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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鲁凤悟道了一幕英雄救美

    在通往省城的公路上,一辆半新不旧的中篷军车,在四个男女军警的监控下,押解着由爱华等三名政治嫌疑犯向省城方向奔驰而去。车上的由爱华下意识地扫视了一下其它两个不伦不类的同刑犯和几个全副武装的男女军警,懒懒地打了一阵呵欠后,仿佛精神振作了一些。她举起被镣锢的双手,艰难地抚弄了一下被风撩乱了的头发,用肩膀趋趋衣衫,活动了一下身躯,依然僵坐在原位上。

    车外的一切多么美好,空气格外新鲜。节令虽属夏末秋初,气候固然时许暴热,但刚经风雨潇洒过的大地,炎热大大地降低了下来,气温趋向宜人。快将收割的一季稻谷,如梳烫一般,随着微风频频起伏,向一即过往的人们如点首挽意。

    由爱华此时虽无心赏景,可情绪并不过于低落。较之前两天,仿佛有如释重负之感。双重地迫害——表兄他们一伙想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现在看来变为单一的了。她想,我一个学生的女孩子,到省城后谅他们不会把我怎样,况且有良心的人对政治犯罪是够同情的!难道到省城后女政治犯唯独我由爱华一人吗?要不我这个凑数的跟那班真正的革命家的姐妹们相处在一起的话,该不知要从她们身上学到多少宝贵的东西来充实自己!到时候,不是坏事变成了好事吗?退一步说将我这个倾向革命的青年逼上梁山,冲到革命洪流中去锻炼锻炼也不是坏事……由爱华想着想着仿佛自己快要与那些革命家的姐妹们在一起了,也同运相连了。一阵幻想忘觉了现时还被镣锢在车上的身躯……

    突然,哧……的一声急刹,车的贯性加阻力,差一点儿将车上的人掀下车来。大家还没有恢复心惊肉跳,只见对面已停稳一辆吉普车,同时从车内走下一个肥头肉耳的人来。此人若模四五十上下的岁数,全身穿着纺绸裤褂,戴着一幅汤圆似的墨镜,手拿一柄折扇指着军车上押车的军警发话:

    “这军车是干什么的?”

    押车的军警见状急忙滚跌下车,毕恭毕敬地立正行了一个军礼:“报告长官,在下奉命押送一名女嫌疑犯和两名男嫌疑犯到省城移交。”这个军警急忙掏出证件双手递给这位呼为长宫的人说:“望长官过目。”

    “啊,啊,原来如此,人呢?”这位长官取下墨镜现出一派惊讶之状,在车上搜视着。

    这个军警点头哈腰,一迭连声地指着车上的由爱华等三位罪犯:“在车上,在车上,两男一女。”

    这位长官大人迅速冲向由爱华,东施效颦满面堆笑,并一迭连声地说道:“哎呀呀!就是你呀,罪过罪过!使由女士受惊了!”接着这位长官转换了一幅严肃的面孔对这位全副武装的军警吼道:“还不快将由小姐的刑具松开,你们知道吗?由女士与本人有末见先交之谊,承她母兄之托,在她这次案件上本人要全力担保,不然……”这位长官大人中断了他对下属一段缺油少盐的话,依然东施效颦地对由爱华说道:

    “由小姐,你与本人不算人缘可算天缘地缘了!我刚巡视回来,不意遇上你,好险啊!若错过了两分钟的机会,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那时候,想行方便,也就鞭长莫及啦!哈哈!看来由小姐可算吉人天相,将来定会大福大贵的,真有德性,真有德性!”

    由爱华被松掉刑具后,手腕觉得有局限的僵持,她耸一耸肩膀,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双手,见这位被称为长官的人,絮絮不休地在她面前天恩地厚地表白拯救之恩,不由得使他厌恶地斜视了一眼这位仿佛有牵连的人物——

    只见他肥头落耳的大脸上好象包裹了一层厚厚的橘子皮;黄褐的小眼珠底下长着一个蒜头鼻子;上面一排暴出的门牙弄得厚厚的嘴唇翻卷得如半边喇叭一样不能封门闭户。由爱华想,这人很可能是表兄他们为借花献佛、替我媒介的所谓的丈夫吧。想到此,一阵肉麻与寒颤,使由爱华再不敢往下想了,陡然觉得胸闷难受,一阵空前的头昏眼花,使由爱华几乎栽倒……

    “由小姐,由小姐,怎么啦,你怎么啦!”这位长官怜香惜玉、大惊失色,诚惶诚恐地将要双手搀扶由爱华时,可理智使由爱华很快坚持过来,强打精神地谢绝了这位长官的好意。使这位长宫大人好不尴尬地缩回了手脚,狼狈不堪地改口训示那两个女警:

    “还不快将由小姐扶进我的小车——”

    由爱华本来晕车,经一阵撩弄,浑身如软麻一般,无力地躺在吉普车的沙发上——

    眼前的情形渐渐不胜其暇,神志也随之模糊起来……\

    由爱华苏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四周有药水的气味,才知道自己是躺在一家医院病房里。眼前只有两个比较面熟的女警站在跟前。她努力地回忆距刚才路上发生的事情,大不了四五个小时吧,而自己怎么被人摆弄全然不知。

    经过医生的初步体检,由爱华既无内恙也无外伤,只是身体虚弱需要好好休息。于是第三天便出院了,仍然是坐前天的吉普车送她至一方新的住处。

    新居是一套现代的住房,分厅室、厨房、卫生间,宽敞明亮,设备也较齐全。有钢床、条桌、厨柜和靠椅;条桌上点缀着一些玲珑玩艺,作意珠联璧合;梳妆台上姑娘家用的梳桩宝镜胭脂痱粉等化妆用品也大致具备。标注“福祥记”的镀金床上配有锦衾锈枕、洁白纹帐;二边帐钩上还各挂一组五色风铃,配以大红大绿的帐帘,稍微一动,既好听又好看。加上墙壁上挂贴着一些适时的字画,装扮得如一间温馨时尚的新房。

    由爱华无心考究,一连串的问号在脑子里得不到恰当的答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这作意摆设的舒适住房,便是我由爱华的葬身之所吗……她越想越觉得害怕,越想越觉得扑朔迷离。

    一连数日并无打扰,只是五妈不知如何得讯而来,仍然是对侄女儿心痛得不得了,关心得不得了。常常感念神灵保佑,感激其某长官的德幸恩惠,以照顾侄女爱华的生活伴居下来。

    度日如年的由爱华如笼中之鸟,有翅难飞。天地之大,人海之众,恋念同龄人为其志愿四海翱翔,而自己则越来越没有希望地囚禁在这小小的囚笼之中。一切渺茫,身心日渐枯竭。尽管餐餐佳肴美味,无聊时也有唱机歌片任其消遣,但对于由爱华换来的是加倍的痛苦和消沉,整日萎靡不振,百食无味。面镜顾影,一副丰腴的姣容日渐消瘦。

    藏有狗鱼的水是不能永久平静的。由爱华痛苦地感到这暂时的平静只能意味其中蕴藏着更大更加可怕的阴谋。她时刻担心着,准备着。

    可实事并不象由爱华想象的那么糟糕,反而这房中的特权顾问——鲁凤梧却表现得异常的文明与通情大义。几天后,他首次粉墨登场,先敲了几下门,得到了五妈的许可后,才有礼貌地进得房来。落坐后,首先谦逊地自责了一番,似乎对这房中母女的关照未尽夫婿之情,嗣后,从生活起居谈起,渐渐地将话题引向自我介绍和自我标榜的题意上来。他说——“本人在睽睽众目中实属一武夫,可回首青少年时期,也曾苦守寒窗,立图彪炳胸志却不想同志师友无故接踵破产,未实抱负而先衰——该因文不救国、笔难除奸,实奈空负报国之志。目睹盗匪众生,军伐割踞,祖国大好河山百孔千疮,某食不甘味,寝不安枕,无时不为国事而忧心。况三岁童男尚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鉴于内平匪乱,外抗贼寇,正是血性男儿当务之志。经师友勉励再三,本人方投笔从戎,决洒碧血于疆场,立誓报效生身之祖国,为国为民尽忠尽孝。然而数载累年,在此动乱之际,本人虽足迹半壁河山,微功显著然壮志难酬而青春流逝。至如今祖国河山依然千疮百孔,愈治愈乱。遗憾当年,愚忠愚孝,公私一事无成,饮恨至今。前小姐大哥表兄将小姐才貌引荐本人,让愚一度痴情妄想,恨无拜会之期。近奈政局非常,各地缉匪频繁,当局误将小姐纳入其类。本人遗恨知晚,前数日尊表兄马书记在公暇之余,复谈此事,本人方知大略。并秉承小姐家慈令兄之托,盼本人助一膀之力救小姐如悬卵之危。本人多方思衬,虽小姐与本人曾有伉俪戏言,然小姐豆冠年华,才貌兼备,正符合当今恋爱自由之时尚,理当配一如意佳婿。本人实有望尘莫及之感。因此决不违意追缠。奈本人禀性好善,既受人之托必忠人之事。小姐危难某昼夜不安,只因近时公务缠身,不得闲暇,未曾申愿。前上吉日却不想天理凑合,无意搭救小姐于危难之中,使本人了其夙愿。俗言道,救人危难积阴积德。不过本人绝无他望之酬,唯独小姐知其即可。眼下虽解小姐悬卵之危,乃外四处动乱。某于心不忍,为救人到底,确保小姐人身安全,不至于误入法网,故亡羊补牢,缴小姐五妈作伴少住儿时,以消寂寞。

    鲁凤梧花了几昼夜的工夫所背诵的台词,自认为是高水平的舌剑唇锋。可在由爱华听米,如一篇既臭又长的悼词一般。一想到比她已作古的父亲还显老的这么一个蛮横的半老头子,说是她由爱华未来的夫婿,叫她怎么不肉麻不已啊!对鲁凤悟既害怕又害羞,对他这篇旁白的真实内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鲁凤悟见由爱华低头不语,自觉得舌剑唇锋对她有所触及。如是乎更继续深入地自言自语:由小组如今社会都促使我们唯新起来,您我邂后相遇,虽属地结天缘,我看最终还得靠人缘了。恕鲁某言之不逊,小姐如能重温旧约,与某为伍,本人更不胜之喜。至于婚期可能推迟,学业可以考虑,以上诸情望小姐三思。再如生活起居有所要求,小姐可以明言。为确保小姐及五妈人身安全,本部已拨数名士兵警卫于左右,并非他意,望小姐忽生他疑。最后鲁凤悟象似这房间理所当然的男主人一样,向五妈问这问那关怀倍致。好像要用实事来辩驳——人家对他鲁凤悟以貌视才,以貌定性显然是不恰当的,也是完全错误的。临走时,鲁凤悟却象出远门的恩爱夫君一般,向由爱华及她五妈千叮万嘱,依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