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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由爱华初次接触五妈表兄等

    一九四五年八月下旬,全国各族同胞都沉浸在抗战胜利后的喜悦之中。男女老少奔走相告胜利后的许多喜讯和新闻,人们载歌载舞,扬眉吐气了,唱出的山歌小调也格外动情受听。他们压下许多手下待做的工作,用各种不同的形势尽情地欢庆这抗战的伟人胜利。

    贺店卫校在这历史转折的伟大时期,一片欢腾。连日来师生们个个喜笑颜开,欢声不绝。学校当局修改了放暑假的时间,决定延期暑假。由爱华一家也趁这抗战胜利的东风,离开了患难相依的居城,离开了亲如一家的陈肖汉夫妇,离开了共度七年另四个月时光的左邻右舍。迁回原籍外县城关镇。

    时经八年灾难蹂躏的老家——陈六小巷,原有的记忆中没有倒塌的房屋,现已改变得不堪想象了。想迁居旧处是没有希望的,爱华的大哥自廉只好在城郊租借一间窄小的房屋、安居一家祖孙三代人:。

    自父亲逝世后,由爱华全家的生活非常贫困,全靠哥哥自廉帮人文事打工一点微薄的收入来维持家计。尽管一应寒酸,但离家七八载之久,首次回家还得按照常规世俗,在母亲的授意下,哥哥带领他们到亲朋家走动走动。

    一日爱华一行在她五妈由王氏家不意碰上了商会会长、汉流大爷兼资本家的远房族兄由通哲与当时在县党部当科长的表兄马文奂。二位乍见如花似玉的爱华时,一下子傻了眼,抛开她哥哥自廉不顾,将目光和话题完全集中在爱华的身上。

    “哎呀呀!这就是小名幺华么,怎么一转眼便长成这么俊俏的大姑娘了,唉!难怪我们不老,真是长江后浪摧前浪啊!”年近五旬的族兄由通哲见亲房同辈的幺妹爱华似乎无限感慨。

    当学生的由爱华,她平时很少打扮,穿戴也不十分讲究。此时仍然穿件半新的学生旗袍,更现得大方得体、没有一点儿俗气。真是甚么衣服穿在她身上都光彩照人。

    表兄马文奂,三十来岁,白皙的脸上总挂着一丝属于自信的微笑。微微发福已掩盖了他过去单薄的身躯,变得堂堂一表了。他眉清目秀,举止文雅,一举手一投足,给人的印象,不但酷似学者,而属实有官场的风度。他开始一眼见到由爱华的时候,突感惊讶,他想,我马文奂也曾见过不少时尚女郎,但这突然映入眼帘的表妹——她那素雅淡妆,冰清玉洁的模样,实在叫人刮目相看。这果真是姑妈的幺姑么?只碍爱华的五妈和她的大哥自廉都在场,马文奂才收回了心猿意马,半开玩笑地奉承说:“表妹真有出息,真乃倾国倾城貌,沉鱼落雁姿!单凭表妹这幅俊俏的模样儿,就能赢得当今皇后之冠,何况正值豆冠年华的时髦学生……哈哈愚兄预祝表妹未来的前途无量。”说完马文奂更显得无限的多情和得意的滋味。

    由爱华本不愿在外抛头露面,怎奈世俗与礼节的作崇,迫使她含羞地走门串户。她刚一进门对堂上的族兄与表兄,就大概的认识了出来,有碍于女儿家怯生怕人的天性,至使她低头火辣地承爱着陌生人的眼蜇之苦。她对表兄刚才的表现和无稽的奉承,感到极端反感。她真想不理采他们,一下子冲出门去。幸好五妈此时两手不空地端着茶杯和糕点,正忙里忙外的招待大家,这才让她找到合适的机会叉开这种局促的场面。

    “五妈,让我来帮您!”

    “好!乖儿!注意不要把衣服弄脏了……”

    爱华亲切地帮着五妈相继摆好了糕点和茶水,随后依在五妈的身边。五妈由王氏这才有空与侄女爱华搭起腔来。

    五妈多情地望着侄姑娘:“唉一去七八年也不回来给我打个照面,把我这老婆子活想念死了。一家人除了你那无寿的父亲,总算都好好地回来了。”由王氏说着感叹地流下了眼泪,为了在初见面的亲人面前不至于防碍大家的兴致,五妈又很快抹干了眼泪,强打笑容,转个口气说:“长大了,都长大了,连琪儿都长成半截的大人了。”她将大琪小琪拉到怀里痛爱地抚摸两个侄孙儿亲了又亲。然后又拉着爱华的手转脸对爱华的族兄表兄夸奖地说:“你看我这侄姑娘生来就乖巧,如今长得多水灵,多惹人爱……幺姑儿,如果五妈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现在该满十六进十七见了吧,已是大姑娘了,我的愿望一定要给你谋一个有福气的人家……”

    “五妈……”由爱华再也忍不住了,“我还小呢,请您不要过早地说那些难听的话!”

    “哟哟!多大了,还害羞呢!我十五岁就与你五叔结了婚,现在虽然世道不同了,作兴什么自由恋爱,那些有文化的人更是法门多,可不,又是情书又是约会的,儿女的终身大事连我们作上人的都插不上手……”五妈见爱华呶着小嘴一脸的不高兴,于是换个口气说:

    “乖乖,你虽不是我亲生,也不是亲养,你父亲在世的时候,多次要将你过继给我养,七年前若不是我出外迟回一步,我一定不让你远离我身,想得我这些年来好苦啊!”五妈说着又十分伤感起来。她揩着流出来的泪水,再次又关心地说到爱华的婚事上:“别的事情我现在管不着,可由得你,在你的婚事上我一定不再让你瞎闹。造孽,我这邻居一个姑娘,不也是自己找的一个对象,结果图个缺吃少穿,整天吵吵闹闹,若是我幺姑儿落得如此下场,叫我作上人的怎么心安啊……”

    由爱华本来就已经不耐烦了,见五妈为她说起来没完没了,眉头蹙得更紧。她咬着下唇一付不耐烦的样子,终于被她哥哥自廉看到了,哥哥用眼珠瞪了妹妹一下,意思叫她不要太任性。由爱华最听大哥的话,无奈只好强忍着。至于五妈后面再说了些什么,她一句也未听进去。想,五妈虽然不理解我的心思,但她所说的想的无不是一片好心哪!她无儿无女,五叔早年去世,她一个寡妇人家在俺由家寡守门户,从道义上讲,我们晚辈是应该尊敬她的。更何况知书达理的五妈平生为人乖巧,办事好强,在左邻右舍里可算是位能干的女性。不过五妈虽属一片好心,看来我作侄女儿的是要辜负她老人家的愿望,而且她怎么会知道我由爱华的心根本不在荣华富贵上呢!若晓得我与那些穷得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的人相处,五妈她肯定要极力反对的。

    此时由爱华又联想到情人刘怡君——按说君兄他们的队伍不正在这一带活动吗,唯愿抗战胜利后再不要发生战争啊!因为君兄这次出征是怀着不愉快的心情呀,尚若他遇事心神不定,有什么闪失如何是好。人民非常需要他这位忠臣赤子;民族解放事业更需要他这位勇谋兼备的战斗英雄;我,由爱华更祝愿他一世平安,百岁无恙!愿他早日来摘取一颗深爱他的少女之心……由爱华想着想着美美地想到难以止境的地步,连什么时候离开五妈家也不知道。

    夜深了由爱华被乱七八槽的事情搅得不能入睡。她回味着刚才所写的一篇日记——年轻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各方面也一步步地懂事了,我自接触刘怡君以来,也学会一些分析人间冷暖的逻辑,什么贫穷由命,富贵在天,这些纯属是欺骗劳动人民的鬼话,却偏偏在广大贫苦人们的心灵中根深蒂固。那知富贵一是靠迷信传播来愚弄和剥削人门;二是靠高攀权势来大发横财。社会风气如此盛行,决定后者不避炎凉之嫌,大力趋炎附势拼命钻营,甚至不关痛痒以儿女之身去换取邀宠之目的。

    今天五妈所表示的似乎与此有关,这是个多么可怕的信号啊!她虽然是位普通的家庭如女,而且时届老年,但她旧习不改,有其心必有其谋。在我由爱华的记忆之中,过去的五妈所交识的人们多半是豪绅显贵,从而占光显耀。五妈想继续保持那种体面的光环必须进一步笼络和发展这方面的关系,必须要重新变演更有魅力的新招。细想起米,她今天对我特殊的关怀似暴露了一点这方面的蛛丝马迹。

    哎呀,多么可怕啊!那知我作侄女的对她的尊敬和爱戴,纯属是儿女情长,定不会愚忠愚孝地甘愿作违背意志的浮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