了。”

    我无心去追究那句玩笑话,只剩下心疼。

    大热天的,怀里抱个湿漉漉滑溜溜的小火球着实难受,想给儿子洗个澡,儿子死死的抱紧我,就是不愿撒手,用沙哑的声音一遍一遍的责问我为什么要丢下他;为什么不告诉他一声。

    我不停的解释着,妈妈没有跑,妈妈只是去猪圈那边看了看猪宝宝。妈妈现在已经回来了,妈妈哪都不去。并且保证以后无论去哪都会让他知道一定会带上他。

    儿子要我拉勾。

    邻居结巴大叔拿着两只雪糕向我赔不是,他没想到一句无心话竟闹出这么大的乌龙!大婶跟在后面不停的责骂着。

    一见到结巴大叔,儿子一头扎进我的胳肢窝,撅着屁股不停的跺着脚,我连声安慰着。

    大叔挺尴尬的,一手拿着一支雪糕就这么直直的杵在那儿。

    大婶一边拍打大叔一边责问:“下次还敢瞎说吗?你下次还敢瞎说吗?”

    大叔缩着脑袋,不停的求饶:“下次不敢啦不敢啦。”

    “把雪糕给我!赶快给我回家老实待着去,再敢说假话看我不用柳树条子抽你!”大婶手指着大叔。

    大叔抿着嘴踮着脚,走了。

    儿子的头掖着我的腋下,扒着我的胳膊偷看着。

    大婶回过头又哄着我儿子说:“小宝乖啊,你大老爹被我骂了,也被我揍了,咱消消气啊,来,吃块雪糕凉快凉快。”

    毕竟是孩子!有了雪糕吃,开始还流着泪,吃着吃着,竟吃出了享受的表情。

    “这个死老头,吃饱了撑的,跟小孩子开什么玩笑?这么小的人他懂什么?你看闹的。这叫什么事?回去我还得骂他。”大婶自顾自的嘟囔着。

    “大叔心不坏,就是爱开玩笑,你别怪他了,小孩子哄哄就好了。”我能说什么呢?难不成让他们老夫妻俩干一架?

    一连几夜,儿子总在睡梦中哭醒,让我很是揪心。好长一段时间,喉咙才不再沙哑。

    我爱我的孩子们,永远永远。

    我还是准备送女儿去幼儿园。前半学期的课落下了,我担心她跟不上学习的进度,于是在家教她学习认字数数。

    儿子对学习也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教姐姐时他安静的待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看。看着看着,儿子学会了女儿倒认不出来。索性两个孩子一起教。姐姐认不出来时弟弟说姐姐笨;弟弟认不出来时姐姐则幸灾乐祸的拍手大叫。

    我要求姐姐背古诗。姐姐忽闪着大眼睛愣在那儿就知道磨着脚尖。只要弟弟刮着鼻子嘲笑姐姐笨,我就知道弟弟会背。

    “你聪明!你聪明你背个试试!”姐姐一万个不服气。

    儿子也不多说,呱啦呱喽的从头背到尾。姐姐没声音了。

    一次,在吃饭前,儿子用筷子在桌子上拼出了我教他的汉字。我试着让他多拼几个,都没难住他。姐姐真没门。在田字格上写字时,姐姐明显比弟弟占了优势。

    教姐姐算术时,姐姐掰着手指头,有时发现手指不够用了,正犯愁呢,弟弟凑过去伸出自己的手指来,气得小姐姐哇哇大叫。

    要是刘二在家,我们一家人该多美好啊。

    邻居刘江的老婆王芳和我年龄相仿,她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嘴唇抹的红艳艳的。有次,我们两个人各自站在自家的大门口,隔空聊起天来:

    “你也打扮打扮,长得不比别人差哪儿,干嘛整天素面朝天的。”王芳建议我打扮打扮。

    “哪有闲钱买化妆品啊,让钱憋的眼珠子滴溜着。”我苦笑笑。

    “口红有吧?以前我看你好像抹过口红。”王芳问。

    “口红是有一支。”我回答。

    “稍微擦一点口红,也给脸上增点色彩,趁着年轻不打扮等年纪上去了,再涂涂抹抹的话得有多少人说闲话。”王芳的话有点道理。

    “刘二不在家,我担心…还是会有闲话说吧。”我有点犹豫。

    “越是刘二不在家,我越要把自个打扮的漂亮一点。就让那些男人看着,心里惦记着。就得让刘二在外面心里不踏实…”

    不等王芳把话说完,我竖起手指贴在嘴上,做了个“嘘”的动作,又伸长脖子朝小路两头望了望。

    王芳咯咯咯的笑了。

    人人都爱美我也不例外。有时在洗脸时,对着镜子中的那张脸常常也在想,稍作打扮的确并不比人差多少。哎!怎么说呢?

    有次我只稍稍用了点口红,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确实好看。要是脸上再抹点粉就更好了。

    恰巧婆婆遇见了。她板着一张脸怒斥道:“男人不在家,打扮给谁看呐?跟吃了死人似的,没个正经样!”

    没办法,我还是不用了。反倒是我那两个孩子,把小嘴抹的哟……还不忘眉心戳上一点。我是又好气又好笑,白白浪费了我一支口红。那可是为娘唯一的一个化妆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