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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掌柜的,你看,就是前面那座山,听说埋了好些宝贝呢。”一个胡子拉碴的干瘦老头子乞丐,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是干净的。围在一个锦缎的胖男子身边,喋喋不休的说道。

    然后搓了搓手,嘿嘿怪笑两声:“掌柜的,这引路钱是不是该给我了。”

    这胖男子随意招下手,一个精瘦的男子随意往那乞丐身上扔踮银子,只见那乞丐正咬着银子笑的时候,头已经掉在地上。

    银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精瘦男子毫不在意的把银子从那乞丐嘴中抠下,在衣服上随意抹两下,装进口袋。

    “这应该就是司氏那个老太爷的坟了,那可是埋了多少好东西在里头,现在司氏怕是自顾不暇,管不到我们头上了吧。”另一个只到成年男子大腿的侏儒说。

    “在这边起个宅子,离山头远一点,小心让人起疑。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胖男子转着手腕上的佛珠,交代事情。

    “还有,这次只把老六那群人叫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越少人知道越好。”

    ……………………

    京城秋冬总有大雾弥漫,白茫一片,徒惹人心烦。

    梦魇无痕,宋白清晨吃早膳时,味同嚼蜡。衣穿出行都在惦记诡异的平安牌,只盼童满一行人可早些快些进京,以此来确定是否有“司鸿”二字,此梦是否真实。

    算算时间童满一行人也该快到京城,幸好早早的在船上时,便让卫理寻了几个画师,画出这几人的相貌。

    寻找起来倒不是太难。

    宋白捂着胸口暗暗庆幸,连这早膳的味道都鲜美许多。

    “派几个人守在码头和进城的地方,按画像上的寻人,寻到之后一定把他们给请回来。”

    但便是这般,去书房时还是顺嘴道:“给宋登按王府主子的待遇,不要让本王抓住什么错漏。”

    刘九忙点头称是,经过一晚上的自我说服,他现在已经可以良好的对待宋登的事情。

    可宋白却有些愣住,随即无奈苦笑。

    这司鸿于宋登,宋登于我,究竟缘何?

    宋白望着窗外一湖池水,红锦不时跳出水面二三嬉戏;柳枝垂于地面,燕儿在上自在玩耍;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可这补眠才不久,卫理就扰走了燕子,吓到了鲤儿,脚步匆匆前往书房,唤人禀报。

    宋白睡的昏昏沉沉,看着不久前才见过的卫理,满脸不解。这时卫理不在练武的地方训练,来这里干嘛?

    “殿下,梁国公今日未来,却派小厮将一封信交给门房,门房不敢耽误就来寻卑职把信上交。卑职查验过无人开启,蜡封还是新的。”

    宋白拿到手后,自己又查验一遍,无人拆封。

    搞得这么神秘,不知这便宜舅舅要干什么?宋白有些好笑的想。

    但还是遣退左右后,才放心的将信封打开。不过片刻,宋白阴鸷的将信纸放在烛火中燃烧,亲眼见证信纸的灰飞烟灭。

    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

    “皇后命吉屋将雷公藤混入你以往调理药草之中,吉屋为舒妃娘娘孕期烹制安胎药。”

    我的舅舅,在我回京后送了我第一份大礼。

    吉屋是谁?

    宋白望着一堆灰烬,才从脑中的犄角旮旯中翻出吉屋的名字。

    是宋登无意中提过的吉姐姐,说吉姐姐待他们极好,很是照顾他们小孩子。在回京路上被匪寇截杀,一直未找到吉屋的尸体,宋登可是一直相信吉屋是活着的。

    现在的宋白遍体发凉,不敢相信自己过去的十五年如此朝不保夕。

    梁国公应是不会骗我,他若骗我动机是什么,我一个病了这么多年的皇子,可没什么利益可图。

    想到这里,突然哼笑一声,如果不是这特殊的体质,怕是在宫中活不过一年。也幸好这雷公藤是慢性药,一次不敢多加,这才让自己这么多年安然度过,未有人发现异常。

    但若这信句句属实,我未曾谋面的母亲是因皇后而死,那皇帝是否也知情,或者说默许?不,应当不会,梁国公无兵无权,闲散国公一个,皇帝不至于如此。

    但梁国公是从何处得知这些秘密?

    不行,宋白心念急转,虽然这极有可能是正确消息,但还是小心为上,找到吉屋,这个才是关键。

    真假与否,一问便知。

    即使大雾散去,今日的天气依旧沉闷。

    纵然对于这个母亲感情复杂,从未认识,音容相貌只存于画间,自然不会有太过深厚的感情。但她用短暂的生命创造了我,生育之恩自当鸣谢,更应为她的死亡探寻真相,更应让她死而瞑目。

    据宫中记载,舒妃梁舒去世时只有十九岁,亡故在最美的年纪。

    短短几天,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太多,宋白有些无力的坐在椅中,拿起纸张,握紧毛笔慢慢梳理。

    将自己对宋登的异常着重记载,已经想起司鸿二字,而宋登应是和司鸿模样音色相近,自己应该是移情,将对司鸿的感情转移到宋登身上……

    太子和安王一党,相当防备自己,商家王家,忠实的太子一党,商家只是士族,显赫不过三十年,但王家不仅是士族,更是武臣出身,根基颇深。皇后心机深沉,皇上虽爱子嗣,但似乎更注重前朝后宫的平衡……

    思量许久,最终,宋白看着火舌吞没这张宣纸。

    ………………

    “圣上,老臣着人暗访,发现不仅郑国公私自贩卖私盐,还,还,还有商家的祖地附近区域,也,也出现了私盐流通,数量庞大。”

    魏宁心惊胆战,抬手擦了本不存在的虚汗,生怕一个不慎将自己也给搭进去。

    怎么查着查着查到了商家,怪不得冯夏这个老奸巨猾的,当初不接手这个事情。这商家,可是皇上一手给扶起来的。

    宋行构把玩核桃的手立刻僵下来,他想过许多人,却从未想过自己给予皇后体面的后背,一手壮大的家族,他们这是视国法于何处?他们将太子摆在什么位置?还是他们的野心膨胀不满足于此?

    但是,宋行构突的想到一个好主意,手上的核桃又开始转动起来。

    不是不知道从哪个士族中开始下手吗?商家跳的这么欢,那便从商家开始。

    商家既无镇边将军,又无三朝元老,还是自己最宠爱的臣子,这可是送上门的肉啊。

    不过这商家的胆子也是真的大。

    没看见就连郑国公平阴侯那两个老奸巨猾的东西,每次都是一点点一点点的卖出去,时间久了还换地方。他们这么胆大妄为就在自己的祖地附近开卖。

    “顾岭,你刚回京城,便负责郑国公抄家的事情。梁峥,这次你出去练一练,朕要这件事情的人证物证俱全。”

    “是,陛下。”二人异口同声回答,还不忘深深看了对方一眼。

    梁峥一阵激动,自己终于可以独立办案,但还是有点遗憾,这顾岭可真是,就不能再晚一会回京,我还能从郑国公身上捞点油水。

    “汪波拟旨,郑国公罔顾律法,残害百姓,现今除爵,财产收归国库,三日后处决。除安王妃和其嫡子外,其余家眷全部流放塞外,终生不得返京。”

    安王妃只得一子。

    …………

    一连几日,宋白都焉焉的在府中半步不出,脑中混沌,只觉这京城真不是个好地方,自己什么都没干便已经不得安宁。

    每日里只有宋登来汇报学业时才提起一点精神应对。

    但今日,宋白的心情更加不好,被安排在西苑的几个女娘开始不安分了。

    宋白眼睁睁在旁瞧着今天一整天的胡闹,还真是各有各的花招。

    水榭中看书时,一袭桃花群的红果在桥上漫步,甚至还跳起舞来;在书房下棋时,一个自称巧思的姑娘送来一份惊心熬制的粥;在院中发呆时,俏皮的睡莲姑娘偷偷在一墙之隔的踢起毽子,最终毽子好不意外的掉入院中。

    一天时间,宋白看着面前这几个女子,耐心一点点流逝,终于在晚膳时消耗殆尽。

    这三位姑娘竟然不惜扮成侍女的模样,来端菜倒水泡茶。

    不时还抛几个媚眼给宋白。

    宋白好笑看她们三个忙碌,只感觉这几个女子眼睛怕不是有问题,怎么一抽一抽的。

    闲心想着皇后调教出来的人怎么是这个德性,连媚眼抛的都……这皇后还真是看不起自己啊。

    那自己以前在皇后心中要有多蠢,才能让皇后放心这几个就行?一想到这里,宋白笑话人的心思陡然直转,眉头深深皱起来。

    纵然我自己无心男女之事,但也轮不到他人来管教指使自己。我这个幽王怕是深深刺了皇后的眼镜。

    “刘九,将她们带下去,没本王的命令不准让她们出西苑,再有下次,你自己去领罚。”宋白将筷子重重的放在餐桌上,口中不客气命令道。

    这刘九暗自叫苦不迭,不敢开口,毕竟是宫里赐下来的,偷偷瞧这宋白的脸色。宋白也看见他小动作,差点一个碗摔下去。

    刘九一个激灵马上要称是,可红果见刘九久久没有动作,误以为是不敢动自己,立时有些娇蛮的对着宋白的视线:“殿下,你不能这样,我们,我们是娘娘赐下来的,把我们关在西苑,你,你你,你不怕皇上皇后怪罪,怪罪吗?”

    但在周围越来越静的环境中,红果的声音是越发的小,越发的结巴,最后竟掩面而泣。一张欲哭还休的脸还不自觉的露出来。

    宋白在上座,看着红果不知真哭还是假哭的模样,愈加不耐。

    “没听到本王的话吗?将他们的衣食按普通侍女的准备,不用再加优待。”

    刘九赶紧低头称是,再不敢质疑和搞小动作。

    这三个宫女听到这里,脸色一阵阵惨白,另外两个有些怨毒的看着红果,都怪这个红果说的一番话,还当她自己是皇后娘娘喜爱的侍女吗?

    这三个人以后怕是要不和谐了。宋白默默勾起唇角。

    他相信皇后不会为了这,和他撕破脸皮的,恐怕是还要扮演一副慈母心肠,假装慰问再换几个人塞进来。不过这红果怎么如此莽撞,宋白还以为这是个难对付的,没想到这么沉不住气。

    哭哭啼啼的声音消失,宋白的精神不再紧绷,耳根子终于静了下来。带着卫理在府中左拐右拐,借夜光的掩饰寻到一个僻静处的亭子,默默观赏一会月光,看着树影婆娑,不经意间开口询问,语调微微上扬。

    “卫理,你的祖籍是金陵?”

    “是,殿下。卑职一直是在金陵生活,还是第一次来京城。”

    宋白听完回答后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愉快看着卫理,眼神中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卫理见状,也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

    “是上一任的总领挑中卑职,才被招进护卫对的,因为前几年表现比较突出,才被,才被推出来顶了上个人的职,您同意之后才确定下来。”

    这事宋白还真不记得,不经意间,宋白身子微微往后仰,闭着眼睛回忆。回程路上,刚糟遇匪寇,又是浑浑噩噩的,那些折子便看都没看直接同意,这仔细一想,倒还真是又任命总领的,自己好似随手圈了一个名字。

    回想完毕,继续询问到:

    “家人可还在?”

    “殿下,卑职无父无母,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宋白有些出乎意料,不过眼角稍微弯了弯,显示出对这个答案的满意。

    无父无母,却能做到统领,撇去意外不谈,卫理的能力应是没有问题,怕是人情世故更加通透。

    “这侍卫中有多少人是金陵的?”

    “殿下,大概有三十多个,当初上京时一部分人不愿离开,便留在南京,所以人数较少。”

    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接踵而至,卫理的疑惑也越来越大,但他对接下来的问题更加期待,自己这是要出头了?

    “你认识吉屋吗?”

    提起吉屋的名字时,宋白的手指还是不自觉的缩了下。

    “认识,殿下。她是您的贴身姑姑时,待周围人很好。侍卫中有人也曾受过她的恩惠。”

    宋白诧异,但极力控制住脸上表情,只微微挑眉。暗暗咋舌道,这个女人做表面功夫这么好?怪不得这么多年无人发现。

    这下也不惆怅了,至少卫理见过此人。宋白的语气也越发的低和迟缓:

    “侍卫队中认识她的人多吗?”

    “多,殿下。那时吉屋死于匪寇之手时还有人给她立衣冠冢。”

    听到这里的宋白哼笑一声,表达自己的不屑。

    卫理陡然一惊。见状,宋白把一个橘子扔进卫理怀中,见他手忙脚乱接住后,为他解了惑。

    “你挑十几个可靠的,没有受到吉屋恩惠的人去搜,静悄悄的去搜金陵周边,和遇到劫匪的附近,本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找到人,只要留着一口气就行。不过,卫理你到时候不会手下留情吧?”

    宋白似笑非笑的望着卫理,卫理的兴奋劲一下消失,赶紧自证清白的道:“殿下,那时卑职只是一个三等侍卫,都没有机会见到您身边的掌事姑姑,只听队长说吉屋姑姑劝您赏我们过节银钱,这才……”

    “殿下,这,这,这可不能冤枉卑职啊,卑职对您衷心可鉴,只是只听一些年长的人说姑姑好,卑职这也才跟着夸几句。卑职也就回京的时候远远瞧见过几次……”

    见卫理还要继续长篇大论的自证清白,宋白赶紧出声:“好了,只要这件事做好,好处少不了你的。”

    “嘿嘿,那卑职先在这里谢殿下了,不知殿下可要对其他的同行知情人……”

    向宋白表现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宋白有些玩味的看着卫理,这卫理倒还真是个狠人,不错,很不错。

    “不必,你挑些你信任的人,本王相信你的眼光。告诉他们,如果寻到人,三等侍卫晋升二等侍卫,二等侍卫晋升一等侍卫。至于卫理你,想去军中也无妨。”

    “谢殿下,卑职定会不负所望,但卑职可只愿跟着殿下,只求殿下能记得卑职。只是殿下,何时出发?可需要寻个名头避开内务府?”

    卫理有些激动过了头,但脑子还是有一丝清醒回神。

    宋白见这表现,暗暗点头。回想颓废几日的生活,自然觉得越快越好。

    “今天晚上就准备,最迟明天傍晚出发,这个名目,你自己决定。”

    “遵命殿下,卑职这就去准备。”得到允许之后,脚步匆匆消失在这浓重的黑幕中。

    ……………………

    一个洒扫宫人眼睛四处乱飘,极力避开其他宫人,默默退到角落中,等待人一样。终于,古嬷嬷出来了。

    古嬷嬷望见角落中的身影,不急不躁,慢慢靠近,从那瘦弱的宫人受中接过字条

    “娘娘,刚刚太子殿下身边的线人给我们递消息,殿下去庄子上把人给接回来,找了一个别院让她住下,还专门从外面买了几个奴才照顾。”古嬷嬷神情严肃,此时连脸上的疤痕都变得更加阴森起来。

    咔嚓一声,一朵牡丹落在地毯之上,太子妃王嘉好似无所觉的继续摆弄手中剩下的牡丹,脸上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与古嬷嬷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这既然是殿下的决定,我们可要替他捂严实点,我可是殿下的正妻,可要为殿下排忧解难呢。”

    在这里停了一下,不知又想起什么,笑容不变的接着说道:“这乐良娣在外面做解语花,殿下在府中却少了个知心人,不若这样嬷嬷,母亲前些天还和我说,买了几个瘦马,不若挑几个伶俐聪明的给殿下,这样殿下和乐良娣说不定都满意呢。”

    “那老奴今日便回府去挑人,必让那乐良娣和太子殿下都满意。”

    说完二人具都乐了起来。